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行!”陈子昂回答得毫不客气,道:“你崔耕没骨头,但我陈某人可不是趋炎附势之徒。要我听上官婉儿的话,改文风,办不到!”
崔耕面色微微一变,语气有些生硬地道:“子昂兄这话就过了。不就是改文风吗?一点小事,双方各退一步也就是了,谈不上什么趋炎附势吧?”
陈子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了,一躬到底,略微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刚才某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了,还望二郎恕罪。”
“好说,好说。那改文风的事儿?”
陈子昂想了一下,道:“那就各退一步。我可以公开承认上官体有可取之处,但上官婉儿也不能再逼着我改文风。”
“这……”陈子昂的让步着实不大啊,崔耕面露难色。
陈子昂寸步不让地道:“怎么?二郎你只敢劝我姓陈的,却不敢劝上官婉儿?这不是柿子捡软的捏吗?”
“好,好,好,你陈御史有理,我再劝你,可就真的成了趋炎附势的小人了。”
崔耕总不能真的对陈子昂见死不救,也只能去上官婉儿那想想办法。
可他刚出了大牢,就被一队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之人正是来俊臣和段简。
崔耕微微一愣,道:“来少卿来得好快啊!莫非送崔二郎探监,还有违朝廷律法不成?”
“崔著作当然有权探监。”来俊臣道:“但本官乃洛阳令,来洛阳大牢里巡查,有何不可?”
崔耕一直称呼来俊臣为来少卿,还真把他兼职为洛阳令的事儿给忘了,心思电转道:“来县令巡查大牢,那当然是理所应当。但这段简不是尚书都事吗,他来洛阳大牢算怎么回事儿?”
来俊臣得意道:“好叫崔著作得知,如今段简兄弟已经被任命为洛阳典史,秩六品。”
“哦?从七品尚书都事升为六品的洛阳典史?”崔耕讥诮道:“段简,你这官升的挺快的啊!莫非是献妾有功之故?说起来,你还真开辟了一条升官捷径啊!”
段简恼羞成怒道:“崔二郎,莫惩口舌之利!别忘了,你的故交好友陈子昂,如今可是在洛阳大牢里面呢。我这个洛阳典史,职权所在,正好管着他!”
崔耕脸色微变,沉声道:“哦?莫非你想公报私仇不成?须知洛阳大牢乃是朝廷的大牢,可容不得一个小小的典史一首遮天!”
“那要再加上本官呢?”来俊臣插话道:“这洛阳大牢里面疾疫横行,死上个把人有啥奇怪的?想必即便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深究此事的。”
“你……”
崔耕这回可是真担心了,来俊臣敢命人给自己下毒,难道就不敢动陈子昂?人家说得出来,就绝对办得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来少卿说这番话,不会是只想在本官面前耍威风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来俊臣道:“也不干什么,洛阳乃是国都,天子脚下。即便本官为洛阳令,也不敢肆意妄为。不过,本官的耐心是有限的。这样吧,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若是不能为陈子昂洗脱冤枉,你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那崔某人还得多谢来少卿宽宏大量了。好,三天就三天,咱们走着瞧!”
事不宜迟,崔耕抱拳拱手,分开人群,直奔内侍省,去找刘老四去也。
……
……
望着崔耕远去的背影,段简疑惑道:“来少卿,你不是最恨崔耕吗?怎么还给他三天时间?”
“哼,你猪脑子啊,陈子昂是被上官婉儿诬陷的,本官杀了他,不是白白遂上官婉儿的意吗?崔耕难道会为了一个大老爷们寻死觅活的?”
段简略有些不服气地道:“但杀了陈子昂,总能让崔耕腻歪一阵子吧?”
来俊臣眼中精光一闪,恶狠狠地道:“腻歪有什么用?本官要的,可是崔耕家破人亡!”
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三天之内,崔耕怎么可能劝得了上官婉儿回心转意?崔耕此人最重情意,说不得,到时候就要为了此事,和上官婉儿翻脸。没了上官婉儿的照拂,他凭什么和本官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段简拍了一下脑袋,拍马屁道:“来少卿真是智深如海,卑职佩服之至!我跟您比起来,真有如萤虫比日月,完全没法比啊!”
来俊臣也有点得意忘形,道:“所以,这就是为啥秦雨儿要跟本官的原因。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嘛。”
日!
这挨得上吗?
一抹怨毒之色从段简眼中闪过,嘴里却道:“那是,那是,秦雨儿这等美人也只有来少卿才配享用,跟着卑职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哈哈!还是段简你想得开,不错,有前途!”
……
……
太平公主府。
崔耕在刘老四的引领之下,来到了一个颇为雅致的大厅前。
刘老四道:“二郎,进去吧,赶巧了,今天上官舍人正和太平公主下棋呢。”
“是!”
崔耕推门而入,果见有两个绝色佳人,正坐在一个棋盘前,手执棋子,凝神细思。
左边那位身着穿鹅黄色的百褶襦裙,身形露嫌纤瘦,似有意似无意地露出香肩半抹,惹人遐思。
右边那位更不得了,五指修长,指甲也不知涂了什么染料,鲜红光亮,贵气逼人。最关键的是,上身穿一件大红藕丝衫,波涛汹涌,颤颤巍巍,一大片雪白暴露于外,喷薄欲出。
崔耕作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老处男,顿时看得口干舌燥,强咽了口唾沫,道:“下官崔耕,参见太平公主,参见上官舍人。”
“起来吧,让本宫看看这闻名天下的崔二郎,到底是长什么模样?”右边那个波涛汹涌的美妇说道。
既然以本官自居,那就是太平公主李令月了。
崔耕依命抬头,却见李令月正款款向自己走来。随着一股香风袭来,那抹雪白在自己的面前越来越大,越来越是清晰。
崔耕唯恐施礼,赶紧低下头去。
“哎呦,咱们这崔青天还挺害羞的呢,该不会还是个童男子吧?嘻嘻!”
香风再起,一根如青葱般的手指,搭在了崔耕的下巴上,往上一抬。
霎时间,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崔耕何曾经过这种场面,顿时满脸涨红。
太平公主李令月越发对他感兴趣了,轻抿朱唇,眼泛春波,道:“崔青天长得可真英俊啊,以后可得多来本宫的府上走动走动。”
噗
说着话,李令月檀口微张,故意吹了一口气到崔耕的脸上,意味深长地道:“到时候,有你的好处!”
擦!咱崔小哥这回是被调戏了?
双方的地位相差太大,崔耕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嗫喏道:“下官……下官……这个……”
“行了,公主,看在我的面子上,别难为二郎了,人家得叫我一声姨母呢。”上官婉儿终于为崔耕解围了。,
“呦,这就心疼了?不知真是因为亲戚,还是你因为这妮子也有些见猎心喜了呢?”
太平公主虽然嘴里不饶人,还是慢慢地坐了回去。
上官婉儿这才道:“二郎,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起来吧。来,坐到这边来。”
“是!”
有个小丫鬟,搬了条胡凳过来,放在了棋盘之前。
太平公主那对凶器实在太过晃眼,崔耕坐下之后,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如同老僧入定。
上官婉儿看他这份窘态深感好笑,“啪”地一声将一颗棋子落下,道:“二郎,你今天火急火燎的要找本舍人,到底所为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