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运转速度,向来很慢。陈初六知道自己授官右文殿修撰之后,还得等一段时日,才能正式入职。
与此同时,汴京将新科进士的名录抄送在邸报之上,快马加鞭,送往各州县。
按后世的地名说,乃是四川。安州,州府里头,一名穿着绿袍的官员,站在安州城上眺望。
远远地只见一匹快马,扬起了尘土加鞭赶来。那骑手身上,挎着信件。绿袍官员踱步了一下,注视着自己经营了八年的安州,竟然有些不舍。
此人乃是萧贯,大中祥符八年中进士第二名,通判安州。一任之后,升知州,时至今日,政绩卓越,听说要召还回京了。
回京好啊,想着等政绩卓越召还回京,便是平步青云。可古人云,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京官哪里又比得上自己在这里快活?
只是听说新科进士要出来了,也是要有人来替代自己了。
不一会儿,那骑手进了安州城。一声报字,将沉思的萧贯拉回来了:“萧大人,末微受新任通判大人差遣,知会大人,明日新官上任,还带来了召还萧大人的圣意!”
“唔,知道了,你替本官去回禀新任通判。”萧贯吩咐道,又问了一句:“对了,新任通判是新科进士,你手里可有新科进士的邸报?”
“正要呈给大人。”那人讲邸报交上来,萧贯翻开一看,映入眼帘的,便是“陈初六”三个字。
顿时,一个矮个子的小孩,映入了他的脑海里。萧贯笑道:“竟然是他,他中了状元!那颜兄呢……”
从上往下找了一遍,却没发现颜子义。萧贯笑了笑:“若是陈初六年长几岁,在先帝时就中进士了吧。如今我进了汴京,他却又要离开,我们二人,何时能见上一面。”
次日,新任通判来了。萧贯回京,升任太常丞,正五品。
洪州府周学提手里,也端着了今年春闱的新科进士名单。他攥着名单,激动不已:“状元,瞧见没有,咱们南人,终于拿到了状元,扬眉吐气,扬眉吐气!”
南北之争,自开国以来便存在,一直以来,北方进士数量和状元数量,远远大于南方。南方读书人,更是连头都抬不起。
周学提忙是道:“快快快,快将此好事通报漕司、宪司、帅司,让他们嘉奖陈家。要在临川树状元碑,让陈初六做我南方读书人的榜样!”
漕、宪、帅三司长官听了这个消息,俱是震惊不已。对于地方官来说,科举兴旺,也是政绩之一。江南西路,自从上次萧贯夺得榜眼之后,一直没动静了。
这一下破天荒出来了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那政绩可是大大的了。这些人急忙传令,赶往临川县。
临川这一偏僻小县,招来了如此多的大官,李下问都有些害怕。就算是死罪,也招不来这么多人啊。
可下一秒钟,李下问听见这群大官要升自己的官!
“李知县,你教化地方,大有功劳啊!快快,将陈初六的事迹查一下,我等要为陈初六立碑述传,以为榜样!”
----章津
萧条的码头,如今已经成了繁荣的小镇。章津津丞,也换成了陈长水的父亲陈大牛。周家一行人离开之后,陈家在临川可没有一个近亲了。
但陈家的生意,终究还是陈家的生意,别人抢不走。陈大牛以陈家大管家自居,帮忙打理陈家的一切。
在不远处一片田野里,种着一些水稻。这水稻是陈家一位老朋友送过来的,说是从南方带来的。
这水稻长得很快,别的水稻才不过到膝盖处,这水稻已经长成了植株,预备开稻花了。
水稻的另外一边,地上长着很多圆滚滚的东西。湛清碧绿的,还有条纹,似乎是某种瓜。
但看着绿色的模样,估计没熟,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弄着吃。只等长成了,送到汴京去,让少爷掌眼。
而今天,章津的人都听到了十分隆重的敲锣打鼓的声音。不一会儿,章津街上的人,全散了,鸟兽尽。
“嗬,我这辈子还能看到穿红色衣服的官呢!”
“不简单,还是一次看四个!”
“啧啧,都躲好一点,别让人家发现了。”
陈大牛匆忙赶了回来,李下问嘱咐他摆好香案,招募童男童女,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随后,漕、宪、帅、学道四个穿红衣的人呢,就开始皱文了。
提笔写下歌颂陈初六的文章,立在陈家大门口。而且立下规矩:凡到临川上任的县官,路过这里,都要下马下轿,执弟子礼。
不久之后,接到消息的,还有认识陈初六的很多人。林雪中,也在一方县衙里流下热泪。旁人见了,不明所以。他们不知道,亲手教出一个状元的滋味是什么。
汴京,大内。小皇上端着一本韩非子聚精会神地在看,却看不进去一个字。翻了翻桌上的奏折,却嘀咕道:“奇怪,新科状元授官的折子,怎么还没送来。”
“皇上,新科进士,要因材授官。吏部的事儿挺多的,晚一两天实属正常。要不,奴才去太后那里瞧瞧?”
小皇上噘着嘴,看桌上一堆无关紧要的政事,叹了口气道:“你去皇娘那里看看吧,这一堆破玩意儿,朕不愿看。”
说话间,外头跑来一太监:“哎哎哎,皇上,皇上,折子来了,新科进士的授官折子来了。”
“哦?速速拿来。”小皇上接过折子,揭开一看:“咦,右文殿修撰,这是什么官!”
“回禀皇上,这是修史的,从六品。”
“修史?怎么不修屁啊?”皇上站起来骂道:“不成不成,陈初六不能当这官,这是委屈他了。来人,给朕驳回这折子,朕不会画可的!”
一众太监不敢吱声,他们可不敢跟皇上说,你没这个权力。皇上发了一通火,坐在椅子上冷静下来了:“你们想个办法,让陈初六能到朕身边来。”
太监们面面相觑,个个都是不懂。还是一个老太监稳重,上前言道:“皇上,为今之计,只有让陈初六能立更多功,让他赶紧升官了。”
“唔,没错,可他一个小小的修撰,能立什么功?”小皇上很郁闷,身边没有一个体己的人。纠结了半天,草草在折子上写了一个可,然后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