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红缨,长戈。tsw整整齐齐的一个三百余名北军精锐组成的方阵沿着河道向下走去。
没有喧哗,也没有任何的混乱,整齐的脚步声响彻了整个南北河岸,惊醒了不少沿岸村民。
张恒打开窗户,就看到了这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精锐的军队,心中赞叹一声。这支军队,仅以方阵的齐整与精气神来说,就算与后世的职业化军队相比,也并不逊色了。
不过想想,这也是应该的。
汉室历代帝王,都非常注重军队的训练,便是一般的郡兵,在入伍前都必须接受严格的军事技能训练,以确保军队的战斗力,这就是所谓的‘非教士不得从征’。
连郡兵的征募,都要求严格,就更别说从全国各郡郡兵中精选出来的王牌精锐组成的南北两支京师卫戍部队了。
所以,眼前的这支军队能够有这样的气势,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叔叔,那些人是要去干什么?”嫂嫂却被这支军队吓了一大跳,关中升平数十年,除了吴楚七国反叛的那些日子之外,很少能够看到全副武装的军队出现在民间的道路上。
“难道是有人谋反被朝廷发现了?”嫂嫂赶紧关紧门窗,对张恒道:“叔叔,外面可能不太平,今日我们最好还是留在家中罢!”
这倒是典型的小农意识,明哲保身之举。
张恒笑了笑,道:“嫂嫂莫要担心,他们这是来帮咱们掘井抗旱的!”
“真要有谋反的事情发生,来的就不是这么一点了……”
“真的吗?叔叔……”嫂嫂却是不大相信。
“放心好了,嫂嫂!”张恒笑道:“我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县令就该来通知各乡各里的乡老,里正去县衙商议协助官兵掘井的事情了!”
果然,巳时还未到,就有衙役来到张家,通知张恒去县衙商议事情。
张恒对于这个忽如其来的通知,感到有些诧异,照道理来说,张家在南陵县并不起眼,家中既没有乡老,更没有人作里正。
这种官面上的事情,原本是不可能通知张家的。一般来说,都是由本乡的乡老转达。
虽然疑惑,但张恒还是在给嫂嫂交代两句后,就跟着衙役去县城。
不管怎么说,能够有参政议政的机会,去县城混个脸熟,对张家都是有好处的。
这就跟后世参加人大、政协,是差不多的意思,甭管有没有发言权,至少可以提升张家的名望,这在以后要招徕流民佃种土地的时候,可是一块金子招牌。
能让县尊给请去商议事情,那么隐匿他们自然也是很轻松的事情了!
“这难道是献纸的奖励之一?”张恒玩味着这个忽如其来的举动,猜测着事情的真相。
刘据对于张恒献纸的举动没有给任何的要奖励什么钱财,爵位的暗示,但张恒一点也不担心。
所谓功必赏,过必罚,这是衡量一个上位者是否合格的标准。
过,或许可以不罚,但有功不赏的,那是傻瓜,早八百年这种人就被轮了无数次,每一个都死得无比凄惨。
“张二郎!好样的!”
“是张家二郎来了!”
“看,那就是我们南陵的才子,听说他作的诗连天子都颇为赞许呢!”
“那是,我看啊,这张二郎仪表堂堂,胸中自有经纶,将来那肯定是跟董太傅和毛博士一样的大家!”
张恒一进县城的大门,立刻就被人认了出来,有的叫好,也有的拿他跟人炫耀。张恒自己听了那些话,都有些面红耳燥。
没办法,关中地区虽然号称八百里秦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但令关中群众感觉尴尬的是,自汉室立国以来,关中就没出过一个名震天下的大学者。
袁盎是楚人,贾谊是洛阳人,董仲舒是广川人,毛苌是河间人,司马相如是蜀人……
这让平日里自翊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关中群众情何以堪?
而张恒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关中人心中的那一份缺失的自豪。
所以,在张恒的那首《胡无人》被刘彻写到竹简上,并传阅给近臣看的消息一传开,关中人就沸腾了。
谁说关中出不了文人骚客?这不就是吗?
所以,张恒的名声才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几乎传遍了整个三辅,以至于连挚友程惠明在函谷关外都听说了张恒的名声。
这或许是典型的地域自豪。
张恒来到县衙的时候,县衙里已经满满的坐满了南陵县各乡的头面人物。其中倒有几个张恒认识的。
“晚辈张恒见过田老!”张恒来到一位已经白发苍苍,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牙齿已经掉的差不多的老人面前,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大礼。:“愿田老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
这是必须要行的大礼。
这位田老名叫田荣,今年已经是九十有一了,乃是南陵县唯一一位活过九十岁的长者。
汉代传统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尊重长者,连天子驾崩之后,臣子们给其上谥号之后,都要在谥号前加一个孝字。
按照汉制,民年过七十,就可以成为乡老了,可以见官不拜,年过八十,见了天子都不用拜,而且可以得到天子御赐的几杖,有几杖在身,便是县令对这种老人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逢年过节,要亲自上门问安,以示尊崇。
而这位田荣田老,今年已经九十一岁了,在他九十岁生辰那天长安城的天子刘彻甚至还派了宦官到他家祝贺,慰问。
田老毕竟年纪大了,连口齿都已经有些不太清楚了。但难得的是,他双目健全,耳聪目明,对于张恒的问候听的很明白,一下子乐开了怀:“这后生是谁呀?生的倒是俊俏的很,这嘴可真是够甜的!”
他家人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田老听了,笑的更开心了:“原来是张二郎!难得,难得!”
“哼,毛都没长全的小子,怎么能参加这样重要的会议?”有人在人群中阴阳怪气的说道:“难得是县尊在写名字的时候写错了人名?”
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以张恒的年纪确实容易被人轻视。
不过张恒回过头去,却见到了那个阴阳怪气的人。
好家伙,还是一个‘熟人’北村的钱二。这钱二是北村最大的地主兼里正,长期以来就对张家在河湾处的两顷地垂涎不已,几次三番想要设计谋夺。
但张家如何肯卖?
土地是地主的生命,别说是河湾处的那两顷一等一的良田了,便是连不可耕的劣田,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是没有地主会愿意变卖的。
这么一来,这钱二看不惯,甚至敌视张恒的风光也就有理由了。
“诸位叔伯长辈……”张恒笑了,对在场的众人揖首道:“晚辈张恒这厢有礼了!”
“张二郎客气了!”
“是啊,太客气了!”
其他人跟张恒没什么利益关系,自然是不会得罪如今看上去已经要一飞冲天的张恒,纷纷回礼。
只有那钱二依然自顾自的昂着头,极为不屑。
张恒摇了摇头,他本不打算与此人计较的,毕竟两人现在根本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跟这种人计较,传出去会让人看不起。
但是对方给脸不要脸,张恒也没辙。
张恒生性就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君子,他一向认为尊重不是人给的,是自己争取的。
便笑着道:“诸位叔伯长辈,晚辈在来县城的路上,看到有一只蚂蚁在一棵大树下唠唠叨叨,晚辈好奇走近了一听,听那蚂蚁道:这树实在太可恶了,居然挡着我的道,看我将他搬开!晚辈抬头一看,发现那棵大树高耸入云,遮天蔽日,不是人力所可以挪动的,那蚂蚁实在太二了!”
张恒一本正经的摇着头道:“二出了一种境界!”
众人那里还不明白张恒的意思,纷纷哄然大笑。
“二出了一种境界!”一个胖子笑的肚子作疼,腰都直不起来:“这读书人真是高明,连骂人都不带脏字!”
钱二却被气得七窍生烟,正要发作,这时候几个衙役走进来,道:“县尊,县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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