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五月间,荆襄九郡几乎全然落于刘平囊中,除了江陵、江夏等地。
为一战而定,扫平江东,诛却刘备、孙策等大敌,是故刘军在襄阳整顿,厉兵秣马,制造器械、战船。
自从掌兵以来,司马懿为敌时一直在兵力上处于劣势,然而眼下,刘军实力远远超过江东、江陵,司马懿心中更是谨慎。
倘若能顺利击杀刘备、孙策、孙权,那么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也就是说,这一仗,至关重要!
这样一想,这几日司马懿显得很是尽职,非但要建造舟船、器械,更要视察蔡瑁操练水军,虽说每日十分疲倦,倒也心安。
因离出兵还有一段日子,刘平与司马懿便在襄阳暂居下来,为此,蔡瑁特地在城中找了两处宅邸,让二人居住。
虽说规模远远不及许都丞相府、尚书府,却也是豪宅无疑,至少刘平很是满意,至于司马懿嘛……
刘备逃往了江陵,恐怕眼下或许正在与江东接触,为此,司马懿心忧之余,却是丝毫没有办法。
毕竟,刘军在荆襄大肆督造战船、操练水军,意图如何,江东孙策、周瑜等人又岂会不明?
再说了,东面贾诩已率大军南下扬州,数日之内,怕是便要与江东交兵,刘、孙敌对关系,眼下再是明显不过。
想来想去,司马懿还是唤来了钟会,想听听他的建议。
而听闻司马懿心中忧虑,钟会沉吟说道:“尚书所言孙、刘联手,恐怕十有**了,不过纵然是两者联手,亦不及我军兵力,以我强势,敌孙、刘之劣势,岂能不胜?待得贾大人收复长江以北各地,将孙策赶回江东,我军两面夹击,定可一战而取江东,成就大业!”
“唔。”司马懿不置褒贬地叹了口气,凝声说道:“孙策骁勇善战,麾下江东水军亦是精锐之师,反观我军,早前收编河北溃军,眼下又收编荆州兵马,良莠不济,恐怕不利于战!”
“嘿!”听闻钟会所言,跟着司马懿一道进来的贾诩哂笑说道:“尚书放心,待得一两战之后,我军尽是精锐矣!”
“你这是什么话!”角落传来一声冷哼。
“哟!”贾诩闻言转头,望着那人嘲讽说道:“怎么,襄阳狂士祢衡祢大人,不知有何见教?”
只见那人徐徐上前几步,指着贾诩怒声说道:“麾下将士岂非人耶?若是如你这般用兵,将士又岂敢奋战向前?”
“有意思!”贾诩轻哼一声,淡淡说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只见祢衡一挥衣袖,正色说道:“江东不过一隅之地,刘公坐拥六州、天下大半富裕之地归于其手,只消屯重兵于边境,封关闭道,严令战马、矿石流向江东,不出三五年,自然可兵不血刃,拿下江东!”
“哈哈哈!”祢衡话音刚落,贾诩捧腹大笑,指着祢衡嘲讽说道:“好一个迂腐之见!”
被贾诩一通嘲讽,祢衡怒声喝道:“你懂什么,区区一江东,岂能比得过中原富饶之地?只要我等精于内治,足可坐等江东溃败!此乃上策!”
司马懿有些意外地望了祢衡一眼。
此人虽说狂妄无礼,不过不得不说,此人极具才华!
可惜……
“三五年恐怕不够。”摇摇头,司马懿说出了钟会的心声:“莫要小觑江东,依我看来,十年恐怕仍是不够!”
“哈哈,十年!”贾诩闻言乐不可支,指着祢衡嘲讽道:“我军兵力,足以在一年之内,扫平偌大江东,然依你之计,却要十年,好一个上策!
我明白告诉你,江东民富兵强、又有长江天险,足以自保,若不趁眼下我军锋芒正盛,拿下江东,待十年之后,江东气候乃成,必窥探我中原之地,到时候我军西有张白骑、难有孙伯符,两面受敌,疲于应付,如何作战?纸上谈兵,书生之见!”
比起不曾经历战事的祢衡,贾诩显然是占据上风……
“哼!”祢衡冷哼一声,沉默不语,即便是他感觉贾诩说的有些道理,也拉不下脸来。
望着二人在那斗嘴,钟会摇摇头,转身对司马懿说道:“尚书,门下觉得,眼下唯一可虑之事有三!”
“喔?”司马懿眼眉一挑,抬手凝重说道:“文和且说来!”
“是!”司马懿拱拱手,郑重说道:“其一,我军将士大多出身北地,不习水战,此外,水土不服之事,尚书不可不妨……”
“唔!”司马懿点点头。
“其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等初至荆襄,对于长江天险、江中气候,丝毫不知,反观江东,久居此地,占尽地利,尚书不可不慎!”
“文和言之有理。”司马懿附议说了一句,忽然笑道:“不过此事也不必太过焦虑,我等虽不知此地气候,然蔡瑁久居荆州,与江东交兵数次……”
“这便是门下正要说的!”打断了司马懿的话,钟会皱眉说道:“蔡瑁举城归降我军,虽大利于刘公,然我军中将士,多有不耻此人行径者,眼下蔡瑁虽为水军大都督,却无法调动我军一兵一卒,倘若他日对战江东,战场之上亦是如此,我军……恐怕难胜!”
“这倒也是!”司马懿点点头。
确实,司马懿一语中的,刘军之中,无人善于水战,即便是司马懿,也只是粗知大概,若要战败江东,只有靠久居荆州,精于水战的蔡瑁,可惜刘军之中类似曹性、甘宁等将,却是有些看不起蔡瑁不战而降,反观蔡瑁,亦是不敢得罪曹性、甘宁等人,以免恶了刘平,引来祸事。
将令不一,军中大忌!
“门下的意思是。”见司马懿皱眉不语,钟会续言说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尚书既然决定重用蔡瑁,不妨予他令箭,违令者,重处!只要尚书出面,夏侯将军、刘将军等人必然无二话,而蔡瑁,亦会甚感尚书重望,何乐而不为?
蔡瑁此人,依门下看来,不难把握,若是尚书不放心,不妨叫几名护卫……”
“护卫就算了!”司马懿摆摆手,轻笑说道:“文和不是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
“尚书英明!”钟会拱拱手,笑呵呵说道:“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然而眼下,我等兵力远超江东,即便是孙、刘联手,我等亦是不惧,只要用兵以正,徐徐进取,待得此战之后,不复江东也!”
“但愿如此!”司马懿微微一笑,转首望着贾诩与祢衡说道:“尔等有何建议?不妨说来!”
只见贾诩拱拱手,哂笑说道:“贾大人计策已是足备,在下又何必献丑?此战必胜!”
“哼!”祢衡淡哼一声,冷笑说道:“所谓南船北马,各有擅长,如今以我等弱势、敌江东强势,岂有必胜之理?可笑!”
显然听出了祢衡口中的嘲讽之意,贾诩回头哂笑说道:“照你说来,莫非是我军溃败?大战之前,乱我军心,真该将你推出去斩首示众!”
“古人云,未算胜,先算败,在下不过是谨慎之言,如何是乱我军心?倘若从你所言,贪功冒进,他日受挫,悔之晚矣!”祢衡不甘示弱,争锋相对。
“……”轻叹着摇摇头,司马懿抬头望了一眼司钟会,只见钟会脸上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说道:“我等且出去,休要打扰了尚书理事!”
只见祢衡拱拱手,恭敬说道:“是!”
“仲达也去吧!”司马懿挥挥手说道。
“是!”贾诩拱手一礼,与祢衡对视一眼,两人各自冷笑一人,退出屋外。
“那尚书且歇息一番,门下且告退!”钟会望了一眼祢衡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叹。
此子确实有些才华,不过太过目中无人了……
幸好尚书器量,不予怪罪。
三人退出屋外,司马懿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眼下多了个祢衡,就十分头痛了……
除了对司马懿很是尊重之外,司马懿在祢衡眼中好歹也是个透明人,不过对贾诩就……
两人只要一见面,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冷嘲热讽,争锋相对,弄得司马懿头大不已,暗暗后悔听司马懿意思,将祢衡留在身边。
“唉!”暗暗叹了口气,司马懿起身从书柜上取处一本兵书。
可不是司马懿最近变得好学了,无非是上次在完全把握之下,仍叫刘备、诸葛亮跑了,使得司马懿不得不为日后考虑罢了。
也是,首次统帅着三、四十万大军,司马懿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及至晌午时分,忽然门外传来刘兵通报。
“尚书,徐将军求见!”
徐晃?司马懿也不抬头,一面看书一面说道:“请他进来!”说罢,却是有些奇怪。
也是,对于像陈到、张绣、甘宁、周仓、朱灵、路昭等将,久在麾下听用,自是熟悉,根本不必通报,众将大多是走至门前,唤声‘尚书’了事。
“末将见过尚书!”
及至来人走入屋内,司马懿这才恍然,哪里是徐晃,分明是许褚!
许褚作为刘平心腹护卫,与司马懿关系自然不如其余将领,就算司马懿不在意,许褚也不敢那般放肆。
不过对于此人前来,司马懿就有些好奇了,毕竟,许褚不在司马懿帐下。
放下手中书本,司马懿起身笑着说道:“仲康,且坐!”
“不敢不敢!”许褚抱抱拳,有些拘谨,望了一眼司马懿,犹豫说道:“末将此次前来,乃为主公而来!”
“喔?”司马懿更是好奇,毕竟,刘平几乎每日来找司马懿喝酒。
“是这样的……”许褚皱皱眉,暗忖一下,凝重说道:“最近几日,主公入睡时每每被噩梦惊醒,起身时一脸怒容,不及更衣,提着佩剑在院中乱挥乱砍,末将询问何事,主公却道无事,然而一待入夜,每每如此……尚书博学,可知究竟?”
“……”望着许褚期待的面容,司马懿张张嘴,哑口无言。这什么情况?
天机昨日还来找自己饮酒……还不是好好的么?
司马懿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面色古怪地望了许褚一眼,不过他也知道,许褚厚实忠心之人,对于其主刘平之事,自然不会信口开河,也就是说……
“我知道了!”点点头,司马懿淡笑说道:“不过究竟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仲康且去,待我询问天机一番!”
“诺!”许褚抱拳一礼,恭敬而退,毕竟作为刘平心腹,司马懿与刘平关系如何,许褚自然看在眼里。
苦笑着摇摇头,司马懿起身走到门处,望了一眼天色。
噩梦?
提剑?
司马懿想来想去,仍是一头雾水。
时至日落时分,刘平一如既往,过来找司马懿喝酒。
两人坐于席中,司马懿望了一眼屋外护卫的许褚,心中暗忖一下,转首望着刘平犹豫说道:“丞相,观你气色,莫非最近太过劳累,歇息不好?”
对于司马懿,刘平向来是无话不说,听闻司马懿所言,刘平摇摇头,自嘲说道:“何止是歇息不好!唉,头疼!”
“喔?”司马懿不动神色,抬手给刘平倒了一杯酒。
果然,刘平举起酒杯,黑着脸,颇为气闷说道:“最近也不知怎么,总是莫名其妙梦到一个老家伙,说什么要传我长生之道,要我随他修行,你说可笑不可笑?”
“长生之道?”司马懿有些诧异,皱眉说道:“丞相可否说详细些?”
沉着脸,很是气闷地将杯中之酒一口饮下,刘平怒声说道:“说来也蹊跷,最近几日,每日梦到那个老家伙,扰我清净,甚是可恶,真恨不得提剑斩了此人!”
“竟有此事?”司马懿暗暗称奇,皱眉说道:“那人什么模样?”
“那老家伙。”只见刘平恨恨地一抬手,忽然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望着司马懿迟疑说道:“这个,梦中看得很是真切,但不知为何,醒来就忘了……每日梦到,气煞我也!”
莫非是……司马懿面色有些凝重了。
就在这时,屋外有一刘兵禀道:“启禀尚书,府外来了一老道,怎么赶都不走,说是要见主公!”
“见我?”比起司马懿,刘平更是莫名其妙,挥挥手不耐烦说道:“不见!”也是,到丞相府邸拜见刘平,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