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秋雨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这番话的。
屋子里鸦雀无声,都被丰秋雨的陈述震撼了。连丰解放也是头一次听说,应天龙的英雄事迹报道里没有写的这么详细,被忽略了。如果说应天龙救人的事迹是感人的话,每一个战士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挺身而出,没有人会临阵退却。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这种极特殊的情况下还能够与被救人保持距离,并把自己身上全部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对方的身上。整整一个晚上呀,脚下是滚滚洪水,头顶是凌厉的寒风,光着膀子站了一夜,什么样的人能够挺住?
如果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或者发生点什么事情,谁又会知道,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样,谁有会说出什么来呢。
应天龙真正做到了心地无私,即及时挽救了女孩的生命,也维护了军人的荣誉。这是一个绝对纯真的男人,这个绝对纯真的男人所做出壮举,已经不能单单用正直善良来形容了。
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去爱吗,丰秋雨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爱的狂热,爱的深沉。
丰爱军无话可说。
丰梅热泪盈眶。
丰解放沉默不语。
王喜虹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那个乱,好吗,原本是准备斩断丰秋雨与应天龙还连在一起的丝线,劝阻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到好,变成应天龙英雄事迹报告会了。说句老实话,王喜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丰秋雨刚才的描述也在她心里激荡起伏,她承认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丰秋雨的眼光没有错。
可是她是母亲,她要为自己的女儿全面考虑,英雄也是人,也和正常人一样要进入实际的生活,英雄的光环只能闪耀一阵子,光环也有消失的时候,剩下的是实实在在的过ri子。应天龙当过英雄,可现在是罪犯,英雄与罪犯也就一步之遥。即便他过去多么出sè,那是过去的事情,面对现实,母亲的选择就是,一切为了自己的女儿。
王喜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表态了,指望老头子是不行了。
王喜虹说秋雨,你说的都对,我这个当母亲的听了也很感动。可现在应天龙的情况变了,他是为了复仇,自己的亲人死于非命,叫谁都得这么去做。可是这里涉及到的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做母亲的能不全面考虑吗?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趁早断绝关系,以后后悔就晚了。
丰秋雨说:“我决心已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应天龙即使是回家当农民,我就跟随他去当一个农妇,修理地球,不也很好吗。”
王喜虹气得手都在哆嗦,指着她说:“你,你,你这个不孝的孩子,你真的要气死你老妈吗。”
丰秋雨回答我不想气你,是你自己与自己在生气,我也没办法。
这就是抬杠了。
王喜虹的脸sè变了,大口喘着气。丰梅见事情不妙,马上扑过去拼命揉着母亲的胸口:“妈,妈,你别生气,别生气呀。”
丰解放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丰秋雨:“你,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走走走。”
丰秋雨含着眼泪看了母亲一眼,转身就出门。
都乱了套了,丰爱军想。
丰秋雨搬到集体宿舍区住了,丰解放的这个安排也是处于无奈,让王喜虹平静一下,两人先不见面更好一点。问题是都在部队医院,难免碰不到,母女两像仇人,这样好吗。
丰爱军就对父亲说:“老爸,老妈与秋雨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得想办法把她们调开一段时间,毕竟母女心连着心,分开一段时间就会互相惦记了。”
丰解放说你小子还挺有心计,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就别跟着cāo心了,我自有安排。
丰爱军趁热打铁:“老爸,应天龙的事情总该有个结果了吧,总这么关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丰解放说:“你小子别来套我的口供,你还是向着他,觉得他委屈,是不是?”
丰爱军回答:“是的,我向着他,这与秋雨没关系,因为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部队就不需要这样的人才吗,就这么一棒子打死,真的是很不尽人情的。”
丰解放低头思考了一下:“你抽个时间去看望他一下,你是他的上级,去看望他也合情合理,免得人家说我们是铁石心肠。”
丰爱军高兴的一个立正回答:“司令员同志,保证完成任务。”
丰解放说你别太得意,我事先jg告你,千万不能让秋雨知道,否则她要跟去,你们就谁也别想去了。现在不让他们见面也许更好。
丰爱军来看望应天龙,应天龙现在暂时被关押在t军团的看守所里,这个看守所隶属军事法庭,没有被宣判的人都集中在这里。看守所戒备深严,士兵们全副武装,jg惕地注视着每一个来人。丰爱军的汽车停在看守所的大门口,马上有人过来冲他行个礼:“请问你找谁?”
丰爱军拿出证明材料递给他,士兵看了点点头说请跟我来。
进入大院是另一番景象,严密的铁丝网把监狱四周围得严严实实,很粗的钢管形成一道道铁栅栏,cāo场上有犯人在走动,高高的岗楼站着哨兵,架着机关枪。
丰爱军心情很沉痛,一个救灾英雄转眼间沦入为阶下囚,这也太快了一点吧。
来到探望室坐下,隔着一层玻璃窗,与人犯对话要通过电话来交流,不用说,两人之间说什么肯定被监听,丰爱军苦笑一下,就看见应天龙走进来。走进来的应天龙jg神不错,没有丰爱军想象中的憔悴苍白之类的胡乱猜测,没瘦也没胖,走其路来和以前一样从容不迫,气定神闲,腰板依然挺直,表情依然沉稳,军人的作风丝毫没有改变。
看见丰爱军他就是一愣,然后大步走过来,抓起对话筒就忙不急待地说:“丰营长,你怎么来了?”
丰骄阳说:“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应天龙回答说老兄可把我憋死了,这鬼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呀。
丰爱军说时间有限别说那么多废话,你的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
应天龙说:“别提了,我现在是一个闲人,用我曾经看过的一篇小说名就叫做‘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丰爱军就笑起来:“被遗忘好呀,说明你不会挨枪子了。”
应天龙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进来试试,还不如挨一颗枪子来的痛快,一了百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丰爱军说:“得得,又来宣布你那套歪理,你要是真的死了我才不会难过,不过有人会难过的,你说呢?”
应天龙说:“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谁会难过呢。”
丰爱军说:“是吗,你敢再说一遍吗。”
应天龙说本来就是吗,你还不了解我吗。
丰爱军眼珠子一瞪:“应天龙,我越来越发现你小子现在是诡计多端,和我玩起藏猫咪来了,把我当成什么了,三岁小孩子?今天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们以后就没得做战友。”
应天龙急了,满脸通红:“营长我真的没隐瞒你什么,我们兄弟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你还信不过我。”
丰爱军一阵冷笑,看着他说:“你小子还不说实话,那好,我来提醒你,你和龙秋雨是怎么回事?”
应天龙的脸变得更红,简直就好像喝了一斤老酒,头上就冒汗了,嘴唇颤动了好一阵才回答:“营长,你知道了。”
丰爱军的脸一板:“我过去以为你很老实,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你到好,背后搞小动作,把触角伸到我们家里来了,你是sè胆包天,你是胆大妄为,你是罪大恶极,你是……是什么来的,你说,用什么词才能够把你的劣迹形容出来?”
应天龙说:“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吧?”
丰爱军一愣,马上回答:“你小子别钻空子,我没这么说。”
应天龙脸sè微微平静下来:“营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在说了,现在提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现在是阶下囚,罪犯,丰秋雨是解放军医院的护士长,可望不可即,我早就死了这份心了,你还跟着瞎cāo心干什么呀。”
丰爱军说:“你说的到轻巧,你在这里跟没事人似的,我们家里可是闹翻天了,现在秋雨和我母亲进入冷战阶段,两人干脆不见面,罪魁祸首就是你,你到好,推得一干二净,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
应天龙低下头,好一会才抬起来说:“营长,这也要怨你呀,那天我要是不去你的家,你要是不把我在那个该死的房顶上的事情告诉丰秋雨,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你现在是倒打一钯,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丰爱军气得跳了起来,指着应天龙骂:“你是一个混蛋,我倒打一钯,我他妈的揍你。”说着四下找家伙,才看见这里是监狱的会客室,站在一边的士兵正朝这边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