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和德山之间,地势相对平缓,其中有古石道还有民国新修的公路,要论行军速度,鬼子机械化的追兵,远比一帮伤兵败将的速度快,逃是逃不掉的。
“黎爷,你要不……”
刀疤有些难以启齿,始终认为是他自己害黎叶陷入这场危难,便想劝黎叶先行离开。
“咱俩不用如此,等会打仗,你们几个跟着我,跑散了就在德山方向的那个林子里汇合……”
黎叶身上的伤口都已结痂,但他不便给刀疤等人展示他超快的恢复速度,正在帮助留下断后的一众伤兵们简单处理伤口,包扎完后,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起身和刀疤嘱咐一番……
正此时,许先才跑了过来:“黎爷,发现鬼子追兵。”
与此同时,葛大麻子的破锣锅嗓门,再次吼了出来:“准备战斗!”
小二百人顿时分成三部分,朝各自地点而去。
第一部分近120人,受伤教轻的他们,全部跟着葛团副,进入官道侧旁的沟底,依仗着坡度的遮掩,可以灵活地埋伏和转战。
第二部分约50人,受到的伤势较重,但大多都能使用武器反抗对敌,他们自觉脱离大部队,沿着公路继续“逃命”,牺牲自己成为诱饵,无人逼迫!其实或战或饵,面临鬼子机械化追兵,危险都一样……
第三部分不到20人,是黎叶、刀疤和卢玉坤三个鲁中方面的人,其余就是许先才带领的169团的剩余伤员,还有脑子一热留下来的吕荣飞和张云鹏俩人。
“黎爷,咱们怎办?”
许先才感觉喉咙有些干巴巴的难受,连连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略微滋润了些许口干舌燥。但一颗心还是止不住砰砰直跳,好像蹦到了嗓子眼啦。
不仅他如此,吕荣飞、张云鹏等人更是不堪,紧张得浑身直打哆嗦。
“呜嗯嗒嗒咔咔……”
远处道路上传来鬼子机车的马达声,还有一些沉闷的马蹄声。
要是有炮,可以直接将鬼子车队和骑兵轰掉……
黎叶甩甩头,并没说话,招了招手,默然朝鬼子来路方向的一处高坡跑去。
刀疤和许先才等人互相看看,随即默默地紧跟而去……
战争中,占据有利高地位置,很重要。古今都是如此。
“咱们为前面的那些伤员,争取些时间,不用太多,免得破坏了葛团副他们的伏击计划。”
黎叶心口滚烫,滚烫到发疼。
所谓伏击战,一旦开始,葛团副他们120人能够活下来的不多,这是所有人都可以预见的。
作为诱饵的那50名伤员,也大致一个结局,但他们活下来与否,还要看在鬼子们是否想要俘虏……
黎叶的安排,其实就是给伤员们更多的时间、可以跑得远一些,或许还能有更多的人活下来,因为据说援兵不远了,而德山那边的方位,正是炮火连天、激战正酣。
“刀疤,许营长,你们组织枪法好的,打鬼子车灯、机枪手,注意节约子弹……”
黎叶留下一挎包子弹,准备再次单独行动。这次他只带了掷弹筒。
“黎爷,你去哪?”
刀疤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你,别冒险,我没法跟大姐头交代的。”
“去!”
黎叶拍开他的手,“少咒我!没有重火力,葛团副他们没法坚持太久的。在这等我带回好消息。”
他快步跑远,道路上清晰可见他的脚步带起的灰尘,被风吹散,尘灰随即变得很淡……
“踏踏踏……”
最先进入黎叶眼帘的,是鬼子骑兵,略百二十骑,在道路上狂奔的声势,看起来就像千军万马一般,这时代骑兵是地面绝对的王者,是步兵心中恐惧的杀神,仅仅是其冲锋威势,便能让一个步兵团丧失对抗的勇气,好不夸张!
“噗噗噗噗……”
黎叶虽然眼红,但没有一力拦阻鬼子骑兵,他们是葛大麻子他们伏击的主要目标,他的目标是鬼子车队。不过,他悄悄地出手,用消音手枪,在弯道上打掉十几个队尾的鬼子骑兵。
“嗖嗖”几步急速冲刺,黎叶在道旁扯住了五匹战马,随即快速收拾一下,没管其余跑散的无主战马,得到步枪13支、子弹若干、冲锋枪1把、马刀13把,最主要的是收获了手雷上百颗。
“打!”
“叭勾、叭勾、叭勾……”
那边葛团副带领120人,突然袭击,打了正想劈砍前面奔逃伤兵的鬼子骑兵一个措手不及,剩下不到60骑冲下道路、才得以迂回驰返保命……
“轰轰轰轰轰轰……”
而黎叶则同时间对后面迫近的鬼子车队出手,掷弹筒的威力和射程都很勉强,但是他的精准炮击,对鬼子车队造成的杀伤,也颇为可观。
鬼子车队几乎被拦腰炸断,前面的车队数十辆卡车,都被一两颗手雷炸中,大约30辆卡车燃爆和侧翻,鬼子死伤无数,哀嚎声远比爆炸声持续得长久!
“哒哒哒……”
“叭勾叭勾叭勾……”
鬼子后面车队的轻重火力,顷刻间都打向黎叶的方位,铺天盖地笼罩而来的弹幕,反而把后面逃奔回来的鬼子骑兵给打个正着,可怜可悲,或许他们爹妈有灵,也不想看见他们来侵略别国时、给自己人打死,冤!憋屈!
但被侵略的华夏人,绝不会有半分怜悯给这些凶残的财狼!
“轰轰轰轰轰轰……”
黎叶很快打完所有手雷,包括他储存在系统中的,剩下的精力,他都放在了剩余的鬼子骑兵身上。
为他们解决后面车队的重火力攻击,不是为了就他们,而是为了保存下更多的战马。
“叭勾、叭勾、叭勾……”
鬼子的骑兵所用的步枪,枪管要比步兵的三八大盖要短一些,但是同样的子弹,枪声区别不大。
剩下十几个鬼子骑兵,因为减速,突遭袭击毙命后,战马跑了一小段,都纷纷停了下来。
“嘘嘘……”
黎叶小跑着靠近,他完全融于本能的超神骑术,与战马有着天生般的亲近感,拟声发出口令,这些停在死去鬼子骑兵身前、并不走开的训练有素的战马,便轻啸着靠近他……
他快速收拾一番,与先前藏匿在道旁的五匹战马一起,顺着坡底,绕过后面的埋伏区域,来到那处高坡。
“嚯!好家伙,弄了这么些个战马……嘶!”
许先才瞪大眼睛,眼力见最好,早早地第一个跑过来帮忙,牵了一匹载着武器弹药的马,乐得找不着北,翻看时,不时发出满意的吸气声。
刀疤等人也不甘人后,几乎每人分到一匹,连不会骑马的张云鹏也搂着马脖子“乖乖宝贝”的叫个不停……
“都上马,去前面车队,那里物资更多!”
黎叶带头出发,不过能骑马的实在不多,最后只有刀疤、卢玉坤、许先才等12人跟上了,其余人羡慕地留在原处感慨不已。
不过,这边需要有人驻守高地,协助葛团副他们伏击补漏……
“快点,鬼子跟后面的追兵汇合,咱们搜到的东西就更少了……”
葛大麻子也好像弄到了几匹战马,带着几人身手灵活的,跑向被黎叶击毁的半只车队区域。
没想到被黎叶十几匹战马给追上、超越,羡慕得眼睛都湿润了。
后面一帮人都鼓足气,加快了步伐,先到先得的道理,谁都懂啊!
“嘶!”
现场的惨烈,给了众人难以想象的震撼——这是黎叶一个人打出来的场面,一个人啊!
硝烟未散,但能看清楚,大约十几辆汽车已经跑远,在几千米外的一处拐角,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鬼子还会再来,下次再来,就更难对付了。
“砰砰砰……”
“噗嗤、噗嗤……”
搜索物资之前,战士们迅速地给还未死绝的鬼子补刀、补枪。
随即动力满满地搜刮完后,抛开钱财不算,可用步枪2、300支、冲锋枪和机枪各30多支,粮食物资近300斤……
唯一遗憾的是掷弹筒和迫击炮、步兵炮等重火力没有完好的保存——被鬼子带走或是当场炸毁。
但所有人都开怀大笑,哪有不满!得到这些物资补充,他们有信心再打几次伏击战!
“呜呜呜……”
鬼子派出的侦察机,在随后不到两小时内,便出现在这片伏击战场上空。那讨厌的呼啸声,惊得马匹嘶鸣不已。
“哒哒哒哒哒哒……”
鬼子飞机沿着公路,对疑似目标开火,很果断,也很浪费弹药,但是效果……很实在。
前面倒地装死的伤兵们,被鬼子飞机杀伤近半,看得黎叶瞠目欲裂——鬼子飞行员明显是在鞭尸泄愤,这种行为相当可恨,豪无人性!
“哒哒哒哒哒哒……”
黎叶操持一挺77口径的九二式重机枪,一版子弹链,很快打光。
鬼子飞机设计时追求速度,便降低材质重量,导致绝大多数机型的防护力都很弱。
“哒哒哒、呜呜……轰!”
鬼子飞行员为他的骄傲狂躁的低飞扫射,付出高昂的代价。他被打穿驾驶舱的77机枪子弹,打成筛子,随即飞机失控,一头撞击在原先车队的位置,爆炸成一团大火球,将现场毁坏得更彻底。
“呃、呃……嘶!”
其余人都不敢相信,他们还能亲眼见证——有人打下了无敌的鬼子飞机。
这些天的战斗经历,翻凡是和黎叶相关的战斗,都彻底颠覆了众人的三观认知。
“轰轰轰轰轰轰……”
周遭忽然遭受密集炮击,鬼子后续的炮团终于抵达常德了。
“快,快撤!”
其实无需葛大麻子吩咐,所有人都快速远离飞机坠毁区域。
21匹战马载着众人舍不得丢弃的物资,那是他们还能否抵御后续鬼子追兵的保障,冒险也得将之运出去……
“呼呼、呼!呼……”
没多久,百多号人便赶回后面的那处高坡,藏在坡背面,感受大地的颤抖,心里升腾起来的伏击小胜的喜悦,此时都逝去无踪。
“来了,来了……”
许先才还是稳重,但是他站在坡顶,指着远处涌来的乌压压的鬼子散兵线,还有那十几辆战车冲锋在前,那股子强横的威压,让人心慌得紧。
“要不,咱们跑吧!……咱有马。”
吕荣飞的声音在众人的冷眼注视下,变得愈发柔弱低微,随即他分辨道:“我只是为大家考虑,我们到德山就能跟援军汇合,那时,咱们再打回来……也是一样的。”
他的建议其实很有道理,但是不符合实际情况,因为有个前提就是,他们能否跑得过鬼子?
仔细说来,他们有21人能在鬼子赶来前,骑马逃掉。但是哪21人能骑上马?其余人刚从死志中走出来,就都甘心让别人骑上马活命,他们就特么该死么?
一次敢死足矣。
二次、三次被留下断后,那是一种抛弃。谁都不能料想,留下的人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别说了,吕少尉,你是188团的,你们团主力已经跟100军汇合,你若要走,可以先去……”
葛团副并没有怪罪吕荣飞的意思,但吕少尉有些脸红。
“不不不,我绝不会再逃了,我吕荣飞也是站着撒尿的主儿,大家共同进退便罢,我要是……总之绝不独生!”
吕少尉一番话说得他自己都热血沸腾,这个早前只有保命至上的菜鸟,现在有了荣辱感,也有了些兵样。
“嗯,好,吕荣飞,你小子能说这话,老子对你另眼相看,以后都不打你啦!”
张云鹏颇有感悟,叹慰不已。
“去去去,谁打谁?少说大话!”
“咦?还想较量较量么?老子可是练过功夫的,什么鹰爪手、金钟罩、铁布衫的虽然没练过,但是绝非常人可以抵挡的……”
“噗!没练过你小子嘚瑟什么?!就你那两下子,吕爷我又不是没领教过,也就一招猴子偷桃,算得上——卑鄙无耻……”
……
众人都给这俩活宝逗乐了,有他俩打镲,顿时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呜呜呜……轰轰轰轰轰轰……”
此时天边传来一阵飞机呼啸声,在众人面色转换之时,机群对来势汹汹的鬼子们阵地上,好一通轰炸,那些坦克战车和运输卡车等,眼见着次第给炸翻……
“那是……我们的飞机!援军到了,援军到啦!”
好多人喜极而泣。
不过黎叶和刀疤、许先才、葛团副等人悄然对视后,心情凝重起来。
果然,国-军飞机少见的轰炸过后,鬼子阵地上还留存大量的兵力,重新聚集起来;而,预期的国-军援军,并没有出现,或许正在来援途中——毕竟飞机速度更快些,但是即便如此,这个时间差,数千鬼子还算能把他们这点人马,给吞噬得一干二净啊!
连吕荣飞、张云鹏二人都不禁望向德山、沅水等激战区域的方位,援军真的来了么?
他们不知道,57师“擅自”撤出常德城,于师长差点就被暴跳如雷的老蒋给下令毙了;国-军各部分军情精英人士搜集到的情报显示,鬼子大军进驻常德城,城防和外围战区之间,布置下了不下于8个联队的兵力,张网已待(这是错误情报)……
故而,统战部下令,第六战区、第九战区派出的几部分最近的援军,此刻已然驻足观望,外围打得热闹,那是因为鬼子兵力都派出去了,常德已然是空城一座——自大的鬼子才不会变攻为守!
但这边岌岌可危的众人,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