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在帝心,就是让天子记住。领导知道你优秀了,加上关系过得去,升职加薪还不是指日可待?
话说洪青阳这么帮陈初六,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的事情发生,洪青阳也不例外。但洪青阳的这一点点私心,放在太阳底下,那也绝对可以称作“无私奉献”的。
他无非是想,让学生出息一点,他就能荣休,母凭子贵,师凭徒显嘛。亦或者,作长远投资,让陈初六今后也帮助自己的后背。此时,听了皇上的话,他便回到:
“回禀皇上,此子姓陈名初六,尚待贡发解,才十六七岁。”
“十六七岁?”天子激动地眼神,黯淡了不少,此子有才又如何,唉。年纪太小了。
又问道:“他为何不入京科考?”
“回皇上,此子本来年幼,欲多读几年书,增广见识。”
“读书?读书哪里有比国子监更好的地方,增广见识,又哪里比汴京好?你说他家贫寒?”
“是,他父亲任津丞,他外祖翁任城砦主簿。”
“唔……大宋……还有这等官职?朕怎么没听说过……”
“此职甚微,本不堪入皇上的耳朵。”
“哦,”天子颔首,然后侧身喊道:“来人啊,传朕口谕,让晏殊入大内觐见。”
卧病许久的天子,起床了,穿好衣服,精神饱满的走进了书房。大内里面,宦官也开心起来,奔走相告。他们可指着这一位天子,能多活一些时日呢。
晏殊怀着忐忑的心来了,他在想,这次皇上要是又叫错人了,我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还是特么的拒绝呢?他是翰林学士,任免宰相,他可以写诏书,但任免尚书等职务,又不是他的职责了。任免知州啥的,他又可以了。翰林学士,分工明确,如果干了别人的活,不会评优秀员工,只会被人骂作僭越。
来到里边,看见天子居然重回书房,不由欣喜,瞧见旁边洪青阳在,他心里又说,这人在做什么?难道,是他来了,治好了圣上的病,要奉上他?
唔,他是国子监直学士,不如就让他来做翰林?
却在这时,宋真宗赵恒并未说话,赵恒示以一篇文章,问道:“晏爱卿,你看看这篇文章,如何?”
晏殊双手接过,仔细看了一下,点头道:“嗯,这篇文章,当与唐代韩昌黎齐,不愧是洪……”
他想说,不愧是洪学士的文章啊。但天子赵恒却抢先道:“哈哈,你不知道,这篇文章,乃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所作!”
“啊?”晏殊脑门子转得快,回到:“恭贺陛下,国中少年英才,国运日盛!”
“唔……”赵恒点点头:“此子的确是少年英才,朕的头热,读了这篇文章之后,竟然缓解。奇哉!晏爱卿,你拟一封诏书……”
晏殊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小书桌,提笔道:“皇上,您说吧,我落笔成书。”
“嗯……”赵恒沉吟片刻道:“此子出身微末,家中尚有为朝廷效忠之人,虽说贫寒,可谓忠臣之后。此外,少年怀有大才,文中藏着大志,洪学士又举荐……哦……晏学士,你按照我的意思写,自己斟酌字句。”
“是,皇上。”
“就让他父亲,从地方调到开封吧,某个津口,再升高一点官职,也无妨。主要是让他一家子,都迁到京城,他才十七岁,这样才能安心读书啊。”赵恒一点点吩咐。
不过,这九品之外的官职,他哪里记得清楚,倒是晏殊,身为学士,是记得了。他知道,当今天子,是十分喜爱这个少年的,调到京城,官大了,让外人嫉妒,官小了,皇上不高兴。
笔尖一落下,写了“籍田令、登士郎”两个。登士郎和太子少傅那种一样,定官员等级,工资等级,登士郎是正九品。籍田令是差遣官,也就是实际上办的差事,从八品,负责给皇上种田。
每年春天,皇上要举行郊社,籍田等礼节,亲自下地扶梨,那一块地,有百亩。当然皇上不能亲自把这百亩地种完了,就要交给籍田令来负责。晏殊不知道少年父亲本是如何,但应该品行还不错,这个官,只要安心种田就行了,应该能行才是。
写完了,皇上一看,点点头,批了一个准发。他批了准发,还不能下传,晏殊拿着这封圣旨,跑到中书省,解释了一番,中书省大佬批了之后,这才下发。但皇上亲自过问一个从九品小官,自然是被人注意到了,不少人打听起来,陈初六是谁……
晏殊回到翰林院,记起那文章。虽然,在皇上面前,不敢说皇上喜欢的文章差,但说实话,晏殊也的确喜欢这文章。晏殊就是那个写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大词人啊,文人相轻,但有时文人又惺惺相惜。
今年二十九岁的晏殊,觉得写下这篇《爱莲说》的人,好似他的知己一般。因此,他才给陈守仁安排了那么一个好的职位。一封圣旨从汴京快马加鞭,送往了临川。如果在时间轴上定个点的话,此时刚好和陈初六杀虎的时间不相上下。
八月,被贬的五鬼之一王若钦回朝,当然,这是宰相之首丁谓的功劳了。寇准已经被贬出去了,丁谓的头等大敌消失了,在中书省里,他的权柄越来越大,便轻视起了李迪等人。寇准被贬,但离汴京不是很远,丁谓告诉真宗,让寇准远贬。
天子说:“给他一个小州做知州吧。”
丁谓走出去:“奉圣旨,让寇准去又远又小的地方做知州。”
他私自加了一个“远”。
李迪警惕起来了,质疑道:“以往的圣旨上,从未出现‘远’字。”
丁谓冷笑一声道:“我亲耳听皇上说的,你难道想扇子修改圣旨,保护寇准?”
李迪无语,两个人的仇恨,自此开始。
寇准于是贬安州,然后又变为道州司马。过零陵,被蛮夷劫掠,那酋长知道是寇准之后,马上把东西还了回来,曰:“奈何夺贤宰相之行李耶?”
岁余,宋真宗猛然想起,环顾左右问道:“咦,怎么这么多天,看不见寇准了。”
左右莫敢答。
寇准去哪里了?寇准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