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样,还真有些棘手。看来还得韬光养晦一段时间,才能成事。以我观之,张秉此人,半年之内,必有大祸将至。这半年内,咱们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陈初六缓缓将自己的计划说出。
石炭监务这个破差事,算是应下来了,这个差事的劣势,其实是陈初六的优势。在外人看来,这个破差事,只能自掏腰包,完全是费力不讨好。陈初六接下此事,正好可以消除别人的戒备。
陈初六在曲阳找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做自己的衙门,取名“石炭监”。但实际上却是给徐良骏他们办时报,这次改名,叫做“曲阳周刊”。暗地里,开始兵分三路,进驻清源、榆次、曲阳三个县盛产露天石炭的地方。
先搜集情报,打听消息,掌握当地石炭的行情。但凡知道有成势力的,就纠集弓手、白役壮丁过去追比税款。一时间,石炭监名声狼藉,民间有人咒骂:与民争利,不得好死。张秉听了这等消息,拍手称贺,更是放心。
另外一边,让赵雅派他手下的人,刺探永利监的情况。永利监压根就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想要让他买不到石炭,故而整个永利监的储量,也撑不过十日。只要陈初六一卡,必然断顿。一旦断了石炭,永利监数千工匠,就得断粮。
到那时,永利监只好到陈初六手中买高价的石炭。即便这样,他们也绝不会选择用自己手中的木炭,因为那木炭,仍然比石炭价格高很多倍。陈初六转眼,就成了独霸整个太原石炭的巨鳄。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迟早一天能达成心中所愿。
对下面来说,石炭价格抬高了,那些靠掘炭的贫苦百姓,就能有更高的收入。如果陈初六能打开市场,需要更高的产量,就可以让那些无田无地的百姓,长期在矿场工作,多了一条养家的路,这便是为生民立命。
眼下倒有两个麻烦,一个是手底下人手不够,一旦大张旗鼓办事,就会忙不过来,吃不下这么大的盘。二是手中的权不够,上面得提防张秉和永利监串通一气。没有人,等刘沆、高阳二人到了之后,就会迎刃而解。至于权,就得看如何扳倒张秉了。
五日一次议事,陈初六照常参加,半个月咻的便过去了。曲阳、清源、榆次三县,早已经找到最好的地方,能够方便收、储、运石炭。陈初六命人在这些地方,先把矿场给搭起来,引而不发。
可却有一件事情,将计划给打乱了。这一日大议,陈初六正在一旁当观众,忽然外面跑来衙役,焦急道:“知府大人,出大事了。石盆寨外面的流民,嫌咱们施舍的粥太清寡,闹了起来,把施粥的地方砸了,还伤了官府数人。”
张秉面色顿时冷得跟冬夜一般,沉声道:“知寨、兵马监押、石盆寨主簿何在,有流民闹事,他们为何不令弓手射杀就是。”
那衙役回到:“闹事的流民,实在是太多,事发突然,那些流民将知寨绑了当成人质,寨内虽有弓手,却不敢乱来。”
“石盆寨至此,走文水水路,须半日路程。可施粥明明是中午、晚上才有,那这件事情,恐怕是昨天晚上的,尔等为何迟迟不报?”
“知府大人,监押、主簿用尽了办法,实在无法平息此事,才派人前来。请大人做主……”
堂内的签判、推官,此事也是拈须思考,史才良道:“太尊,流民闹事,还打伤绑架了朝廷命官,此事若传出去,本府必为官场所耻笑。”
“石盆寨乃本府西北门户,若流民把事闹大了,抢了石盆寨,那本府势必门户大开,石盆寨之后就是文水两岸,那可是一马平川。”
“到时候,就会有成千上万的流民涌入,与本地百姓争食。但此事离收夏粮,不足半月,这可如何是好?”
底下乱作一团,张秉却有自己的打算。出这等大事,按照张秉的性格,肯定是要亲赴现场,带着弓手将那些“刁民”杀个一干二净。可他现在却担心,自己一旦出去之后,整个府衙可就只剩下陈初六这个绯服了。
到时候,陈初六会不会在背后煽风点火,参他一个滥杀无辜之罪,然后一举夺走府衙的大权?张秉对陈初六,是放下了一些戒备,可权欲极重的人,疑心定也不浅。张秉看向陈初六,道:“未想驸马上任不到一月,本地就发生了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陈初六侧过身道:“此事乃刁民闹事,非太尊之责,但石盆寨乃要害之地,还是当尽早处置。”
张秉拈须道:“唔,兹事体大,本官当亲赴石盆寨。府衙之中的事情,就只能托付驸马了。”
陈初六闻言,心知是计,起身道:“太尊折煞下官了,下官为官日浅,何以能担此重任?再说了,千年史书中哪里有将上官推到危险之中,自己在后方安坐的道理?还请太尊留在府衙中,下官替太尊去石盆寨走一遭。”
张秉见他如此说,十分高兴,点头道:“驸马,果然有豪气,但你是词臣出身,不知刁民的彪悍,岂能让你一人去?史司马、麴司马,你们二人在府衙掌事,本官同驸马一起去石盆寨。”
“下官也愿与太尊一同前去!”
“不用这么多人。”张秉话虽如此,但还是在下面点了几个人,无疑,这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心腹,而是他根本不信任的人,正如陈初六一样,只有将其留在眼皮底下,才能放心。何况,如果有人参他滥杀无辜,那么这些跟随一同去的人,也都逃不了一个连坐的罪。
点齐了人,张秉吩咐道:“事不宜迟,速备快马,再调两棚弓手、乡勇,一同前往,务必明日天亮之前,到达石盆寨。”
“遵命!”
陈初六来到府衙外面,让陈长水回泥屯庄,将此事告诉给家里人。随后,张秉等人在府衙门口等候,衙役牵来快马,在场要跟着去的官员,都是面露拒绝之色,他们几个平日都坐轿,几个会骑马?
但见张秉却牵过一匹枣红色马,摆手挥开那些扶他的人,然后拉住马鞍,一踩脚蹬,翻身上马,好似饮水一般平常。这令陈初六,有一点小惊讶,张秉的年纪可不小,六十岁的人,而且还不是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