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丽竞门!
所以,无论崔耕还是李善,都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甚至准备好了种种后手。
不过转瞬,李氏糖霜都已经面世一个多月了。预料中的反击却一直未至,二人不禁有些如坐针毡,心绪不宁七块。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崔耕感到心里不踏实,那就是上官婉儿一直没有回信。
原来他和李善想的挺好,三成份子,每年三十万贯的收益,哪怕是直接给皇帝送礼,也很拿的出手了。
要知道,今年大周朝廷总收入才五千万贯左右,这里边九成以上是有固定去处的。真正能让武则天随心所欲动用的,绝不超过五百万贯。
女皇陛下尚且如此,何况是她的贴身小秘书?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诡异,上官婉儿既没答应也不拒绝,就是默不作声,一直不给回应。
卢雄甚至亲自写信来问,崔耕是不是真把糖霜的秘方搞到手了?信中欣喜之意不多,劝诫之意不少此事关系重大,小心步子太大扯着蛋!
事到如今,崔耕还是发现自己最大的一个短板朝廷无人。
别看自己表面上盟友很多,什么长安郭家啊,魏州张家啊,乃至内舍人上官婉儿啊。
郭恪远在岭南道,他不说话,郭家其他人哪管自己的死活?
张家人说得明白,交还美玉,可以倾力相助。那不交还美玉呢?恐怕就得看人家的心情了。
最后就是上官婉儿了,仔细一琢磨,双方根本就没啥关系,无非是互相利用罢了,对方并没有非保自己的理由。
也只有差点成了老丈杆子的卢雄,才算是真心对自己好的,然而并没什么卵用。离开了上官婉儿的支持,他卢雄一个五品官离着朝廷的核心决策圈子远着呢。恐怕这封信,就是卢雄听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给自己的警示吧?
这一日,李善带上崔秀芳一起来见崔耕,带来了一个更加不对劲的消息:“崔县令,情形不对啊,现在世面上糖霜的价格涨了三成。”
崔耕的思路一时没跟上,下意识说道:“涨价了?这不是好事吗?”
“好什么好啊?”李善满脸苦涩道,“咱们的糖霜尽管比丽竞门的低了一半,但实际上一贯钱才能买二两。这哪是吃糖啊,简直是吃钱。就算我都舍不得天天吃,何况是一般人?”
这个道理崔耕当然也明白,他们之所以一个月赚十万贯,是因为价格突降顾客疯狂买买买,但第二个月就没这么高的收益了。
道理很简单,吃不起一贯钱一两糖霜的人,同样吃不起一贯钱二两的糖霜。顾客还是那些人,人家不过是趁着便宜,奢侈了一把,没人会长年累月的那么干。
他沉吟道:“所以,现在世面上的糖霜是过量的,只要咱们不涨价,价格就应该保持不变。”
李善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这次涨价是因为有大商家在高价扫货,现在市面上已经没有了咱们的糖霜。另外,咱们十个糖作坊全力运转,库存全部清空,这几天净赚了二十万贯。”
糖作坊的工具无非是木辘和大锅,非常容易筹措,李善已经做好了价格战的准备,一个多月来囤了不少货。
没想到,这回全被大商家原价包圆了。
闻听此言,崔耕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这年头做大买卖的人,哪个没有官场上的靠山啊?基本上,买卖做的越大,靠山就越硬扎。
那些人为什么扫货?不用问,他们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自己这糖霜卖不了几天了。
转手就是五成到一倍的利润,傻子才不买呢!
唉,当初自己与李善合作开糖作坊时,千算万算,怎么就算漏了上官婉儿会不支持呢?
看来上官婉儿迟迟没有回应,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啊!
想到这里,崔耕强笑了一下,道:“照这架势,朝廷上层莫非是已经达成共识,要收拾咱俩了?”
李善点头道:“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罪名,但肯定是丽竞门的手段。为今之计,唯有……”
“唯有什么?”
李善道:“崔县令不如与老夫往海外一游?老夫在扶桑有一处基业,保咱们一世富贵绝无问题。”
不等崔耕接话茬儿,李善又特意加重语气,补了一句:“这也是秀芳的意思。”
走?
抛下家中二娘、嫂嫂一走了之?
这事儿崔耕还干不出来!
但是不走?
这次连上官婉儿都缩了,自己真的还能安然度过?
妈的,不能拿自己的脑袋和家人的性命冒险,崔耕决定还是走!
当即他说道:“李先生既然在扶桑有根基,想必是有船队的吧?能不能派船队,接一下本官的家人?”
“不是老夫不帮忙,现在恐怕来不及了!”李善摇头道,“丽竞门岂是好相与的?老夫估计,三五日内,朝廷的公文就到了。咱们要走就赶紧走,迟则生变!”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沉重地脚步声响,雍光和封常清一起走了进来,急声道:“大事不好,不知哪里来的官兵,把咱们江都县衙给围了!”
来得好快啊
崔耕心中大震!
李善不愧是经历世事多变之人,闻讯先是面色微微一变,随即马上就镇定下来,沉声道:“该来的终于来了,算老夫棋差一着。崔县令你放心,老夫也有些小手段,到了衙门里,绝不至于把你供出来。”
崔耕干笑一声,道:“李先生也用不着硬顶,人家真有心治我的罪,还差你这一份供词?事到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随后他又吩咐封常清道:“本官自身难保,你去通知宋根海等人,各奔东西吧。注意警醒一点,别被丽竞门的人盯上。”
封常清和雍光虽然不明白事情的细枝末节,但见崔耕这副表情和外面的阵仗,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封常清混不吝地摇了摇脑袋,道:“大人这是说得什么话?卑职早就说过,要和您同生共死!”
“关键是这种牺牲毫无意义。”
崔耕道:“不是让你逃命,本官的家人还是泉州府,什么事都不知道呢。让别人送信,本官还真不大放心,常清,这个差事非你莫属!”
封常清哂然一笑,道:“行了,响鼓不用重锤,俺明白大人还是想赶俺走。这么说吧,你交代的差事我接了。但事后,常清必定追随大人于地下。”
雍光就没封常清那么忠心了,他跟崔耕还没到同生共死的交情上,而且这事儿对他而言,也犯不上。不过不过这也有个好处,未必就关心则乱。
他眼珠一转,瓮声瓮气道:“什么事儿能有比犯了禁屠令还严重?只要不是陛下亲自下旨杀头,依下官看,未必没有转机,崔县令还是快想想办法。”
崔耕道:“现在朝中无人为本官说话,本官就是有千般手段也使不出来,还谈什么转机?”
雍光着急说道:“朝中没有,淮南道有啊!上回,安平王不是还请了大人去他府里吃酒席吗?那是能通天的人物啊。”
安平王武攸绪?
雍光这一说,崔耕才发现真把他给漏掉了。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
不过……
随即他面露难色,心中不禁犯起嘀咕,武攸绪倒是牛逼,但说句实话,这一回连上官婉儿都靠边缩着,对自己不闻不问了。这节骨眼儿上,武攸绪能跟自己能走这个交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