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一章通州之危
旭日初生,树叶间草地上的无数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晶莹透澈,欢快的鸟儿在树丛间窜来窜去,不时出清脆的鸣叫声。为了鼓励人的勤奋,曾经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是,有些懒人针锋相对提出了反对意见,早起的虫儿会遭到什么待遇呢当然是被鸟吃。
十几匹战马不急不徐的在草丛间跑过,一路之上不知道有多少晶莹的露珠被扫到了泥地里,灿烂对露珠来说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对人来说也一样,昨日黄花正是人们怀念过去的写照。
关盛志突然勒住了战马,眉心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身后的斥候们也一起停了下来,等待着上官的命令。
关盛志续李霄云之后,接任了天威军毒龙旅旅长任帅的副将,按理说,他用不着亲自带领斥候们出去侦察,但此刻的情况不同以往二十天之前,毒龙旅接到了钱不离从宜州来的紧急军令,谨防敌军从雍州进犯,或从怒江运兵截住虎石台的退路,所以任帅命人沿着怒江设造了很多高高的木架,每隔一里就安放两个,蜿蜒伸展至五十余里,只要现敌军的行踪,木架就会接连点燃,任帅和据守虎石台的天威军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这还不算,毒龙旅的所有斥候都集中在通州一线,增大搜索范围。这种应对虽然付出了大量的人力,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自钱不离建立天威军以来,侦察就成了天威军地第一要务。
可是就在三天之前,生了一件怪事,毒龙旅的斥候在侦察中突然遭遇了不明来路的斥候,双方在不同的地点几乎同时生了三次遭遇战,而遭遇战的胜者全是毒龙旅的斥候。消息传回来之后,任帅大惊失色。一方面连夜通知杜兵做好撤军的准备,一方面紧急备战。可是,敌军地斥候却莫名消失了,和莫名的出现一样突然。
斥候战都是数人对数人,从人数上根本无法分析什么,毒龙旅地斥候在这三天里如同梳子般搜遍了方圆百余里的范围,却什么也没现,没有敌人的斥候。更没有敌人的主力军队。
昨夜任帅借调了郑星朗的三百斥候,连同毒龙旅的斥候一起,由关盛志带队,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搜索行动。但整整一夜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关盛志感到无比焦虑王瑞将军珍贵地小册子已经流传开去,天威军中的各级将官都以拥有一本小册子为荣,关盛志自己也有一本。他牢牢记得册子上的一句话:事出非常必有妖敌军的斥候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其中肯定有阴谋
但是大军不能盲动,必须查出敌军的消息,然后做出相应的动作,天威军的各位将军都在等着自己带回去消息,难道又要白白浪费一天要知道。现在已经浪费三天了,等不起啊关盛志忍不住叹了口气。
身为任帅地副将,关盛志知道很多内幕消息,天威军之所以要苦守虎石台,很大原因就是为了通州这一年的赋税,作风谨慎的王瑞将军已经提出自己的意见,要求全面撤军了,可是主将杜兵却迟疑不定。关盛志理解杜兵为什么迟疑,如果现在就撤军的话,意味着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努力。一个月地血战等于白打了。什么都没换来在这时候放弃了通州等于被打回了,罗斯帝国合众国大兵压境。姬周国边关危机带来的大好机会,被白白浪费关盛志明白,换了谁谁也不会甘心,虎石台血战弟兄们伤亡了四千余人,才挽回了颓局,就这么放弃了
大人,前面就是小黄村,按照计划,我们要回去交令了。一个斥候沮丧的说道,累了一夜,什么也没现,也难免会沮丧。
去他的计划关盛志本来就焦急,被回去交令这几个字一激,当时怒火上冲,回去做什么任帅将军满怀期望自己能带去好消息,难道回去说什么也没找到么
大人,要不我们再往前走上一阵到正午再往回赶也来得及。
一直往前走,就算一直走到雍州我也得把他们挖出来,找不到人老子就不回去了关盛志怒气冲冲的说道。
众斥候面面相觑,这话明显是气话,怎么可能不回去不过看到大人气成这样子,没有人敢多嘴。
关盛志带着自己的小分队脱离了斥候大队的扇面,冲过黄村独自向前,其实斥候搜查的手段很简单,主要是观察蹄印马粪,还有向各处的农夫询问消息,而最关键地,就是到所有适合扎营地地方去查看。不管敌军为了隐秘行军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在扎营休息地时候也不敢掉以轻心,那么在四周必然留下这样或那样的痕迹。普通的百姓倒很难看出究竟来,但对精锐斥候来说,从地势营地的大小建造防御设施和灶台留下的痕迹,就可以判定出敌军的大概人数,骑兵的多寡,敌军斥候的能力出不出众,甚至可以看出敌军主将的性格是趋于谨慎还是有些莽撞。
看起来难但说起来却很简单,行军扎营里的每一个举动都积攒了上千年的智慧,从灶台可以很容易判断出敌军的人数,马粪的多少可以推断骑兵的多寡;如果灶台的痕迹全都被破坏掉了,留下的马粪也被收集一空,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敌军主将有着近乎苛刻的缜密心思要知道清理痕迹也要花费士兵们地体力,给第二天的行军增加负担。而且扎营时留下的痕迹是清理不干净的,只要被对方的斥候找到营地的位置,就会被人看穿,所以有很多主将不会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至于敌军斥候能力地强弱则要从营地四周找起,如果在营地方圆数里处,留下了大量的蹄印和马粪,说明敌军地斥候是非常认真负责的。如果蹄印和马粪比较少,说明敌军的斥候有懈怠的情绪。
关盛志带领的斥候小分队虽然没有杨远京的斥候精锐。但比起铁浪军团,却一点不逊色,可惜的是,从清晨一直走到了正午,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痕迹,连路上地马粪都仔细观察过,可最后得到的还是失望。
大人。我们去前面的村子里休息一会吧,啃了好几顿干粮,啃得舌头干,在那里买点什么吃的换换口味也好。一个斥候赶上一步,轻声说道。
好好吧。关盛志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他现在消沉到了极点,如果在清晨就往回赶,充其量只是让任帅失望。可是现在回去,还要多了一个擅自行动的罪名。
一个斥候拿出通州军用地图看了看,那是一个叫瓦亭村的小村子,在地图上只是一个黑点,说明那个村子人口还不过百人。
没有理会村中错愕吃惊的农夫,关盛志带着人来到一户看起来比较富裕地农家前。跳下了战马,他想买点酒喝,住着茅草屋的人家里能有点粮食就不错了,想买酒还得找这样住着瓦房的人家。
一个四人出头满脸皱纹的农夫迎出来,看到关盛志等人,吓了一跳,怯怯的问道:几位军爷你们
老乡,不要怕,我问你,这几天看到有当兵的从这里过吗关盛志三句话不离本行。同时仔细打量着那农夫。一脸地皱纹脸孔呈黝黑色,双手骨节宽厚。翻开的左手掌心长满了老茧,一看就是个纯粹的农夫。
没有没有。那农夫连连摆手。
你这里有酒么关盛志也没指望从这里打探出什么大消息了。
酒倒是有些,军爷,都是我家自己酿的黄酒,就怕不合军爷的胃口啊。
管他什么酒,我买了。关盛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铜币,大概有二十来枚,他把铜币递了过去:给我的弟兄们找一些吃的过来,要好的。
那农夫呆呆看着铜币,露出副想接又不敢接的样子。
接着,快点把酒给我拿来。关盛志喝道,他的情绪非常坏,自然没有好气色。
谢军爷了。那农夫大喜接过铜币,小跑着跑向屋子:老婆子,快出来侍候军爷,找些吃地要好地
关盛志大摇大摆的做在了院中地马扎上,习惯性的向周围看了看,标准的农家小院,很平常,其余的斥候也都涌了进来,各找各的地方休息,短时间内骑马奔驰是享受,骑得久了就变成遭罪了,不止是人,连马也要休息的,何况现在日头正毒,确实应该避一会再走。
那农夫的老婆先走出来沏上了茶水,农夫家里的茶当然是劣品,不过斥候们倒不在意这些,如果有资格享受谁愿意来当兵呢军人就是要打仗的,而斥候吃的苦远比普通士兵多,逼急了连雪水都喝过,何况眼前的还是茶水
在那农夫的老婆跑进厨房,点燃了灶台后,一个斥候闲着无事也跟了进去,想看看能给自己准备什么吃的,时间不大,厨房中响起了喝骂声:操大人给你们钱让你们准备好吃的,就给老子准备这东西你们想死是不是
关盛志心情本来就不佳,听到斥候在喝骂人,不由勃然大怒:哪个兔崽子在那里大喊大叫的天威军军规第七条是什么不许扰民知不知道我看想死的是你,给我滚出来
那斥候连忙跑了出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满脸委屈的说道:大人。您给他们钱,让他们准备吃地,可他们准备的是什么是豆饼说完,那斥候伸出手来,手中握着的正是一块豆饼,这东西是战马的饲料,也难怪那斥候火。
农夫的老婆跟了出来。陪笑道:军爷,这东西用水泡开煮着吃。可是很香呢。
你还挑肥拣瘦给我滚一边凉快去今天中午饭你就别吃了。关盛志说完转向那老婆子:老乡,你不用害怕,别管他,今天我还就吃豆饼了
那斥候暗叹自己倒霉,触了大人的霉头,他什么也不敢说了,乖乖地走到角落里蹲下。其余的斥候互相挤着眼睛,没人说话。
那农夫地老婆一口一个多谢军爷,转身向厨房走去。
关盛志长吸了口气,低声嘀咕着:这帮兔崽子,还挑起豆饼来了,老子小时候还巴不得能天天吃豆饼呢当了几年兵还当娇贵了说到这里,关盛志突然愣住了,双眼爆出寒芒。大喝道:你给我站住他的眼睛凝视着那老婆子的背影。
关盛志的喊声极为响亮,那老婆子吓得几乎坐到地上,而斥候们则一起站了起来,手牢牢握上了剑柄,不机灵的人根本无法当斥候,从关盛志的喝声中。他们都听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关盛志大步走过去,从那老婆子手中抢下了豆饼,仔细观察。战马是娇贵地,必须要有粮食供着,才不会掉膘,而豆饼相比起其他粮食来,有便于运输不易变质的好处,所以各队都用豆饼来做战马的饲料。问题在于,这家人的豆饼是从哪里来的从硬度和颜色上看,这和军队用的饲料没有差别。绝不是自己家人做出来的。关盛志小时候看过父母做豆饼,百姓们做豆饼是为了吃。而军队做豆饼是为了利于运输利于储藏,其间的质地相差很大。
这是从哪里来地关盛志的声音转冷。
这是这是我们自己家做的。那老婆子明显惊慌起来。
关盛志冷笑一声,游目四顾,用有心的目光观察,一下子就找出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关盛志推开那老婆子,大步走上前,牛栏中拴着一只小牛,可是栏角堆着的,却是一堆马粪,关盛志用脚踢开粪堆,里面赫然还是潮湿地。
你家里还养了马养了几匹马呢
这时,斥候们已经配合默契的站在了院子的四角,还有人站在栏杆上悄悄向外观看,而那个农夫则被斥候抓了出来,扔在地上,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也被赶了出来。
军爷,小人家里没有马啊那农夫吓得手足失措,哭叫着。
没有马那马粪是怎么回事关盛志精神大震,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农夫的衣领:这豆饼又是哪里来的
马粪是小人在村里拾的,豆饼豆饼是小人做的。
放屁关盛志一脚把那农夫踢倒,抽出长剑贴着那农夫的脖颈刺到地面上: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宰了你an家给我说豆饼哪里来的
偷地偷地,是小人偷的那农夫怪叫起来。
哪里偷地
是
斥候们识相的一起抽出长剑,威吓道:快说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充满了凶光,很是吓人。
是小人从军爷那里偷的,别杀我。那农夫再不堪恐吓,眼泪都流了出来。
军爷你开始不是说你没有看见过当兵的么
军爷,那些军爷说我们要是乱说话,他们要杀我全家啊农夫哭叫道。在战乱的年代,民不如草,幸好两支军队都是本国人,如果是异地作战的话,为了保证消息不走漏,这个村庄早就被屠杀一空了。
老乡,你别害怕。关盛志放缓了口气,随后又掏出两枚银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然后这钱就属于你了。关盛志让那农夫不紧张,可他却满脸紧张,这消息实在太重要了。
战争中没有小事,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也可能扭转战局,关盛志这一次只是源于不忿,比计划多走了三十里而已,可谁又能想到这三十里路却成了天威军的救命稻草
关盛志问得很详细,士兵的铠甲旗帜人数战马数量都问了个透彻,当然,那农夫的解答很模糊,比如问起人数,那农夫只是说很多很多,具体有多少,他却说不出一个数来,不过关盛志觉得自己了解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关盛志让那农夫找出了两套衣物,随后带着斥候们离开了瓦亭村,这个重大的消息必须尽快传回去,众人再不爱惜马力,拼命抽打着战马,向虎石台狂奔而去。其间,有三骑离开了大队,沿着那农夫所指的方向进,他们的任务自是打探敌军的下落,通州的战火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