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业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驯马的事李贤立刻闭口不谈。要是硬撺掇着李敬业去驯马,到时候摔出个什么问题来,李绩那里他可没有办法交待。只是这马放在这里不是办法,而且又有资源浪费之嫌,当下他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有了主意。
“看来这匹马我是无福享用了!”李贤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见旁边的李敬业脸色通红,便顺势笑道,“这马转手多回,至今依旧桀骜不驯,不如我借花献佛,还是送给英国公吧?英国公纵横沙场一辈子,指不定能有办法驯服这马!”
“这……”
“李大哥就别推辞了!”李贤往日没什么机会正正经经看朝臣,所以一心想借着这个机会去正面会会大名鼎鼎的李绩,哪里容得李敬业推辞,“来人哪,去御苑找几个有能耐的人来,把这马送往英国公府!李大哥,陪我去母后那里走一趟吧!”
武后那一关异常好过,也许是因为李绩在立后的时候帮了不少忙,也许是为了进一步笼络这位硕果仅存的元老重臣,总而言之,一听说李贤要去英国公府拜访,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只是嘱咐多带一些从人。至于那匹马原本是东宫之物,则被母子俩同时忽略了,反正都是一家人,送来送去都一样。
虽说是洛阳,但李绩在这里的宅第同样不小。浩浩荡荡一群人开进去之后,李贤很快就见到了英国公李绩。年过七旬的李绩老当益壮精神矍铄,那身板比年轻人还结实,只是当看到那匹马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等到听说这马李贤正要送给他,那惊喜之色顿时溢于言表。这时候,李贤心里就暗自嘀咕开了,难不成,这踏雪原本就是李绩忍痛割爱敬献给李治的?
果然,那匹一路上不知闹了多少脾气的踏雪在见到李绩之后,立刻安静了下来。而当李绩上前轻轻抚o那油黑发亮的背脊时,它更是露出了一脸惬意。
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匹马能够有这样人性化的表情,倒真的有些不舍得送出去。他上前几步,刚想模仿李绩的动作去摸一摸它,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响鼻,紧接着,那马干脆举起了蹶子。
看到这一幕,李绩慌忙叱喝了两声,踏雪方才老实了下来,但蹄子还是不自觉地在地上刨来刨去。
“殿下不用害怕,它不过是本能地拒绝生人而已。但凡烈马,其实也就是四个字——欺软怕硬,一旦驯服之后认你为主,将来必定会忠诚相伴。当然,好马不事二主,一般来说,若是择定了主人,将来换一个骑手,往往也是不太容易心服。”
李贤怎么听怎么觉得李绩这话中有话,再看这位说完之后便绕着马团团转看了几圈,又在那里捋着胡须感慨连连,似乎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脑筋便转动了起来。能让名将李绩看得上眼的,铁定是好东西,今天自己双手将这踏雪拱手让人,要是取不回什么代价,岂不是不合算?
“当初英国公将这匹马献给了父皇之后,父皇又把马转赐给了太子五哥。太子五哥驯服不了就一直安置在马厩里,我那回看见之后喜欢的不得了,好容易讨了回来想要驯服的。谁知道李大哥竟说这匹马难驯……唉,看来我和这马还真是没有缘分!”
李绩看到李贤在那里唉声叹气,脸色便有些尴尬:“君子不夺人所爱,潞王殿下若是不舍得……”
“父皇和母后都说过,宝马配英雄,我早就听说英国公是当世英雄,如此良驹,当然应该驰骋沙场,岂能放在马厩中终老?”
李绩没料到李贤小小年纪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接下来的推辞就说不下去了:“殿下如此厚赐,李绩实在受之有愧。不如这样,我这么多年也颇有收藏,殿下若是看中了敝宅的什么东西,便拿去作为交换如何?”
等价交换?李绩你个老狐狸,居然连人情都不想欠!
李贤心中暗怒,愈发觉得李绩的笑容有些老谋深算的味道。然而,他又不是真的只是六岁孩童,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真的什么都可以?”
李绩虽然觉得李贤少年老成,但终究还只当他是一个孩子,因此并没有去考虑这句话背后还有什么意思,不假思索地答道:“只要在这李宅中,无论潞王殿下看中什么,李绩一定拱手相让。”
无论是李敬业还是周围的李家人,都觉得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李贤当然不可能要房子,既然如此,其他的东西无论有多珍贵,送给他都无所谓。横竖现在李治正是最信任李绩的时候,到时候要什么赏赐没有?
但是,李贤却乐开了花,他终于抓住了李绩的语病,这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难得良机。不过,现如今还是再敲打一下,免得李绩反悔,那他前面的功夫就全都白做了。
“英国公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终于等到你这句承诺了!李贤顿时露出了笑容,重重点头道:“那好,我要的就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东张西望了一阵,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李绩道:“英国公,我要的人就是你!”
全场俱静。
看到李绩李敬业还有几个儿孙全都是瞠目结舌,李贤顿时很有一种快意。李绩当然可以辩解,但是,和小孩子玩这样的花招,传扬出去英国公的脸可就是丢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的承诺都做出来了,这下子,我看你李绩还往哪里跑,还怎么推托?
李绩伫立良久,忽然长叹了一声:“传言说潞王殿下生来便能言,两岁就能识字,三岁就能背诗,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殿下果然是心有九窍!我以孩童视殿下,果然还是错了!”
李贤哪敢让李绩再夸赞下去,连忙打哈哈道:“英国公谬赞了,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求英国公能够收我当弟子,仅此而已!”
李绩难以置信地瞪着对面的六岁孩童,心中颇有些后悔刚刚的轻率。他的宗旨向来是不偏不倚,所以之前东宫的那摊事,他根本没去掺和,李弘那里太子太傅和太子宾客的头衔全都被其他人瓜分光了。而这一次,只怕他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试试拖延之计。
“只是,此事即便我答应了殿下,到底还是要陛下认可。”
李贤哪会让此事被拖黄了,立刻建议道:“既然如此,那英国公和我即刻入宫去见父皇,只要我亲自禀明,父皇必会允准此事!”
想拖延?门都没有!这第一回合,我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