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已然气绝,头颅却仍自高高仰着。
赵更年悲愤沉声,“兄弟~此枪…以你为傲……”
军士头颅方自垂下!
空气似凝固一般,连对方的兵丁仿佛亦在刹那间停滞。
欧楷悲呼“三哥回来!”
王二亦攀上墙头,高声喊道:“圣上口喻~着赵更年觐见!”
赵更年头也不回,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已是纵马狂奔。
王二拖着哭腔扯起嗓子骂着,“外你娘个头,一墙之隔,算甚么将在外……”
眼睁睁望着赵更年没入人海之中,欧楷等人所有的箭矢都围绕着他的周围穿梭,却是无法改变赵更年枪势的迟缓零乱。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敌军后方传来一阵骚乱,却是白袍银盔手持方天画戟一员大将袭来,身后数十骑咆哮随奔,赫然正是薛礼薛仁贵杀到!
马踏之处阵势纷乱,戟刃闪过无人可挡,犹如虎豹踏羊群,更似霹雳斩莽丛!
瞬间已是突至军阵腹心,薛礼不理不顾,一马当先头前开路,尾随一骑探手捞起堪堪欲坠的赵更年,后面健儿纵列两行死死护住……
待兵丁们反应过来,薛礼已率儿郎脱阵而去,高呼“圣上可在府中,安否?”,得到肯定答复,薛礼大是放心,却不进府只使手下二人抬赵更年进去,自身横戟立马,威风凛凛守于街中,后面儿郎排成数列,将院门护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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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寒星当面袭来,薛礼侧身避过,右臂一长抄住最末一枝羽箭,戟搁鞍上反手取来雕弓,搭弦射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便闻对方军阵惨叫一声,随之而来有亲兵呼“将军~”字样,显是为首之将已遭辣手。
月色之中,透过耸动人头,居然可以选中为首之将,显然是头先冲阵之时已留意在心。
薛礼挂雕弓,搠画戟,暴喝一声,“还有哪个要试!”
对面兵丁见此神威,已是惊骇异常,再闻雷霆之声,俱是胆寒心裂,惊惧之下竟是不自纷纷后退。
薛礼见势,继续喊道:“对面可是次飞军的弟兄?”
荆王李元景曾任右骁卫大将军,次飞军原为其节制,此次叛乱倒是多有次飞军人马。薛礼冲突而来,已是辩出其军号,是以如此说之。
自然是无人应答。
薛礼又道:“玄武门前柳开河已伏诛,尔等休要在执迷不悟!”
柳开河便是原次飞军折冲都尉,现为中郎将。
玄武门卫士巡防之时,见有一人形迹可疑,当即拿下送交长官府。正好今日薛礼值守,抄出腰牌原来是次飞军士,再三逼讯,方知荆王谋逆,其人乃柳开河指使,暗伏于此以为监视。却是荆王等人担心李治自王二府中走脱,便使柳开河领兵藏于附近,以防万一好作截杀。
薛礼生性谨慎,一边使人前往中书省禀报,一边再问次飞军兵力如何布置,那人答言,除去玄武门、朱雀门等各出要点,另有一部前往王二府中。
薛礼初始不晓李治出宫之事,闻之不免暗觉奇怪,王二虽是红极一时,却非拥兵之将,如此紧要关头,竟然分兵去于他府中?待得宫中传来回报,言圣驾出宫多时,登时醒觉,留下副将守住宫门,亲率数十亲卫赶往王二府邸,另使人去往大将军府请兵。
薛礼心知大队军马来援还需时间,自身不过数十骑,便是入内防守,亦难持久,是故仗来势之威立于街中,俨然援军即至之势,又诈言柳开河伏诛,以动其军心。
对面传来喝骂之声,“休要听他胡言乱语,给我上~”
一不做二不休,举手抬弓,利箭顺着声音方位破空飞击,一声惨叫之后顿时寂静一片。
薛礼放眼扫过敌阵,戟尖遥指皓月,“李元景谋反!必当诛之!尔等若是迷途知返,薛某以戟为誓,圣上面前,当为尔等求恕其罪!如若不然,大军所至,万劫难逃!”
此言一出,兵丁一片喧哗,“嗡嗡”声响。
李治竟然现身墙头,“薛爱卿宅心仁厚,准奏~”倒似朝堂议事一般颇是从容。
却闻欧楷拉弓暴喝,“狗贼大胆!”已有一名偷偷使箭来瞄李治的小校应声而倒。
众兵丁原为薛礼威势所慑,又思既是阴谋被揭,大军随时可能杀到,再听得李治亲口赦免罪责,当下纷纷弃械而来,便有部分欲图抗拒,业已被反水军士拿下。
一场劫难竟被薛礼轻言化解!
亦是多得李治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
薛礼见成大功,使属下将众军士分队列好,只将拿下人等绑缚看押,一切妥当,方才入内见驾,单膝跪倒自告其罪,“微臣救驾来迟,累皇上受惊,罪该万死!”
李治亲手相搀,“爱卿护驾有功,免礼平身!”
薛礼依然执手过顶,“微臣善作主张,罪该万死!”
李治若是不明白头先的处境与薛礼的用心,也就不会强作镇定冒险露头了,双手将薛礼托起,“爱卿胆略卓群智勇双全,朕之幸甚,大唐幸甚!”又回首环顾四下,“卿等忠勇,朕亦深知!”
薛礼道:“吾皇洪福,方始化险为夷~”顿了顿,方才进言道:“目前局势未明,此处仍非久留之处,不若去往军营,待天明之后再作决断!”
虽说讯息已然发出,谁知这期间又会不会起什么变故。
李治自是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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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恭身退出,翻身上马,高声呼道:“众军士听令~”
数百军丁们肃然而立!
薛礼又呼,“圣上起驾~众军士护卫!”
登时齐刷刷尽数跪倒,“万岁~万岁~万万岁~”俱是暗暗感激薛礼。
头先李治虽恕其罪,多少总还有些忐忑,如今薛礼传下将令,便等于是送他们一场护驾功劳,日后论其来,不说奢望犒赏,追究之责自然是不会再有了。
薛礼见众军士纷纷重拾兵刃,自动沿街分成两列,这才下马禀告,请李治动身。
李治此时倒也识做,驱马缓缓而行,至得军列之中,继而微笑示意,又是引来一片“万岁”呼声。
这倒好,劫驾之兵成了护卫之军!
赵更年伤势极重,不敢挪动,便暂留府中。
王二留频儿、冯宾茹在家照看,自率欧楷等七、八轻伤弟兄紧随而行。
薛礼使从属骑众贴身护住李治,只身先行以作戒备。
正行间,迎面奔来百余彪骑。
薛礼大惊,勒住缰绳扬戟喝问,“来者何人?”
对面有人回道:“前面可是薛将军?末将冯天长!将军可见圣驾?”
来的便是赵更年所属骁骑军!
原来英国公接到讯报,知骁骑军中多有将士与王二相熟,传下将令,遣骁骑军选精锐轻装先行,又调派若干,使之分头去擒反贼,一切停当方才自统大军而行。
薛礼是识得冯天长,亦知他是骁骑军将,却是不甚熟悉,恐其中有诈,画戟一点,扬声道:“圣驾在此!既是接驾,还不下马恭迎!”
王二在后面闻得冯天长声音,高呼道:“冯大哥~”
冯天长不复有疑,率领属下蹬鞍弃马,口呼“万岁”屈身单腿跪下。
当下两军合为一处,行又不多时,已有英国公李绩统大军迎上。
李治这才彻底心安,随军回至营中,太尉长孙无忌、尚书右仆射褚遂良等一应重臣俱在,不知是闻讯而来还是英国公李绩特意将他们集中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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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倾,陆续有报,各处叛乱平息,为首者荆王李元景、房州刺史房遗爱、岚州刺史柴令武、宁州刺史薛万彻俱已擒下,正往押解途中。
依王二的意思,肯定是要在营中赖到天明了。
太尉长孙无忌谏言道:“既是逆贼已除,陛下宜速速回宫,安抚人心,以免再有宵小趁机鼓惑谣言!”
众人亦是此言,这里可轮不到王二讲话。
还在李治不算忘本,临行前特意将王二、薛礼叫至众官面前,左右各执一人,大赞二将忠义,又让王二自行先回,以安家人并照顾好赵更年。
如此一折腾,待王二带着军中郎中赶回府中,察探过赵更年及诸位兄弟伤势之后,已是天际发白。
正自昏昏沉沉将要入睡之际,却问宫里来人,万岁爷传诏。
王二气得牢骚满腹,就算要论功行赏也得让人先睡个囫囵觉不是!
宫中侍卫明显多于常日,王二奉诏而来,尽管有太监前头引路,硬是给拦住盘查数次,验明令牌确认无误方自放行。
至了两仪殿,却是只有李治一人,王二大是不满,其他人都歇息去了,偏使我来这受煎熬。
李治虽说身子骨没他结实,精神看上去倒是明显要比他好很多,不晓得是因为熬惯了夜的缘故,抑或是另有缘由?
王二没心思去想,只管耷拉个脑袋似有千钧力在往下拽他。
李治倒是不以为意,“头先在军营中可有发觉有甚不对?”
王二使劲摇了摇头,不解道:“小的愚钝,万岁爷示下!”
看在李治眼里,他的脑袋却只不过是微微动了动,李治晓得他是疲倦,亦不和他兜圈了,直言道:“今日营中少了一人,你可晓得是谁?”
王二依旧无甚动静。
李治索性点破,“诸位军机重臣俱已到齐,偏偏少了司空李恪!”
王二猛地一惊,总算是醒回些许,头先没大主意,如今被李治一提,细细思来,好像是没看到吴王恪,只是不知李治话中意思。
李治却是点到即止,“好了,看你样子跟丢了半条命似的,下去罢。”
王二如蒙大赦,正欲告退,又闻李治道:“好好歇息,迟些时候太尉府自会有人传你?”一愣过后,王二脱口而出,“长孙大人寻小的何事?”
李治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荆王谋反一案,朕便交于长孙大人与你共同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