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班头的协助下,崔耕率着一帮捕快查遍了莆田县城的所有客栈,还有能供客人留宿过夜的青楼妓馆,一直忙活到天亮。
很遗憾,一个个累得精疲力竭,哈欠连连,但却没有搜查到方铭的行踪下落。
而在莆田县城门那边,宋根海也没有传来好消息。
他让随行一名略有画描功底的捕快简单画出了方铭的画像,拿着画像核对了整整一宿,直至翌日天亮莆田县城开了城门,愣是没有一个差役对此人有印象,纷纷皆是摇头,这两日从未见过此人有进出过莆田县城。
既然城中客栈和青楼没有发现方铭下落,守城衙役也对此人没有印象,那只能说明方铭压根儿就没有来过莆田县城。
整整忙活了一宿,崔耕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宋根海等人来到了一间客栈,要了几间上房作为众人暂时歇息的地方。
又是半夜奔波又是整夜查访,这帮子捕快一躺下床便呼呼睡着了,呼噜连连,鼻鼾震天,可见这趟差事委实太累了。
不过宋根海并未跑去睡觉,而是第一时间来到了崔耕的房中。
崔耕让伙计端来一盆子的井水,简单地洗了一把脸,稍微提了提精神。他见宋根海顶着熊猫眼,坐在桌边轻捂着嘴哈欠连天,摇头问道:“你还坐这儿干啥?快些回屋睡觉吧,折腾一宿也把你和弟兄们累够呛!”
“呼~”
宋根海又是一个哈欠,萎靡不振地说道:“累点倒没啥,关键是徒劳无功啊!县尉大人,方铭这王八蛋没逃来莆田县,您说他能去哪儿?”
崔耕将手中毛巾拧干,往脸盆架子上一搭,回过头来说道:“出了清源县东门便是三岔口,一条通回清源,一条通往莆田县,一条通往泉州府城。既然莆田县城中没发现他的行踪,说明他没来莆田县。那有可能逃往泉州府城方向了。”
说到这儿,崔耕走了过来,寻张凳子坐了下来,继续道:“不过我们昨夜出城前,胡三儿不是说了吗?这厮是拎着包袱出城的,也没骑马,也没雇车,仅靠着两条腿出得城。你想啊,从清源县到泉州府城足有一百六十里的行程?你觉得这厮会傻到步行去泉州府城吗?”
“属下觉得不可能,”宋根海摇了摇头,自顾分析道,“这厮真要步行逃去泉州城,恐怕还走在半路便被咱们缉拿归案了。所以,他真要步行逃亡,也得选择最近的莆田县啊。因为出了莆田县便是晋~江县,这厮是聪明人,知道一旦逃出莆田县,进入晋~江县境内,咱们再想抓他恐怕就难啰。”
“没错!”崔耕见宋根海动起脑子来也不算笨,小小称赞了下,又道,“这厮不傻,他只要在莆田县歇上一宿,第二日逃至晋~江县。晋~江县早开了水路,船运发达,顺江离去,便能逃出泉州府辖境。所以若想逃出生天,那他逃亡路线的第一站就要选择莆田县。现在看来,这厮应该还藏匿在清源县至莆田县的路上。宋捕头,你好好想一下,这一路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供他藏身的地方?”
“啊?那可真多了去了!”
宋根海挠了挠腮帮子,道:“先不说这一路上道观庙宇不下七八座,便是三岔口的仙潭村,也是他藏身的好去处啊。大人,属下倒是有个想法!”
崔耕做了个请手的姿势,道:“说!”
宋根海道:“既然大人笃定他必会选择从莆田县出晋~江县,不如咱们就在莆田县暂时先住下来,索性给他来个守~守~咦?咋说来着?”
“守株待兔,是吧?”
“对,就是守猪逮兔,”宋根海点点头道。
“不行!”崔耕摇了摇头道,“咱们也只能说他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从莆田县逃走,但毕竟还有通往泉州府城一条路,是不?如果这厮狡猾些,就一直藏在路上的哪个道观里,等个两天不见咱们来追捕,索性选择往泉州府城方向逃呢?所以啊,本官不能赌这个可能性!再说了,胡县令仅给了十天的期限破获此案,与其在这守株待兔去赌方铭会来莆田县,不如我们稍作休息便启程动身返回。回去的路上,严查每一处可能藏身的地方,直至将他抓捕归案!”
“唔,还是县尉大人想得周密些!”
宋根海小小拍了记马屁,咧嘴笑道:“大人,那咱们何时动身回去?”
崔耕道:“让弟兄们多睡会儿,吃过午饭,咱们就走!不然路上哪有精神头来搜寻方铭?宋捕头,你也去眯上两个时辰。”
说罢,崔耕起身就要离开。
宋根海起身问道:“大人也累一宿了,您不在房间歇息,这是要去哪儿?”
崔耕笑了笑,道:“我嫂嫂苏绣绣前段时间回娘家来照顾老父,此番回娘家也有些日子了。既然都来莆田县了,本官自当要拜访一下苏家,顺便接我嫂子回清源。”
的确,苏绣绣回莆田县照顾苏老爷子也有一段日子了,按理说,她如今是崔家的人,久久住在娘家有些不合适。如今崔氏酒坊蒸蒸日上,生意红火,而崔家的祖产也都能夺回来了。崔耕自然要将嫂嫂苏绣绣接回去了。
一来是崔氏酒坊的生意越做越大,少不得苏绣绣回来帮衬;二来是作为婆家人,久久不将嫂子接回去,势必会让苏家的街坊四邻说闲话,说他崔家不通人情世故。
宋根海闻之,哦了一声,便随崔耕一道出了屋,在楼梯口分道扬镳。他回房间睡了觉,而崔耕则下楼出客栈,去了苏府。
……
……
莆田县城东,兴化坊,苏府。
崔耕也不是第一次来苏家了,自然是熟门熟路,出客栈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来到了苏府门前。
站在大门前,轻轻叩响了门上的铜环,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来开门。
这下人见过崔耕,知道这是大小姐婆家的小叔子,也不敢怠慢,直接省了通禀这道程序,直接将崔耕领去了苏府前院专门会客的堂厅。
路上,崔耕问及苏绣绣时,下人告知他,大小姐带着丫鬟还有两名家丁去了龙山寺上香,估摸着也要三五天才能回来。
龙山寺并不在莆田县,而是在晋~江县境内,是泉州府境内香火鼎盛的古刹,据说祈福求愿,灵验得很,信众遍及泉州府辖境几县。
一听嫂嫂不在家,崔耕知道今天扑了个空,看来接她回清源崔家要改期了。
进了堂厅甫一坐下,下人便奉上了茶汤,然后转身去通禀了苏老爷子。
对于现如今流行的茶汤,崔耕是非常不感冒的。这玩意真没法喝,因为在唐时,饮茶工艺还停留在煎茶、庵茶,煮茶的阶段。
而饮茶时还要添加许多佐料,如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盐等,饮时连吃带喝这一阶段。那个味儿完全不是崔耕能受得了的。他倒是有些羡慕起在梦中见到的后世茶虫们的……
“哈哈,崔贤侄怎得来莆田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呢?真是稀客呐!”
刚寻思着茶的事儿,一记爽朗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正是苏家老爷子苏有田。
崔耕抬头一瞅老头,嗬,面色红润,脚步稳健,看来老头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来,拱拱手笑道:“冒昧打扰,苏老爷不嫌晚辈唐突便好啊!”
苏有田道:“贤侄哪里的话,堂堂清源县尉能来我苏家,老朽欢迎还来不及哩!”
看来崔耕入仕清源县尉一事儿,苏家也知道了。
“一时运气,一时运气!”
崔耕谦逊了几句,然后见着苏有田坐下,他才跟着坐了下来,问道:“瞧您这身子骨,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托福托福~好得差不多了,最近也开始打理苏记米行的买卖了,就是我那劣子不懂事啊,不然哪里还要老朽这般辛苦?”
苏有田客气了几句,道:“那孽障若是有贤侄一半的能耐和出息,老朽真是死也甘心了!想我那亲家崔老兄弟,若是泉下有知贤侄你这般出息,竟能由商入仕光宗耀祖,也该含笑九泉了!”
崔耕听得出来,苏大郎这小子估摸着这段时间又没少给他爹惹是生非。的确,苏家和崔家都是商贾世家,而且两家实力都差不多,尤其是崔家之前还有家道中落之势。再看看现如今,苏大郎还是吊儿郎当败家顽劣,而人家崔二郎却已经将崔氏酒坊做得红红红红,木兰春酒就是个会下金蛋的金疙瘩,还以一介商贾入仕成了堂堂一县县尉,这是他老苏家挣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要说苏有田心里没点羡慕嫉妒,那绝对假的。
崔耕微微笑着,宽慰道:“苏老爷抬举小子了,我那大郎兄弟不过贪玩罢了,背不住过个一两年,他将苏家的米行开遍大唐十道三百州哩!”
“哈哈,贤侄也太瞧得起那混账了,若真有那么一天,老夫当真是死亦无憾了!”
苏大郎毕竟是苏家的独苗苗,即便苏大郎再不争气,但有哪个当爹的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是废柴?现在崔耕这么吹捧苏大郎,苏有田自然是心里美滋滋。
开怀大笑几声之后,苏有田才进入正题,问道:“不知道贤侄此番来莆田县,是查案办差呢,还是所为其他?”
崔耕也不加隐瞒,直接回道:“前些日子清源县出了一桩命案,小子也是昨夜追查逃犯进了莆田县城的。不过此番过来,也是因为好久没探望嫂嫂了,所以今日特意登门造访。”
“哈哈,贤侄如今贵为清源县尉,这公务自然是繁忙的很呐!”
苏有田稍稍捋了两下须,呷了一口茶汤润了润嗓子,随后摇头笑道:“不过挺不凑巧啊,绣绣那丫头前几日去了龙山寺烧香祈福,估摸着最快也得过个三五天才能回来。”
“无妨无妨,”崔耕摆了摆手,道,“既然嫂嫂不在,我下回再来接嫂嫂回清源便是!”
“唔?你说什么?你要接绣绣回清源?”
倏地,苏有田面色突变,摇头道:“这恐怕不行呐!”
崔耕面生疑惑,问道:“怎么不行?苏老爷您如今身子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嫂嫂长居娘家,我担心会给她惹来非议啊,再者崔氏酒坊那边也少不得嫂嫂回去料理。”
“不行不行~绣绣不回清源了,也不回你们崔家了!”
苏有田语气坚决地连说了两声不行,道:“以后啊,绣绣就住在莆田了,换而言之,绣绣跟你们崔家,再无瓜葛了!老夫这么说,贤侄总该听明白了吧?”
“咦?苏老爷说得甚话?嫂嫂嫁进我们崔家,自然是我们崔家的人,怎么还能不回去哩?”
崔耕一脸费解,追问道:“还望苏老爷能说明白些!”
苏有田猛地起身,不悦地看了崔耕一眼,哼道:“前一次你与你二娘来我府上时,老夫便与她提过了,她当时也同意了,怎么?崔二郎,你们这是想反悔不成?”
反悔什么?
二娘压根儿就没跟自己提过,她答应过苏有田什么事儿啊!
崔耕一脑门的糨糊,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苏老爷你还是挑明了说吧,我二娘都答应你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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