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没有因为徐铮的话语生气,目光顺着门外远眺,道:“你来历不明,我怎能信得过你。若是你来路清白,以你的才智利齿,我将研儿交于你也能放下心来。”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不相信我?徐铮恼怒之极,道:“可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左右是死。若是到了那日,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带着二小姐远走高飞。”
陈景听得徐铮此话,心中再度震惊,呆呆看着徐铮说不出话来,半响后重重叹息道:“他死了!”
“谁死了?”徐铮满脑疑惑,这老儿无缘无故蹦这句是什么意思?
陈景哈哈一笑,笑得甚是悲凉,两滴浑浊的泪水竟顺着眼角落下,看得徐铮心中大惊,很不是滋味。
“我那位老友死了,可怜他一声戎马,为国南征北讨。就算是年近七十,却还在为国效力,抵御金人。如今却落得奸人所害,死在了那边境之上。可悲,可叹,更是可笑啊,哈哈哈。”
陈景说到伤心处,已然彻底失去心智了,又是哭又是笑。看得能让人不由地潸然泪下。
徐铮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陈景的话。他不傻,听得出陈景口中那老友是谁,正是被胡国人民称呼为胡国战神的镇国公,晨攀!
晨攀死了,竟然是被奸人所害,可怜这位令人敬重的老将,竟落得如此地步。
徐铮心中悲凉,他虽来到这时代才一个多月。只是这一个月来,不知听闻过多少次胡国民众谈论晨攀。每每谈起晨攀,无不是敬重有加。可以说,晨攀是以一己之力带领将士将入侵的金军拒于燕厓关外。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晨攀,这胡国早已被灭了。
身在胡国,徐铮也算不清听到过多少次晨攀的丰功伟绩,心中对他也是敬重有加。只是哪里会想到,晨攀会遭奸人所害。
对于一生为国征战的晨攀来说,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于奸人手中,何其讽刺,何其悲凉啊。
想到此处,徐铮也禁不住眼圈红润,仰天看向屋顶,叹息一声,呐呐道:“晨将军,一路走好。愿那方世界没有战争,更没有奸人。”
陈景发泄了一会,抹去眼中眼角泪水,只见徐铮眼圈红润,似有眼泪要掉落。再听到他呐呐自语,心中悲凉之意更甚。不久后,自己便会去与自己一生的老友重聚了。
“你,唉,老夫失态了。”陈景脸上苦楚未去,道。
徐铮甩了甩脑袋,将思绪抛开,道:“说吧,何事。”
陈景张了张嘴,最终下定决心道:“晨攀一死,宁王便没了顾忌。我怀疑他已然与金人串通。从昨夜我接到晨兄去世的消息,根据振威军统领回报,那宁王已然将手中军队聚拢,只怕不久后要举旗造反。朝廷现在边关告急,再发生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徐铮思绪飞快运转,点了点头:“以你所说,宁王造反乃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晨攀一去,他不过是加快了脚步罢了。我怀疑,晨将军之死,定然与宁王有关!”
这一颗重磅炸弹可是把陈景炸得不轻,脸色惨白道:“你是说~”
徐铮眼光闪烁,点了点头,道:“没错,只怕宁王造反就在这段时间了。此事太过蹊跷,有可能是宁王等不及了,又或者受到什么胁迫,让他不得不冒险除去晨将军,加快造反的步伐。不过以宁王的性格,能隐忍这么多年,绝非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想来只能是第二个可能了。”
听得徐铮有条有素的分析,陈景心中信了七八分,登时眼眶欲裂,低吼道:“宁王该死,老夫必杀他。”
徐铮摆了摆手,道:“现在不是与他翻脸的时候,他手握重兵,你就算手中有那三万振威军,怕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连玉石俱焚都不可能。”
陈景站了起来,来回渡步,抬头看着徐铮道:“难倒老夫就只能眼睁睁等着他一步步蚕食?”
徐铮冷笑:“你忘了皇帝的目的?”
陈景脑袋一下清醒过来,张了张嘴,随即泄气道:“事到如今,老夫就算不愿,也不能不做了。我陈景就算是九死也无憾,只是我可怜了我那两个女儿,怕要连累了她们了。”
陈景一生只娶一妻,多年前妻子病逝,留下两个女儿。他又忙于朝堂斗争,从未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如今更是因为自己要连累到自己那两个从小失去娘亲的女儿,心中凄苦之极。想着浑浊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陈景一生为官,朝堂争斗绝非小儿科,能成为朝堂上的常青树,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今日却是落泪两次,足见其心伤到了何种地步。
陈景应景情伤,作为父亲,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凄苦无比。儿女从小失去母亲,父亲又忙于朝堂之争,如今又因为他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连累儿女,虽说凄苦,可这个父亲也是可笑之极。
低头沉思了好久,忽然抬头道:“我有一计,可保二位小姐周全,只是~。”
陈景听得此话,如那在海中飘荡许久就要淹死之人看到一根浮木般。眼中一下恢复神彩,沉声道:“快快说来,就算老夫被千刀万剐,也在所不惜。”
徐铮心中感动,陈景能为女儿做到如此地步,谁还敢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脸色郑重道:“你会死,而且,我不仅要你忤逆皇帝,还要威胁皇帝!”
陈景目露迟疑之色,忽然紧紧咬唇道:“老夫一生忠心为国,为了我那两个女儿,忤逆圣上又如何,威胁圣上又如何!”
徐铮心中叹息,凑到陈景耳边小声道:“如今这形势,想必皇帝比你更为清楚。他比任何人更想除去宁王。只是在这扬州城,唯有你有一丝机会,恐怕此时巴不得你立刻动手。想必你有你自己与皇帝联络的方法,你修书一封,道明利害,再向他讨一道圣旨,若是他不给,你便不动手。”
陈景眼神神彩连连,点头道:“也唯有如此了,只要圣旨下来,老夫便能安心赴死,并且死而无憾。”说着郑重地对着徐铮抱拳一拜:“老夫陈景,谢徐公子献计之恩。望公子莫要怪老夫不信任之罪。”
徐铮能毫无保留献计于他,让他两个女儿得以周全,若现在还不信任徐铮,怕是他自己都要羞愧到死。
徐铮哈哈一笑,道:“老爷莫要如此,小的也是陈府奴仆,为老爷排忧解难,乃是小的职责所在。”
陈景放下心中大石,顿时浑身轻松,丝毫不为自己生死担忧,笑道:“你这奴仆,老夫可不敢承认。”随即沉思了下,道:“只是,如何才能将那宁王斩杀?”
徐铮脑中闪过鸿门宴的情景,道:“振威军内,高手云集。只要将宁王引到陈府,老爷何愁宁王不死?”
“只是,宁王并非愚蠢之人,绝对不会这般容易上当。”陈景为难道,随即眼光闪烁,似乎有了对策,笑着再次道:“徐小哥可有计策将那宁王引来?”
徐铮双手一摊,道:“这就是你的事了,我对这扬州城官道不熟,并没有什么好计策。”
陈景似笑非笑地看着徐铮,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徐铮被他盯得心慌,道:“你若有什么计策,便道出来。你这般盯着我,徐某心里渗得慌。”
“陈某决定了,将研儿交付给你。以成婚之计,将宁王引来。”陈景语出惊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