徐宝说,妇人答应,其他干活的妇人也纷纷保证不再使用荤油,以后炼出油来给徐宝留着。
结果到了中午,徐宝发现她们保证的事情真做到了,但绝对不是自己说的那种,自己说是用素油代替。
妇人们根本就不放油,她们先用肥肉在锅里炒,炒出点油之后把菜往里一倒,等着白菜炒出水分,几大瓢的水倒进去,撒把盐,开始煮。
给孩子们吃的则是好好做。
总之干活的人吃肉,要么就是全肥的,要么就是全瘦的,五花三层肉不给他们吃,给孩子做菜。
徐宝说的,他告诉妇人,五花肉最好,孩子不能总吃肥的或瘦的,一个是对身体不好,另一个是会挑食。
下午的时候刘坤醒来,迷糊着走出屋子,抬头看看天,在那琢磨是哪个时辰。
徐宝稍微晚了几分钟把酱焖泥鳅和黄瓜猪耳朵给端来,还有二斤烧酒。
刘坤看着,摇头:“吃不下,我现在不饿,水,喝水。”
徐宝又连忙端来茶水,刘坤猛灌一气儿,张开大嘴喘,手按在眼睛上揉,眼睛疼,脑袋也疼,看着肉就恶心。
观察了他一会儿,徐宝问:“真不吃?”
“不吃。”刘坤使劲摇头。
“那多喝茶水,子厚兄是醉酒了,缓一缓就好,喝一盅吧,喝完就舒服了。”徐宝还是给倒了一盅酒。
刘坤恶心,仰头喝掉,呲牙咧嘴的,连忙吃两口黄瓜,这才压下去,他对徐宝说:“今天可不能再喝了。”
“不喝也好,过上一个时辰,我叫人煮碗混沌给你送来,我自己先吃了啊。”徐宝不强求,盛碗米饭,就着泥鳅吃,黄瓜猪耳朵以及酒却不碰。
吃个半饱,他停下,向刘坤说道:“子厚兄帮了村里大忙,别的方面村里或许有所欠缺,然,于吃食上不会差了子厚兄的。”
“啊?帮忙?啊,呵呵,应该的。”刘坤没想起来自己帮什么忙了,顺着说一句,问:“我都做过什么?”
“让我用网养鱼,我说我没有太多的网。”徐宝回答。
刘坤听徐宝提起,隐约有印象,难道自己答应徐宝可以不用网养鱼了?不成。
于是他把脸板起来:“遇到难处要克服,有网要养,没有网,想办法找来网也要养,我是不是喝多了答应你可以不养鱼?那是做不得……”
“不是,子厚兄说我必须养,不养不行。”徐宝接过话。
“做不得假的。”刘坤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他原来是想说做不得数的。
“是呀是呀,做不得假,子厚兄在知道我们遇到的困难时,坚持要帮我们借来养鱼的网,还写了信叫严大哥送回京,交给一个鱼行的东家,子厚兄称他为淼浩兄,多谢子厚兄了。”
徐宝说出来,连连拱手。
刘坤微微张着嘴:“……”
十几息时间流逝,他吞吐地问:“我,我给你借,借渔网?借,借了多,多少?”
“六尺高的网,网孔从半寸到两寸,分四种,每种二百丈。”徐宝给出数据。
“啊?那么多?借?”刘坤听着树,把自己吓到了,一共借出来六尺高的网八百丈,那是多少钱?
徐宝点头:“是借,子厚兄仁义。”
刘坤头更疼了,拿起茶碗再喝,用指头使劲按太阳穴,紧闭眼睛,能有个两个分钟,他缓过来,再问:“借,借几天?”
“一冬,子厚兄就看着吧,今年冬天真把鱼养成了,我让人给子厚兄送去尝,你对咱村有大恩,功劳簿上,有村里人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子厚兄,你说虾我还养吗?虾笼我更缺。”
徐宝像真心感激似的,还提下养虾的事情。
刘坤咬着嘴唇,紧皱眉,拳头更是死死攥住,自己在那跟自己较劲。
徐宝则作请教状,等对方回复。
房间中很静,只有刘坤明显的呼吸声。
约莫有三分钟,他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徐宝,不,玉珏兄,打个商量,那鱼网……”
“子厚兄放心,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我懂,只要开春,我保证把鱼网还回去,不让你难做。”徐宝主动提起归还的事情。
“还个屁,一冬天网早泡烂了,你当它是铁的?铁线放水里泡也泡完了。”刘坤终于克制不住,对徐宝大喊。
徐宝定定地看着刘坤,眼中满是诧异、不解、失望等意思,反正神色很复杂就对了。
“看我做什么?哪有借网泡一冬的,天下还有那等好网?你,你怎么能趁我醉酒欺我?”
刘坤算是想明白了,绝对是徐宝这家伙害自己。
“我没,我说我要养虾,你非要逼我养鱼,我说过后再谈,你抓住我不让我走,我说我没网,你说帮村里借,还跟我瞪眼睛,写完了催着严大哥去送,你刚才也说了,做不得假,怎,怎一转眼,就,就这样了?”
徐宝委屈地在那嘟囔。
刘坤可不管徐宝如何说,摆手、摇头:“不成,此事不成,鱼网怎能借?”
“真不行?”徐宝失望地问。
“不行。”刘坤笃定地说。
“好吧,我去跟三个村的人说,他们还高兴呢,还有县里派来的差役,我答应他们冬天给他们鱼吃,我不说一声,上哪变出来鱼?我与他们说刘巡检酒后失言,不算的。”
徐宝说着起身往外走。
刘坤直到徐宝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急忙喊:“别走,徐宝你回来,回来呀,徐宝,玉珏兄,说不得,你等等我……”
徐宝脚步没停,刘坤追出来,一把抓住徐宝的胳膊,咬牙点头:“借,我借,冬天大家吃活鱼,我高兴,高兴啊,方才是醒后浑噩,现在好了,我醒了,不就是鱼网嘛,八百丈够不够?不够再想办法。”
“我就说子厚兄不是那样的人,子厚兄你放心,八百丈确实不够,但我让严大哥到那边跟对方说,再以子厚兄的意思赊欠八百丈,原本我还担忧,子厚一说,我的心才落地,子厚兄是好人,善良。”
徐宝说着用袖子擦眼睛。
“唉!”刘坤松手,长叹一声,仔细打量徐宝。
这一刻他算是知道大哥怎输的了,面前的徐宝太坏了,瞪眼说瞎话而不脸红,说哭就哭,真有眼泪,够狠。
跟自己面对面,他徐宝能装下去,用得着吗?
瞧着徐宝眼泪不停往外冒,很感动的样子,刘坤就觉得浑身发寒,从上到下,由内往外的那种。
他害怕,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大孩子能做到如此程度,口蜜腹剑也不过如此吧?
徐宝擦擦眼泪,再吸吸鼻子,闷声闷气地问刘坤:“子厚兄,你说我还养虾吗?我没有虾笼。”
“你自己看着办吧,徐宝,你不错,很好。”刘坤想哭,浑身无力。
他说完话,垂头丧气地进屋,看着徐宝剩下的多半盘泥鳅,还有自己刚吃了一口黄瓜的黄瓜拌猪耳朵,坐下,给自己倒酒,拿起筷子开吃。
他现在只想吃完睡觉,或许醒来能发现是一场梦,然后从长计议。
刘坤想安静地吃饭,外面偏偏传来动静,声音很大,吆喝声像差役吴粱的。
他放下筷子出来看。
到门口就见一辆辆车排队,车上拉着稻草和豆秧子,吴粱喊:“稻秆一车二十文,豆秆一车十八文,上岗村仁义呀,你们赚了,不然你们喂牲口能有几头可以喂的?烧火不值钱,等会儿跟我拿钱啊。”
赶车来的人纷纷出声附和,称赞上岗村,正如吴粱所说,秸秆太多,没那么多牲口喂,只能烧火,当柴火卖,附近的地方人又不会买,而去远的地方,一车能卖个十二、三文,还得是遇到好人了。
人群中还有三个村的里正在,他们与本村的里正说话,但都在吴粱身边说,不离远。
吴粱喊出来的话是给徐宝听的,告诉他自己给了多少钱,别说漏嘴了,至于他跟别人村的里正如何分,则没说。
三个村的里正按规矩更不准问。
众人买的卖的皆高兴,只有一人在咬牙切齿。
“吴粱,你在作甚?”他向吴粱咆哮。
吴粱扭头看,吓一跳,刘巡检的脸色怎那样吓人?
他连忙跑过去,高兴地小声说道:“巡检,我回来时路过三个大村子,让他们拉了七十车稻秆和四十车豆秆跟我来,徐宝给我的是三十文、二十五文一车,我能拿到九百八十文,再让出去不到三百文,有近七百文,巡检拿四百,剩下的是我的,嘿嘿!赚钱了……呃……巡检你怎么了?”
吴粱正说着呢,突然发现刘巡检身体摇晃,然后扶着门框往下出溜。
“来人啊,救命呀,刘巡检出事了。”吴粱扶住刘坤,扯嗓子喊。
一群人跑过去,拍后背、抹前胸,一顿捶打之后,刘坤咳嗽着吐出不少水,缓缓睁开眼睛。
“我没事,憋了口痰,诸位去忙吧。”他虚弱地跟围拢自己的人说道,自己往起站,不再出声,回屋,倒酒,继续喝。
他此刻不打算想任何事情,他怕把自己给气死,自己被徐宝害,手下也不懂事,没见过钱呀,穷疯了?
吃东西,喝酒,等自己缓过来的,挨个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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