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应该是这么想的。
不过,亦要戒备司马懿亡我军之心不死,传闻其帐下有支轻骑,号为虎豹骑,军中人人有百夫长实力,当初力挫袁绍两万乌桓骑兵,不可小觑。虎豹骑最擅长途追袭,若是被他们追上,我等区区数百人,唯有死路一条,盼关将军、张将军在天明之前寻回主母、我等早早启程……”
“唔!”刘备点点头,自嘲说道:“但愿如此……”
或许真是天不绝刘备,这边天色仍未日出,那边关羽、张飞却已寻回了刘备妻儿,吴夫人、以及刘备之子,阿斗。
听闻吴夫人将途中遇到司马懿一事如实说出,直听得刘备惊叹不已。
“尚书真乃贤士!”抱过阿斗,刘备微叹说道:“若是换做刘军之中任何一名将领,此子十有八九……唉!”
然而诸葛亮却感觉有些蹊跷之处,皱眉对吴夫人说道:“夫人,恕亮冒昧,夫人可曾提及身份?”
吴夫人摇摇头,轻声说道:“妾身初见,便认为非是寻常百姓,如何敢提及身份,可是那人却一语道出,妾身亦是心感疑惑。”
“或许是马车露出了破绽吧!”孙乾微思片刻说道。
“蹊跷?”孙乾有些不解。
“亮有种感觉。”望了眼孙乾,诸葛亮皱眉说道:“火烧新野也好,随后我等投樊城也好,好似我等心思,都逃不过他算计……”
“呵呵。”孙乾摇摇头,苦笑说道:“我等兵败新野,襄阳无法投身,唯有投江陵,如此一推算,司马懿自然知我等行路,有何蹊跷可言?”
“不不不,亮并非这个意思。”摇摇头,诸葛亮喃喃说道:“只是有种事事被他掌握在手的感觉?呼!罢了罢了,或许是亮有些疲倦了……”
那边刘备安抚罢妻儿,转身对诸葛亮问道:“军师,事不宜迟,我等先行赶路吧?”
“唔!”诸葛亮点点头,取出行军图,深深望了数眼,忽然心中一动,转身对孙乾说道:“孙乾,依亮推算,司马懿恐怕不会就此罢休,劳孙乾先行一步,日夜赶去江陵,向刘琦公子求援,我等于此地汇合!”说着,诸葛亮在行军图上指了一处。
“这里是……”孙乾望了望,有些狐疑地抬头望着诸葛亮:“长坂坡?”
“恩!”
不说刘备、诸葛亮等人犹在商议路程,襄阳城外,却已汇聚了不少樊城百姓。
众多百姓堵在城门之外,堵得水泄不通,随后,刘军先锋大将曹性率五万刘军渡江,众目睽睽之下,在襄阳城外三十里处扎营。
顿时襄阳人心大乱,城门紧闭,无数荆州兵涌上城防,战战兢兢,唯空刘军攻城,一眼望去,尽是备战景象。
作为襄阳如今半个主人,蔡瑁显然是悠然自得,在府上宴请钟会,两人喝酒闲聊,不似外边紧张。
“来得好快啊!”举着酒盏,蔡瑁轻笑道:“昨日尚书还在围樊城,今日先锋大将刘便已到了襄阳城外,请!”
“请!”举杯抿了一口,钟会哂笑说道:“尚书此意,无非是助将军顺利掌握襄阳,在下不曾归去,其中含义尚书自然明白,是故遣一军先行至襄阳,助将军震慑宵小!”
“哈哈!”蔡瑁哈哈一笑,点头附和说道:“尚书深谋远虑,先生不知,前几日襄阳城中还有些家伙扬言竭力抗刘,末将苦劝不从,今日刘将军率军一到,哈哈,先生可知如何?”
“虽不中,亦差之不远!”钟会淡笑一声,心中暗暗冷笑道,主帅心思投敌,将领几无战心,荆襄如何能保?
可惜刘景升、可悲刘景升!
“那么眼下……”放下手中酒盏,蔡瑁面色一正,低声问道:“不知尚书何时到襄阳?末将又如何……那个,如何……”
“将军放心,”钟会微微一笑,已有所指说道:“尚书素来仁义,襄阳乃重城,城中百姓数十万,如此城池,开战之前,尚书必会亲至城下,呼主将通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时候,将军顾及城中百姓,不欲襄阳生灵涂炭,是故举城而降,荆襄百姓,必感将军仁义!”
“岂敢岂敢,哈哈,喝酒喝酒!”
“呵呵,将军请!”
“先生请!”
建安四年五月十二日,司马懿一面发捷报至许都,叫刘平遣将守宛城,调回宛城之中的徐晃,一面留张绣守樊城,率麾下十余万兵马于襄阳城外,与曹性汇合。
其外,司马懿又发报许都,调张辽、甘宁、张颌三员猛将至荆州,刘平应允,当即发报至小沛、中牟等地,命三将于十日内赶往荆州。
建安四年五月十三日,司马懿率近二十万兵马围襄阳,于城下呼蔡瑁出面,‘劝’其投降,蔡瑁‘犹豫’一下,与城内众将‘商议’。
除一批老将食死不降外,其余将领皆唯蔡瑁马首是瞻。
建安四年五月十五日,蔡瑁以刘表次子刘琮名义,遣人至刘营,愿开城而降。
至此,襄阳二十万兵马,未曾一战,便已卸甲……
“这便是襄阳城啊!”
率军至襄阳城下,望着那城墙、那护城河,只要城中荆州兵上下一心,竭力奋战,司马懿自思没把握在一个月之内攻克此城。
然而眼下……
“呵呵。”身旁贾诩抚须笑道:“襄阳兵马不下于我等,蔡瑁不曾一战却欲出城投降,嘿!尚书不战而屈人之兵,日后必成佳话啊!”
“嘿!”司马懿微微一笑,正色说道:“即便襄阳拿下,刘备仍在逃亡之中,莫要懈怠啊,文和!”
“尚书所言极是!”贾诩低了低头,拱手说道:“不过依在下之见,此刻刘备身旁百姓几乎已无,只要被刘纯将军虎豹骑追上,大可放手厮杀,刘备……必死无疑!”
“但愿如此吧!”司马懿轻叹一声,放眼望着襄阳,只见襄阳城门徐徐打开,有一人领着一个孩童走出城门,想来便是蔡瑁与刘琮无疑。
踏着吊桥走过护城河,蔡瑁望见十余万刘军阵前,有一人身穿儒衫,跨马而坐,急忙领着刘琮上前,大呼拜道:“蔡瑁见过司马尚书!”
他身旁刘琮有些畏惧地躲在舅父身后,偷眼望着司马懿。
“琮儿,此乃尚书,快快行礼!”蔡瑁有些着急得说道。
“不必如此!”司马懿轻笑一声,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将军顾及大局,免去襄阳一场大劫,保全城中百姓,请受在下一拜!”
“岂敢岂敢。”蔡瑁连忙侧身闪开,抱拳说道:“若论仁义,尚书才是,末将断断受不得尚书此拜,说起来,末将还需唤丞相一声姑父……”
“哈?”正低头望着刘琮的司马懿懵然抬头,莫名其妙说道:“蔡将军方才说什么?”
“姑父?”不离司马懿半步的贾诩有些好笑地打量蔡瑁的年纪,明显蔡瑁比司马懿大了十岁有余。
“这个……”似乎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此事,蔡瑁也有些尴尬,犹豫一下,抬手说道:“蔡瑁已在府中备好酒席,若是尚书不弃……”
“哪里哪里。”司马懿摸摸刘琮脑袋,笑着说道:“请!”
“请!”蔡瑁抬手一礼。
见司马懿就这么入城,贾诩咳嗽一声,提醒说道:“尚书,麾下将士如何处之?”
似乎是明白了贾诩的意思,蔡瑁急忙说道:“尚书,城南有一营寨,末将已命将士卸甲以待尚书大军至,不妨叫尚书麾下将士,入营歇息,哦,还有,近日城防将士劳苦不堪,末将已命将士卸甲归营,至于襄阳城防,恐怕要劳尚书麾下将士了……惭愧惭愧!”
蔡瑁一席话将司马懿与贾诩说得一愣一愣,这做得也太彻底了吧?
不理解蔡瑁为何这般信任自己等人,司马懿疑惑说道:“将军如此信任在下,到是叫在下有些……有些难以理解。”
低了低头,蔡瑁笑着说道:“尚书仁义备至,说一不二,天下名传,再者,蔡瑁……啊不,我蔡家或许与丞相有些渊源呢,此事说来话长,尚书不若先叫部分将士入城,此事我等入城再说不迟!”
“恩!”点点头,司马懿一挥手,当即吩咐朱灵、路昭率军入城,接手襄阳城防,曹性率大军入驻襄阳城外军营,收编荆州军。
“记住在下对尔等说的,但凡发现扰民之举,不问大小,斩!”
“诺!”朱灵、路昭抱拳一礼,当即率军入城。
“尚书真乃仁义之士。”蔡瑁抱抱拳,恭敬说道:“请!”
“请!”
即日,司马懿取襄阳,按早前约定,上表许都封刘琮为荆州刺史,蔡瑁为水军大都督,襄阳大小将领,一概封赏。
另外,司马懿犒赏三军,令曹性徐徐收编襄阳兵马,襄阳二十万兵马,改姓刘矣!
除了刘备未除,司马懿稍稍有些遗憾之外,此行能兵不血刃,拿下荆襄,实在是可喜可贺。
而蔡瑁自是最善察言观色,见司马懿有些兴致,当即大设宴席,宴请刘军将领,以及襄阳降将。
对此,贾诩认为,眼下初取襄阳,还是要谨慎为上!
不过司马懿则认为,一通宴席,或许能拉拢刘军将领与襄阳降将之间的关系呢?
或许,对于将领们来说,酒水,当真能拉拢两者关系呢……
当然了,司马懿自然不会忘记叫朱灵严加戒备,以及严令曹性醉酒,这家伙酒品不是太好……
相对于其他将领,司马懿的席位自然是蔡府内室之中,身旁唯有贾诩、陈到、司马懿三人,而蔡瑁一方,也仅仅叫蔡仲、蔡和作陪而已。
席间,司马懿也曾见过刘表妻室,蔡夫人,感觉此女温文贤淑,称得上是大家闺秀,并不像是什么恶毒女子,所求也仅仅是叫其子刘琮日后能继承其父基业,衣食无忧而已。
对于蔡夫人所求,司马懿一一应允,只要荆州能归顺,区区一个荆州刺史虚名,又有什么呢?
只要蔡瑁等人会做人,像并州刺史张燕一样,甘愿为刘平帐下,些许权利,算不了什么的,就算换做刘平,同样如此。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自己势力够强,不怕麾下造次;倘若麾下造次,则只能怪自己势力仍不够强势,无法满足麾下所求!
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
除去个别人外,大多人心中都有各自的追求,只要能满足他们,他们又如何会造次?
不过,要是野心太大,不要驾驭的话……
呵呵!恐怕就只能像贾诩说的那样了,杀之立威!
当然了,不到最后关头,司马懿是尽可能不想这么做,杀一人,那么那人背后亲眷、至交自然与自己为敌,便是为自己树立了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敌人,何其不智!
尽可能的,司马懿仍希望收人心,继而收天下!
是故,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
“令郎之事,还请蔡夫人安心,在下已上表许都,不日便有赦命传达!”
“多谢,多谢!”得司马懿亲口应允,蔡夫人微微松了口气,起身为司马懿满上一杯。
司马懿愣了愣,急忙说道:“岂敢劳蔡夫人如此,不敢当!”
“哪里:”蔡夫人微微一礼,望了一眼蔡瑁,蔡瑁当即会意,抱拳笑道:“尚书当得起,末将方才在城外不是已经说起过么,若论辈分,我等还需唤丞相一声姑父……”
“……”司马懿张张嘴,不明所以地望着蔡瑁。
见司马懿一脸不解,蔡瑁轻声说道:“敢问尚书,丞相可是娶了蔡中郎千金?”
“蔡中郎千金?蔡琰?”司马懿愣愣得点点头。
“尚书或许不知。”蔡瑁苦笑说道:“蔡中郎出身陈留蔡家,与荆州蔡家同出一支,此事,只有我蔡家族谱记载,做不得假,若是论起来,我等得唤一声叔公,同理,我等自然也要唤丞相一声姑父……”
这蔡瑁不简单啊!贾诩眼神一亮,深深打量着蔡瑁暗暗点头。
别的不说,单说此人察言观色,善于做人,便是不简单,不说他口中话语几分是真,单论其当真将‘姑父’二字叫出口,用亲情将其蔡家与尚书关系拉近,便足以证明此人城府颇深!
随后,只要获取尚书二夫人信任,这荆州蔡家,日后自然畅行无阻,前途无量啊!
能屈能伸,非是枭雄,便是小人,前者当杀,后者当用!
这蔡瑁……自然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