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在打盹。
一个二十出头短穿t恤细胳膊细腿,勉强可以从还可以看的脸上看出性别为女的女鬼——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溜过奈何桥。
一步,两步,飘,啊飘……
“站住!那个鬼魂!”孟婆醒了。
女鬼撒腿就跑。
奈何桥对岸是错落的光轮回通道,扑通——
女鬼掉进了一个散着红光的通道里。
身后传来孟婆凄厉的喊声:我的年终奖啊!!!
天界日志记载,凡间公元二零零九年,宿缘再启,宿缘之人轮回重转。
万法归宗。
简单说来,就是叶深深,穿、越、了。
一只被吃干抹净的蛋
投胎了?
好像如愿逃过了了孟婆汤?
嘿嘿~
叶深深睁不开眼睛,只是觉得正躺在一个柔软的地方,四周暖洋洋的,就像是躺在云里雾里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睁不开眼睛。
身下是软绵绵一片,那是床?
居然这么容易就轻松过关,还省去了喝孟婆汤?
她得意地在心里直笑:什么阎王,也不过如此嘛,嘿嘿……
只是老天爷似乎并不打算让她这么轻松过关,她等啊等啊等,等得迷迷糊糊睡过去又醒过来,居然还是睁不开眼睛。明明身体已经可以活动了,她就伸出手四处摸了摸。
——好像,不是在床上?如果在床上,那她头顶上那硬硬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就在她徘徊的时候,忽然,床猛烈震动起来!
一开始是一点点的幅度,后来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简直是在翻天覆地。
地、地震?不是吧!!
叶深深绝望了,是不是马上就要见到那个脸色黑的阎王爷呢?
“哇!”
床在一个剧烈地抖动后忽然安静了下来,叶深深就趁着这个时候费劲了力气,狠狠用力一睁眼,终于睁开了。只是四周却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再然后,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声响:叩、叩、叩。
有个诧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咦?哪里来的那么大一个蛋?”
蛋?
她左看右看,还是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哪来的蛋?
“凤凰蛋还是孔雀蛋?”
那个声音自言自语,然后又是一阵叩叩的敲击声。
叶深深忽而一阵心慌,奋力伸出手四处乱摸。
上面是硬硬的,左边是硬硬的,右边是硬硬的,等等,他说的蛋……该不会是包裹着她的这玩意儿吧?!
老天爷啊,她不过是砸个根地狱的柱子,不必让她投胎成个鸭鸭来惩罚她吧!!
“晚饭就是你了。”
那个声音轻快地很,然后敲击声又响了起来,明显是那个人在试验蛋的结实度。
晚、晚饭?
叶深深整个人僵住了,不能动弹,欲哭无泪。
想她叶深深,怎么着也算大半个全才,居然沦落到当人家晚饭的地步,等着她的也许是水煮蛋,也许是蒸蛋,也许是……蛋花汤。
她的嘴角抽搐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叫出声:“死混蛋你给我闪开!我不是晚饭!”
一阵天翻地覆。
唯一的可能是她作为一只蛋,被那个声音的主人以非常粗鲁的办法给推着打了几个滚,最后又是重重的一记,不知道砸在了什么地方。
喀吧——
很清脆的声音。
……
不、不是吧……
叶深深颤颤巍巍地祈祷:老、老天爷,虽然我平时也没怎么祭拜你,但好歹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你你你不用这么来惩罚我吧?!
“咦?裂了?”
外面那个男人淡淡的一声感叹很成功的把她打入了万劫不复。
叶深深凄凉地捂住了眼睛,身边忽然冷飕飕的,好像是刮起了一阵阴风,冻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才一瞬间的功夫,似乎有光从手指缝里透进了她的眼,微微刺痛。
脑袋上有东西抚过,轻柔得像棉絮一样。
她好奇地睁开眼,光影一下子刺进了眼睛。
“晚饭居然是个孩子。”
孩子?不是……小鸡小鸭么?
一瞬间叶深深泪流满面了,觉得有必要再跟老天爷交流一下:老天爷,你果然还是向着我的啊呜呜……果然是我为人纯良的善报啊~
只是下一秒,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可以加菜了。”
“……”
骗、骗人……
叶深深下巴险些掉下来,还没有彻底笑话那句话的意思,手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从脸上被扯了下来。
一瞬间,她的眼睛刺痛的厉害,不仅仅是因为很久没见的日光,更因为眼前从迷迷蒙蒙中渐渐清晰的画面:抓着她的手白皙如凝脂,再往后看是个纤细的身影,被一袭白纱慵懒地包裹着,三千青丝缱绻地蔓绕在身上。
“你是谁?”
她开口时,才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软软的孩童腔调。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抓着她的手臂一用力,就把她扯了过去,到了自己身前,然后轻轻蹲下了身。
一瞬间,叶深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所见到的,那是个……宛若天人的男子,两眼如星,眼色如琉璃。一张脸上三分带笑,七分揶揄,眼睫极长,衬得肤色如凝脂,唇红如樱。
好……好漂亮……她很丢脸地抬起手擦擦自己的嘴角,扬起脑袋朝他咧嘴笑。
那人听见她的问话似乎愣了愣,漂亮的眼里闪过几分诧异,马上被笑意遮盖。
“破壳就是人形,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抚,下巴,脖颈,肩,胸……所到之处,触觉柔滑得不像话。叶深深忽然有点犯困,被他这么按摩着直想睡觉。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她迷迷糊糊地朝美人眨眨眼,美人回了个笑容,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她的肩膀,慢慢地俯下了身子,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额,这姿势……太鼻血了吧?!
叶深深尴尬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想避开美人莫名其妙的触碰。挣脱不开就乱扭一通,结果是诶上了美人宽松的袍子里的肌肤,柔滑一片。
等等,柔滑?
叶深深忽然心率不齐,颤颤巍巍低头看了一眼,再一眼,终于确定——
“啊!!!”
没穿衣服!光溜溜的!!
“你个死色情狂给我滚开!”
一声嘶吼,风凛日昏,叶深深眼睁睁看着身上的美人抬起了脑袋,眼角流光,对着她勾起一抹笑:“再有趣也不过是晚饭。”
他说,再有趣也不过是晚饭。
晚饭晚饭晚饭……
“你你你要干什么?”她颤抖后退。
美人微微眯起了眼,薄唇轻启:“吃你。”
……
噗……叶深深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想歪,为此她深深反省了自己的不纯洁。但当一个活色生香的美男子一边说着引人遐想的词汇,一边做着截然相反的事情。
“放开!”
她挣扎,抬头只看见那个人眼眸中微光一闪,她就浑身软了。
他眯起眼,又俯身压上她,伸出舌头沿着她的耳际往下舔,路过脖颈,在锁骨那里打起了转儿,末了,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
“唔……”
叶深深狠狠瞪眼,眼睁睁看着他肆无忌惮的动作,只觉得湿滑的触觉在身上蔓延,最后是肩胛骨上忽然一阵抽痛,竟是那个人张口咬破了她的皮肤!
“混、混蛋!”
综上所述,叶深深推断出来以下三点:
1阎王爷因为她硬闯奈何桥记仇了,她投胎的不是人,是妖。
2她从蛋里出来了,遇上的不仅仅是个要吃妖怪的怪物,还是个色情狂变态!
3她十有做不成蛋花汤了,因为她会在这里被生吞活剥。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父母,居然把蛋抛在这深山老林里面,抛就抛了,也不藏好点,结果让眼前这个漂亮的怪物现了。
“停!!”
叶深深费劲力气嘶吼出声,嗓音之大,连趴在她身上的那个人都停下了动作,睁着琉璃样的眼睛看着她。
四周有风过,吹得树林里的叶子沙沙作响,地上的金黄枯叶打着卷儿跑。有阳光从树叶缝隙里面投射下来,照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的算得上“衣服”的布料被她刚才的挣扎扯下了一块,露出个肩膀,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本来是个不似凡人的景象,奈何他嘴边的笑却让人浑身毛,通体凉。
见那个人停下了动作,叶深深咬咬牙干笑,小心地动了动手脚,抵着他胸膛把他推开一点距离。
变态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勾起一抹笑,嘴角还残留着刚才咬破她肩膀的血,被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色嫣红。
叶深深抑制不了浑身的战栗,脑袋里面却飘过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字来形容他:妖孽……
眼见他又要埋头,叶深深情急,闭上眼睛豁出去了!
“爸爸!我可找到你啦呜呜……”不是有什么雏鸟情节么,如果她这辈子注定是从蛋里出来的,那看到的第一个人认定是亲人也不足为怪吧?能糊弄多久就挨多久才是硬道理。
“爸爸?”
那人眸光一闪,显然是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叶深深小心地改了个称呼:“爹爹?”
显然,爹爹起作用了。
那人眼里的疑惑一点点积聚起来,最后凝固了,眼里渐渐又泛起戏谑的光芒。
“爹爹会这么对你么,嗯?”
他邪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嘴唇,轻轻咬上一口。
叶深深石化了。
“可惜了,到吃掉还是不知道是个什么妖。”
那人轻轻叹息着,白皙的指尖划过她的脸。
可惜……可惜你个头!
她咬牙,趁着他抬头的空挡,对着他的手指狠狠一口咬下。
“啊。”
那人小声惊呼,叶深深就趁着他愣的间隙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那人吃痛地呻吟,她赶忙就地滚了好几圈离开他的束缚,然后站起身就跑。
只是,漏算了一点。
这身子刚刚出生,虽然个子似乎已经是人类七八岁女孩的模样,但是跑……难度还是有点儿。
砰——
狠狠摔了,果不其然。
完了……
叶深深很悲哀地爬起身,眼看着那个人揉着被砸疼的胸口一步步朝她靠近,再靠近,心里像是被冰水泼了,拔凉拔凉的。
“我……我皮糙肉厚,吃了伤胃!”
老天爷,来道雷炸死她吧!!
那人埋头低笑,轻吐:“不行。”
有风过,吹得他青丝飞扬。叶深深却觉得自个儿的心也被那该死的头揪紧了,喘不过气,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难道真的在这里被活活吃了?
她紧张地到处打量,现身后不远处就是一面峭壁。□的岩石有些狰狞,似乎在笑话她的境遇。
俗话说得好,跳崖好,跳崖妙,崖下自有小松树,崖下自有小水潭,崖下自有灵芝草,崖下自有绝代高人传你绝世武功,难不成她也来试试?
她回头看了眼山崖,又看了眼一脸戏谑的变态怪物,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连滚带爬地朝山崖跑去,耳边依稀回荡的是革命进行曲,国际的。
最后,一阵悬空,猛烈下坠。
“啊!!”
跌落中叶深深很欠揍地睁开了眼,见到的是四周的景物像是瀑布一样过眼即逝。耳边有风声,呼呼作响,最后吱嘎——砰的两声,有什么东西横在了她的肚子上,剧痛袭来。
她低头望,一抹苍翠欲滴。
嘎?
还真的有小松树?
……古人真叫一个智慧。
吱嘎——
又一阵风过,小树枝晃了晃,叶深深的心也跟着晃荡,她很悲哀地现,减肥真的是终生事业,因为那树枝马上就要——断了。
啪——
叶深深绝望地闭上了眼:混蛋!谁说跳崖跳不死人的!
最后的意识,是一片冰凉。
山崖之上,方才的美人怪物眼睁睁看着胖嘟嘟的小娃儿坠下了山,轻轻叹了口气。
“一出生就是人形,可惜了这么好的底子。”他轻道,缓缓向前挪了几步,伸出手对着透明的空气做了个手势,再小心触探开去。
马上,纤白的手上就染起了火焰,灼烧了他。
他赶紧抽回手捂着,眼里闪过几分艳毒的光芒。
“总有一天我会出去,区区结界,休想拦我!”
本来,那蛋就在结界的边沿,刚才她闪躲,其实早就出了结界,他是怎么都触摸不到她了的。可惜那娃娃天真得很,居然跳崖。
想着她方才的神色,他眉宇间闪过戏谑,容颜艳丽得惊心动魄。
——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自古帅哥是毒药
窒息。
冰凉。
喘不过气。
叶深深晕过去的一瞬间,只觉得冰凉的液体不断地往嘴巴里鼻子里灌。
那是——水?
人生最可惜可贺的事情是绝望跳崖了,结果崖下有小松树可以挂,或者有个深潭等你掉。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不过跳崖没死挂小松树上了,结果小松树断了,掉进水潭才记得自己是个旱鸭子,终于还是淹死了。
痒。
叶深深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唯一可以感觉到的就是痒。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抓着她的头,毛茸茸的,还有些湿漉漉,从额头上开始,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让她酥痒难耐地伸手抹开。
“哎呀。”很清脆,很委屈的声音。
额?
叶深深惊醒,倏地睁开了眼,马上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了:
这是一间草庐,确切地说,是间破得不成样子的草庐,她躺在草庐边上的床上,身下是干枯的草。草庐的门没有关,外面是一篇绿树,碧波荡漾,阳光正灿烂,水面潾潾泛光,蝉鸣一片。
被救了?她傻笑,低头就看见了床下委屈地直哼哼的小东西,一只……唔,狐狸?白色的毛,圆溜溜胖乎乎的,看起来毛茸茸的,很好摸的样子。
这会儿正盯着她眨眼,圆圆的眼睛里泪光盈盈,显然是摔疼了。
看到她睁开眼,小狐狸蹭蹭跳上了床,挨着她蹭了蹭:“喵~”
“……”
这、这不是猫叫吗?
叶深深很汗颜地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好笑地问:“你是猫?”
话出口,她才现只不过去水里逛了一圈,她的声音就变了,不再是软绵绵的童音,变成熟了。隐隐觉得不对,她抬起手打量,现圆鼓鼓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得纤长,不仅如此,身上还被批了一件宽大的衣服,只露出白皙的腿。有点像山上那个怪物色情狂的款式。
这个身体究竟是什么构造,居然一夜三长?
“小凡不是猫,喵~”小家伙不满地开口,哀怨地瞪了她一眼。
哦,不是猫啊。
叶深深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惊恐。盯着那只不知道是猫还是狐狸的东西看了半晌,终于确定刚才她的的确确听到了它讲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镇定,镇定,冲动是魔鬼。
“啊!妖怪啊啊啊!!!”
一只动物开口说话了,那不是妖怪么?她居然一醒来就碰到这种东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尖叫?
就在她卯足了劲尖叫的时候,一股淡淡地草香飘了过来,紧接着有人在她身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儿拍了拍。马上,她就像是一只忽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下子消声了。
“闭嘴,吵。”
她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如是说。虽然声音就在耳边,但是却好像隔了很远一般,让人摸不着边际。
叶深深不敢动,只能干瞪眼。然后眼睁睁看着不知道是小猫还是小狐狸的动物圆鼓鼓地在地上滚了一个圈儿,变成了一个粉嫩嫩红扑扑的小男孩模样。
小男孩眨眨眼,对着她身后甜甜一笑:“族长,喵~”
族、族长?
叶深深眨眨眼,干笑着转动着僵持的身体,终于看到了害她失声的罪魁祸。
那是个极好看的男人,如墨,披洒在黑夜一般的衣衫上,面色清冷,五官与其说是精致,倒不如说是静谧。连一双漂亮的眼眸都带了冬天湖水结冰时那般的莹绿。
——喂,你想干什么?
她开不了口,只好朝他瞪眼示意。
只可惜他似乎没听见,径直绕过她到了桌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微微眯起眼喝了一口。
——喂!!
她继续瞪,手脚活络了些就走上前去,隔着桌子瞪他。
那人却连眼睛都懒得抬了,索性朝小孩挥了挥手。那小男孩就上来拉着她的衣角晃啊晃,琉璃一样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她。
——混蛋!
“族长让你安静点。”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
叶深深气得忘了怕了,怒气冲冲凑到桌边,啪——狠狠一记,砸得本来就松松垮垮的木头桌子吱嘎吱嘎响。
——你给我把妖术给解了!混蛋混蛋!
外头阳光灿烂,门里投射进来的碎光照在他的上有些斑驳,把他衬出了一圈光晕。薄而犀利的唇在阳光下成了淡淡的樱红。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可以感受到胸口心跳加,扑通扑通。果然红颜祸水没有男女之分么?还是说……他是天生妖媚?
不对不对,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她甩甩头,很认真很认真地瞪着他,妄图用杀死人的眼光让他退却,进而解了她身上的妖法。只是也只能瞪瞪,不敢动手。
终于,那个族长似乎是被她烦得不行了,长长的眼睫颤了颤,抬眼瞥了她一眼。
——解开!
叶深深怒目,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她身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触了触她的喉咙,随后就是一阵剧痛,让她哀嚎出声:“唔——”
额?可以出声了?
她欣喜地抬起头,却看到那个族长已经飘然而去,只留下衣摆衣袂在她眼里闪过。
妖、妖怪……
“啊——”
尖叫声被叶深深自己的手堵截在了嘴巴里,她战栗地看着那个男人又坐到了桌边,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又一口,再一口。
空气静谧得诡异,刚才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额,谢谢你啊。”
叶深深悻悻地挑挑眉,不管人家是人是妖,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想通了就不那么怕了。她朝男人丢了一个笑,转身就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男子轻轻浅浅的一声:
“谁准你走了?”
“……”
——你叫我不走我就不走么?
叶深深翻了个白眼,勾勾嘴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外头地形,才回头朝他嘿嘿笑:“好啊,我留下陪你。”
嘴上是说留下,脚可不是,救命之恩虽大,也没有强行拘留的道理啊,打不过,她还不会跑么?笑话!
“站住。”很冷清的声音。
叶深深瘪瘪嘴继续跑,跨出房门绕过外头的碎石,直冲院外——听你的才有鬼!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没几步就出了那个破旧的院落,只可惜千算万算少算了一点——那个男人也许,压根就不是人啊呜。正当她兴奋地抬起头打算找个好方位钻的时候,就看到了明明还在屋里的男人这会儿已经到了她面前,脸色阴冷。
她一不小心没刹住车,砰地一声,撞上了。
那男人皱着眉头。
叶深深嘿嘿笑,不住后退。
男人的眉头皱得快打结了,最后挤出一句:“跟我走。”
嘎?
叶深深后背凉,退啊退啊,一不小心撞就撞到了身后的围墙,汗下来了。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抓她?
男人不说话,似乎在搜索着答案,眯着一双眼看着她不语。
“喂!”
“你是陛下要找的人,我必须带你回去。”半晌,他说。
“我不要。”叶深深一口回绝。
男人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低头微微思量,再抬头时顺便扬起了手。这个姿势叶深深见过,是山上那个变态狂让她浑身没有力气的姿势!她还记得,那个变态只是抬手在她面前画了个圈儿,她就浑身不能动弹了……
“我答应!!”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在妖怪面前,她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先把他哄开心了理顺毛了,再找个机会开溜啦。
“嘿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我要留下来报恩~”她小心翼翼地把他举起的手拽了下来,“嘿,恩公叫什么名字?”
——能扯多远扯多远。
“玄歆。”男人淡道。
什么古怪的名字。叶深深悄悄翻了个白眼,扬起头朝他笑:“恩公好名字,有气魄!”
见她不走了,玄歆甩甩袖子又进了院子。
叶深深在原地干笑,前前后后看,他居然那么相信她不会偷跑?只是想着他的手段,她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外头风卷落叶,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壮士断腕一般跟了进去。大丈夫能屈能伸,哼哼。
叶深深不情不愿进了屋子,不情不愿地跳上了床,不情不愿地——蒙头就睡!
“喵~”
很委屈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响起来,伴随着什么东西在她脸上又是舔又是挠。
那只猫狐狸?
她掀开被子,看到的是那只猫狐狸已经变成了小孩模样,正伸着红扑扑的舌头往她额头上舔。
“住口!”
“喵?”
“……”
总不能问你刷牙了没吧?她瘪瘪嘴,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用余光打量着四周,现玄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院子外面。
夕阳照得他浑身笼了一层光,竟然说不出的宁静温润。
一瞬间,叶深深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四个字:美人如玉。
“喂,小猫儿,你的族长是什么妖怪?”她抱着被子蹭了蹭,轻声问。
小狐狸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歪着头想了想说:“我不是小猫,我是狐狸,族长也是。”
噗——狐狸精?
叶深深不得不重新打量在外头闭目养神的玄歆,黑色纱衣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遮掩不了他一身梅竹清骨,脸倒是秀气精致得很,却怎么也跟狐狸精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
他会是传闻之中,魅惑众生的那种狐魅精怪?狐狸精,不该是……像山上那个变态那般神韵的么?
她倒宁可相信他是竹精梅花怪什么的……
混蛋,想什么呢!她狠狠拍了自家脑袋一记,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么?当务之急可是怎么从他眼皮底下溜出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于此,她决定先探听探听再说。
“小猫儿,嘿……”她奸笑,揉了一把小狐狸的脑袋,“告诉姐姐,你们打算把姐姐带到哪里去啊?”
“我不叫小猫儿,我叫思凡!”
“噗……思凡?”这名字取得还真……荡漾啊。
“那思凡告诉姐姐,到底要去哪里啊?”诱拐小朋友第一招,语气必须温柔。
“唔,不能说诶。”思凡咬咬手指头。
“乖,告诉姐姐的话,姐姐带你去游乐……额,街上玩。”诱拐小朋友第二招,加以利诱。
“可是……还是不能说。”
“你说不说!”
她叶深深啥都不缺,不巧缺了点点耐性,直接受害的就是泪汪汪的思凡。此刻他正被她揪着脖子,眼睛泛红,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啪——
门打开了,孩子的爹,啊不,是孩子的族长进到了屋子里,淡淡地朝她扫了一眼。
额,被抓包了。
叶深深讪笑,手一松,思凡就变成回了小狐狸摔倒地上打了个滚儿,跑到了玄歆身后。
“我……啊哈哈,我跟思凡闹着玩呢。”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湖眉。”半晌,他说。
“哦。”
叶深深小心地打量他,偷偷舒了一口气。她才不会傻乎乎地问湖眉是什么地方,指不定他下一刻是不是把她给绑了直接打包回去。
“傍晚时分动身。”他又说。
她只能点头,目送他出门。一边看一边哀叹,那个王该不会就是把她放在山上的蛋它爹吧,害她差点给妖怪吃干抹净渣都不剩,有那种爹么?
太阳落山的时候,玄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两匹马,一纵身骑上了马背,冲着还在愣的叶深深道:“还不上马?”
思凡在地上打了个滚变成了小狐狸的模样,三两下就上了玄歆的马,窝在他的身前。
上马啊……
叶深深眨眨眼,确定没有听错后哭丧着脸走到马边,回头哀愁地看了玄歆一眼。
“不会。”她如实说。
玄歆皱眉,却不行动,显然是不信。
叶深深干笑,把眼睛一闭,脚上一用力,死拽着缰绳往上奋力一跳!
马儿的脖子被勒紧了,出长鸣。
她就很不雅观地砸回了地上,摔得浑身酸痛眼泪都快出来了,抬头狠狠瞪着马上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眼睛都快被火点燃了。
玄歆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直揉肩膀的叶深深,眉头皱得更紧。半晌,他推了推怀里的思凡,思凡会意,颇为不满地抬头望,被他一个眼神煞住,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走到隔壁马边上,又变作了小孩模样,一鼓作气跳上了马。
“你上来吧。”他说。
额?
叶深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他的意思,是让她上去跟他骑同一匹马?
“嘿嘿,恩公你太客气了,我步行着跟着就行。”万一跟丢了,那就溜之大吉。
“上来。”
“不要……”
“……”玄歆脚一跨就想下马。
“我上!”
识时务者,永远要懂得见风使舵。
一匹马,两个人,一开始叶深深还想坐在玄歆后面,哪里知道马儿跑得飞快,她只得死死抱着玄歆不放手。
开玩笑,要是摔下去,可就是七瓣八瓣了!
玄歆微微一愣,双眉拧得更紧,却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抱着在骑马赶路。
叶深深很丢脸地头晕了,玄歆的背就成了最好的休憩场所。他的身上有股香味,很清新的味道,不知道他是不是刚刚穿越了树林沾上的草香叶味。
这个不像狐狸的狐狸男,还真是个怪胎啊。
她昏昏欲睡,手又酸,于是后果是抓得越来越松,越来越松。
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到一半,天有些冷。
玄歆拉了拉缰绳放慢马,无奈还是阻止不了身后明显是在打瞌睡的人,他只好就着马上的姿势让自己和她调了个个儿,把她放到了身前。
“狐狸?”某人迷迷糊糊睁眼。
玄歆不语,拉紧了缰绳策马。
叶深深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个姿势窝着,满足地闭上了眼。
这个人,或许没有表面上那么坏。
如此一路颠簸,等到晨曦微露的时候,目的地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