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林鸟一的计划里,崔耕既是大唐宰相,又人称“崔飞将崔青天”,怎么也不至于拉下脸来,写诗灌水吧?
更何况,这是即兴写诗,崔耕文才再高,一首诗几十个字,上百个字顶天了。
然而,他哪想到啊,人家崔耕竟然拿出了中国最长的古诗:长恨歌!
长恨歌乃是盛唐诗人白居易的千古名篇儿,写的是唐玄宗和杨玉环的爱情故事。
当然了,他不敢直接说,我就是写的当今天子的太爷爷,而是托名汉武帝刘彻。
反正汉武帝也是先明后昏,也宠信美人把朝廷弄得乌烟瘴气,两个人的经历差不多。
今天,这首长恨歌整好被崔耕拿来,来个应情应景。
崔耕念完了之后,道:“常清数数,总共是多少个字儿,跟小林楼主算算账。”
封常清道:“不用数了,总共是八百四十个字儿,应该给您八十四万贯钱。呃,除去金小姬的五十万贯钱,他再找给咱们三十四万贯钱就行了。”
“啥?还要倒找三十四万贯?”小林鸟一眼前一黑,好悬没晕过去。
封常清上前,一把就把他的脖领子给薅住了,道:“怎么?事先说好的,你还想赖账不成?”
小林鸟一哀求道:“小的不敢赖账,但问题是,真没有那么多钱啊!您想想,一个新罗婢才二十贯钱,我得卖多少,才能有三十四万贯钱?”
崔耕也没指望他真能当场交钱,道:“那有多少拿多少,剩下的给本官写个欠条儿。”
“好吧。”
这回可好,小林鸟一白赔了一个美人,还倒贴了三十四万贯钱。
散场之后,回到家中。
崔耕见李裹儿欲言又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这个”李裹儿道:“妾身觉得吧,咱们扶桑的金银矿,是扶桑朝廷干的,这小林鸟一纵然知情,也做不了扶桑朝廷的主。”
“所以呢?”
“所以,妾身觉得夫君做的事儿,有些不大合适。要不那个欠条儿,就还给小林鸟一吧?”
“嘿,你啊你,你是不是认为,小林鸟一后来帮着咱们对付金玄期,为夫的所为有些恩将仇报了?”
李裹儿想了一下,道:“没恩将仇报那么严重,不过,确实是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崔耕叹了口气,道:“裹儿,你还是太天真了。告诉你,小林鸟一这次绝对没安着什么好心”
然后,他问了李裹儿几个问题。
其一,小林鸟一为什么要帮自己?要说他为了缓和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完全没必要啊。三千多条人命的血海深仇,岂是小小的示好能消除掉的?
再说了,是上官婉儿要讨好李显,才要买金小姬。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讨好自己能得多少人情?
其二,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为何今日会携带巨款?要不是有准备,谁会把几十万贯钱的钱票随身携带啊?
其三,同样的道理,金玄期为什么身上会有五十万贯钱的钱票?他对金小姬势在必得,仅仅是因为精虫上脑?
李裹儿听完了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这小林鸟一,是想挑拨咱们大唐和新罗之间的关系?”
“虽不中亦不远矣。”崔耕眼中精光一闪,道:“而且,我可以肯定,这金小姬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啊?那父王岂不是危险了?”
“裹儿不必担心。”崔耕道:“你可见过被宫中女子刺杀过的皇帝?太宗年间的阴妃还和太宗有杀父之仇呢,朝廷自然有一套办法规避此类事件。”
李裹儿这才放下心来,道:“但咱们总不能就此不管吧?”
“怎么能说不管呢?金小姬有上官昭容看着,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更何况我怀疑,此事的关键,不在于金小姬能干点什么,而在于她本身的身份。哼,哑巴?就是不知她是真哑,还是装的了。”
其实,关键还是在于,崔耕现在主要操心营救贺娄傲晴的事儿,不想在扶桑人的阴谋上下什么心思。
他甚至隐隐觉得,扶桑人搞个大新闻才好呢。到时候,自己把他们牵连进去,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调动大军,为李善等人报仇雪恨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崔耕主动联系了唐履直,通过他的老婆贺娄倩,和宫中的贺娄傲晴互通了消息,制定好营救计划。
另外,崔耕给了唐休一笔钱。唐休用这笔钱贿赂韦后,很快就被任命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并监修国史。
现在,大唐的宰相,达到了十名之多。
时光似箭,眨眼间就到了上元佳节。
毫不夸张地说,长安人对上元节的期盼,比任何节日都殷切地多。无它,也只有这上元节,以及这天的前一天和后一天,长安才不执行宵禁,人们可以通宵狂欢。
当时上元节的习俗很多,比如吃油槌一种类似油炸元宵的东西,比如迎紫姑,比如看花灯,比如在街上歌舞等等。
另外,作为皇帝,当然有些特权,搞些专属于自己的花样儿。
比如武则天好大喜功,她上元节时,喜欢组织一场气势恢宏的千人同舞。
李显喜欢玩乐,就命人特制了一个高达六十余丈,长三十余丈的彩灯群,花费数十万贯,供天下臣民观看。
非但如此,正月十四这天,他在太极殿内,召集了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众多亲贵,寻欢作乐。
之所以不在大明宫含元殿内,是因为那地方太过狭窄,有些活动施展不开。
没错,李显所让大臣们做的,不是吟诗作赋唱歌跳舞什么的,而是拔河。
后人经常把李显喜欢看拔河,当作他无道昏君的象征,其实大谬不然。
拔河最初叫做“牵钩”,相传吴楚争霸时,楚国用这种游戏训练百姓。其意义在于,水战之时,用钩子钩中敌方的逃船,防止敌船逃跑。
到了大唐年间,拔河已经是一个非常受人们欢迎的运动。一个是其军事意义,比如唐玄宗就曾经命人在各国使节面前,表演了一场千人拔河,声势雄烈,各国使节为其气势所慑,跪地臣服。
还有一个意义,就是祈求丰收,类似于祭祀,大都在上元节举行。
所以,李显要求大臣们“拔河”,还真不算过分。
当然了,这帮子大臣们很多都七老八十了,要说李显的圣旨多么英明,也不符合事实。
所以,他这道旨意一下,当时就有些冷场。
还是宰相唐休急于表现,大喝道:“陛下龙恩深重,老臣敢不效力?”
唐休在群臣里面年纪最大八十一岁,官阶最高当朝宰相,他这一带头儿,群臣还能怎么办?
人们面面相觑,只得跪倒在地,道:“微臣遵旨!”
然而,还有一个人立而不跪,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正是中书门下平章事、户部尚书崔耕。
倒不是他不想拔河,拔河嘛,锻炼锻炼身体,有啥不好的?但是,他一直担心今晚“偷贺娄傲晴”的事儿,颇有些心不在焉。
韦后见状,微微一笑,道:“怎么?二郎不想拔河?”
崔耕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不是微臣不想拔河,而是这个微臣手无缚鸡之力,参加不参加恐怕都没什么用。”
“二郎你这话不实诚。”韦后意味深长地道:“恐怕你是在担心,今晚的事儿吧?”
“今晚的事儿?”崔耕面色微变,道:“今晚不是观灯吗?能有什么事儿?对了,还有看那陇西夫人迎紫姑灵验与否,难道皇后您指的是这个?”
“二郎你还死鸭子嘴硬。”韦后轻拍了两下手掌,道:“著作郎,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