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现在的表情完全跟张学良初次跟李若风见面时的情形相差无几。
若冷的大冬天,老蒋的光头上居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禁不住以袖拭了拭额际的汗渍,“汉卿,我真没想到你的东北军拥有如此厚实的家底。”
张学良入目老蒋的神态,不由想起了李若风当时跟他说这番话时的感受,禁不住心中一软,说道:“其实,日本人并没有委员长想像中的那么强大。别看他们暂时占住了吉林,但那完全是满清那些遗族在背后搞的鬼!虽然小日本占了吉林,但我却把他们在南满的所有工矿企来连锅一把端。没有辽阳、鞍山、本溪的铁矿和煤,小日本的钢铁产量最少下滑减产三成以上。加上他们国内受这次全球性的经济危机的影响,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所以他们才急于发动战争,意图通过抢占我们的资源,来缓解他们国内的危机。我们的战争潜力比小日本大得多。忠国跟我说过一句话,对日本人,打不赢也要打,不管是打上三年、五年、十年甚至一百年,也得一直跟他们打下去,就是不能跟他讲和!我们中国地大物博,纵略纵深极长,人口也比小日本多得多,我们拖得起,而小日本根本就拖不起!”
“汉卿啊,明朝的灭亡,满清十万铁骑入关只是外因,但究其根本,还是李自成的农民义军为祸。”老蒋回复了他惯有的从容镇定,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攘外必须安内的国策是不会错的,对日本人,我们当然要跟他们打,但中日两国全面战争开始之前,一定得集中我们所有的力量,先将赤匪剿灭,不然的话,我们的国家真有可能像末明一样被亡国灭种。”
“对付赤匪,就好比一家人两兄弟在打架,而这时有一伙强盗闯进来。如果这时兄弟俩不联手将强盗打跑,难道您觉得强盗会帮着一个兄弟去打另一个?他们不趁这两个兄弟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将两兄弟全灭了,把他们家里所有的财物全抢光才怪!”张学良很形像地给老蒋打了个比喻。
“汉卿啊,现在正值党国多事危难关头,你我兄弟应当携起手来,共御内忧外患才行啊!”老蒋开始打起亲情牌,祭出他也是张学良结义大哥的身份。
“赤匪是苏联人意图分裂我们中国的阴谋产物,对之我们当然得全力剿灭。但是,中正大哥,现在我们得全力以赴将日本侵略者赶出国门,再回过头来收拾赤匪也不迟!”张学良
“你的那个北方抗日民主政府……”
“先抗日,再剿匪,汉卿保证一切唯大哥所命是从!”张学良心肠还真不是一般的软,一时间竟把他之前对老蒋的满复怨恨全然记不起来。
“那好,我们就全力打好上海这一战!”老蒋见达到预期意图,非常干脆地答道。
“大哥,那我马上派兵驰援上海,保证让小日本来多少我们就灭他多少!”张学良兴致勃勃地说道:“打完上海,我们接着就把山东的日军全部赶下海,然后挥师北上。”
“汉卿啊,这饭得一口一口地吃,心急是吃不了热汤园的。”老蒋不置可否地拉起张学良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着,“我知道你的部队都是精锐,但好钢就得用在刀刃上,国民政府的军队还有一定的实力的,正好我也可以借此机会验证一下我们的军队跟日本人的军队差距在什么地方。”
听老蒋这么一说,张学良也不好反对,“大哥,既然您这么讲,那我只好命国防军整装待命,只要大哥一声令下,随时随地可以开赴任何战场!”
“好!好!好!汉卿,你不愧是党国的栋梁之才,大哥记得你这话,一定会让你有大展身手的机会。”老蒋笑眯眯地再次拍着张学良的手背说道。
张学良被老蒋笑得心中没来由地心中一悸,似乎觉得他这位大哥的话里有话,但一时之间又没能琢磨得透。
张学良没有在徐州多作停留,第二天便搭乘他的主席专机回北平。
2月2日晚上,上海法租界百乐门大舞厅。
1929年,原先开在戈登路(今江宁路)的兼营舞厅的“大华饭店”歇业,被誉为“贵族区”的上海西区,没有一个与“贵族区”相适应的娱乐场这使得上海大亨们很没面子,于是中国商人顾联承投资七十万两白银,购静安寺地营建“paraounthall”,并以谐音取名“百乐门”。
这座设计风格独特,装饰豪华的娱乐场,被江南一带的上层社交圈子称为“东方第一乐府”。建筑共三层,底层为厨房和店面,二层为舞池和宴会厅,最大的舞池计500余平方米,舞池地板用汽车钢板支托,跳舞时会产生晃动的感觉。
大舞池周围有可以随意分割的小舞池,既可供人习舞,也可供人幽会;两层舞厅全部启用,可供千人同时跳舞,室内还装有冷暖空调,陈设豪华。
三楼为旅馆,顶层装有一个巨大的圆筒形玻璃钢塔,当舞客准备离场时,可以由服务生在塔上打出客人的汽车牌号或其他代号,车夫可以从远处看到,而将汽车开到舞厅门口。
七点半左右,一辆黑色道奇轿车在百乐门的大门口“嘎——”的一声来了个紧急刹车,吓得两个门童直打哆嗦。
随着车门打开,打扮得完全像个绅士的雷兹曼穿着一身不从哪里弄来的黑色晚礼服,趾高气扬地昂着他高傲的日耳曼头颅,从车内走出,驾驶座上,充当司机的赫然是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的格罗尼莫夫。
对于大上海十里洋场是繁华,雷兹曼和格罗尼莫夫早有所闻,但一直无缘见识,这回有了机会,听说是去跟个美女接头,两个家伙谁也不肯相让,最后没法子,把其他队员全部否定,他俩亲自出马。
瞧他们这身行头,肯定是租界内的某个大人物倒了八辈子血霉,所以才被这两个地狱火特种部队头子相中了。
格罗尼莫夫这时也打开车门从驾驶室内走出来,早呆在一旁等候的泊车车夫点头哈腰地打招呼,麻利地钻进驾驶室将车开到停车场停好,然后跑过来将车钥匙交给格罗尼莫夫。
格罗尼莫夫接过钥匙,顺手从西裤口袋中摸出一张五元面额的法币,扔给车夫,乐得这个约摸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车夫一个劲地用带着有浓重中国腔的英语点头哈腰地“散客哟”个不停。
这会儿早就买好门票的雷兹曼朝格罗尼莫夫扬手打了响指,两人勾肩搭背着一块走进了百乐门大舞厅的旋转式大门。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晓色朦胧转眼醒大家归去。心灵儿随着转动的车轮,换一换新天地别有一个新环境,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
舞台上穿着高分叉旗袍的歌女一边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一边拿着麦克风用一种带着磁性的靡靡之音在乐队的伴奏下卖力地唱着,舞台灯光的闪烁下,浓妆艳抹显得格外妖娆性感。
闸北的战火,似乎一点也没能影响到这儿的歌舞升平,一对对穿着入时体面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搂着抱着随着舞曲尽情地跳着,完全一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景像。
不久之前刚从闸北交战区改头换面跑这儿来的格罗尼莫夫和雷兹曼显然被这种场面弄得有点不知所谓。
上海明明有两个国家的军队在激烈交战,怎么这里的中国人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在这里花天酒地欢歌笑语。
二人一前一后地舞池边上转了一圈,不时跟窜过来卖弄风骚的舞女调笑几句,占占便宜,没一会儿,便发现了他们今晚要找的目标人物。
川岛芳子一身女式男装打扮,穿着一套格子西装头戴同色鸭舌帽,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莎士比亚剧集》,鼓囊囊的胸脯让人一瞧就知道这是个带刺的美女。
格罗尼莫夫和雷兹曼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分开,格罗尼莫夫走到川岛芳子对面的一位正在等待客人临幸的美艳舞女面前,假装用一种带着重重洋腔的中国话跟这个美女谈起了生意,一边聊着一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川岛芳子周围的人群。
雷兹曼则机警地朝舞厅内各处都扫视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可疑人物后,方风度翩翩地来到川岛芳子的面前,用流利的中文说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您德文版的哈姆雷特吗?”
雷兹曼的问话显然大大超出了川岛芳子的预料,她根本就没想过李若风安排来跟她接头的居然是个德国人。
“对不起先生,我只有罗密欧与朱丽叶。”川岛芳子说出了接头暗语。
雷兹曼极有风度用一个欧式礼议,邀请川岛芳子共舞一曲。
二人相互搂抱着随着舞曲慢慢转到一个不受让注意的角落。
“‘坠落天使’,撒旦(李若风为自己取的代号)的通知你收到了吧?”雷兹曼在川岛芳子的耳际轻声问道。
“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川岛芳子媚笑着看起来像个职业舞女。
“找个安全点清静点不受人干扰的地方。”雷兹曼说道。
“那最好去三楼开间房。”川岛芳子答道。
一曲舞罢,雷兹曼搂着川岛芳子的腰,二人有说有笑地看起来像对久别重逢的情侣,亲热无比地直上三楼的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