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夜二更,襄阳码头依旧灯火通明,这里的夜市在襄阳也都是出了名的一景。∈↗,而原本一直都比较安静的糜贞船队也在二更初时忽然开始装卸货物,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只不过糜贞船队周围部曲守护依旧,装卸货物的船工们虽说少不了边干活边聊天的事,但比起其他的船工却要井然有序得多。
虽说蔡瑁有交待过监视糜贞商队的人,糜贞如果要装卸船中货物只管让他们去做,可是突然在夜里装卸未免有些奇怪。几个胆大些的小校合计了一下,决定先以巡逻士卒的身份到近前去打探一下,好歹在上头问起来时有话能应对一番。
一队士卒慢慢悠悠的晃到近前,糜贞的部曲适时拦住,部曲头目客气的道:“各位军爷,我们商队正在装卸船中货物,军爷们过去的话只怕会让船工们不敢做事,就请各位军爷就此止步吧。这里是些茶资酒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军官打个哈哈应道:“哪里哪里,我们这些小兵哪里敢冒犯到你们糜氏商队?只不过见你们一开始都没点动静,突然在大半夜的开始装卸货物,我们有些好奇就过来问问罢了。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回头我也好和上面交待一下。”说归说,部曲头目递过来的钱袋军官已经揣入了怀中。
部曲头目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大家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军爷你是有所不知,这次带来的货物中有一些不能被太阳晒到的东西,所以只能是夜里搬卸。”
“哦,原来如此啊。”
“这年头像糜家这样的好主家可不好找,所以我们都肯听糜小姐的话好好干。军爷,您也别为难我们几个,一会儿让糜小姐看见会责罚我们办事不力的。要是觉得茶资不够,我再拿我自己的薪俸贴点给你们好不好?”
“不用不用,大家心里都有数就行了,咱也得会做人才是。嗯?”
正客套间,一个正在搬货的船工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绊到,身形没稳住,肩上的货袋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破开,从破开的那个口子里洒落下白花花的稻米。
部曲头目连忙向军官告了声罪,赶到船工身边喝骂道:“你怎么做事的?哪个工头手下的?叫什么名子?记下来,到月底扣你的工钱补偿货物!”
那船工面如土色,颤抖间刚想报上姓名,糜贞的声音传了过来:“罢了,别为难他。一袋稻米也不值什么钱,再说也没洒掉多少。”
“夫人!”
夷州特产的明灯开路,糜贞领着四个女卫士来到近前。因为襄阳大丧糜贞已经“知晓”的关系,糜贞换上了一身轻罗素装,在夜里这样飘飘然的走出来,隐约间有如凡尘仙子一般,看得周围众人个个都目瞪口呆。她望了眼洒落在地上约有两斤多的稻米挥挥手道:“漏出来的这点稻米扫一扫再洒到江里去,权当是祭一祭水神,向水神告夜扰清梦之罪。这一袋就送去伙房,给大家当宵夜的加餐吧,大家在夜里干活也不容易。”
那船工向糜贞恭敬的行礼:“谢过夫人不记小人之过。”
“罢了,做事小心一点吧。”糜贞转头向部曲头目道:“回头你发下话去,让大家都小心一点做事。这一次我放他一马,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谁要是再出错工钱我是一定会扣的。”
“是!”
糜贞顾盼了一眼周围,想了想又道:“周围着人再添些火把照明,漆黑中大家看不清路是容易出事,大不了我多贴点柴资便罢。记得和大家说,我对大家已经够好的了,要是这样再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不留什么情面。”
“是是是!”
部曲头目带了两个人去办事,糜贞这才走到军官面前。礼也不施一个,糜贞直接就开了口:“几位军爷在此有何指教?莫不是我这商队做了什么犯法之事?”
军官忙不迭的应道:“没没没!糜氏行商向来奉公守法,襄阳城……不不不,在整个荆襄都是有口皆碑的,我等不过是例行巡查路经此地随便问上几句话罢了。叨唠到糜夫人休息实在是小人之罪,小人这就带队离去。”
“军爷走好,恕不远送。”
糜贞转回身去,向一女卫士递了个眼色。女卫士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钱袋上前几步塞到军官的手中道:“军爷夜巡也挺辛苦的,这点钱就拿着,回头买点酒解解乏。只是还请军爷带句话给营里的人,如无要事就请不要再来烦扰我们。”
说着女卫士压低了声音道:“今天白天有个不知好歹的水军将校惹怒了我家夫人,所以现在夫人看见官军就会心烦不想打交道,请军爷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军官收下了钱再客套两句,急忙带着人离开糜氏商队。躲回暗处这一队人就开始分赃,军官还乐呵呵的笑道:“也不知水军那里是哪个不开窍的家伙,连财神爷都敢去得罪,不想混了是怎么的?哎,你们说说,咱们这差事还真是不错啊,原本还以为是件熬夜的苦夜,没想到竟然能捞着这么多的油水。”
“老大,那要不要继续盯着?”
军官道:“盯不盯无所谓的啦!人家糜夫人是正儿八经的商人,蔡大人那里都发过话别去惹他们,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就行了。再说刚才咱们都看见了,他们运下船来的都是白花花的稻米,也就是说他们实实在在的是在卸货……行了行了,不敢惹的麻烦咱们别去惹!”
船舱中,糜贞向诸葛亮道:“先生,刚才故意让船工失足显露货物的局是布成了,可是你打算送下船去多少人?四千军兵不是一个小数目,在哪里才能安置得下?”
诸葛亮道:“夫人在襄阳城中的商铺大仓我曾经看过,若是里面没有货物完全可以藏下七千之众。来时我又问过糜从事,现在在那里藏下四千人是没什么问题的事。”
糜贞哑然道:“先生真行,一开始是我的商船船队,到现在连我糜氏货仓也算进去了。不行,大事成后我要再加收三成的钱,不然我不甘心。”
“……”
船工们搬运货物依旧,暗中监视的那些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只是那些监视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每次送货下船的人就是会比取货回船的人少上一些。这回从船上搬货下船的可能是五百人,但从糜氏货仓再运货回船的人可能就只有四百。
其实在黑夜之中本身就看得不是很清楚,这些小细节又有几个人会留意得到?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商船队里隐藏着的四千刘备军兵已经有大部分转移到了糜氏的仓库里。看看天色将亮,红日已升,气温也渐渐高了起来,糜贞的商队停止了装卸货物,码头上再次恢复平静。
真的很平静,平静到那些暗中监视的人都睡了过去。蔡瑁本来也算是很小心了,知道派人来监视糜贞的商队怕有什么意外,可是他却没有想过派人去监视糜氏的仓库。现在的情况只要再有一夜的时间,隐藏在糜贞商队里的四千军兵就能全部转移,蔡瑁派去监视的人根本就是在徒费人力。
次日天明,巳时中。
刘备与刘琦的三千奔丧队伍带着一片哀号之声进入了襄阳城,很快便赶刘备与刘琦便赶到了刘表的灵堂之上,关羽、关平等人各自带剑相随。
其实如果是想暗杀刘备,在灵堂上才是最好的地方。但一则是蔡瑁不想给人留下口舌所以没选灵堂动手,二则刘备、关羽、关平都是颇有武力的人,三则荆州官员中有不少偏向于刘备的人怕刘备遇害赶到灵堂暗中保护刘备,因此灵堂对刘备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危险。
灵堂之上,刘备与刘琦都哭得死去活来。这里不说什么虚伪之类的话,因为刘备真的是在为一位一直都很关照他的好兄长过逝而真哭。哭得是情真意切兼催人泪下,连带着本来是假哭的蔡瑁、张允,还有一旁的蔡夫人都真哭了出来。
一片哀号声与泪雨中,关羽上前先劝住了刘备止泪。这枚重磅催泪弹的威力一过去,旁边众人也总算是能止住泪雨。蔡夫人拭去眼水后向蔡瑁点点头,蔡瑁会意,上前向刘备道:“刘皇叔能从江夏赶来奔丧,主公当能含笑九泉矣!时逢大丧,二位公子又皆年幼,恐失丧葬礼数。皇叔与主公乃是同宗兄弟,正当请皇叔主持丧礼。”
刘备的眼角还挂着泪,恭身领命道:“备素蒙兄长照应,如今兄长仙去,备自当为贤兄一主身后之事。只是未知兄长遗命如何,当立哪位公子接任荆州之主?”
蔡瑁道:“主公染病于夜暴毙,未曾有遗命留下。且待主公下葬之后,皇叔与我等好生商议再行定夺此事如何?”
刘备道:“也罢,兄长暴毙,备亦无心理事。待兄长入土为安,我等心境稍宁再行商议确为上策。各位,备以不才,主理兄长丧事,望各位能从旁相助。备大恩不言谢!”
言罢刘备向厅中环揖一圈,众人也各自还礼,一场大事就这样“平静”的定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