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佛玛穿着一身奴仆的衣服在那里摆姿势,徐平看着摇了摇头,也懒得再理他,对谭虎道:“去搬张椅子和几案来,今天要在这里呆一会。”
搬了椅子过来,徐平向桑怿问了如今城里的局势,便让他出去盯着众将领和兵士,不要在城中劫掠。吩咐战事平息后便带着交趾俘虏兵士大部分退出内城,连外城也只要留几千人就好,其他人去城外驻扎。
此时孤军深入,徐平不想发生任何意外,尤其不能把平民逼反。至于应该到手的财富,徐平自有办法让交趾人双手送上,还得求着自己收。
要不了多少时间,张荣与高大全两个押了几个人进来,推到徐平案前。
徐平看李明信站在几人身后,把到叫到前面来:“前天你去找我,不是说是有人吩咐你去的吗?现在可以说了,是谁派你去的。”
李明信偷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仁义,小心地指着他道:“是小人的义父吩咐小人去的。”
李仁义听了,急忙上前一步拱手:“在下李仁义,因见两国交兵,生灵涂炭,于心不忍,才命犬子前见太守。”
“原来你这贼子早与宋军勾结!可恨我一时心软,没有取你性命!你几代仕宦王宫,自先帝重用提拔你,你不知忠心为朕办事,竟敢做出勾结敌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我真是看错了你!”
李佛玛听见李仁义竟然派义子主动与宋军联系,心中怒气哪里还忍得住?
徐平看了看李佛玛道:“你竟然还知道忠心?还知道大逆不道?自我大宋立国,什么时候少过交趾的封赏了?就是你,承继父位,朝廷还不是立即就给你封赏。几年时间,位至使相,爵至郡王,你何德何能?我大宋于你恩重如山,你却年年侵犯我大宋边境,无人臣心。失人臣礼,还敢说这种话!”
李佛玛看着徐平,涨红了脸:“朕”
“朕你妹啊!”徐平一拍案几站了起来,“天子自称。也是你一个蕃邦小国敢常挂嘴边的?无人臣礼!谭虎,掌嘴!”
谭虎早就看李佛玛不顺眼了,得了徐平吩咐,一个箭步窜到他身边,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身子。另一只手蒲扇大的嘴巴就抽了上去。
李佛玛哪里想到徐平敢对他用刑,被谭虎两巴掌就扇晕了头,愣愣地站在那里,嘴角滴着血,一时竟似傻了。
朕这一自称自秦朝始皇帝定下为天子专用,历代相传,都是皇帝专用的称呼。只有中原皇帝才是天子,周围小国,不管是高丽还是大理,国王都是不敢用这自称的。只能称孤道寡。惟有交趾,对外不敢用,对内却一直自称朕,以岭南天子自居。李佛玛向大宋上表的时候自然规规矩矩称臣,但口头上自称朕却是习惯了,心里根本就没有不能用的意识。
在自己面前摆他的帝王架子,徐平早就想扇他了,竟然还敢跳出来盛气凌人,不掌他嘴巴自己真是白坐在这里了。
几个交趾大臣见李佛玛被谭虎扇得满嘴是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个个敛气屏息,大气都不敢出。虽然他们心里也恨李佛玛,但那到底是交趾之王,国王都这个样子。他们又会是什么命运?
见谭虎把李佛玛扇老实了,徐平才又坐了下来。李佛玛这厮还真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呢,交趾王室僭越的地方一抓一大把,用这个借口自己只要不把李佛玛打死,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平息了下心神,徐平问李仁义:“我记得你是个内侍?”
“不错。但小的也是交趾”
徐平摆摆手,止住李仁义的话,转头问其他几个人:“你们几位又是什么人?自报家门吧。”
“在下东征王李力。”
“在下开国王李菩。”
……
其他两位,一位是文臣之首,一位是武将之首,都是李佛玛新近提上来的,徐平没什么兴趣。这个时候提拔,必然是李佛玛的亲信,是要随着李佛玛清洗掉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问清楚了,徐平对谭虎道:“把这几位带下去,小心看管,不要让他们一个想不开,扯根绳子挂房梁上自己吊死了!两位什么王,留下来说话。”
东征王李力听到这里心花怒放,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忙向徐平拱手:“在下东征王,这是我二哥开国王。”
徐平看了他一眼:“你这什么王,在交趾关起门来自己叫,我为大宋天子之臣,在我面前你也敢称王?在大宋是什么官职?”
李力满面尴尬,这个时候可不敢得罪徐平,陪着小心说:“我们愚昧,太守说的是,天子封我们的官职是正任刺使。”
徐平点点头:“那我们官职差不多,来啊,给两位刺史看座!”
交趾王室的直系男性,上表的时候附有名字的,大宋朝廷大多也会意思一下封个官职,大多也就是刺史或遥郡刺史。遥郡刺史指的是还着诸司使,去掉诸司使叫落遥郡,也就是正任了,正任比遥郡高贵得多。
徐平当然是还到不了这种贵官,不过是从他带着权邕州知州的职事上硬算来的,也正是如此李仁义几个人才用太守这知州的美称来称呼他。现在徐平手里有兵,当然是他说了算,他说差不多就差不多了。
李仁义见亲兵上来,要把自己与李佛玛几人一起押出去,明显徐平不让他参与重要的善后事宜了,心中大急,扭头大呼道:“太守,是小的派人出去与你联络的啊,有事还是与小的商量得好!”
徐平看了他一眼道:“我这里商量的都是大事,你一个阉人,好好地去伺候你的王宫主人,军国大事掺和什么!带出去!”
李仁义只觉得眼前一黑,千思万想,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徐平啊,为什么要把自己当作李佛玛一党?在交趾主政数年,自己手下多少人脉,只要让自己参与进去,局势就能很快稳定下来啊。
却不知徐平辛辛苦苦把交趾王城打下来,怎么可能还留一个有深厚根基的人在这里主政,他恨不得把先前的实权人物一锅端了。
留下来处理后事的,自然是东征王李力和开国王李菩这样的人,既有足够高的地位,让交趾人说不出什么,又被圈禁数年,早没了半分根基。扶这两个人上位,他们想坐稳位子,说不定还得求着谅州宋军帮忙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