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你觉得真观大师的计划可行么?”卓非凡坐在马车上沉吟良久后方才问道。
“完全不可行!”杜远回答得极其干脆。
卓非凡苦笑道:“我想了半天才想到破绽所在,你却似早已知道了。”
杜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你是修道之人,对付阴谋诡计不是你的专长,而我却不一样。真观和尚说的这件事中,不合理之处也太多了一些。”
不错,从这件事的一开始,便透出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四川唐门若是真要反正,应该联络的是大明朝庭,又怎么会和少林方丈联系上。须知少林方丈虽然也算一个官,但那终归也不过是一个虚衔而已,若朝庭真的要秋后算帐,那少林寺即使想保也保不住唐门,何况少林寺恐怕也不会为了一个四川唐门而出头。
而四川唐门中人联络了川中所有武林人士一起动手,则更是荒谬透顶。这种事又岂是区区一个江湖门派可以做得到的。
要知道人心难测,一个要造反的人绝对不会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四川唐门的掌门人若真要造反,最多也就将此事告知几个心腹弟子而已,又怎么会将此事弄得尽人皆知。而且他若是真的可以抓到宣统帝,那可是大功一件,他又何必将这份功劳分给别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前金的皇室宗亲可不止宣统帝一个人,真观大师说将宣统帝绑来便可促使西蜀政权倒台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前金的皇室宗亲大可以另外再立一个皇帝。除非是大明的军队趁着宣统帝失踪,西蜀的前金政权人心混乱的时候进攻西蜀,那还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卓非凡听杜远逐条解释这件事的荒谬之处后,沉默了许多,方才沉声说道:“真观和尚身为少林寺的方丈,为什么要骗我们,我们和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他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也许,是有人要他这么做的。”
“是谁?是谁能命令少林寺的方丈做出这种事来?”其实卓非凡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他却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不是那个人要陷害他们。
杜远摊了摊手,道:“你其实也想到是谁了,不过我却认为,这并不完全是陷害。如果我们真的成功的将宣统帝给绑了出来,那么未必不能真的得到真观所说的那些东西。但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皇帝老子要骗我们去干这件事。如果他真想攻略西蜀的话,有得是办法。就算他真想用这个办法,他手底下也有更加专业的人比我们更适合干这件事。”
在杜远的设想里,如果这个计划确有其事的话,那么能策划出这么庞大的计划的,一定不是少林寺的真观大师,而是大明锦衣卫或者东厂之类的专业情报机构才对。
但是,皇帝老子又为了什么一定要让他们两人去做这件事呢?杜远和卓非凡都找不出丝毫的头绪。
这段时间以来,杜远和卓非凡刻意做出远离政治的样子,便是要告诉皇帝老子他们对他毫无任何的威胁,可是皇帝又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他们呢?如果皇帝真的对他们两人不放心的话,有的是办法来对付他们,可是又为什么要用出这样的手段来呢?而且就算皇帝非要他们俩接受这个任务,皇帝大可直接给杜远和卓非凡下命令,他们两个在除非要退隐江湖,不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杜远想了半天还是毫无答案,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说道:“实在没有办法了,咱们手上的资讯实在太少,我想不出皇帝老子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来对付我们,或者是做了皇帝的人都很疯狂吧,我根本猜不到他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我却大概地猜到了一点。”卓非凡眼里闪着光,有些兴奋地说道:“首先假设我们的猜测全都是正确的,有一个令皇帝害怕的人,使得皇帝改变了自己的性格,甚至在完全可以一统天下的时候,却放弃了这个良机,任由西蜀割据一方。而皇帝却不甘心失败,但又不敢正面惹上那个令他害怕的人,于是就绕着弯子让我们这两个小卒子出手。”
“不错,若是我们成功了,皇帝老子当然会很高兴地一统天下。若是我们失败了,那我们所做的事不过是几个江湖上的门派和我们的自发行为,与皇帝老子一点关系也没有。怪不得他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编出这么瘪脚的理由。他这是怕把自己牵扯进去啊。”
卓非凡皱着眉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由着皇帝牵着咱们的鼻子走么?”
杜远长叹一声,不是轻声的叹息,而是那种十分沉重的长叹:“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现在可是封建社会,皇帝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独裁者。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根本不需要理那家伙,可是在东疆却还有一个正气山庄,咱们还有爱人和朋友在那里。”
卓非凡也叹道:“是啊,或许这一两年皇帝老子还需要佟湘玉他们稳定东疆的局势,但等到两年之后,东疆渐渐稳定下来,他随时可以以各种理由向正气山庄发难。没办法,时间的优势在皇帝老子那里,除非咱们能肯定他两年之内便一定会病死。我真想不通是哪位神通广大的人物居然能令一个皇帝怕成这样,连与他正面为敌的勇气都没有,还要借助我们——咦?”
几乎是同一时间,本来情绪很低落,一直懒洋洋地斜靠在马车边上的杜远亦直起腰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迸出一丝精光。
“小卓啊,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咱们都做到了,那么既然曾经有人做到的事,咱们就更加没有可能做不到,你说对不对。”
卓非凡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没错,皇帝要借咱们的手找西蜀的麻烦,说明他所害怕的那个人就在西蜀,咱们首先得查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虽然他用来威胁皇帝的方法我们未必有用,但有个借鉴总是好的。至于真观大师那——”
“至于真观大师那,咱们虽然答应了他,但计划的开展至少要到下个月的武林大会之后,所以咱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浪费呢。”
说到这里,杜远和卓非凡一起大笑了起来。
杜远生平做事全凭一已好恶,兴之所至的时候什么事都会做,但他却最最讨厌有人强迫着他做事。卓非凡是修道之人,最爱的是清静自然,对于现在这种被人要挟的感觉也很是反感。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俩为了保全正气山庄,不得不违心地和各色各样的人等虚以委蛇,两人早都不耐烦了。若是就止这样倒也罢了,现在明显皇帝又开始算计上他们了。如果这时他们仍然不加以反击,而是任劳任怨地完成皇帝交托下来的任务的话,那他们就不是杜远和卓非凡了。
长笑声中,两人豪情万丈。哪怕是现在皇帝带着三千铁甲正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要与皇帝面对面的斗上一斗。
卓非凡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突然发直了。
杜远发觉不对,亦转身看去,原来他们两人已经到了家门口,但奇怪的是,在他们的别庄门口,却并没有象往日一样排成长龙等着求见的各界名流仕绅,而有十几架载着满满当当货物的马车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们别庄的大门。
杜远奇怪地看了卓非凡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欠了什么人一大笔钱?所以现在连门口都被人堵住了。”
卓非凡没好气地翻翻白眼:“我觉得你做出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要比我高得多,何况你没有看到么?那还有几个人正往咱们家里帮东西呢。”
难道是又有人送礼么?杜远这样想着,可是又觉得不太象。便是有人送礼也不会象现在这样,几乎把整个家里要用的所有东西都送来,何况里面还有一些一看便知道是用过的旧物。
杜远和卓非凡满腹疑虑地跳下车来,想找一个人问个究竟,可是似乎所有的人都十分的忙碌,杜远拦在他们前面还没开口,那些人就会很有礼貌地请他让开:
“对不起,二位大爷,我们现在很忙,请你体谅一下咱们这些下人的难处,别耽误我们的工作。”
杜远摸摸鼻子,他觉得很郁闷。
如果他强行拉着那些正在搬东西的佣人问话,好似他便成为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家伙。可是他要不问清楚吧,这些人可是在往他的家里搬东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至少得有知情权吧。
正在杜远快要忍耐不住,即将不管不顾地拎起一个人的领口将事情的始未弄个一清二楚的时候,别庄里面突然蹦蹦跳跳地跑出了一个大眼睛的女孩。那个女孩叉着腰嚷道:“你们这群家伙动作怎么这么慢,这天都快黑了,这点东西还没搬完。”
一见这个女孩,杜远和卓非凡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杜远张大了嘴巴,指着那女孩,费了半天劲才从嘴里说出一句略微完整的话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孩闻声转头一看,见到杜远和卓非凡两人,高兴地蹦了过来:“杜庄主、卓庄主,你们回来啦。突然见到我是不是很高兴、很惊讶啊?告诉你们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从今天开始我就暂时借住在你们的别庄里了。哦,对了,你们不要对我搞什么特殊化,就当我是自己家人一样的招待就好了。最近我要瘦身,明天早饭我只要吃些新鲜的水果便行了,至于主食嘛,就来一碗燕窝粥就好了,不过里头一定要掺上珍珠粉,这样对皮肤有好处。午饭和晚饭你们随意安排就行,我一般不怎么挑食,但一定要有几样南京夫子庙的小吃佐餐,如果有海鲜的话便再好不过了,但鲍鱼我只吃倭国悬手岩产的吉品鲍,你们千万莫买错了,其它地方的鲍鱼我吃了会过敏。还有——”
还没等那女孩交待完,别庄里又传来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叫声:“小姐、小姐,宝宝和贝贝又打起来了,你快来拉着他们呀。”
再然后杜远和卓非凡便听见别庄内传来一阵犬吠和一阵猫叫,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那女孩顾不得和杜、卓二人多说,拎着裙角一溜烟便跑进了庄门。
“宝宝、贝贝,你们俩别闹了,咱们这可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呀——”
杜远与卓非凡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女孩居然就这么就住到了他们的别庄里面,而且还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们明天早饭她要吃拌了珍珠粉的燕窝粥。
良久,卓非凡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她怎么来了,看来这地方我是住不下去了,我宁愿住监狱也不和这样一个每餐要吃倭国悬手岩的吉品鲍的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杜远你呢?”
“我想住女子监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