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外务尚书李启新所预计的那样弘武内阁向中南半岛个诸侯颁布的圣旨早在数个月前就已经交到了那些诸侯王的手中。然而他们的回复却并没有像史可法所预言的那样因为路途遥远而被耽搁。事实上中南半岛的诸侯们根本就没有就中国政府“借道剿匪”的要求做出任何的反应。缅甸、安南、大越、大城诸国甚至还在接到中原弘武朝的圣旨后加强了各自边境的警备。仿佛他们即将迎接的不是曾经誓效忠的宗主国而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侵略者。
当然中南半岛的诸侯会有如此的反应总的来说也不算是太过唐突。虽然这些国家历来就是中原王朝的藩属国。但这种宗主国与藩属国的关系仅仅是建立在古老的朝贡体系上的。宗主国即没权利干涉藩属国的内政也没权利在藩属国驻军。而这种礼节上的朝贡关系在明朝中期以后也渐渐的破裂了。战乱、天灾以及明朝政府本身的使得中原政权逐渐丧失了维持其宗主国地位的能力。中南半岛的诸侯自然也是乐得听封不听调在中南半岛这一亩三分地上上演着各自的争霸大戏。
自15、16世纪起不大的中南半岛便早已陷入了诸侯混战之中。在这近两百年的时间里中南半岛上的各个大势力你方唱罢我又登场打得好不热闹。直到如今在半岛上形成了以缅甸末罗汗王朝、暹罗大城王朝(泰国)、大越国郑氏王朝(北越)、广南国阮氏王朝(南越)、高棉王国(柬埔寨)、万象王国(老挝)等等诸国割据的局势。除了这些实力较为强劲的诸侯国外中南半岛上还零星分布着占城、水真腊(下柬埔寨)等诸多小国。
不过中南半岛的诸侯们虽说一直都在忙于撕斗抢地盘但敏感的他们很快也感受到了这几年南洋局势的急剧变化感受到中原宗主国的蠢蠢欲动。诸侯们现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港口里已经停满了来自中土上国的大船他们的集市上充满了来自上国的各色货物。除此之外大街上的汉人亦日渐增多起来。与从前那些单打独斗的华人商贩不同如今的来中南半岛的作生意的汉人明显团结了许多更强悍了不少。这些华人商贾组织商会建立私人卫队。他们甚至还同欧洲来的红毛夷一样在重要的港口建立起架有大炮的“商务馆”。面对那些闪着寒光的火枪以及那黑洞洞的大炮当地的诸侯土王们自然是不敢再像从前那般肆意欺凌、敲诈汉人了。相反在大炮与银票这两件法宝的一打一诱下不少土王倒是乖乖地配合起华商的开拓来。
与欧洲商人差不多中国商人起先也以南洋特有的香料为自己猎取的主要目标。不过随着香江商会对南洋的控制越来越深入加之中国原先就拥有的宗主国地位使得中国商人在南洋得到的特权也越来越多起来。他们虽同是商人却终究是从天朝上国来的人地位自然不是红毛夷和土著商人所能比拟的。他们即不用像欧洲商人那般处处遭人提防歧视也不会像南洋土著商人那般地位底下。凭借着这些特权中国商人的经营范围也跟着扩展了开来。从香料药材到蔗糖大米从生丝木材到宝石矿藏可谓是应有尽有。
特别是中南半岛的矿藏分布广泛种类繁多。在中国本土因为内战而影响到北方矿藏开采的情况下中南半岛的硫黄、铅、锌、铁、铜等矿藏缓解了中原金属矿藏的紧缺问题。可以说南洋就像是一个后备仓库一般供给着中国本土市场。
当然比起南洋诸岛来中国商人在中南半岛上所受到的制约明显要多得多。像是大越、广南、万象等国均对华商的行动有着严格的限制。因此华商在中南半岛上更多的会选择占城、真腊等小国的港口来建立据点。正如以商立国的荷兰人、英国人喜好在殖民地建立商馆、港口来展商业。而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则会在自己的殖民地建立起高大的碉堡与教堂。至于对土地异常执著的中国人在异乡谋取特权赚取财富之后往往就会不自觉地去购买土地用以保值。而南洋低廉的土地价格和充足的劳动力无疑成为了商人们并购的选。
与欧洲商人一样通过贿赂、威胁等手段来自中国的华商们迫使南洋的土王允许他们在当地设立商馆购买土地建立农场。他们雇佣当地的华裔作为帮手经营农场。并从欧洲人手中购买当地的土人和自非洲的黑奴作为农场的劳动力。不可否认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本土时就已经是“出色”的地主了。他们知道如何去将一片贫瘠的土地经营成为良田果园也知道如何最大限度的榨取奴隶。就这样适当的经营和大量的特权仅使得中国人的农场在短短数年内中遍布了南洋诸岛。
这些南洋殖民农场以种植稻米、蔗糖、油棕等农产品为主香料、染料、烟草、茶叶、原棉等经济作物为辅。农场主又往往会根据本土和国际市场的需求改变农场种植的农作物。因此比之中国本土的传统山庄农场更为商业化。加之南洋廉价的劳动力、低额的税赋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让殖民地的财阀们能博取比本土地主更多的暴利。他们那迅积累起的财富不仅让国内的同行眼馋。更成了周遍土著军阀、土匪、山贼等势力眼中肥得流油的大肥肉。一边是土生土长的地头蛇一边是船坚厉炮的开拓者。期间双方的争斗自然也是愈演愈烈起来。
中国财阀们的军事力量以及其在中南半岛上的展度固然是让诸侯们即羡慕又头痛的一个问题。但真正让他们感到忧心忡忡寝食难安的却是这些华商背后站着的那个大中华帝国。因为中南半岛的诸侯们现曾几何时那个对他们不闻不问只知道受贡品的宗主国突然间变得积极了起来。六年前隆武朝的那次朝贡无疑是在向南洋诸侯重申中原宗主国的权利。然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罢了。随着中原新旧政权的彻底更替中原政权对中南半岛的政策也变得越肆意起来。新兴的中华帝国已不再满足于“天朝上国”之类虚衔。而是开始凭借着宗主国的头衔不断地向南洋诸侯索要各种特权来。
从最初的开阜通商到后来的借港驻军。面对中原政权一步步得寸进尺的要求掩藏在南洋诸侯心中的不满也日渐加深了。特别是中华南洋宣慰司的设立更是让这些土著诸侯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理论上中华朝在南洋的直属领地仅限于新加坡等几个零星的岛屿。而中华帝国却为了这么几个小岛特意成立一个独立的宣慰司。这在南洋诸侯的眼中实在是一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举动。因此当中华朝再次提出有关借道中南半岛进入云南剿匪的要求时顿时便在中南半岛诸侯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在那些诸侯看来中华朝“借道剿贼”的要求是极其无理的甚至是可以说居心叵测的。可他们的实力却又让他们没有这个胆量对中国人说个“不”字。于是在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中南半岛上的各大诸侯们几乎在同一时刻选择了用缄默来回应上国来的圣旨观望起了宗主国日后的行动。
在这一双双警惕的眼睛中最为老练的当属于缅甸末罗汗王他拖。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国王曾经历过中南半岛上最险恶的混战也曾与狡猾贪婪的红毛夷打过交道。在他拖看来这近一百年的时间里整个南洋经历了千古未有的变动。诸侯混战权城当道以及从西方来的红毛夷无不冲击这这片古老的海域。期间有多少盛极一时的王朝烟消云散又有多少强大的国家四分五裂。可末罗汗王朝却在这混乱的年代里迎来了自己的鼎盛时期。与其他中南半岛上的国家不同末罗汗王朝不仅鼓励商业还与葡萄牙人、荷兰人合作。由于接受了欧洲先进的航海技术加之末罗汗人本就精于航海。因此在其他南洋国家海上势力日渐削弱时末罗汗王朝的海上力量却得到了质的飞跃。成为了香料群岛海域上一股不可忽视的海上力量。继承了先祖盛世的他拖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象末罗汗的先祖一样他拖也一直以圆滑的手段应付着来自东、西双方的各股势力。然而这一次中国人“借道剿贼”的要求却让这个出了名的和事佬国王也皱起了眉头。此时此刻浓郁的檀香溢满了整个皇宫一群身着华丽绸缎的宫女们挑着用金罐乘装的泉水说笑着传过了宫殿前的草坪。望着她们那犹如眉公河般婀娜的身姿他拖不禁叹了口气向一旁的大臣开口问道:“给上国女皇的书信准备妥当了吗?”
“回大王国书和贡品都已准备妥当使团明日就出。”内臣一边恭敬的回应一边又不无担心的问道:“可大王我们这么做真的妥当吗。据臣所知大越、广南那里都还未回复上国呢。况且我等现在才给上国回复上国的女皇不会动怒吧。”
“姓郑的和姓阮的怎么想同我们无关。孤王只要做好分内事就行。南洋与中原相隔甚远末罗汗的使团晚到一些相信中原的女皇也会谅解的。”他拖满不在乎说道。
所谓的姓郑的和姓阮的分别是指大越谊王郑梉和广南国孝哲皇帝阮福濒。其实这两个国家原先是一个国家世称黎氏大越王朝。因其内部动荡故而分裂成了南北两朝。如今北朝由权臣谊王郑梉把持大权而在南朝称帝的阮氏家族本是大越南方的一个军阀。地方虽不大朝政也很混乱可大越、广南两国的气派却不小。君主对外都自称为皇帝而不是大王。这两国非但在称呼逾越了君臣之限。在对中原宗主国的态度上也是颇为不敬。广南国甚至都没有出席六年前的那次朝贡。
当然越南人能有这样的态度与他们在中南半岛上较强的军事也有很大的关系。虽说大越与广南交战已久。但这并不会影响越南人对外扩张的步伐。新兴的广南国更是在这段时期不断地向南方小国动侵略吞并了大量的土地颇有称霸一方的架势。不过在他拖眼中越南人的这种嚣张态度是一种愚蠢的表现。虽说越南人在中南半岛上是地头蛇可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给天朝上国脸色看早晚是要吃瘪的。想到这儿他拖不屑地摇了摇头又向自己的臣下问道:“这些天湄公河口的上国舰队有什么反应吗?”
“回大王据探子来报三天前又来了一批上国的舰队约莫有百十来艘大船。不过上国的舰队这次并没有要求在我们的港口上停泊。只是在水真腊的港口加了些补给便北上占城去了。臣等还打探到那些船上装载的都是火炮长枪还有成千上万的天朝士兵。”那臣下唯唯诺诺的回答道。末罗汗王朝是中南半岛上唯一没有租界给中队港口的国家。饶是如此中国舰队若是真的坚持入港的话缅甸人也很难出手阻止。不过从那臣下的回答来看这一次中国人似乎还是像从前那般同末罗汗王朝的舰队保持了距离。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拖立即双手合十向佛祖祷告道:“佛祖保佑看来水真腊与占城两国是同意上国借道了。”
但是一想到如此众多的中队登6中南半岛臣下们的头皮就都开始麻了起来。末罗汗的舰队或许还能在海上抵挡一下中国人舰队。可到了6地上就根本不是中国人的对手了。况且对方登6的军队人数还如此众多。当下其中一个臣下便担心的开口道:“大王这样真好吗?那毕竟是上万天朝大军啊。而且还拥有数百门大炮呢。”
然而缅甸王他拖本人却显得十分镇定甚至他的脸上还挂起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却见他从容的一笑道:“既然占城王答应了上国的请求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上国的军队是来借道讨贼的。咱们怕什么。”
“可是大王这万一中国人是想假道灭虢呢?”另一个大臣说出了众人心中的担忧。
“上国皇帝的圣意不是吾等小国所能揣测的。不管怎样上国的大军已经决定借道占城了。而那占城又地处广南国以南与我国相差甚远。上国借的是越南人的道如何配合上国的大军是越南人问题。若是那些越南人受到上国惩罚的话。那也是他们对上国不敬的结果。”缅甸王他拖得意的说道。事实上此刻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越南人如何应付中原来的大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