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特意绕得离罗德元远远的,以免沾染了傻气。
她步入后院,进了屋子一看,却见王珍正在待客,便又缩了出去。
“进来吧。”王珍道:“这是我的好友范学齐。”
范学齐站起身,低着眉眼,很是有风度地行了一礼。
花枝却是看都没看他,径直问道:“王大哥吃酸菜面吗?”
说着,将手里的食盒提了提。
王珍一愣,点头道:“好吧。”
“这是我自己腌的酸菜,味道不错。”
花枝说着,将碗筷摆出来。
只有一大碗,份量却很足。
王珍便吩咐伙计拿了小碗,盛了一点尝了。
面很坨,酸菜很咸……第一口难吃。
第二口更难吃。
王珍便放下筷子,向花枝问道:“你过来有何事?”
花枝见有外客在,便道:“没什么事,听说昨夜京城外有些动静。”
王珍心中明白过来,点点头,从屉中拿出一叠纸递过去。
花枝接过一看,见上面将耿叔白、耿正白两人尾随五军营所见皆记得清楚,便向王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要这些东西?像提前准备好了一样。”
“碰巧猜到了。”王珍道。
花枝点点头,将情报收好,又问道:“酸菜面好吃吗?这坛酸菜我腌了好久。”
王珍苦笑了一下:“我年过三旬,牙口不济,近日痛得很。你下次不妨做给舍弟和唐姑娘尝尝。”
“好吧。”
“好吃!”范学齐称赞了一句,很是突兀。
二人目光看去,却见这个文雅公子竟已将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花枝心中嫌弃道:“这公子哥真没教养,嘴巴还馋。”
……
花枝走后,范学齐灌了两大杯茶,才觉嘴里没那么咸。
王笑苦笑道:“家父最近在倒腾盐业,买了许多不同产地的盐,分发出去让人品尝评价。这面也许是因此才……稍咸了一点。”
“令尊果然精通商事。”范学齐随口敷衍了一句,有心要打探一下花枝,却不知如何开口。
“范兄,我们刚才说到哪?对了,这些口号有些太白话了。”
范学齐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此事,王兄尽管包在我身上!”
庄小运与崔老三进了从心斋时,正好见到花枝要出去。
彼此打了个招呼,庄小运有些慌张,低声道:“我我……我要马上升千户了。”
花枝不明白傻高个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随口问道:“那你要请大伙儿吃饭吗?”
庄小运大喜:“好啊。”
那边罗德元已将那伙计聊得昏昏欲睡,他正要走,一转眼正好与崔老三对上。
“咦,这个欠债不还的官在这里……”——
缨儿用细布将王笑浑身上下缠了好几道。
打量了王笑几笑,她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少爷这样看起来好傻啊。”
王笑偏了偏头,用以往那种痴呆的神情道:“笑儿不傻,缨儿才傻。”
缨儿更是捂着嘴笑个不停。
接着,她却是被王笑轻轻抱了一下。
“你刚才怎么了?”王笑问道:“缨儿很少这样不开心的。”
缨儿一愣,抬起头问道:“少爷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缨儿不开心的时候没平常漂亮啊。”
他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缨儿却是信以为真,很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好吧,你怎么都漂亮。说,怎么了?”
“缨儿太笨了,学不会武功。要是我能学会武功,就可以保护少爷……”
小丫头越说越小声,吁了一口气,很有些泄气的样子。
王笑心中愧疚起来。
“我最近太闹腾了,惹你担心了吧?”他轻轻拍了拍缨儿的头,笑道:“你家少爷马上就要权倾朝野了,不会有事的。还能保护你。”
“那缨儿也是笨。”
缨儿高兴了一些,却还是如此评价了自己一句。
“傻瓜才学武功,以后时代不同了,到时我教你玩枪。”
“那是什么?”
“像这样,你按一下,砰,就能把人干掉。”
“哇。可是,能不能不把人干掉啊?”
“你怎么能这么心慈手软……”
两人说笑了几句,缨儿便完全开心起来。
她从来都是最容易因王笑而高兴的人。
等王笑要出门了,缨儿便站在门口看着,目光落在他身上移不开。
王笑若有所觉,回头见她又乖又不舍的样子,登时心疼不已。
“缨儿啊,如果事情顺利,过段时间我得出京一趟。”
缨儿一愣。
却听王笑道:“到时候带上你,好不好?”
缨儿顿时喜上眉梢,用力点了点头。
“好啊……”
院中雪花缓缓落下来,廊中的少女静静看着她家少爷的背影,眼中满是欢喜。
王笑出门去见的是傅青主。
按道理而言,这种时候他本应该去见见齐王,或者张永年,或者高成益,哪怕是王芳。
但已经落在盘的棋子他并不想再去看……
两人在一处茶楼坐定,王笑看向傅青主,叹道:“多日未见,傅先生苍老了许多。”
傅青主苦笑了一声:“我本以为驸马立了大功,会意气纷发。今日一见,却还是如此忧心忡忡。”
他其实是有些欣慰的。
如果王笑经此一事稍显志得意满之态,那等该做的事该做完,便也可以分道扬镳了。
“京城武备基本已经拿下,此事出力最多的其实是傅先生你。筹备甲胄刀枪,选拨兵丁、安置其家属,这些都是最繁琐之事,辛苦了。”
傅青主摆了摆手:“驸马未忘本心便好。”
王笑会心一笑。
他也不多言,直接开始说事
“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布控……”
末了,王笑又道:“所有尸体必须焚烧,如果劝不动百姓,那便强行烧掉,敢闹事的直接押起来。”
傅青主点了点头,明白王笑这是在表明做事须强硬的态度。
“我还要提醒傅先生一句,难民数量与日俱增。产业园当然要救济,但不能白救济。出一份力、领一份钱粮,如此才是源远流长之道,也是我们最早就说好的。”王笑沉吟了一会,板着脸道:“我听说有些难民不愿留在产业园做事,傅先生却拿自己的口粮、薪银接济,这个的口子不能开。”
“不是我心狠。这样一个冬天,地里长不出什么东西,我们粮食本就不多。你布施了一人,便越有人求着你施舍,最后只会更麻烦。”
“老夫如何能不明白。”傅青主叹道,“只是驸马你未见了那些人的惨状……”
“我知道,所以我不去见。”
傅青主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他喃喃道:“粮食,还是要粮食。”
“傅先生答了我先。”
“好吧。”
王笑便道:“东平侯在京郊有良田五万六千顷,粮庄十二座,一会我让庄小运带傅先生去。”
傅青主眼睛一亮,道:“京中这样的权贵还有许多,驸马如今既已掌握京中武备,我们可以……”
王笑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沉吟道:“我今日请先生来便是为了此事,你说我们是竭泽而渔好,还是和他们打一场商战好?”
“商战?”傅青主对这个概念颇感兴趣,道:“愿闻其详。”
“我如今也只是有些头绪,还请傅先生帮忙再理理。”王笑边思考边说道:“抄家很简单,却也容易激起变乱。最重要的是除了京城,别处还有许多有钱有势的权贵。而我说的商战,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与他们在生意场上放对。我们如今有兵,自然要威逼、压榨他们。但,如何才能将他们一点一点榨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