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紧邻着这条通往铁岭黑龙江的主干道,三面环山,前后百余里就这么一屯子,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经常有人在屯子里歇脚打尖,相比一些偏远点小镇,这个屯子人气更显热闹一些。
屯子里除了常住有百来户人家,还有几家酒馆、旅社和杂货店。人多货多,也难免成为土匪们惦记的肥肉。
据狗蛋介绍,屯子里的杂货店和旅社都是日本人开的,进屯子里的土匪基本不敢动那两家店,而是专挑那些家里有闺女和小媳妇的原住民祸害。据说有几次的匪祸,还是那两家店的日本商人因跟嘴屯子里的原住民发生口角冲突故意引来报复的。
在得知这个情况后,李若风心中铲除黑虎寨的念头更加坚定,同时也在考虑是不是有必要把靠山屯里明显是关东军眼线的那两个据点拨掉。
黑虎寨的土匪们对三当家刘黑七追杀一个小毛孩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而且在靠山屯砸窑也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是以连个放风的观察哨都没安排,十几号人成群各自找乐子。
在距屯子口约一百米左右的岔路口,李若风一行四人飞身下马,彪子当尖兵,四人端着枪呈扇形队形散开,机警地借着路边地形为掩护,向屯子里摸去。
土匪们虽然没在屯子里杀人放火,却也使整个屯子鸡飞狗跳,女人的尖叫在土匪们放肆的笑声里此起彼伏。
四人分成二人一组,彪子跟四虎一组,李若风则带着狗蛋,分头行动。
基本没什么悬念,也没遇到激烈抵抗,稀落的枪声没响多久,不到五分钟,就把那些正在祸害女人的土匪全部解决,只有李若风这组留下三个活口便于更进一步摸清楚黑虎寨的情况。
问口供的活由四虎来负责,在战斗结束后,狗蛋拎着刘黑七的人头去屯子西北角的坟地祭亲人去了。
整个屯子突然一下子变得死寂般的静,就连原本狂吠的土狗也只是发出申吟似的低咆。
没人敢出来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李若风出现在靠近屯口的那间铺门紧闭的杂货店的门口。
杂货店规模不大,屋檐下挂着的那盏发着昏红暗光的气死风灯在北风中摇曳摆荡。
“呯呯呯!”李若风擂响店门,沉闷的声音在屯子的夜空中飘荡显得格外刺耳,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
店里先是亮声油灯,随后门栓“嗦嗦”,一个瘦小干巴的须发花白的老头,披着件羊皮大袄出现在店门口。
“不管你们是哪来的绺子,最好是把盘子探清再来敲门,不然的话,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可不是什么好事。”瘦小老头那双三角眼里有一丝恶狠狠的凶厉之色一闪而隐,斜瞅着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李若风,牛气哄哄地说道。
“老子既然敢跟黑虎寨架梁,就没理由空手而回,听说整个屯子里就这个店最肥,老东西,要钱还是要命?”李若风装出凶神恶煞的腔调,瞪着瘦老头儿声说道。
瘦老头没被李若风唬住,探出小脑袋朝屯子里四处望望,“看来黑虎寨刘黑七带来的这二十多人枪已经被你们黑吃黑收拾了,你就没问问黑虎寨的人,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没绺子敢动这个铺子?”
“听你这老头的意思,黑虎寨的人在存心坑老子?”李若风既然打算探这个老头的底,当然就得继续装下去。
“哼!明白就好。”瘦老头的腔调那真是比正牌土匪还嚣张。
李若风装模作样的用一种疑惑地眼神上下打量着瘦老头,“妈的,老子怎么看你个老不死的也不像有来头的大人物,你今儿个如果不能说个一二三来让老子心服口服,老子保证会让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知道马王爷倒底长有几只眼!”
“巴嘎亚路!”瘦老头被李若风一通抢白直气得两眼翻白,下意识地用母语发飙:“你这个愚蠢的支那人,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威严也是你们这等下三滥的草寇开罪得起的吗?”
“日本人?!”李若风像是真被吓住了,失口惊呼。
“巴嘎!还不快滚!”瘦老头得意妄形地吼道。
“我操你龟孙子,日本人咋了,老子宰了你个小日本又咋了!”李若风说完,抬手对着瘦老头的胸口连开三枪,边开枪边骂:“你个日本矮挫子竟敢在老子面前摆威风,老子今儿个就给你来个杀光抢光烧光,操!”
“当家的,真干?”彪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李若风身边,配合着继续演给屯子里藏在暗处的某些有心人看。
“宰都宰了,还能假得了,还不给老子动手!”李若风叫嚣首吼道。
“当家的,您瞧好了!”彪子狞笑着举着枪冲进了杂货店。
紧接着店内便传来连续不断地盒子炮响,跟着便是一阵“叮当哐啷”翻箱倒柜声音。
一个小时之后,四人提着将大包小包绑在缴获的马匹背上,呼啸着纵马冲出屯口,消失大茫茫夜色之中。
没过一会儿,从屯子里那家旅店里鬼鬼崇崇地溜出两个人影,跑到杂货店查探,然后返回旅店。
没多久,从旅店院子里冲出两人两骑,快马地冲出屯口,在主干道上左右一分,一骑朝李若风一行人马消失的方向追去,一人则向奉天方向奔去。
距靠山屯东北方向的一个小山窝子里,李若风带着狗蛋正在将从靠山屯搜括来的财物枪械就地掩藏。
差不多近夜里十点钟时分,四虎和彪子方从山窝子外赶过来跟李若风会合。
“少爷,果不出您所料,屯子里有人去报信。”四虎一边下马一边说道。
“都弄干净了吧!”李若风将靠山脚的一个小山洞用土填好,问道。
“少爷,咱们办事,您尽管放宽心。”彪子接口答道:“一个是去黑虎寨报信,一个是去找关东军报丧,都清理掉了。保证不会留任何尾巴。”
“根据四虎取得的口供,黑虎寨里竟然有一个小队的鬼子脱了军装在寨子里常驻,有了这个变数,我们原定的计划就不得不更改了。”李若风面色凝重用手中一根小树枝在地下画圈,“鬼子小队的编制一般情况人数在五十人左右,步兵小队辖一个机枪组(二挺轻机枪)、一个掷弹筒组(二个掷弹筒)和二个步枪组。每挺轻机枪编制四人(指挥官、射手、两名携弹药的副射手),每具掷弹筒编制两人。这等火力配置,再加上其它近二百号土匪,看来我之前把黑虎寨想得太简单了。难怪黑虎寨能在这方原百里地面横行猖狂。狗蛋,对不起,除掉黑虎寨得从长计议。”
“没事,少爷,反正我的仇已经报了,我早就知道黑虎寨难打,没几百号人枪,肯定打不下来。”狗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边咬着牛肉大饼一边笑呵呵地说道。
“少爷,我们犯不着强攻,将他们的人引出来逐一干掉不就行了?”彪子不解地问道。
“我现在没这么多时间在这里耗,四叔只要一回堡里,家里肯定会有一大堆子事等着我回去处理,黑虎寨,呵呵,就让它再多威风一年半载吧!”
“那少爷您的意思是?”四虎若有所思地问道。
“连夜赶路,今晚咱们惹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得尽快脱离黑虎寨的势力范围。到铁岭咱们改乘火车。”李若风将手中断枝一扔,作出决定,转头望着狗蛋问道:“狗蛋,你有伤,这连夜赶几百里地,能不能撑得住?”
“这点小伤,没事,少爷,我的命是您救的,大仇也是您帮着报的,我这条贱命,从今往后就是您的,您到跟哪,我就跟哪。”狗蛋目光坚定地说道。
“嗯,现在原地休息,先对付着吃掉干粮,反正咱们现在一人可带三匹马,凌晨一点出发,目标铁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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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风在靠山屯顺手弄出来的这档子事,他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在黑虎寨和关东军司令部,这次的靠山屯事件那就成了“靠山屯惨案”。
关东军司令部一面下令给黑虎寨要求陷期找出这是哪股胆大包天的绺子居然敢挑衅大日本皇军的天威,一面向奉天的东北军政府提出强烈抗议,并借此机会再度从朝鲜向中国境内增兵。给出的官方理由是,既然中国政府无法保障大日本帝国侨民在满州的人身和财产安全,那么大日本帝国的侨民就由大日本帝国的皇军来实施保护。
日本人的抗议,把国民政府折腾得够呛。
蒋大总纺这会儿正忙着对付冯阎李白三大集团,自然是把这个皮球踢给了张少帅。
张少帅连亲爹被日本人谋杀了也不敢吭气,对关东军这种小规模的增兵更加不敢有异议。他只能交待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命令东北军展开新一轮的剿匪行动。
黑虎寨也因为这次事件,加强了对周边土匪势力的打击和收编,地盘迅速扩张。
李若风的行踪从北平凭空消失,更加引起了日本特高课的重视。他们似乎从李若风这种不可理解的举动中,嗅到了一丝此人不友好的味道。
而这时的南京,中央组织部统计调查科情报分析室。
中统的一干官员正围绕着一份前不久从日本传回来的情报展开讨论。
与会的特工人员中唯一的那名女少校,正是跟着伊藤正夫从上海到天津的那名戴顶鸭舌帽的美女司机。
“这样的一个人才,为什么我们之前从没有关于他的半点资料?”穿着一身笔挺西装打份得完全像个绅士的陈立夫拿着手中的一叠资料,皱着眉头望着底下的一干手下不悦地问道,语气明显地对其部下的工作效率很不满意。
“主任,关于留日陆士生的档案,我们正在整理,还没有完善。”坐在陈立夫左下手的一名装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一边用手帕拭着额际的汗渍一边接话答道:“通过国民政府委派出去的留日陆士生我们都建有档案,但经民间其它渠道去日本留学的,没有日本政府的配合,我们很难把档案建全。”
“叶蓓叶组长,这份情报是你们小组发掘的,报告上说,你在天津曾远远地见过此人一面,对此人,你有何看法?”陈立夫左手手指在红木桌面轻轻敲弹着,望着对面那位着极为合身的将校呢军装的美女少校问道。
叶蓓深呼吸了下,起立向陈立夫敬了个礼,神态显得很谨慎地说道:“报告主任,当时属下跟徐副组长一起,距离较远,听不清李若风跟伊藤正夫之间的对话,但我们用相机清晰地拍下了他们见面的众多细节。根据属下当时的观察,李若风的表情令人看不出来喜怒,印像最深的感觉就是冷漠。他跟伊藤正夫的交谈时间不长,伊藤正夫的表现,明显是不愿得罪此人。而站在伊藤正夫身后的那两名关东军少佐,其表情则是非常明显的不满和愤慨。综合这些细节,属下个人的观点,李若风为日本人所用的可能性非常小,属下建议尽可能吸纳此人为党国所用。”
陈立夫挥手示意叶蓓坐下,朝与会众人举起手中的资料,面无表情地说道:“日本陆军大学优秀士官毕业,早稻田大学优秀学士毕业,所学专业涉及军事、医学、机械、化工,更重要的是,他先后挑战日本最著名的三大剑道道场,无一败绩,就连现在被日本人视为武神的千叶精藏,也被他折服。诸位,我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会严格封锁李若风挑战三大道场的消息?你们知不知道这里面蕴藏的政治意义有多么重要?”
看着这干面面相嘘的部下,陈立夫将手中资料重重往桌面上一摔,语气极严厉地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要尽快看李若风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是!主任。”与座的中统精英不约而同起立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