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道:“我把此物留下,再修书一封,劝诫皇兄不要再让道州进献矮奴。皇兄最疼我了,定然允准。”
“你”梅三发如同关爱智障一般看着李持盈,道:“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
“当然都不是。怎怎么了?”
“还怎么了?被官府发现了你的踪迹,我这次不就白忙活了吗?”
“啊?那那怎么办?”
李持盈不是傻,而是久居深宫,被保护得太好了,做事根本就不考虑那么多。
现在被梅三发一提醒,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梅三发叹了口气,看向崔耕道:“向王千岁,你有什么法子没?”
崔耕反问道:“若本王没什么好办法,三护法,你准备怎么办?”
“我我也只能是带着这一家三口,远走高飞了。”
崔耕摇头道:“那不成。三护法请想,道州是要准备三名矮奴,却不是一定要王小宝。你把他救走了,官府就让旁人相代。你的所为,不过是以邻为壑罢了。”
“以邻为壑?难道我救人还成了“不是”不成?”梅三发面不悦,但理智告诉他,崔耕所言是正确的。
崔耕趁机劝解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个法子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世间之事大抵如此,看似一时痛快了,其实后患无穷。比如你们黑水教反唐吧,战端一起,不知多少百姓要丧了性命,还不如起事之前呢?”
“废话少说!”
梅三发当然明白,崔耕所言有理。但是,越是如此,他越感到憋闷异常。
梅三发大怒道:“难不成,只准曲览横征暴敛,还不准我们反抗不成?这是哪家的道理!”
崔耕道:“不是不准反抗,而是要讲究方式方法。比如你们可以找朝中的忠臣主持公道,姚崇、宋,魏知古,哪个是是非不分的人?再不济,你们可以自己去敲登闻鼓嘛皇帝总不能对安南都护府的百姓见死不救吧?”
“哼,官官相护,我们才不信他们能帮我们对付曲览呢。至于那皇帝,更是无道昏君。”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崔耕眼珠一转,道“这样吧,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咱们不用暴露身份,本王略施小计,就能让朝廷收回道州献上矮民之命。”
“这这怎么可能?”
不但梅三发,就是李持盈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没办法,崔耕吹的这个牛逼也太玄乎了。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把事情考虑清楚了,朝廷绝对不会承认道州矮民是人造的。道理很简单,这矮民都进献了一百多年了,李隆基承认这个,不就等于是骂自己祖上都是无道昏君么?
既然如此,走官员上奏章的路子,根本就行不通。而且,也没有官员愿意冒险上这道奏章。
崔耕却是微微一笑,道:“别说可能不可能,就看三护法敢不敢赌了。”
“赌就赌,但不知这赌注为何?”
“若是梅护法输了,就向本王为刚才的言语认错。若本王输了,就承认黑水教造反有理。”
只是意气之争就好办了,梅三发慨然道:“成,这把我赌了!”
然后,崔耕又笑吟吟地道:对了,玉真公主要不要也算一份儿?”
李持盈道:“算,定赢的赌局,我为什么不参加?不过咱们俩的赌注是什么?”
“本王若输了,就就把龙山君送给你。”
“就是之前你怀里那只小虎?简直太可爱了。”李持盈眼中顿时冒出了一阵小星星。
崔耕道:“公主莫高兴的太早了。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若是输了怎么办?”
“我输了要输什么?”
“就请公主让本王亲一下,哈哈!”
“死鬼!大狼!就知道你垂涎本公主的美,还不想承认。”
在李持盈的嗔怒声中,这场赌约已经定下。其实,崔耕也不是对李持盈有多大的兴趣。只是男人嘛,见到美女就忍不住口花花。再者,他之前实际是在暗中策反梅三发,政治意味太浓。搞点小插曲,容易冲淡这种气氛。
当然了,要想达到根本目的,必须能动真格的在让李隆基同意,道州不再进献矮民。
稍后,他将那个道州的捕快班头邓则山叫了过来。
“邓班头。”
“在。”
面对梅三发,邓则山还能称一句“在下”,尽管言语间颇为恭敬,但要说他对梅三发有多少敬意,那就纯属扯淡了。
但是,面对书生模样的崔耕,邓则山恍惚间感觉遇到比衙门中那些大人物还尊贵的存在,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崔耕道:“你为道州刺史衙门的捕快班头,想必深得刺史的信任吧?”
“呃,也可以这么说。但说实话,俺无品无级的,您要我干什么事儿的话”
“放心,我的确是有件事想要你做。但是,做不做由你,听不听,也只在于道州刺史。对了,道州刺史姓字名谁啊?”
邓则山这才放下心来,道:“他叫龙有璋。”
“此人性格怎么样?照实了说。”
“那那我可就说啦。”邓则山道:“其实这位跟一般地官儿差不多,就是对升官比其他官儿还要热切。对了,此人还甚是好名,简直是伪君子一个。”
“比其他官儿还热切?伪君子?”崔耕心中暗喜,道:“那就妥了,你去告诉他,上一道奏章,以后道州就不向朝廷进献矮民了。”
“嗯啊,啥?”邓则山当时就急了,道:“那怎么成?龙大人绝对不会同意。”
“别着急啊,听我把话说完。”崔耕道:“你就让龙有璋在奏章上说:州民尽短,不知以何为贡?”
“什什么意思?”
崔耕道:“你想啊,朝廷让道州献贡品,龙刺史肯定得找好的献。但道州的人全是矮人,他实在选不出来最矮的,所以就没办法上贡矮奴。”
邓则山模模糊糊地好像意识到了点儿什么,道:“恐怕不完全是这么解释吧?”
“当然这话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说,道州之民皆矮,那么陛下是要以民为奴么?”
“这么上表,陛下能不生气?”
“陛下德行深厚,当会允准。不过,龙刺史担心风险也没关系,我还有后招”
然后,崔耕将自己的暗地里的计划,简要的介绍了一遍。
事实上,对于崔耕来说,这次是一次故技重施。按照历史的记载,二十年后,有一个叫阳城的人,继任为道州刺史。
他发现了道州这条陋规以后,坚决反对。并且上书李隆基,要求撤销道州进献矮奴的义务。
理由主要有两条:第一条,在唐朝之前,道州从未有进献矮奴的记载。第二条,就是这个似软实硬的理由了。
李隆基爱惜羽毛,最终同意了这个建议。
当然了,龙有彰可没阳城骨头硬,未必就敢这么干。所以,崔耕又原创了一个法子。
在历史上,阳城做成此事后,道州百姓奔走相告,兴奋异常。为了不忘阳城的恩德,他们把新生之男儿,多取名为“阳”。
此事更是轰传天下,白居易听说此事之后,专门写了一首诗记述:道州民,多侏儒,长者不过三尺余。市作矮奴年进送,号为道州任土贡。任土贡,宁若斯,不闻使人生别离,翁哭孙母哭儿。一自吾君感悟玺书下,岁贡矮奴宜悉罢。道州民,老者幼者何欣欣。父兄子弟始相保仍恐儿孙忘使君,生男多以阳为字。
此诗全名道州民美臣遇明主也。
现在,崔耕把此诗略作修改,交给了龙有璋。
李隆基为什么乐意看到人们献祥瑞?还不是皇位不稳,想证明自己天命所归吗?
但是,再好的祥瑞,哪有万民称颂来得实在?
龙有璋按照他设想的,向朝中某位大臣行贿,让人偷偷将这首诗给李隆基看,说是自己准备事成之后,赞明主功德的。
李隆基看了之后,龙颜大悦,这事儿就相当于加了一道双保险。作为当世人的龙有璋自然也就简在帝心了。
至于说向谁行贿?姜皎啊,这厮跟王皇后走得甚近,又非常贪财。见了这等毫无风险,又大为露脸的事儿,焉有不欣然领受之理?
待崔耕掰开了碾碎了,把这番道理跟邓则山一说,他也心动了,道:“如果此计能成,您真是功德无量了。我道州百姓,必定生生世世不忘您的恩德。敢问您能否赐下名号?”
咳咳
梅三发赶紧出声音阻止。
崔耕叹了口气,道:“某身份尴尬,却是不必留名了。非但如此”
说着话,崔耕从袖兜中掏出来一叠聚丰隆银号的钱票,道:“这里总共是十万贯钱,就用来给龙刺史行贿吧。”
“您帮我们出主意,还帮我们出钱,这这也太太”邓则天简直目瞪口呆。
崔耕微微一笑,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莫不好意,我这是在为自己和儿子积阴德。”
邓则山将那叠钱票接过,连磕了几个响头,道:“那那小的谢谢您了。好人啊,小的祝您公侯万代,长命百岁。”
这回妥了!
崔耕见状,大松了一口气,嘴里却道:“借你吉言!”
此事已有转折,邓则山也就不再为难那对老夫妻,带领众手下匆匆退下,赶紧回去复命。
“恩人,谢谢你们的帮忙,今天要不是有你们在,小儿恐怕就会变成矮奴了。”
待衙役们走后,王老好夫妻拉着王小宝跪下激动的说道。
“老人家,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起!”崔耕连忙扶起王老好夫妇道。
“是啊,是啊,换成一个有良知的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都会帮忙的,所以你们也不必同他客气。”李持盈扶起王老好妻子,同时也劝慰道。
“你们也别谦虚了,虽然我大字不识,但我知道要劝慰朝廷废除这个制度是有多么的难,但刚刚这位兄弟的一席话,竟然能让衙役心动,说明真的有可能成功,如果成功,你们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恩人,而是全道州百姓的恩人。”
说着话,王老好又准备再次往下跪,崔耕见状连忙阻止。
“此事成与不成还未知,以您也别急着道谢,现在天已晚,经过刚刚的折腾,小宝估计也困得不行,我们明天也要赶路,大家还是早点去休息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
“那小老儿就不打扰众位休息了。”王老好不再继续话题,准备明天再来感谢各位恩人。
不过第二天等他起床的时候,崔耕等人已经再次上路了,他只好在心理默默的祝福崔耕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