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跟阿宁一直混到日头偏西才哼着小曲回家。出了朝阳门,顺着金宝胡同朝家走,一路上他心里都在琢磨阿宁的身份。这丫头有古怪。
她仿佛对什么都很好奇,什么在她看来都新鲜,就连吃碗豆汁都直嚷嚷,可是对大鱼大肉却眼皮都不抬。叫着要喝酒,一杯女儿红就辣得直喘气,说难喝得要命。仿佛家里很有钱,而且被家里人拘管得很严。可要真是如此,那她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秀气得很,但事实正好相反。她粗手大脚,不是摔了碗就是绊倒了凳子,还时常拉开嗓门大声嚷嚷,不停蹦蹦跳跳指指点点,手脚没个停的时候。实在看不出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要么大概是哪位被宠坏的旗人家姑娘吧。小宝撂开心思,背着手朝家晃悠。
忽然一道黑影从旁边小胡同里蹿出来,小宝下意识地朝后跳了一大步,看清之后不由纳闷道:“是你!关老二!你怎么知道老子住这里?”
关老二涎着脸凑上来,陪笑道:“嘿嘿,我一直跟着爷。看爷跟那位小爷分开,才敢过来招呼。爷这是回家吧?”
小宝皱眉道:“是回家,不过你一直跟着老子,老子却不知道,这很让老子不舒服啊!”
关老二袖着手,冻得直哆嗦,陪笑道:“没法子啊!那位小爷看起来倒很像是位姑娘家,不好坏了爷的事。嘿嘿,看你们大鱼大肉的,爷能不能?”他打住话头,希冀地看着小宝。
小宝从上到下仔细再次打量了关老二一番;觉得这个关老二倒是个人才,不但很有眼色,而且也很机灵,自从跳窗逃走之后他就一直跟着,自己竟然半点没发觉。不错不错,不过么……他眼珠子一转,不去理会关老二希冀的眼神,大摇大摆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像是不经意地问道:“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关老二可怜巴巴地道:“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唉,老娘死了,老婆跟人跑了,有了上顿没下顿,好不容易捱过这个冬天,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爷能不能……”
“你想怎么吃饭呢?”小宝依然背着手朝前走,“有两条路给你选。”
“什么路?”关老二眼睛一亮。
“一条么,老子给你十两银子,你拿了走人,随便你吃什么。还有一条么,就是跟着老子混;也不要你做什么大事坏事,给老子当随从什么的就好。”
“啊?!爷肯赏小的一口饭吃!那太好了,小的愿意卖身为奴伺候爷!请爷收留!”关老二说着绕到小宝面前,跪下就磕头。
小宝根本不搭理他,绕开他继续朝前走,边走边漫不经心道:“起来说话,边走边说,老子可不想别人以为老子做善事,老子也不是做善事的人!”
关老二急忙爬起来,躬着身子凑近小宝道:“爷请吩咐,小的什么都愿意。”
“那好,老子问你,你卖身为奴几次啦?”
“啊?这个爷也知道啊!”关老二伸出三个指头:“三次,不过……”
“不过人家打听到你好赌,就一脚把你踢出大门了是不是?”
“是……爷真神了,连这都猜得到!”关老二讨好地道。
“别拍老子马屁,老子不吃这套。”小宝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关老二道:“你也不用卖身。我堂堂魏爷要个大男人卖身给老子做什么!只要你答应一件事,保管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老子绝对不会亏待你!”
“魏爷请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肯干!”关老二拍得胸脯山响。
“这世上有刀山火海么?首先,你给老子收了马屁这套。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剁根手指头下来,发毒誓以后没老子吩咐不能滥赌,好好给老子办事。老子这才收留你。”小宝抬眼看着关老二,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关老二犹豫了一会,毅然道:“好!请爷借把刀!”
小宝倒诧异了,有心看他是真心假心。看看已经到家门口,拍门进去领了关老二就直接奔到厨房里,从案板上拿过菜刀就递给了关老二。
关老二把大拇指放到案板上,瞅瞅旁边冷眼看着他的小宝,狠狠心闭着眼睛一刀剁了下去。咔嚓一声,大拇指齐根而断,鲜血汩汩流出,他痛得抱着手直跳脚,眼泪都流了出来;却始终一声没吭。
小宝知道这关老二的确还算条汉子,看他疼成这样还不叫喊,倒有些不忍,冲旁边看呆了的丫鬟道:“叫个郎中过来给他止血裹伤。”又淡淡对关老二道:“你就留下吧,以后有我一口饭吃也少不了你的。”说完,撇开扑通一声跪地上朝他磕头的关老二,抬脚就出了厨房。
回到自己房间关起门,他嘿嘿一笑:“老子又有做大王的感觉了!”他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大拇指捏起了冷汗,“丫丫滴,肯定很疼啊……他还真狠心,不过么,好赌的人话却不能完全相信,老子得再观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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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书生回来了,见家里多个人,他问清来历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排间房间给关老二,还拿了几件小宝的旧衣服给他。打发走关老二,他坐下来对小宝道:“你今天看上去很高兴,不过是收服个赌徒,至于么?”
小宝舒舒服服地跷起二郎腿,喝了口丫鬟递过来的龙井茶,瞧着碧绿的茶汤,点点头道:“青青让人捎来的茶叶很不错。哎,老子今天可干了件大事,其实也不算大事,不过是出了口闷气,还认识了个人。”他把跟阿宁大闹来运赌坊事对书生说了,不知为什么,却下意识地隐瞒了阿宁的姑娘身份。
书生听完眉头皱了起来:“小宝哥你这事做得孟浪了。那来运赌坊背后是大内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刘公公,眼下我们还在风尖浪口,也不知满达海打的什么主意,凡事还是多个心眼,少惹是生非的好。”
小宝将茶碗重重顿在桌上,很不高兴地道:“老子自从招安以来,每天都过得十分腻味,这也不行,那也不能,每天还要点那该死的卯,真恨不得重新跑回山寨,再做回山贼!如果连这点没被人抓到小辫子的事都不能干,那老子干脆走人,到宁州找青青逍遥去!”说着站起身,烦闷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虽说有些发火,其实倒不是冲着书生,而是最近实在闷得半死,这些话说出来心里反而畅快了许多。他停下脚步抬眼看着书生。
书生看起来也很疲惫,边低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边道;“你以为我愿意么?我也憋坏了。兵部的活又多又累,每个人都可以差我做事,真快烦死了!”
小宝担心起来:“你可得注意身体。”
“身体还行,就是心里烦闷。”书生长叹一口气,抬起头道:“我们先忍忍,等他们不再注意我们,干脆拿脚走人。天高地阔的,随便去哪里都行,反正家当都在。”
小宝听了一愣。书生每回总是劝他,说山贼没好下场,还不如投靠朝廷图个出身,今天怎么也说这种泄气话了?他想想问道:“最近朝廷是不是多事?”
书生点点头,若有所思:“朝廷最近是闹得很厉害。大臣们分满汉两派,夹在多尔衮和皇帝中间左右为难,事情跟太后有关。”
“怎么扯上太后了?不过是个女人,能干什么!”小宝不以为然。
“话可不能这样说,里面关系大着呢!”
小宝倒来了兴趣:“哦?你仔细说来听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