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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双雄初会

作者:我爱黄颖 字数:82786 更新:2023-01-29 17:36:16

当十几万两军官兵正钦州外围拼死拼活兼斗智斗勇时,驻扎玉林五属及灵山、浦北等县境内的第四十五集团军各部依旧在忙而不乱、按部就班的整军备战。尽管桂林行营要求第四十五集团整装待命的书面命令,两三天前就分别下达到了集总和各军、师,可从上自下的各级指挥官竟是都不拿堂堂一级上将亲自签发的命令当回事的样子。就连一向有着唯上命是从的好名声的黄中将,都只是意思、意思的以集总的名义向所属各军、师下发了一个连日期、时间在内总共不到二十个字的旨在督促各部加紧执行营紧急动员令的通令后,就再也没了下文。其实,这中间的缘由再是浅显不过了,钦州外围拢共就那么大的地方,现在已紧紧压在钦州湾周围中国军队就有二十多万,再把城内、城郊的日军也打进去,都突了三十万大关了。再增兵添将上去,摆得开吗?总不能人挤人的一字排开去拥抱从日本军舰上打出来的巨炮炮弹吧?

五月三十日,玉林新二十军军部内程家骥专用的那间"上书房"内。

'这样没日没夜的熬下去是怎么得了。一定得找一个智力超过九十,政治在八十以上、忠诚度一百的家伙来当替工才成。这种乾纲独断、日理万机的日子,听着是风光无比,过着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要是一个人,忙得连和老婆亲热的力气都没了,还活着个什么劲啊!对了,老钱家的那个小魔星玩心重是重,年龄小是小,可还是很有潜质的哟!现在就试着培养一下,两三年后,说不定就能当半个老钱用!';这已是程家骥今天第三次在心底里嚷嚷着要找人代劳了,这次更是过分,把主意都打到一个十岁的女孩身上来了,他也不怕妇女协会告他个虐待女童。

也难程家骥会心狠到想让钱绅一家三口都替他白打工的份上,自早上七点从玉如怀里趴出来后,他就一直批啊批啊,足足批了四个小时的公文,手酸眼花自是不在话,最可怕的是脑子里还尽"开仗"。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各种各样的数字、官司情由、人际关系的折磨下,程家骥的精神状度已快和高呼我是太阳的尼采有得一拼了。

烦归烦,劳骚太甚防肠断的这个道理,曾立志要当新时代的好青年的程家骥还是知道的,正当这位这早已认命的"玉林王"待要凝聚心神继续与桌上那一叠一尺高的文书做艰苦斗争时,一阵徐徐清风吹拂到了正侧对着房门的程家骥身上。

侧着身子程家骥根本不用眼睛看,就能猜得出这个没半分礼貌意识的混球是谁。能无需任何通报,就大摇大摆的走到他这间书房门口的人本就不多,连门都不敲就敢推门而进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了。要是小钱倩的话一定会一面山呼"大干爹",一面跑着跳着向自己怀里"轰炸"过来。既然现在人肉炸弹没落下来,"疑凶"就铁定是那小妮子的二干爹了。

"文老二,你的部队换装的事都办妥吗了?这可是件大事,要是出了一丁点差子。你想不要想能再靠着嘻皮笑脸、扮小狗那套从我这里打混过去。我非得把你上次在醉花楼的那档子风流韵事,向秦大队长好好通报通报不可。"程家骥说的这个换装可是新二十军近日来的一大举措。

此事说来话长,自打成军之日起,程家骥所指挥的这支从大王庄的硝烟中一路走来的民族武力,就一直在用着"万国牌"的武器。稍稍对军队补给的复杂艰巨性有一点认识的人都知道,同一支军队里装备着五六个国家的武器,对后勤部门意味着多大的压力。后勤供给的不尽如人意,反过来也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一线部队的战斗力。故而部队装备的杂乱无章,向来困扰着以程家骥为首的这个团体的顽疾之一。

先前总是在战时状态不说,还没钱、没根基,也就能闭着眼睛,打到那算那了。这会儿,地盘小是小点,可总算是有了一块了。加之托钱绅寻回来的鲨鱼老婆的福,钱也凑手。再加上,由师扩军后,摊子一下子就大了好几倍,后勤的压力自是也跟着斤斗似的往上番,眼见是再也混不下去了,程家骥和钱绅这对吝啬鬼,这才咬着牙开始对新二十军的部队以师、团为单位进行全面武器调整。新一百师是新二十军的绝对主力,这装备自是头一份。在预案中,除了保留原有的自动火器外,这个师其它的轻重武器都将换成日军的制式装备。至于另外那两个师可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也只能按团为单位搞搞局部调整了。

'醉花楼!一天到晚就晓得拿醉花楼那档子烂事来要胁我。难道那次五个县长联名请吃花酒,你就没去?那花容月貌的姐儿,你敢说你没搂得不亦乐乎!';面对这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横蛮老大的极度无耻,文颂远也就只敢在肚子里腹诽几句罢了。话说回来,谁叫他自己好死不死的,巴巴的上赶着去娶了一个武术超群、生性"豪爽",还玩得一手好飞刀的绿林盟主家的大小姐了。任是那个英雄豪杰娶这么一头标准"河东狮",还是活得委屈些得的好。

"换装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出不什么漏子。我来,是为了战斗演练的课目的问题。"文颂远一提到战术的课目,原本还一脸的随情适意的程家骥立时面色一正。"我们师的几位团长都反映下面对演练分兵突围和敌前撤退、突围后按点集结这些课目时老是打不起情神。大伙儿都认为咱们是常胜军,专门花功夫练这些常打败仗的老兵油子才感兴趣的钻狗洞的招,太伤部队的士气了。"程家骥听到了,已是心中一片通明,几个打胜仗打晕了头的营连长自不量力喝几声常胜不败,没什么大不了的,怕就怕文颂远他们这些直接掌握部队的师、团长们也真把新二十军当成"东方不败"了。程家骥越想越是害怕。他正是考虑到胜仗多得未尝一败,也可算是新二十军当前在心理上的一大缺陷,方才安排了这些战败后,能尽量保存实力的课目给全军着重演练。现在看来,自己想得还是太过于简单了。看如果不能在思想促使军官加深认识及加强督促执行的力度,光靠规定个课目,想让自己手下这支已经是沾染了一身骄气的部队练好这些"丢人现眼"的保命法门,不过是缘木求鱼。

"文老二,你的意思我明白。眼下,这新二十军里,象你们新一百师的那几个团长一样想法的军官士兵怕是海了去了,要是一个一个解释,我就说话说死了,也也说不过来。这样!你去通知一下全军所有正团以上军官,下午四点到军部会议室集合。我给你们好好一起唠唠!不过你要注意在通知的时候,不要先把会议的议题点破!"程家骥说番话时的态度不可谓不和蔼、语气也是拉家常的语气。可以文颂远对这位近年来性情大变的老大的新性格的了解,只要不是炮火连天十万火急的战场上,愈是重要的事情,自己这位盟兄在交待时就会越是显得轻描淡写、无足轻重。

其实,文颂远原本并没有把这事太当一回事,只是被众人在耳朵边唠叨得有些烦了、厌了,这才来向程家骥陈情。可凡程老大重视的事情,自个决不能掉以轻心,这个信念在文颂远心中的份理到底有多重,恐怕文颂远自己都无法去下个定论。出于一种十几年来的贯性文颂远想都没想就概然接口道:""行!我这就派车去分头接人,保证下午四点前把那些家伙一个个全拎到老大面前来。"

下午四时,新二十军军部小会议室。趁着正主儿程家骥还没到的这当头,有些日子没这么"大团圆"过的这一屋子的新二十军的中高级军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正说得势闹。别看这会场上按人以类聚的潜规则,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好些堆人人,可你只要仔细一听,这些人谈的话题几乎清一色的都与时下钦州正在进行的这场上规模、上档次的战事有关。

"楚山老弟,你的军事眼光准,你说说这钦州城能不能一口气拿得下来。什么时候行营会让咱们军上去啊!这回军部让来开会,会不会是要部队要开拔了。"小半年都没有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了,说起来还算是新二十军师级军官里最老成的邢玉生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秉钧大哥,日本人再不济,凭海里游的,天上飞的,守个城还是能守得住的。我估摸着行营主任这回能扫清个外围就不错了。咱们军怕是没这个口福了!"新二十军三个师长中资历最浅的马思远笑嘻嘻的住自己的老上司头上浇冷水。

邢玉生正待再探探在他看来要比自己消息灵通得多的马思远的口风时,程家骥到了。

没有人提醒,所有的军官刷的一声,就从自己的座上站了起来,那一个个的身形就如同青松般笔直挺拔,对称整齐极了,也威风极了。

程家骥见状一面挥手示意让大家坐下,一面暗皱眉头,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在战场上一块儿血头里滚,火里趴的兄弟们,变得对自己这么疏远把了。程家骥这番油然而生的感慨,其实只能算是人性固贪的大原则下产生的一个奢望罢了。每一个如程家骥这般威福自用,行事处处以一已之意主宰众人的升降沉浮的上位者,在私心里往往都会渴望别人能对自己如昔那般亲而近之。

程家骥等众人坐定后,即挥手把让早已备下的中日两国的地图抬了上来。

"这一年来,我部大大小小的胜仗打了不少,心气是越打越高了。从中日之间总的态势上来,小鬼子也是在一步步的走下坡路。中日两国这场国运之战,是越打越对中国有利了。照这个打法,不出两三年鬼子就得乖乖的打包回国。我这样说你们不反对吧!"程家骥说到这,侧着身子扫了坐在两厢的这几十个欠经沙场的部下们一眼,从绝大多数人眼中、脸上程家骥如自己预想的那般看到理所当然、兴奋及略有些含蓄的洋洋得意。他暗叹一口气后,话峰猛的一转:"你们想的也不能算是全错。现下的战局也的确可以用得上形热大好这个四字。可中日两国之间基本实力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你们当中有几个能说得上来?日本有五千万人口,只是我中华的八分之一,可人家的钢产量是我们的一百多倍。"下面大多是些不治典章的纠纠武夫,程家骥以钢产量这个区分国力强弱的重要指标做类比,引不起他们的共鸣。"闲置在东北大地上的日军关东军有多少兵力?至少五十万金!日本人在"七七"事变之前,就有四百万全训兵员可以出随时动用。而在我国领土上的日军是多少,不到一百七十万。也就是说,仗打了快三年了,我们是全民抗战、焦土抗战,三丁抽一,人家了,其训练有素的预备役才用了一半左右,更不用说,征兵年限一般来说从十八岁至四十五岁的国民总动员了。要是那样,日本人可以有七八百万大军可用。你们当中肯定有人想,我们的人更多。对!我们中国人是四万万五千万不假,可我们能独立武装起一千万、两千万部队吗?接下来,说财政,有钱才有饭吃、有钱才有枪械、弹药、药品,这个理没人会想不通吧!打了三年了,我们是国穷民困,赤字也就是政府欠外国金、欠老百姓的钱,是一年几个番的往上打。鬼子呢,人家供着上百万军队在国外大打特打,政府的收支还能做到基本平衡,甚至是靠着在中华大地上掠夺财富,有越打有底气的架势。就是眼下两广战场上这种我军五六十万大军压着十万鬼子打的一面倒局面,日本人只要愿意,从关东军里抽五六个师团过来马上就倒过来,那就是人家追着咱们砍了。从富金山退下来后,被鬼子前堵后追的,那一路上兄弟们流得血还不够多!打个不怕丢老祖宗们的脸的比方,中日之战到目前为止,我们是赤膊上阵把老底都填上了,杀得是浑身是血,可日本人却只是投入了半拉身子和一只手,头上脸上还远比咱干净的多,甚至还有心情在脸上挂着假笑收买那些死后注定会进不了祖坟的狗汉奸。这个是什么差距?当然咱们也有优势,光是地大物博一条就够日本人喝一壶的。五千年的巍巍中华经得起二十年、三十年的战火纷飞,长江、黄河、万里长城给了我们这个苦难忍耐力。日本人虽处于有史以来国力最强的时刻,可它一个小小的岛国,绝对没咱经得住拖。只要拖下去,咱们这些人只要不死在战场上,这辈子就绝对会有打马扬鞭进东京的那天。"说得口都干了,趁喝水之机,程家骥再偷瞄了众人一眼。哟!这回效果不错,都在若有所思了。大的形势观,扭过来了,该说说具体的了。"接着说说,咱们军自已个的家底。成军也有小半年了,各个师、团的兵员好歹按编制是补齐了。可这一半以上的人,都没见过真章的部队,能不能打硬仗,战斗力有多高,你们打过的仗也不少了,自已心里得有个实底。别成天介拿着旧黄历吹那个天下第一军的泡泡。身上本就没二两肉了,偏杠着天大的一块金字招牌,也不怕闪了腰。我今天把话挑明,从现在起,所有人都给放下常胜不败的架子,别得我还能不那么较真,那个师、团要是逃命、保命都不会,你们这些当师、团长的就给我从位置下来,在军部老老实实做几个月冷板凳再说。"程家骥今天从头到尾都是平心静气不紧不慢的在说,可下面这些以杀人为业的师、团长竟是个个鼻头冒汗、手心发凉。这倒不是因为程家骥多么有王霸之气。只是一来他说得无不在理上。二来,这支毕竟部队是他程家骥从血雨拉拔出来的,上上下下服他的气。而在座的这些威风凛凛的少将、上校们,又有那个不是程家骥从下级军官里一步步提到现如今这一千喊千人回的位置来的。这时中国人传统观念还在,军队就是最讲上下、知遇的一个团体。即使是象马思远、邢玉生这样统兵逾万的一师之长,平时兴许还能跟程家骥相互开开玩笑,程家骥这一动真格的,那个不是颤颤惊惊的。

"今天就到这,有异议的可以单独找我谈,散了吧!"程家骥话音刚落,文颂远就仗着身手比别人俐落一溜烟的"飞"出门去了,早被弥漫在会场的沉重气氛憋得受不了的一众青年将校,见有文老二这个打不死的带头,那里还按捺得住,立时打抢似的一哄而散了。

几秒钟后,偌大的一个会议室里就剩下犹在发愣的程家骥和一直默不作声当一个好听众的钱绅两个人了。

"我他妈的是老虎!"程家骥也知道,自己吼声除了能发泄一下被众人孤立的怨气外,什么也改变不了。人在高处想不寒,可能吗!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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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三十一日,上午十时许,日军第二十一军代理司令中原规一不顾已方唯一的容身之所钦州城,正因遭到来自三个方向的二十万中国军队猛烈攻击而摇摇欲坠的铁的事实。悍然亲率三个联队的兵力经位于钦州东南郊的黄屋、大屋一线,绕过了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沙埠镇,迂回攻击钦州东大门黎合口镇。黎合口镇因其地理位置的重要,素为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原是由拥兵三万有余的第三十六军全军驻守,又有多月来反复加固的工事可凭,称其固若金汤并不过分。可此一时、彼一时,现下非但三十六军的两个主力师和军部直属队早已全员投入到了攻坚沙埠镇的战斗当中,就连唯一留守黎合口的一个后调师,也被抽调出了精锐,前往久攻不下的沙埠镇战场助战。换句话说,这座往日重兵环卫让日军不敢正视的钦州东大门,已空虚到只剩下一个花架子的地方。

这一场绝对不平等的战斗。一方是万余装备精良附有大量的战车并有强大的空中掩护的日军,一方是武器简陋且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三千新兵。实力悬殊到这种程度,就算是换了那位小诸葛来守黎合口,他能做的恐怕也有全军而退这一途。

事实比预想中还要糟。在双方的步兵直接接触前,大部分中方新兵在对手用战车、重炮、飞机构成的火力网的第一轮火力的打击下,就陷入了心理崩溃状态,向四下里溃散而去。

午时未到,黎合口就在没有经过大的战斗的情况下陷落了。

下午一时,新二十军军部作战室。

"干得漂亮,这活干得真他妈的叫干净利索!那个新上任的日军司令叫什么去了,对了!叫中原规一。这小子是个狠角色。整整四天,任你沙埠镇打得是惊天动地,任你二十万军全面攻击,人家就是捏着手上这一万多人不放出。这人说不准还真是忍术世家出来的种。日本人这次出击的时机、路线无一不又稳又狠。只一锤下去就把三十六军的主力给包上了。维礼兄、文老二我有一种预感,这个角儿今后是少不了要和咱们打交道的,对上这主儿,咱们还是颤颤兢兢些好。"自打觉着自个有了些身份后,程家骥就常以儒将自勉,平日里的言谈举止也都尽可能文质彬彬的。可只要一兴奋起来,以被血火里浸进他灵魂中的丘八本色,就是想不露出来都难。这个毛病程家骥自己也心知肚明,有时他就纳闷,短短两年时间,自己一个受了几十年正统教育的新时代的四有新人,怎么就从骨子里退化成了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标准兵痞了。难道是二十世纪未期的准产业化教育制度出了问题不成!

"程老大,你这话我就有点不大爱听了。中原这小鬼子这招抄后路是挺毒的不假,可风险也是大大的,还指还定不最后是个啥结果了。他区区三个联队想要在配合沙埠镇的守军夹击三十六军的同时,又挡住不少于一个军的援军的全力攻击,他有这个力量吗。要是三十六军和援兵两下里配合得好,完全可以反过来把这万把人给包了饺子。"从军两年来,大仗小仗加起来也有个百八十仗了,这点儿见识文颂远还是有的。

'人家既然敢轻兵出击,就没有考虑过兵力不足以两面作战这个问题?钦州城里都些死人不成!';心里虽把文颂远驳得个体无完肤。可心系百里之外的程家骥这会儿却没那个心思、也没那时间跟固执起来一根筋的文颂远抬杠。

"军座,无须日后,眼下就有个千载良机!"钱绅只略微瞄了一眼一个参谋送过来的一份命令,便顺手把这份由集总转发过来的行营下达的作战命令递到了程家骥手上。

"调我部的的快速纵队去配合三十一军夺回黎合口的军事行动。"程家骥算是明白钱绅怂恿自己亲自上阵去的用意何在了。在这个时代,摩托化纵队无疑是神兵利器,却也是让眼红心热的"怀壁"之物。要是没有个强有力的人物去前线看着点,只怕只一两个主攻打下来,新二十军就要跟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这只吞金兽说拜拜了。

"给我接集总司令部。是培民兄吗?对!我是程浩然。行营的命令我刚收到,你那里不是有个汽车排嘛?对!借我用用,多上去些人保险些。我就是怕他们在攻击失利时,把我那些宝贝坦克给扔在那了。"联系好运输工具后,程家骥放下电话,故意避开文颂远那挚热得发烫的眼神扭头对钱绅说道:"维礼兄,等集团派的车一到,我就带着警卫营跟刘以诚他们,去好好会会中原规一这位只有三十一岁的军司令官。"

"程老大,那边的场面海了去了,你只一个警卫营去,再加上快速纵队的两个步兵营,才不到一个团,夹在几万大军中自保都难。还是让我带着二百团给你保驾。"被程家骥有意晾在一边的文颂远这回是真急了。他一面嘴上说,手底下还没闲着,把正待要回办公室交待一下军务、政务和程家骥的去路都给堵了个结结实实,看样子今天程家骥不答应他,是走不出这间作战室了。

本就没打算拉下文颂远这员悍将的程家骥又好又好笑的数落道:"文老二,你就是这样对我这个老大的,合着我跟你十几二十年交情还没有才打了两年交道的鬼子深?行了!我算认识你了。你带着你的宝贝二百团等着坐回头车吧。"

稍早一些时候,犹自笼罩在谈谈的硝烟中的黎合口镇外。

"代理司令官阁下,请您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为以防成一,还是留一个联队占据黎合口这个要冲,阻击中国军队的援军为好。"说话的这个挂着少将军阶的又黑又瘦的形象和日本人骄傲"猴子太阁"有点雪同的中年人,正是时下代行二十一军的参谋长职权的军副参谋长松木容一。在深受传统战术思想的影响,一味追求稳健踏实的指挥风格松木少将看来,代理司令官将要实施的为场疯狂的军事冒险,无异于把二十一军最后这点机动兵力,拿去进行一场胜率不超过三成的豪赌。

"青木君,请你去督促各联队执行吧!我是代理司令官,此举的一切后果由我向东京大本营负责!"早有通盘计利的中原规一自不是松木能在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动的。

于是乎,在"一意孤行"的中原规一少将的严令下,日军这三个联队马不停蹄的杀向了刚刚得知黎合口失守,尚未来得及收拢部队变阵待敌的三十六军主力。主要兵力深陷于五十六联队的阵地上的三十六军,在得知日军从身后掩杀守来后,立即一个多团总预备队在黎合口与沙埠镇之间紧急设防,企图阻击日军。凭心而论,阻击部队打得不可谓不亡命,却奈何兵微将寡,那里挡得住孤注一掷的上万日军脚步,只得且战且退。相形之下,早有预谋的日军彼此间则配合得相当的默契,从后面杀来的是一路高歌猛进,苦守沙埠镇四天的五十六联队也在全力反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的态势对首尾不相顾的三十六军愈加的不利。正当三十六军的阵地芨芨可危时,从钦州城内适时杀出来的一支的看上去足有两个联队的强大日军,成了压垮本已是超负荷苦撑的三十六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意识到再撑下去自己的部队就极有可能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下全面崩溃、甚至被日军分而歼之。三十六军的军长再是心有不甘,也只得在在仰天长叹后,虎目含悲的下达全军不惜一切代价与当面日军脱离接触,从东北方撤出战斗的命令。在又付出了数以千计的伤亡后,还得多亏日军追杀得并不是很认真,三十六军主力方才得以退过了翻车岭,进入了安全地带。

中国军队在陷入危境时选择了突围,而不是就地死战,这让从钦州城出来后,脑海里就紧紧的绷着一根弦的中原规一少将大大的松了一口。只有中原规一一个人心里清楚这场反击战的目的,既不是占领黎合口,改善钦州东面敌我态势,也不是想包围吃掉三十六军的这个两个主力师。前者是因为以二十一军目前兵力状况,拿下黎合口,也是注定要守不住的;后者则是根本没有打歼灭战的时间,若硬是要逆势而为,中国军队援军一旦来个如法炮制,也从背后掩杀过来,肚皮撑破了还是小事,真把这万把人都折在当场。没了预备队,下面仗,压根就没有再打去的必要了。

说白了吧,这场气势汹汹的大迂回,声势浩大的围歼战,不过只是一场并不算很高明的骗术罢了,就连那从城里冲出来五六千日军都是由二十一军各部的机关勤杂兵和钦州港、各日本商社的日籍员工再附上一些从战舰上抽上岸来的水兵拼凑而成的,当然在出击前这五六千人都换上了统一的陆军军服。也就是说,从钦州城里刺出来这把看似犀利的匕首的真实威力,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逼三十六军快速败退,给正在围攻二十万中国人一个,第二十一军仍然的歼灭成军规模的中国军队的能力的假象而已。在中原规一想来,这个假想一旦营造成功,即便不能迫使中方停止对钦州的攻击,最起码也能让中国军队的在攻击时变得小心翼翼些,决不至于还敢象现在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猛攻不至。在中原的预想中,只要争取到了时间,第二十一军把钦州守到援军到达时的把握便又大了许多。

抱着这个初衷,大获全胜后,中原规一并没有挥军追击已快要失去控制的三十六军,也没有再回头再去争黎合口,而是在重新安排了沙埠镇的守军直接回军钦州。而这个时候,奉命夺回黎合口的三十一军才刚到这个已空无一人的镇子边上,程家骥所率的配署部队更是还差着好几十里地了,自是无法、也无力阻止出击日军的回缩。

下午四时许,当程家骥水急火赶到已被三十一军以零伤亡的代价成功收复的黎合口时,中原规一和参与这次出击的旅团长、联队长们早回到军司令部里开香滨庆祝去了。

尽管赞美敌人从来不是一件会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我们还是不得不承认中原规一在把握对手的心理上这一点,还是很有他自己的一套的。

三十六军惨遭日军重创,三个小时内伤亡、溃散近九千人的消息在正忙着围攻钦州的二十万中国军队中传开后,不但影响了各个部队的基层官兵的士气,更为严重的,大部分高级指挥官们的积极性也受到沉重的打击。这些个军、师长们,那个不是个顶个的人精。钦州城内的鬼子是居于完全劣势不假。可事实也证明了,日本人的还能咬人。在这胜利在望之时,如三十六军军长那样般,在沙埠镇拼死拼活的打了四天,到头来不仅没有拿下阵地,还被小鬼子一个迂回包抄彻底打残的部队不说,眼看着自己肯定要背上个处分,那就太不上算了。就连私心杂念较小的部队主官们的作战指挥,也变得略有些瞻前顾后了起来。

如此一来,中方原本此起彼伏,大有无休无止的攻击势也就自然而然没了先前所拥有的那种行云流水般的流畅了。

正当中原规一为自己的企图得逞而暗暗窃喜时,被他这次攻势凌厉的反击所"吸引"了的一位中方的大人物亲自赶到了又重新被大军重重环卫起来的黎合口。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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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营主任对设在黎合口镇外三十一军军部搞"突然袭击"时,程家骥和文颂远、刘以诚正在这里与三十一军一众军官讨论是立即恢复对沙埠镇的攻势,以继续在东线保持对日军的强大压力,还是先整修被日军损毁的黎合口的防御体系,以求后方稳固,然后再徐徐图之这个问题。显而易见,这两种意见是各有长短,谈不上孰优孰劣。而两个军的军官们之间,也没分什么彼此,只是各人陈述各人的观点罢了。

"除三十一军一师固守黎合口外,其余各部务必于晚九点前做好一切战前准备。我已调第六十四军一五六师来加强这里的攻击兵力,一五六师晚八时可到。"这位一级上将一锤子敲下去,一众将校也就都没了再争论的必要,都各自回去准备去了。

"浩然!你留一下。"与这位秉性有些深沉刚愎的"两广王"愈是打交道,就愈是就憷对方几分的程家骥,正待随大流一块自动消失,人家却单单把他这半个"外人"给叫住了。

"你对日军搞的这次迂回反击怎么看?"行营主任这半年来连战连胜、名震中外,无疑是正处于人生中最"春风得意马蹄轻"的阶段。这位长官虽是在不耻下问,可从其自信到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和他先前所下达的命令中猜度。程家骥能肯定,对方问自己的不过是个设问句,答案早在问话的人心中了。

"主任,从效果上看,自从三十六军出事以来这几个小时里,我参战各军的攻击势头明显放缓,这也许正是中原规一宁愿冒日军二十一军的战术预备队回不了城的风险,也干这一票的原因。站在一个军人角度,中原这个家伙有胆色、能沉得气,在大胜之际,也还能拿捏得住进退的分寸,光凭这一役就能证明,日军二十一军这个新任代理司令官,虽未必能比老谋深算安藤吉利全面,可至少在用兵上,是有其独到之处的。"程家骥说得虽有些吞吞吐吐,大有言犹未尽的意味在期间。可行营主任是何等老辣的人物,论起打哑谜来,目前的程家骥恐怕连当他徒弟的资格都欠奉。程家骥的话还没有说到一半,道行高得能跟"千年人参精"有得一拼的行营主任,就已从中听出了这位中国军队里最年轻的军座,已看透了今天下午中原规一玩的这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样,却碍于三十六军在危急时全军后撤,是经过他本人亲自批准的,才会有所保留的弦外之音。

"浩然,你说的都对,我军目下是重兵攻坚,利在速战。日本人是死保孤城以待援兵,贵在坚持。恨只恨钦州湾太窄,兵多摆不开,只能轮番攻击。这种死拼仗,双方打的就是一股子气势。既然中原规一这小子把气势抢了过去,我们就得立马还以颜色。"边说行营主任还一边用右手摸得他那光彩照人的光头滋滋作响,一边用左手在充当会议桌的行军床上很有节奏的敲起着。要是适才还在军帐中那一干跟着行营主任南征北讨了十几年的桂军军官还在场的话,听着行营主任手口并用之下演奏出的这首立体声交响曲,那些身经百战死过好几回的悍将定是要个个头皮发麻的。他们那个不清楚,只有在下派让部下们九死一生的危险任务时,自已这位老长官才会有这样的作派。

程家骥虽不是桂军旧部,却曾有个还算合得来和酒肉朋友叫白先豪,此人恰好就是这位行营主任的侄子。有了这个"好"朋友,对行营主任的习性程家骥倒也略知一二。对方这套招牌动作一出,深悉这其中的厉害的程家骥不由得心下叫苦不迭。

"浩然,环顾目下归行营调遣的几十万军队上百员将领里头,若是比起用奇兵耀武万军阵前,怕是还没有人能及得过你。"至此,行营主任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了。

'得!人家一个一级上将都怕我这个小巴拉子的马屁了,这躲是躲不过去了,还是自个跳出来,也给大家都留些面子的好。';想到这,自知逃不过去的程家骥只得配合配合了:"主任过誉了,浩然从军前只不过是一介纨绔,这两年是运气是好点不假。可那里能与诸多北伐先辈、抗日名将相提并论。不过,与杀我同胞、辱我姐妹、妄想奴役我中华的倭寇作战,浩然倒是从不敢后人。"程家骥的一番无甚么实质内容的话的潜台词,其实就是"认命听令"这四个字。

"浩然,我似新?

?十军参战所部为主力再配署三十一军一八八师的一个团,从位于钦州以西的四十六军的攻击地区右侧,猛然突击攻下尖山镇,以动援震憾日军,你意如何。"行营主任选得突破十分得当,尖山镇那一带正好是日军环钦州湾设下防御圈的最薄弱环节。尽管突入日军纵深,确有相当大的风险,但只要指挥得宜、相互间配合默契,成功的把握还是有个六七成的。可这个计划在程家骥这个行贯的险初生牛犊眼中,似乎还是过于保守了一些。

"主任,既要干,那就要干大的。咱们就是拿下了尖山镇也不过把日军的防御圈削下一角,虽表面上看起来是打破了日军防线圈。可只消耗不了二十一军的有生力量,到头来不过是日军逼得抱成一团罢了,反倒加大了日后扑城时的难度、伤亡。以职之见,若想要在日军援军到达之前攻下钦州,最好还是把日军的"话说到这时,程家骥已从行营主任那包含着期盼和赞许、甚至还有一丝得意的眼神中,意识到了自己这回是又上了套子了。行营主任这分明是一步步的诱自己入局吗!人家之所以先抛出这个危险较小,但收获也不会太大的西线突击计划,就是为了让自己主动提出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的那个风险大到极限,可同样收益也能丰厚到极点的作战方案来。程家骥心下后悔莫及归后悔莫及。可一来,此时此刻程家骥已是骑虎难下,想把头缩回来都不可能了。二来,他已说到嘴边的那个方案实在是太和他的脾胃了,都已和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了。程家骥强忍着心中的羞怒,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接着说道:"如主任计划那样,先以三个师的兵力趁夜猛攻沙埠镇,诱使日军唯一的一支机动兵力出击,再由职率新二十军参战部队和一八八师的那个团再附上一个战防营、两个工兵营直插沙埠镇侧后,断其归路,力争在城外把日军这几个联队的精锐解决掉,为下一步直接攻城打下坚实的基础。"在程家骥想来两个工兵营也还罢了,一个战防炮营可不是那么好凑的,这个小难题也算是自己对行营主任的反击吧!当然,程家骥想要这两支部队可不全是为了斗气,没有近千训练有素的专业工兵,他无法按预想中的那样在旷野中迅速构筑包括反坦克壕在内的大量工事。没有那个战防营,你叫程家骥拿什么去挫日军建制庞大的战车部队的锋芒。

行营主任得偿所愿的笑了,他从将军服上的上衣口袋里一张写有密密麻麻的小字的电报纸递给了对方。

程家骥拿着这张薄纸,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涌动着想要和这个位高权重"老狐狸"痛痛快快的单挑一回的冲动。这张电报纸赫然写着若干工兵、炮兵部队的番号,细算一下这些部队的数量不但比程家骥主动要求的只多不少,就是各种炮火的用途搭配上,都安排得是那样周全细密滴水不漏。

晚九时五十七分,钦州。因白天的大规模反击的硕果累累,自那次将官集体遇刺事件发生后,第一次显得气氛略微轻松些的日军第二十一军司令部。

"代理司令官,一二四联队的田本大佐急电,称中国军队以不少于两个师的兵力,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于二十分钟前对沙埠镇发动了全面攻击。"向来奉行举轻若重的人生态度的青木少将的眉头,似乎从来都是紧皱着的,就是下午击破三十六军那一刻也不例外,现在他头上的那个"川"字就更大更深了。

被连续几天艰辛运筹和巨大的心理压力,折磨得身心俱疲的中原规一,闻得在几个小时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才稳定下来的战局,又有重大变化,忙从沙皮上弹了起来。

详细看完了田本大佐的电报后,中原规一面沉如水的在这间他的老师兼前任安藤吉利中将,留给他这介学生的充满了平安时代风情的会客室里,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青木少将肃立在一旁苦着脸的一言不发。一时间。这间能容得上七八个人进行日式宴饮有会客室里,只听到中原规一脚下军靴重得的砸在地板上"咚""咚"声。

说实话,行营主任玩的这手调虎出山的技术含理很低。莫说是屡被安藤中将赞为"军事天才"的中原规一了,就是任一个日军佐级军官对其中的奥妙都能一目了然。可奈何,这沙埠镇一失中国军队就能把日军的防线斩成两段,中原规一又不敢不救。他要是不救,一两天内,扫清了外围的中国军队就能直抵东城城下。

出兵是很有可能是自投罗网,不出又无异于慢性自杀。

少年得志的中原规一,这回是真的遇上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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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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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一日,午夜时分。沙埠镇正北的邱庄附近的高地上。别看邱庄是个只有百八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可庄前的这块高地的面积却达到个邱庄那么大。在昏暗的月光的照射下,远远望过来,这片连绵数里的坡地,还有真有点虎踞龙盘的气势。此刻,这里正好整以暇的隐藏着几千头窥视着坡下的风吹草动随着准备伺机而动的"饿狼"。

高地的中段。值此临战之际,身怀千钧重任的新二十军军长程家骥正躲在背风处搞"腐败"了。

新二十军的高级军官们鲜少有不知道,自己的军座自打从半年前起就莫明其妙的多了一个怪癖。但凡有机会在野外过夜,只要不赶上暴雨倾盆的坏天气,"军座"都会弃帐篷不用,裹上两条军毯,躺上冰凉的大地上对付上一夜。

上行下效,是国人的几千年来的优良传统。程家骥一个少将军长都以身作则的与士兵同甘苦了,那些师、团长们那个敢大摇大摆的睡在军帐中享福。于是乎,军官们光裹着军毯躺在里睡大觉,这就成了新二十军军中的一种时尚和身份的象征。刚开始,各级军官只是出于一种贯性,保持与上官一致的步调而已。时间一长,"聪明"的人们渐渐发现,这种"时尚"有着诸如会使部队主官睡得警醒从而部队在遇到突发事件时反应快、有助融洽上下关系之类的优点。到最后最高长官个人的癖好竟成了这支军队里一条不成文的军规。以致于某个士兵将被提拔成军官,都被呼做"要裹毛条子"了。就连极少夸奖人的黄中将,在上次军对抗演练中偶尔一见后,也对新二十军的这个作风赞不绝口,称程家骥此举大有古名将所提倡的先兵后将之遗风,还说要在整个集团军大力推广,当时就让新十八军的几个师长脸上变了颜色。不言而喻,并不是每一个都喜欢餐风露宿的。暗地里埋怨程家骥标新立异,拉着大伙儿一起受洋罪的人,也不在少数。别人是褒也罢、贬也罢,程家骥这个当事人都斥耳不闻、不予置评,照样我行我素。

其实,决没有自讨苦吃的"环"习惯,也缺乏"做秀"的热情程家骥之所以落下这个颇具争议性的"毛病"。其中实有一番不可告人的难言苦楚。这一切,还得从程家骥半年前在犀牛脚港口边上的山坡睡的一觉说起。从那以后,程家骥意外发现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方才能在梦中得见与自己之间不知隔几重天的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女友。有了这个认知后,思亲情切的程家骥便欲拔不能的走上了自我"虐待"的艰辛历程。

"程老大!程老大!"程家骥今天的运气看来好不到那里去,与女友拜堂成亲的千载难逢的超级好梦,刚做掀盖头这个紧要关口,就被文颂远这只人形苍蝇硬硬生的给搅了。

'文老二在醉花楼包下那个春香的风流韵事,也许是时候向"河东狮"通报了。要不然,事情一旦泄密,我要担的风险就可不小。';文颂远若是此时能"有幸"知道正眯着眼神打量着自己的程家骥的心语的话,说不准杀人灭口的心都会杀"老大"的头上。

在决定狠狠的出卖了文颂远一把后,程家骥这才觉着自个的心态平衡许多,他异常温柔的对文颂远说道:""文老二,你好歹是个将军了,就不能有点气质、讲点风,说吧,啥事?"

文颂远显然对程家骥下意识的模仿的"大话西游"里唐僧所特有的语气给吓着了,他目瞪口呆的愣在那足有几分钟,方才发泄似对着程家骥的耳朵小声叫道:"程老大,鬼子从龟壳里出来了,人山人海的,足有一万七八千人。"

这回是轮到程家骥被惊着了,一万七八千鬼子是什么概念,足足两个满编旅团!中原规一带这么多兵马出城,那钦州城里不是连半个机动兵都没有了,他中原规一不要钦州了!

同一时间,同样的疑惑也困绕着原本以稳坐钓鱼台静的姿态,静等着中原规一这条大鱼上钩的行营主任。想钓金鲤,结果却钓出来了一条大白鲨,这场面怎么收拾!

凌晨一时,人头攒头的钦州与沙埠镇之间原野上。

凭心而论,救兵如救火这句中国故老想传的兵家俗语,小鬼子要比咱们要贯彻彻底得多。中日两国全面开战都快三年了,这三年来,每每当日军某一部陷入中国军队重重包围时,那从四面八方不顾一切涌来鬼子援军,十之八九都能把已奄奄一息的日军被围部队拉出绝境。这也是为什么"七七"以来,中国军队击溃日军一部的事例比比皆是,可能打上一场干部俐落的歼灭的机会却寥寥无几的症结所在。对中方更为不利的是,与我们从小所接受的宣传不同,在非特殊地形条件下,日军即使不错助汽车轮子单凭着小脚丫子,其行军能力也普遍比中国军队高上一个档次。机动力上的全方位落后。无疑也是时至今日,中方仍在整个中日之战中仍处于相对劣势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

可今天却不知是为何,从钦州城涌出来的这老大一砣,按理说应是心急如焚、大步流星的日军,竟然是在以不紧不慢的节奏,向已被炮火、信号弹映得通红通红的那片天空下的沙埠镇开去。倍受中方关注的这支日方援军,所出现的这个异常情况,自是不可能逃得过潜伏在日军四周的中国侦察兵们的眼睛,并通过他们很快传回了中国军队各级指挥部,又给本已疑虑重重的将军们增加了新的烦恼。

"代理司令官阁下,是不是下命令加快部队的行进的速度,或者是派一个联队先行疾进。中国人攻得很凶,加是这一次,短短四个小时内,田本大佐这已经是第三次来电请求军部加速作战指导的步伐了。"用兵四平八稳的青木少将老是觉着以现在这种郊游似的走法,大队人马还没开到地头,沙埠镇就丢了的可能相当的大。

"就保持目前的行军速度,也无需分兵,田本君的的指挥能力我是信得过,他喊得凶归喊得凶,还是能支持一段时间的。青木君,请你去监督促一下各个野战联队,让他们一定要注意全军行止的整体划一,不许轻兵冒进。"面对青木这个实际上的"代理副司令官"的请示性质疑,向来对青木这位自己还是一个少佐参谋时,就已是第五师团大佐副参谋长的军中元老,客客气气的中原规一,这回却回应得异常强硬,他非但一句话就否定了青木的建议,更把青木推到了青木自己所主张意见的对立面上去。

中原规一并不是想不到,蹲在沙埠镇那已在先前四天的战斗打得千疮百孔的工事里田本大佐和他手下那支半年前重建的一二四联队,在这个四个小时里承受了什么样的压力。可他这次带出城来一万八千多"士兵"中,真正堪战的不过只两个半野战联队和一个辎重联队九千人,余下的那看起来浩浩荡荡的近一万大军的组成成分与白天出击时从钦州城内里杀出来吓退三十六军的的那两个"联队"一般无二,甚至还掺杂了千余前些日子从广州调来维持市内治安伪军。就这样的兵员综合素质,你叫中原规一如何敢把野战部队率先单独投入战斗。要知道那支在阴沉的夜幕下静静的窥视着日军的人数不详,但中原规一认定存在的,意图切断日军的归程的中国军队,随时都可能如猎豹般跳出来咬向它中意的猎物,没了一定数量的正规部队做骨架子的那些只受过断断续续的军事训练的文员、商贩们绝对会成立猎豹口中的滋味鲜美的黄羊。

当然,从不小看的战场上的对手的中原规一更不会天真到,会以为中方会在一天之内上两次一模一样的当的地步。在他的预想中,最好是能凭着一千八千这个庞大到铁定会让中方指挥官感到烫手心跳的数量,迫使正在攻沙埠镇的中国军队知难而退。否则就只硬拼了,在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兵们的督战下,中原远规一坚信那一万临时征召入伍的"新兵",还是能发挥出相应的作用的。老实说,驱使没有受过完整系统的军事训练的普通国民上战场,尽管心里明白一切都是为日本的国运,可在下这个决心时,称不上心如铁石的中原规一,还是难免多少有些"良心不安"的。

不出中原规一所料,在日军援军到达沙埠镇之前,日军兵员中所含的"水分"便被中方通过侦察兵抵近观察和特工们从城内递送出的情报给证实了。

"小鬼子疯了,近两万人里有一大半是披身黄皮的'假货';,这不是给爷老子送战功来了吗!程老大,我看行营马上就会让咱们杀出收网了。"深悉日本侨民都曾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的程家骥,可不认为形势有文颂远说得那么乐观。'日本人这次出来的援军质量,虽不咋样,可人也太多了。就按侨民三个抵一个正规日军算,那从钦州日本人的实际战斗力就有一万二千鬼子,就这个保守数字,也大大超过了我方先前估计的八千人的上限。再把那些"准军人"身上的日本人与身俱来的兽性算进去,就更是不得了。';在心中默算了一道双方的兵力对比后,程家骥拍着文颂远肩膀很有把握的说道:"文老二,传令下去,让兄弟们都放心去睡觉,天亮前鸡毛命令都不会有。"

事实证明,程家骥的判断是精准的。在彻底了解日军的虚实后,临阵指挥的经验丰富在中国军队那灿烂将海中排得上号的行营主任,既没有如期吹响收网的号角,也没有选择放弃,而是采取的最简单、最保险的应对措施,耗!用一场夜间消耗战,把中原规一所部这头丰满得有些过份的日本巨猪施瘦了再说。打这种没什么巧可取的消耗战,自是手里本钱越厚胜算越大。手上只有三个师能直接投入战斗的行营主任,生怕兵力不足有个闪失,把自己半世威名丢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子做了嫁衣裳,从附近十万火急的调来战区直属的后调师不算,还严令正躲在翻车岭里自我疗伤的三十六军火速整军南下,对日军出击部队实施侧击。

六个师五万多人对二万日军,从中日开战以来历次战役两军交还比上看,中国军队的兵力的确是薄弱了些,更不用说有中方还有四成的兵员,不是从没上过战场半点实战经验欠奉的新兵,就是白天方才被日军打惨了的惊魂未定的残兵败将了。幸好,中原规一这会儿也是满身的破绽,数都数不过来。加上中方又占了两面夹击的便宜。这一来二去的,都跛着一条腿交战双方就凑合到一块,实力相若,这仗也就打出水平来了。

从凌晨二时起,七八万人就在沙埠镇周围这个么相对狭小的地域里面,互不相让的顶起了牛。这推磨似的打法,最是残酷不过,也没见多惊天动地,一支支成建制的部队一个接一个"集体失踪"了。在某些焦点地段,战斗模式往往是日军一个中队才被被中国军队的一个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所拼光,还没等这个营喘上半口气,日军的一个大队就杀了上来,再接下来,中日双方一支比一支规模大的后续部队一一登场,战斗的规模是愈打愈大,伤亡数字的人自然也就节节攀升,地上尸堆更是越积越高,直杀到双方都觉着此地无机可趁各自收兵为止。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就只听得鲜血在大地上缓缓流淌的汩汩声和重伤员濒临死亡的重伤员有一声没一声的哀嚎声。

杀戮远没有结束,稍后,这一幕人间惨剧又会在另一个被某一方指挥官认为有价值的地段重复上演。

就这样,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天色大亮时,方才被特意起了个大早专程赶来"劝架"日军的轰炸机群给"制止"了。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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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在熟睡中如愿以偿的做了一场称心如意的好梦的程家骥,在苏醒后第一个瞬间就闻到了被轻风送来的略有些刺鼻的硝烟味。尽管脑海中还残流着太多,来自于美妙的梦境中的与洞房花烛有关的记忆片断,但一种被与浪漫八杆子打不着的充斥着死亡与竭思底里的战地生活所磨练出来的直觉,还是让程家骥从这硝烟的浓度及夹杂在期间的谈谈的血腥气中立即意识到,行营主任和中原规一这两位"忘年交"热乎得怕是有些过了。

"冬生,去把文师长叫过来。"想知道详细战况,好战成狂的文颂远无疑是最佳的解说员。以程家骥对自己这位把弟的了解,这枪炮声喧天动天的一夜,文颂远准是心痒难耐的观战中度过的。程家骥完全相信,若不是有自己压着,以文颂远身上那澎湃得有些过了头的血性,是绝对不会安份守已的当个耐心的观众的。

"军座,你看,那不是文师长吗!"根本不用秦冬生专门去叫,两眼血红定是熬了通霄,却一脸的精神奕奕的文颂远已自觉的送上门来了。

"程老大,好家伙,两下里干出真火来。你是没看见,光是千人以上肉搏战,我就看见了两回。"能够感觉得到两军是在肉搏,文颂远当时深入到了离战场多近的地方,也就可想而知了。

深知千人以上白刃战,是个什么概念的程家骥已顾上教训轻身冒险的文颂远了,他急不可迫的追问道:"你估计,双方的伤亡有多大。"

文颂远显然被程家骥的问话勾起了某些不是那么美好的回忆,这位新二十军公认的第一悍将面带悸色的答道:""战场太大,不大好说,可照他们那路数血拼下来,双方加起来没有躺下个七八千人,恐怕交待不过去吧!"

'半个夜晚,不!充其量四个小时,倒下八千人!。"自认为也见过些世面、打过不少硬仗的程家骥,竟被文颂远嘴里吐出的数字震憾得喃喃自语起来。

"军座!行营急电!"听到这句话,犹自沉浸在不可思议的震惊当中程家骥情不自禁的把本就谈不上舒展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在这个当口,先前打得那样惨烈都忍住没有招唤自己帮手的行营主任,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让自己立刻率部从斜刺里杀出去,切断日军的退路罢了。可在这日军空中优势能得到最佳发挥青天白云下,完成堵截日军出击部队所必需一系列的战术动作的代价,自已付得起吗?

这边程家骥是苦着一张脸去接"摧命符"去了,那边文颂远却是飞上了天,终于要上了,对于文颂远来说,看着别人血战无疑这世间最残酷的刑罚了。

还未走远的程家骥听到文颂远那情不自禁的呼嚎声,他心生感慨道。'象文老二那样狂热的热爱战场也许也是一种福份吧!从这个意义上,他是倒是个比我要纯粹的多军人。';

受低沉的夜幕所限,文颂远就是靠得再近,也无法看到战场全景,如此一来,文颂远的估计也就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准确度。

事实上,在这场后来被两国的战史学家们共同寇以"沙埠血夜"之名的拉据似夜战中,中日双方所损失的兵员总数远要文颂远所猜测的上限八千要多得多。

上午八时,沙埠镇内的日军第二十军前方指挥所。

此时这里的气氛沉重得怕也只有殡仪馆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巨大的伤亡数字对联手制造这空前惨烈的杀戮交战双方都是一个难咽的苦果。

满面戚色的青木少将语带颤声的向中原规一报告着:"从昨天晚上九时许算起,我军亡一千三百人,伤二千六百人,另有三百多人暂时失踪。"说是失踪,青木少将和中原规一都心知肚明,在黎明前的那种两军大混战的场面中,失踪就意味死亡或被俘。

"这也就是说平均一个小时损失一千人。我们对手的情况如何。"不胜唏嘘的代理司令官脱下了军帽。

"场面太乱,无从得知。一般来说,象这种双方实力相若,又纯属以力搏力的战斗,敌我交还比应在三比一左右,但考虑到我军伤亡中有大量的才被征入军中的侨民。对方的伤亡应在七至九千人这个区间内。"虽说情绪有些失控,可青木少将毕竟是资深参谋军官,一涉及到军务,他的思路又变得一如既往的清晰而有条理了。

中原规一梳理了激荡的心绪后,对自己的第一助手说道"青木君,我们不是不是应该放弃沙埠镇了。"中原规一在行军作战时,虽有些独裁,可并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将军,在他看来这仗再打去,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

战场经验老到的青木容一自是明白这位小自已十几岁的司令官的意思。浴血苦战一夜后,日军虽在在场面上并不吃亏,可要是再打上去却稳输不赢的局面。原因很简单,力不如人尔。中国军队坐拥几十万大军,而二十一军的所有能动员起来的机动兵力全在这了,换言之,中国人能源源不断的调兵参战,而日军却是死一个少一个。

"司令官阁下!您说得对,是到了该回钦州去的时候了。"这对第二十一军事实上的正副司令官自从有了新的身份后,还是第一次在作战指挥上取得了一致。

"命令炮兵在半小时后,对中国军队的阵地进行猛烈炮击。通令全军,除一二四联队留在掩护外,一个小时后以交替护的姿态向钦州进发。让田本大佐在大队撤离后,先放火毁烧沙埠镇,以此来掩护全军的行动,再率部赶上大队。同时请求陆、海航空兵给我部的行动给予大力指导,提请他们要尤为注意我部与钦州之间,有没有中国军队的行踪,如有发现,请陆海军航空兵对其实施重点轰炸重点,务必要拖住他们的步伐。"既已打定了主意,以中原少将的果决的性格就决不会有一丝丝的拖泥带水。客观来说,中原规一为了能顺利完成这次风险颇大的敌前撤退,已到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动作也是迅猛异常。换了任何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军事家,在同样的条件下做的也很难表现得比他更出色了。

可奈何,这次反击本就是一场迫不得已的军事冒险,很有些强力而为的意思。先天不足的中原规一这回所遇上的那只拦路虎,恰恰又是那位口头上说着为将之道在于正兵无谋,真要打起仗来却总是忍不住招招行险的言行不一的程六爷。

在中原规一下决心放弃沙埠镇的几乎同时,邱庄。程家骥正在主持由营以上军官参加的紧急作战会议。

"原定的作战计划是我部插到沙埠镇背后的言家坡,以切断小鬼子的后路。可我寻思着那是晚上的打法,大白天的鬼子又不是笨蛋会给我们在他们眼皮低下修筑工事的时间?没工事可凭,咱们这几千兄弟就站在野地白挨日本人的飞机的炸,这种不上算的事情我程家骥辈子还没做过。所以我跟行营主任汇报过了,并得到了批准,原作战计划取消,咱爷们不去言家坡了。"说到这,一直低头俯视着军事地图的程家骥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自己的新老部下们。程家骥从那些十几个小时前才置署给他的部队的营、团长脸上的看到了不知所措和迷茫,而那些跟着他一路从血火里杀过来的老弟兄们,却个个满脸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莫明。'还是老子亲手摔打出来的这帮家伙靠得住,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狼崽子!';程家骥接着说道:"咱们抢渡钦江,反守身来倒守钦江,借龙王爷的威,把中原规一和他的万余人马堵在他自个的家门口!"

程家骥这一揭盅,新二十军的一众军官们倒是没怎么惊诧,战场上滚了多少回了,对于自己的长官爱用奇行险的,赌徒作风,这些人那一个不心里有数。但那群配署的部队的军官们,可就炸了营了。

"钦江就在钦州城的边上,部队一过江就注定要两面受敌,我们这六七千人夹在几万日军当中,稍一不慎就会全军覆灭,翻遍古今中外的兵书战法,也没这种自陷的死地的打法。"。

"就怕连钦江水都看不到,就让从沙埠镇回撤的日军大部队在野地里给冲个七零八落。"

"从这里到钦江边上。直线距离也有二十多里地,又多是无遮无拦的平原,日军的飞机追踪轰炸起来,扛得住嘛!"

"钦江也不好过,日本人为了保险把他们先前架的那几座浮桥都浇上了汽油,没等我们冲上桥面那桥就会烧起来。"

"还有。"

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提着反对意见,程家骥只管静静地听着。程家骥这一三缄其口,以其马首是瞻贯了新二十军的军官尽管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两眼冒火,也没有那个敢开腔。直到那些非新二十军的军官渐渐意识到,这是在军令如山的军中,针对的又是一位比自己高了好几级的头上戴着百战百胜的"光环"的军座,且抢渡钦江、直逼钦州东门下这个冒险到了极限作战方案已得到了行营主任的认可的,自己就是说得再天花乱坠也在做无用功,而一一闭上了尊口时,程家骥方才胸有成竹的说出了自己拟定的具体作战步骤和若于注意事项:"在装备了高射武器的装甲部队的护送下,用汽车先将作为第一递队的快速纵队两个步兵营和一个加强工兵营快速输送的位于沙埠镇正后方的钦江边上,然后车辆再回头来接正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同一目标行进的其它部队,等所有部队次第到齐,工兵营在江面上抢建的浮桥也差不多成了。如果有些地方水流湍急,浮桥难搭,那就把汽车装上江边滩地上石子填到江里去,再在上面铺上木板。要是在行进过程中遇到日军的飞机轰炸,快速纵队有两个连的建制的防空部队可用,各部队也可自行组织对空火力,大原则是边打边走,以走为主,以求得快速通过。至于我部可能会和日军的后撤部队恰撞在一起这个问题,行营已有对策,半个小时后,行营将对沙埠镇发动全面攻击以迟滞日军的行动。现在,请诸位分头去执行命令吧。我军主力的炮一响,我们就趁日军的注意力被其吸引之机全力直插钦江。"

或许是觉程家骥制订的这个计划还算可行,或许畏于行营主任的威严,总之在程家骥说完这一翻话后,那些执不同意见的军官们便纷纷散去了。

"子俊兄,你们这些独立一百旅的老人的命真大。"临回部队前,一八八师的那位曾留学于日本士官军校的姓黄的团长对与其还能搭得上话的刘以诚小声抱怨道。

已经过许多风雨的刘以诚,那能不清楚对方言中之意是指新二十军的军官们能活到今天不容易,也是拐着弯指责程家骥不顾部属的身家性命一味逞强。他阳光味十足地笑了笑答道,"军人打外战,还要什么命!我们训练不如人,装备不人,要是还不如人家敢拼命、敢冒险,这仗还怎么打。",便扔下这位若有所思的上校团长,径直向自己部队走去。

上午八时二十八分,中国军队的炮弹抢先一步落上了沙埠镇内的土地上,已准备停当日军炮兵立时还以颜色,以炮战开始为标志,才安份了不到两个小时的中日两军又重新揭开了战幕。

兵还是那些兵,将还是那些将,连火力配备都与先前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的,或许就是原本还抱着一战功成的奢望的日军这会儿早就没了恋战之心了。

凌晨五时更新,值得表扬吧!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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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在沙埠镇周围的日军的士气虽已低落到了将有遁走之意,士无恋战之心的地步。可也决不敢顶着被气势正盛的几万大军一路掩杀的危险,贸然后撤。于是乎,中原规一和他那些已是思归心切的部下们,只得打起精神来继续与老对手苦苦周旋。也算日本人走背字,这里刚拼尽全力堪堪把当面的中国军队给敌住,那边海军航空兵便送来了一份"大礼"。一侦日军海航的侦察机发现了一支中国军队的汽车队,正从邱庄方向斜插向沙埠镇侧后。

让人"婉惜"的是,那位集幸运与不幸于一身的名唤"登扁莲三郎"的日军飞行员的责任感太强,立功心切的他居然意图进行低空观察,以致于被中方用苏制二十毫米机关高射迅速击落,从而未来得及把他用生命侦察到的进一步的详细情况上报。

虽说这份情报有些言焉不详、大而化之,但还是在心理上给了正处于惊惶不安当中的盘据在沙埠镇的日军予沉重的打击。在这种心理打击下,本就因陷入欲战不能胜、想走不能走的困境而弥漫地沮丧、焦燥气息当中的二十一军前指充斥着一种比前两种负面情绪更加可怕的一个话题,失败!

"司令官!战局虽对我不利,但无须太过于忧心,顶多半个小时航空兵就能找这支中国军队,对其实施追踪轰炸。就算对方能插到我方背后,他们既无险可守,又无工事可凭,对拥有强大空中支援的我军也很难形成太大的威胁。"尽管青木容一自己都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没有多少把握可言,可他知道,再怎么着,也不能任由最高指挥官丧失对战局的信心。

"青木君,你说,要是凌晨时分,这支刚从邱庄方向杀出来的中国军队,从正在全力激战我军的背后插一刀,会是个什么局面。"不待青木作答,中原规一便自己给了自己答案:"我原本以为,从东北方向杀出来的那支万人以上的中国军队,应该就是我们预想中必定存在的伏兵了。可我还是把中国军队的指挥官想得太简单了。在黎明前那种胶着状态下,他明明有八九成的机会能击溃我们,逼我部让出沙埠镇的。可这个人却宁愿和"皇"军打一场胜负只决于瞬息之间的消耗战,也始终没有动用那支可以轻易改写战场局势的伏兵。这说明什么?说明中国军队的指挥官并不甘心于只吃掉我出击部队的一部分兵力,他要的是全歼!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从先前的战况上看,敌我实际力比对比并不算太殊悬。论兵员损失他们也只会比我们要重,三年的来无数战例告诉我们,中国军队在攻击时,一旦整体伤亡超过百分之?

?五,就会因部队濒临崩溃而被迫转入守势。可现在了,你听,那是中国人的冲锋号。青木君,你能告诉我,这位能有如许胆略、又有超强的统御能力的中国将军是谁吗!"青木规一想得显然要青木这些眼睛只盯着当前战局的日军参谋军官们要多得多。

"司令官阁下,广州竹机关急电,据悉中方在沙埠镇战场的最高指挥官可能为。"闯进来参谋把电报只念到一半,就被中原规一挥手制止了。

"青木君,要是我想得不差的话,我们恐怕是有幸与一位成名已久的中国宿将面对面的对上了。"中原规一边说,一边连看都不看的把那份电报反手递给了面带几分恍然的青木少将。

看到了电报上那个让这半年来让每个日本人都印象深刻的名字,事先已有些心理准备的青木容一,彻底明白了中原规一为什么会如此的忧虑交加的原因了。此役,中方的作战指挥可谓攻守兼备,既然拿着的盾牌在沙埠镇意图死死拖往已方的居然是一位统帅几十万大军、总揽天南一隅的一级上将,那这位一级上级所挥出的矛之锋利就可想而知了。

"青木君,让小丰大队坐上汽车附上一个八九式坦克中队往钦州方向急速搜索。我有一种预感,中国军队处心积虑藏起来的这把匕首,会给我们一个"惊喜"的。"尽管时下自己的兵力单溥,可精通孙子兵法,尤为注重知已知彼的中原规一还是咬着牙拿出宝贵的精锐兵力去打探对方的虚实。

上午九点半,位于沙埠镇正后方的钦江东岸。

这一段江岸地带因两千多中国官兵的到来,已成一处热火朝天的大工地。工兵营的兄弟固然正在争分夺秒的做着搭建浮桥的各项准备工作。近千步兵也是忙得是不可开交,他们除了要派出部队在钦江两岸的布置警戒外,还要得尽量抽出人手给平日不大瞧得上眼的那些"土耗子"们打下手。虽说扣惯了扳枪的手,拿起了斧头锺子,总有些让人感到别扭。可也没人会抱怨,大伙儿都清楚,要不多久,这里就被日本人从天上扔下来的密集度跟下饺子有得一拼的炸弹,变成人世间与地狱的快速通道。这时,手上多打一个泡,当那时就多一分活下去机会。

唯一能称得上游手好闲的大概只有躲在河滩附近的小山坳里的装甲部队了。以程家骥不屑于,当事无大小俱要插手的管家婆的性格,这会儿自是在小山坳里用电台与各方保持联络总揽全局了,说白了,也就是偷懒。

"军座,负责向沙埠镇方向搜索的部队,在两公里外与日军的大股机械化部队遭遇了。"当程家骥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去问那个自己才派出去的加强排的情况如何。打了这几年的仗,对这个加强排的结局,他那能不心知肚明。无非是阻击迟滞到最后一人而已,这也是这个时代军中好汉们最向往的搜索部队的天职之一。说实话,日本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还真让程家骥有些措手不及。在他原先的估计中,鬼子的部队至少也得侦察机发现这里并向上报告后,再加上相应的反应时间,才能来得了。那个时候,相信自己的第二梯队的也到了,尽可从容不迫的组织阻击。

"冬生,你去让刘子俊把能调的步兵过来,这里所有人跟我到前面去。"意识到自己的失算极有可能给全局带来被动的程家骥,情急之下的带着自己那支装备精良到曾让心性恬谈的黄中将都为之眼红的的卫队率先冲了上去。在他们的身面,一辆辆装甲汽车和坦克纷纷发出了起动的轰鸣声。事实证明,人发明出来的机械的速度就是两条腿人自个要快得过,不一会程家骥和他的卫队就被那些自家的坦克、装甲汽车"恶意"的远远抛在了后头。

搜索排的兄弟们的战死沙场,无疑是极有价值的,当最后这个排的最后一个弟兄,倒在日军的坦克履带下时,新二十军那支从来不缺乏朝气和冒险精神的装甲部队,便以突击队形向日军发起了攻击。凭心而论,已用炮火交上手的这两支允当大军触角的部队的实力相差并不很大,日军的战车数量是远少于新二十军,但其拥有四辆在亚洲国家中绝对称得上性能优越的八九式坦克,又比对方多出了近千步兵,最要的是日军的坦克手的作战技能,实在比被北条那个半瓶醋三心二意的训练出来的新二十军那些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的业余坦克手们强上太多。如果日军指挥官小丰少佐能静下心沉着应战,非但可在短时间内打个鼓旗相当,甚至还大有机会利用自己"人肉炸弹"充足的优势,给兵种单一的对手予重创。

可坏就坏在出发的时候,全是好心的多嘴婆婆青木少将当面对小丰少佐作过训示,指示其只要一旦探明中国人这支穿插部队的虚实,就在第一时间回撤,万万不可贪功恋战。青木少将之所以这般的"守财",倒是能让人理解,对于上兵力使用上已捉襟见肘的日军来说,小丰手下的这支精锐战力的意义之重大,自是不言而喻的。小丰又是个听话听到有些机械的军官,面对数量庞大到掀起满天烟尘都快要把自己的部队包起进去的中方装甲集群。未尝没有畏战思想的小丰"忠实"的执行了青木的嘱托,带着完成使命的"光荣"原地转进了。小丰"扯呼"的太快,以致于让刘以诚手下的那些满心想要打一场战车"会战"的初生牛犊们只有吃灰尘的份了。这些热血的小家伙甚至激动得钻出自己的"坐骑"指着渐渐远去烟尘的骂上了大街。他们也不想想,真要打来,自己驾驶和装甲汽车、豆战车上的超溥装甲都用不着日本人打两炮。就算他们也有几辆八九式可恃,却也终奈何不了人家。

"行了!回去。"头脑清醒的人也不是没有。程家骥才从中国机械部队老祖宗第五军用一辆八九式坦克"换"过来担任装甲部队总教官的刘祖唐少校就是其中。

差不多全世界的技术兵种都有个不成文的习俗,谁的技战术水平最高,谁的话就最具有权威性。窃以为这也是某个时代,一些心术不正的领导会对把"反动权威"们置之于死地有那么高的兴致的原因。

在这支几乎什么都不少,唯独就缺技术骨干的新二十军的装甲部队里,这种情况就更为明显了,这来,总教官发话,对这些愣头青而言,可比程家骥、刘以诚要灵验得多了,包括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在内的所有人乖乖的闭上了"鸟"嘴。

不知是因为上帝的确是公平的,还是那个姓耶老家伙有来回折腾人的坏毛病。

继上一个受害者后程家骥之后,可怜的中原规一很快也尝到了心惊肉跳眼皮发颤是个什么滋味。

"发现两个大队的中国战车部队!青木君,这不可能!"长期担任参谋军寂的中原规一对中国军队的装备情况太了解了。除了第五军有一个德制战车团外,就是找遍整个中国军队也找不出这么大规模的装甲部队。可第五军此刻正在攻打钦州外围重镇黄屋屯,而那个倍受日军关注的德制战车团也在火线上冲杀着了,完全没有飞到到了上百里外沙埠镇来的可能。

"司令官,小丰少佐发回的电报称,他从阵亡的中国军队士兵身上撕下来肩章上查明了部队番号,是新编第二十军。"看来小丰少佐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他的还挺细心的。

知道了堵在自己后路上的那个致使二十一军的军誉屡次被中国人毫不客气的拿去的扫厕所的罪魁祸首后,是不是存在那支"传说"中的装甲部队对中原规一而言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大不了用飞机强行开路。以这个号称从未一败的程家骥爱用奇弄险的性格,和小丰支队与之遭遇的地点,这两者上综合分析,中原已能肯定对方走的是那步棋了。

"青木君,你给山下中将发报,请他立刻派出不少一个加强大队的有力部队出击,目标是正对着我们的钦江对岸,告诉他那里会有足够多的中国人的头胪给他的部队砍的。让小丰向正在攻击沙埠镇的中国军队实施迂回攻击。通令全军,半个小后就地转入全面反击,每一个能拿枪的人,那怕是伤员和护士也要参战。通知航空部队不要去瞎找乱撞了,他们的猎物就在钦江边上!拜托他们把那里的土地给我用炸弹犁一道。"一贯温文尔雅的中原规一可是极少会这样杀气毕露的。这也难怪,程家骥是不久前的造成那起,让安藤中将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的"二十一军将官集体遇刺事件"的幕后"黑手"之一,说与中原规一有杀"父"之仇都不为过的"大恶人"

"遵命,司令官阁下。"用兵思想虽保守,但战术嗅觉还算灵敏的青木少将这回是完全领会了长官的意图了。中原规一这是下了狠心,先以迂回包抄的态势逼退当面中国军队,再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山下派出的部队一起,夹击二十一军的死仇大敌程家骥的部队了。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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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时,位于沙埠镇东南方向的硝烟味不怎么浓的一八八师一一三团阵地。

以保卫桑梓为已任的桂军官兵们,正与距自家阵地不足四百米的一股日军,有一搭没一搭的对射着,他们当中的一些老兵油子一边端着步枪好整以暇捕捉着猎物,一边还时不时忙中偷闲的抽上一两口香烟,他们脸上露出的那种享受已极的表情,很能给人以一种醉生梦死的感觉。鉴于各部队在先前的战斗中,伤亡都不小,行营主任此刻采用的是全面粘上、局部突击的拖延战法。不在主要作战方向上的这个团唯一的任务就是与对面据守外围阵地的日军保持接触,不使其逃脱而已。故而发生的一一三的防区的战事连激烈紧张都谈不上,惨烈血腥就更是无从说起了。

一三一团,一营四连阵地。

"丢他妈!三毛,都叫你不要乱放枪了,你还把你那杆破枪打得跟机关枪似的,你想把鬼子的迫击炮召来送大伙一起上西天!"排长董二愣可不是光说不练的主,话说到一半,才补充上来的小名叫三毛的桂林新兵那瘦不啦叽没二两肉的屁股上,便已经被他踢了好几脚。当了近十年兵的董二愣的力气可大着了,虽说在心里拿捏着分寸了,他这几脚下去,还是把三毛踹得在地上当了正如假包换的滚地葫芦。

对于这起发生在光天化日下的殴打士兵的"恶性"事件,整个连队没人出来说说公道话。事情发生后,不单新兵、老兵们都在哄堂大笑,就连平时口口声声要废除体罚的连长钟民生,也没有跳出来干预。

钟民生从高高在上天天与地图文书打交道的师部参谋,下到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一线连队来带兵打仗已,经有将近二十天了。钟民生再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民主、人权的学生官了。他心里明白董二愣之所以会这么着急上火,无非也是想让什么都不懂的新兵三毛能在战场上活下去,方法虽然野蛮了些,可心却是颗滚烫火热的金子心。

被四连的官兵取了一个"秀才"绰号的钟民生,在穿着上这身老虎皮前,可是正儿八经的广西大学的三年级生。象他这么高学历的年轻军官,莫说是一三一团了,就是整个一八八师也没几个。下到基层连队来当连的,钟民生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打人事件"刚刚过去几分钟,这位一年前概然投笔从戎的二十一岁的连长,就"极不责任"的在战壕里和衣而卧的进入睡眠状态。每一个军人,都知道如果能在战场上保持旺盛的精力,就意味着自己能多几分生存下去的把握。可知易行难,处身于被凄厉的枪炮声和让人热血澎湃的喊杀声包围的恶劣环境,并没有多少人,都能有钟民生拥有这种不管周围动静多大,倒下就能睡得着的福气的,那需要极稳定的心理素质。

有些身经百战,在死人堆里钻来爬去过的老兵们,也能做到在炮火连天中睡得酣然香甜,只有一有动静,又能在第一时间一跃而起。可他们那种本能是在血火里烤出来的。钟民生却是天生就是风雨不惊的性子,就想惊惶失措都做不到。

就凭这份别人几生几死会才能练出来的从容不迫,钟民生就没有辜负对他很是器重的本师的海师长的期许。海师长早就断言,别看这小钟长斯斯文文的,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却与生俱就带着些当一线指挥官所必须的宝贵天赋。

"连长,醒醒,有件怪事,你最好能亲自去瞅瞅。"钟民生才睡了一小会就被一脸疑惑的董二楞唤醒了。

"给营部,不,直接向团部报告,有一支数量不明的日军的战车部队,正从我连阵地左侧向我军阵地纵深快速迂回。"半年前,钟民生有幸跟着海师座到第五军去看过战车演练。他知道那正从远处向自己的阵地,同时也是全团的阵地的侧翼,急速飘过的那一股股烟尘,代表着什么。

"轰隆"几乎在钟民生发现奉中原远规一之命实施迂回攻击的小丰部队的同时,日军新的一轮的猛烈炮击开始了。做为离小丰部队最近的中国军队的阵地,四连自是日本炮击的重点中的重点。

光是炮弹,倒还吓不住钟民生和他手下那些战斗愈是残酷血腥就愈加兴奋的老兵们,可恨的是,日本人在常规炮弹中还夹带了让人防不胜防的毒气炮弹。这可就让事先全无防备的四连官兵们大感吃不消了。

虽然采取了种种应急措施,但被笼罩在黄色的让人作呕烟雾里的官兵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这也很好理解,若是毛巾加水,真能完全防得住毒气弹的话,相信各国也就不会有兴致,再生产这种不单造价不菲还容易招人非议的武器了。

"带上所有伤员,撤!"战争在很多时候与知难而进的英雄主义无缘。在全连已处于只有不到一半人,还保存有战斗力的窘境的时刻,面对自已的连队将要日军正面出击和侧后迂回的日军包围歼灭的危局,钟民生上尉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

钟民生很清楚,他下这个命令,对他个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实际上是在履行一个集团军总司令职责的行营主任早有明令,不战而退的部队,其部队长就地枪决。但他更明白,光凭自己手上这几十号人,是无论如何当不住日军的攻击的,硬撑下去,不过是白陪上一条性命罢了。最让钟民生揪心的还是,若不及时撤退,等待那些被鬼子的毒气弹薰得陷入深度昏迷的兄弟们的命运,只能是让日本人一个个用刺刀挑死。在自己跟上百个兄弟的性命之间,钟民生觉着自己没有任何犹疑的理由。

钟民生这边话音刚落,日本人的迫击炮弹就一群群的砸在四连的阵地上。和鬼子没少打交道的老兵们脸上都变了颜色,这种情形明摆着是小鬼子要发起步兵冲锋的前奏嘛!

四连无愧是一三一团老兵最多的一个骨干连队,都到了大难临头的最后关头,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的班排长们,都还在尽其所能的想不位自己的班里、排里的每一个兄弟。至于武器吗!能带就带,实在带不了的,也只得砸烂了事。虽说枪是当兵的魂。可人命大如天这个道理,大家伙还是认可的。

少时前,还人头攒头的阵地,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了。几百米的战壕内,只剩下钟民生孤零零的一个人。

许是四连的兄弟们的动作太迅猛的缘故,人都走光了老半天,钟民生却一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那一排排小鬼子的狰狞面目。

对于一个抱定死志的人来说,在等待死亡中渡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的难熬,钟民生直觉着这寂静在一点点的消磨的自己理智,他快要疯了。

"咔!"等正搂着一挺机关枪的钟民生下意识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海师长送给他的打火机点着时,这才猛然省起自己是从来不抽烟的,这会儿就是想抽都没地找香烟去。

你还别不服气。当人长官的人什么时候都有福的,只要打着打火机,就会有人把上好的卷烟巴巴的递。

正渴望着在人生尽头抽根烟的钟民生,也不管这烟是从那来的,接过点上先狠狠了吸了几口,方才带着一脑门的眩晕,回头去追本朔源。

这一回头,可了得!钟民生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身后已齐刷刷的站上了一长排士兵。他们当中有那个刚才还在揍人的排长董二愣,也被才被董二愣揍的新兵古三毛;有有事没事喜欢赌两手的机枪班长王麻子;有那个成天把自己打扮得油头粉面,那怕在再小的村落里宿一夜,都会跟当地小寡妇闹点风流韵事的连部文书;不光是这些人,还有许许多多钟民生熟悉的面孔,总之非但没有中毒的官兵是一个不拉,就连几个沿满头雾气,让人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刚被冷水浇醒的老兵,也在其中。

"兄弟们。"看着兄弟们眼中那挚热真诚得能融化万年冰山的眼神,自诩为铁骨书生的钟民生感动得,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连长!你可不够意思,那有象你这样一个人就不声不响的独自上路的。你这么一走,你是亮节千苦流芳了。咱们四连这一百多爷们,那个还有脸再喘胸中这口男儿气!"给钟民生的递烟的连副信,北伐时就是第七军的排长了,真要是论资排辈,一三一团现任团长都还是他当班长时手把手带出来的兵。若不是脾气太倔、太刚喜欢抗上,身上又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毛病,怎么着信也不会当了十五年兵,还只是不咸不淡的连副。可以想象,以信的资历性格,平时那里会看得上钟民生这个娃娃长官。事实如些,自打钟民生被派下来后,信这个副连长就从来没管过事,更没有叫过钟民生一声连长。可今天,就单凭钟民生这个长着一副小白脸样子的洋学生,也是条铁铮铮血汉,他信服了!

"连长!鬼子快要杀上来了。兄弟们就等你下命令吧!"听到信这句话,感受到官兵投向自己的信任的目光,钟民生知道直到此时此刻自己这个已上任大半个月的连长,才算是被四连的兄弟们真正认可了。

"四连全体都有了,进入阵地!"随着钟民生洪亮的口令声,一三一团四连还能参加战斗的六十七名官兵,站到了各自的战位上。

兄弟们才各就各位,钟民生就如愿以偿的看到一张张日本人的标志性脸蛋,猪形圆脸。冲上来的是整整一个中队的日军。尽管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四连的兄弟们的枪法和投弹技术都来了个超水平发挥。就连古三毛那样的新兵蛋子,都干掉了两个鬼子。但占有压倒性兵力、火力优势的日军还是在二十分内,冲到四连阵地近前。

"兄弟们!跟着我,拼了!"眼见光荣的时刻终于来临,四连官兵们紧随着自己的连长的步伐,向正蜂拥而来的日军发起一去不回头的决死冲锋。这场短暂的而悲壮的反冲锋和随之展开的肉搏战,只持续了短短的几分钟,包括钟民生在内的三四十名中国官兵,就被由上百日军组成的给吞食得所剩无几了。

在因流血地多而将要失去知觉的前一霎间,钟民生什么也没去想,身上被已插上两支三八枪军刺的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做一个幅度很小的拉扯工作,拉响了捆成一团别在腰间的三颗南宁造的马尾手榴弹。

未几,轰的一声巨响,宣告了四连的阵地上最后一位保卫者的阵亡。

上未及正式接战,就突如其来的遭到日军悍然释放的毒气弹重创的中国军队,在极为不利的处境下,仍进行了激烈的抵抗。奈何,武器上的巨大差距,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用鲜血拉得平的。上午十一时许,在沙埠镇当面的中国军队丢失了几乎所有的前沿阵地,而侧后就有日军一部穿插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已方因腹背受敌而遭到更大的损失,明知日军此举用意何在的行营主任,不得不引军暂时后撤以图整军再战。

至此,中原规一达成了自己第一个作战步骤。

"青木君,命令小丰部队连续不停顿的全力冲击正在退却的中国军队军队主力,其它部队立即接原定计划,撤出沙埠镇。"对于中原规一会下这道实质上就是弃卒保车的命令,青木少将没感到半分惊讶,早在这次疯狂攻击,发动时,青木容一就已猜到,小丰和他的部队多半是集体"成神"了。

在日军大张旗鼓的向西开拔时,很少有人知晓,另有一支规模不大,但人员精悍的日军部队和大队人马起得不是一个方向。

稍早一些时候,钦江东岸。

这里已如先前官兵们心中所想所料那样,变成了日本人生产的劣质钢铁的集中倾销地。一个波次接一个波次的木壳日机,川流不息、乐此不疲的在用五花八门、大小不一的炸弹,为中国的废品回收业打下无比坚实的基础。

事实上,表面上看似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日军飞行员们也并不轻松。他们想不明白,住日不管有多少人,只要自己一炸就会分散隐蔽(被动挨打的同意词)、甚至是直接溃散的中国军队,今天是到底是吃了什么猛药,在这么强大的空中火力下,这些不要命的"支那"人,竟然敢分成小股以游动作战的姿态顶着打。最让骄横惯了的空中武士们感到屈辱的还是,在自己密集的轰炸下,中国军队的工兵居然还在继续施工。

惊诧归惊诧,这些分属陆、海航空兵的日本飞行员们也是接到死命令的。尽管这支"不识抬举"的中国军队凭着相对其它中国军队而言称得上强大的防空火力和旺盛的战斗意志,时不时会让日机中由他们评选出来最倒霉的家伙,和他的坐机,上演空中火球的精彩特技,可日机的轰炸强度却半点不减。一句话,天上地下,算是卯上了。

"军座,这样死拼下去不行?拿一排的兄弟去换一架鬼子的木头飞机,咱们划不来。还是兄弟们避避日机的锋芒吧!"刘以诚说的这个交换比例,大概也只有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他认为是吃了大亏了。若是换了其它中国军官,多半会是觉着是赚了的。拿几十条人命去兑换敌人的垃圾飞机,无疑是战争中在武器上处于劣势的弱国,最无可奈何的悲哀!悲哀就悲哀,咬碎了门牙,心里淌着血也得换,总不能乖乖的给强盗当奴隶吧!是用血肉为盾、不屈为矛,以千千万万生命,撑起能让国家生存、民族延续的那一片辽阔的天空,还是屈服于强权,甘心被侵略者们奴役、同化、融和,并为之沾沾自喜,窍以为这大概就是优等与劣等民族之间的区别吧!

程家骥看着自己的麾下的士兵,就这么成班、成排的倒在血汩,心里直恨不得他也能向某些超人那样,会飞遁地,那就能从天上硬生生的拽一架鬼子飞机下来了。

从思想上,从感情上,程家骥倒是这个时代极少数能理解刘以诚的以人为本的想法的人。

可刘以诚的建议,他却无法苟同。时间!现在只有拿人命去换时间了,要是日军的主攻方向转过来之前,自己不能构筑成相应的工事,那这站平地上几千人,铁定会被人多势众的日本人赶到河里去喂王八了。

"轰隆。"打定了主意要抵死拼下去的程家骥,方待要开口分说,一颗日机投下炸弹在他的身侧不远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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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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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每一个军人都能有机会享受到,只有当身体的绝大部分部位被泥土覆盖时,才会产生那种热血上脑的"美妙"滋味的。此时,程家骥正非常"荣幸"的体验着这种类似于吸大麻的"快感"了。程家骥很爽,都爽得快要晕过去了。

程家骥那张被紧紧包着他的泥土挤压而倒流的血液涨得有些澎胀的脸庞,充斥着一种只有不足岁的孩子,才会有的红润细嫩,煞是惹人怜爱。当然,程大军座本人是绝不会认同这个荒谬的比喻。

在才发生的那场土地大搬家的"革命"运动中,受害者的可不只程家骥一个,这会儿,刘以诚也被伟大祖国的领土死死的拥抱着了。可刘以态毕竟不是第一次与他立志要誓死保卫的国土,做全方位接触零距离了。对于如何才能从中脱身,他的经验远要比程家骥丰富得多。只见这位西点军校的高材生、由新二十军全体女性眷属海先出来新二十军第一美男子,先是大幅度的甩了甩他那比例适中的头胪,以使得自己能够略微清醒一些,紧接着便使尽浑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快他妈的来人啊!军座给埋起来!"

按说,在程家骥等人惨遭池鱼殃时,就该有人屁颠屁颠的过来救驾了。可坏就坏在程家骥躲的地方安全得有些过了头,战场中的安全地带,通常又跟偏僻是一对孪生兄弟。再加之,此时此地,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殒命疆场,被噪声和死亡折磨得神经麻木的官兵,自顾尚切不暇,那里还会有闲心去留心一颗并没有威胁到自己的生命的炸弹。

可刘以诚扯着嗓子这一吆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四周的官兵们一听是军座遇险,不管是不是新二十军的,对军座的救命恩人这个足以让人名利双收的头衔,垂涎三尺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霎时间,几十条满脸写着"舍生忘死、忠心耿耿"的彪形大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窝蜂的朝这边牛踹马踏了过来。

人多固然力量大,可负作用也不可小觑。程家骥算是幸运的了,被一群大汉从土里当成萝卜给硬生生的拔出来后,只付出了浑身酸痛,外加一只手被活活拉脱了臼的代价而已。恰好被埋在通住程家骥的必经之路上的刘以诚可就惨了,光是看他那张俊脸上重重叠叠的马蹄形"图章",就能想象到他受到了何等的残忍的摧残。

"有你们这救人吗!没看到刘纵队长,都快要让你们踩死吗!还不把他从土里刨出来。行了!人救来了,你们立刻回各自的战位上去吧。"

也难怪,程家骥一脱险就翻脸不认人,这么人扎堆,时间稍一长,想不把正四下里寻找目标的日机给招来都不成。

正满心欢喜的期待着预想中的种种好处的"勇士"们讨了个没趣,心里自是不免会破口大骂,可碍"忘恩负义"的程家骥的军阶实在太高,也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星散而去了。

最倒霉的还不是是当了萝卜的程家骥和成了踏脚石的刘以诚。被已赶到的屠靖国从浮土里"捡"到的秦冬生,当之无愧的坐上衰人三人组中最佳衰神的宝座。这位在炸弹爆炸时,抢位抢得很到家的前湖中豪杰,此刻只剩下小声哼哼的劲了。

"找辆汽车,再派几个可靠的人,把秦副官送回邱庄,交到薜军医手上。"程家骥让人把也只不过是断了几条肋骨,少了几斤肉的秦冬生抬走后,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

"照这个投弹速度,日本人的那些小肚子老鸹,也快下完蛋了。子俊!你在这盯着,机群一走,就立马全面抢修工事,我带人过江去看看。"最让程家骥不放心的还是西岸的文颂远,他估摸着不久东岸就会打得如火如荼,要是那时西岸出了什么漏子,弄不好这几千人,就连跳河都跳不成了。

怪只怪,小鬼子的轰炸机群到得太快、来得太猛,一家伙就炸断了工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才搭起的简易浮桥。如此一来,非但文颂远率领的一个营先头部队成了孤军,就连程家骥此时想要过江去,都得老老实实的抱着木头泅渡了。

还得多亏,被顽强的地面火力彻底激怒了的日军的飞行员们,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胆敢挑战皇军的空中的优势的"疯子"们的身上,从而忽略了原来是最该封锁的钦江江面。程家骥和包括他的卫队在内几百人,方能得以分批下水,向对岸飘去。

身体一滑入江中,程家骥就感觉到不对头,才清醒一点的脑子,怎么又晕乎乎、昏沉沉的了。其实,这种发生在他身上的现象,很好解释,一个人刚被结结实实的闷出了一身臭汗,马上又整个浸在六月份乍暖还寒的江水里,不发烧才有鬼了。

钦江江面并不是很宽,七八分钟后,浑身发凉打冷颤的程家骥,便在马三宝等人的搀扶下,踏上钦江西岸的土地。

中国军队在西岸的兵力不多,可也因此这里并没有被日军航空兵当成轰炸重点。文颂远他们趁这个空当,倒很是挖了些临时应应急的卧姿散兵坑

真不知是说程家骥是福星,还是灾星的好。他的到来既给正因兵力太少而发愁的文颂远解了燃眉之急,也同时把钦州城里的鬼子给召来了。

"看架势。出东门的鬼子得有八百人。"程家骥这个判断好下,可要以目下这点兵力,顶住这八百鬼子的攻击,那可就难了。

"幸亏没看见战车,要不然就我这点人手,非让鬼子给三下五除二扫到江里去喂王八不可。程老大你还是赶快过江去吧,东岸是重点,没你压着阵怕是不成,这种小场面我还顶得住。"程家骥听得出文颂远这是怕他被困在西岸,让鬼子一锅烩了。毕竟东岸险是险点,可兵力要比这边多不说,还有战车部队,能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掩护自己逃之夭夭。

"我就坐在这,等你们打退鬼子的第一次冲锋,我再走。"要不是这会实在不是表露感情的时候,程家骥的眼圈早就红了。这两年来文颂远既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又时时刻刻不忘护着他,这份千均重的情义,你让程家骥如何不感怀在心。越是如此,程家骥就愈觉着,于私于公自个更没有拔腿就溜的道理了。至于部队的指挥权嘛!自知在这种小规模高强度的战斗中,远不如有一身好武艺文颂远能冲能杀的程家骥,倒没有干预具体指挥的心思。

小鬼子的心还挺急,没等心急如梦的文颂远让人把赖着不走的程家骥架下去的话出口,日军的攻击就正式开锣了。

说来,这也是"恶人有恶报"。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的山下中将在这短短的半年里,都让新二十军从精神上"轮奸"过好几回了,这下子逮到了机会,那里有不往死里报复的道理。中原规一给山下的命令是调一个大队出东门,而钦州城里的兵力确实也是紧巴巴,抽不出再多的兵力来了。可一个大队与一个大队的人数是相差无几的,战斗力却可以天差地别。为了一雪前耻,山下中将以钦州临时最高指挥官的名义强行征用了谷寿夫、牛岛、今村的卫队。按理说,山下中将是无论如何没这?

??权力的,奈何被同僚"恶意打劫"的三位当事人,这会儿,不是成浇水就能开花的植物人,就是还在昏迷与清醒当中玩跷跷板了。没了主子撑腰的狼狗,再凶猛也得雌伏于"人"的脚下。

当拿着别人的看家本钱下注的山下奉文把三支装备优良、人员情悍的卫队,重重压在赌桌上时,他自已感觉不到有丝毫的压力。山下中将甚至在想,要是中原规一不把原属安藤中将的那支卫队带出城去的话,那一切就更完美了。当然,身系钦州安危于一身的山下阁下的卫队,是万万不能削弱的,不但不能削弱,还要想法子大大的加强才行。

两下里刚一接上火,程家骥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好家伙,单从日军那冲锋的劲头上,自认为旁观者清的程家骥就敢断言,这回怕是乐子大了。打了这么多的仗,日本人那身见不得人的屎黄皮,程家骥都看烦了、看腻了。可他还压根没见到这种冲锋不排散兵线、三、五个人就能构成一个突击群、一个人都敢上演单刀赴会、人人枪打得贼准的日军。这股日军不光是单兵战力强劲得有些出圈,就连火力配备也怪得出奇,有大批自动火器不说,迫击炮和掷弹筒的数量之多、种类之齐全,也决不应是一个大队该有的编制。

人数相若的交战双方在实力上的差距,一上来就明朗化了。尽管有简陋的工事可凭,又有了全部装备自动火器的程家骥的卫队的加入,程家骥亲自坐镇更从另一个侧面保证了部队的战斗意志,可是以马皮所领的二百团三营的主力的中国军队,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丢掉了战场主动权。而日军却利用此起彼伏的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却条理分明的狼群式的攻击,很有耐心的在一点点的给自己的对手"放血|减肥"

面对鬼子这种刁钻而又有效的奇特战术,靠着死撑硬拼,一时间,文颂远所部倒是还没有要崩溃的迹象。可程家骥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家的兵马已是强弩之末了。

"丢他妈!这那是什么作战部队,分明是"亮剑"里特种兵来着,不会是山本一木那混球给"蝴蝶"到这里来了吧。三宝,吹调兵号,让刘子俊先给我拔拉两个营过来。"事到如今,就算明知拆东墙补西墙,是在饮鸩止渴,程家骥也只能闭着眼撑下去了。

还好,这时猖狂成性的日军航空兵,已如程家骥适才所料的那样返航回机场装"蛋"去了。没了来自空中巨大威胁,先前被迫处于半冬眠状态的工兵们,立马就活跃了起来。

由行营主任亲自点将点到程家骥縻下的那个工兵营长办事很是得力。浮桥不是毁了嘛!没关系!他脑子轱轳了一下,又想出实用性很强的新招。说白了再是简单不过了,无非就是把一根鸡蛋粗细的长绳的两头系死在两根尖头大木桩上,再把这两个木桩分别深深打进两岸的土地里。于是乎,一条简易的绳桥,就此大功告成。稍有些水性的士兵们都无需再参与"钦江飘流",只要用手扯着绳子就能迅速到达彼岸。随着绳桥的一条条建立,援兵也源源到达西岸。

从钦州窜出来的鬼子再是能战,却也架不住中国军队越打越多。当从东岸调来两个营全部登上西岸,并投入战斗后,日军在西岸也就在场面上战不什么优势了。虽说,在交还比上,日本人还是占了很大便宜,可中国军队却达到了巩固桥头堡的目的。

"让装甲部队配合一一o二团向东展开,迟滞西来的日军,命令刘子俊把还留在东岸其它的步兵、工兵全给我调过来。"趁着日机还未去而复返,程家骥把自己指挥的部队自行分割成了两块。凭心而论,他这个命令并无偏颇之处。从表面上看一一o二团担了重担,要对付上万敌人,可其回旋的余地也大,实在顶不住了,坐上汽车溜之大吉还是做得到的。而那些渡过钦江、深入到日军腹地的部队,接下来要应对局势,无疑要比前者险恶得多。

东岸的部队还在次第过河的时候,一支应当是紧急从某地调来的由七八架轻轰组成日军轰炸机编队,赶到了钦江江面上空。从日军飞机上倾泻下来炸弹在江面上炸出了一朵朵的白中带红(鲜血)的水花。

"子俊,还有多少人没有过来。"程家骥边说,边用望镜远仔细观察对岸远处的烟尘,在那烟尘的下面,中原规一所率的日军,已经跟他安排阻击部队交上手了。

"军座,大概还有一个营左右,全是我们的纵队的兵。"

"让他们别白白流血了,去跟一一o二团会合吧!"程家骥闷声闷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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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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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不甘心眼睁睁的看着一把尖刀插进第二十一军的软肋的日军航空兵们,还在"不屈不挠"的死死纠纠缠着对手。地面上,已横跨钦江登上西岸的新二十军的官兵们则在一面组织对空射击,一边向日军在钦江下游搭起那的一座半永久性的大型浮桥所在的方向均速挺进。从表面上看上去,此刻,正在西岸进行的这场战斗,只不过是早些时候,发生在东岸的那一幕的袖珍版而已,没半点新意可言。可事实上呢?

不知别的高级军官是怎么想的,反正刘以诚是心怀惴惴了。让他忧心仲仲的,倒不是鬼子那几架看似气势汹汹的木制皮蒙的"丑鸟",能对已在西岸站稳脚跟的中国军队形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而是部队的情绪有点不大对头,不!应该是很不对头!

官兵们作战动作与在东岸时虽是一般无二,可要是细心留意的话,就会发现不少官兵在举止之间,比先前少了几分行云流水,多了几分机械贯性。光是这些,还能解释为因久战疲惫而体力透支。可怕的是,刘以诚在许多老兵、甚至是能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向心力的那些连、排长们的脸上,还看到了若隐若现的惶恐。这在素来以常胜军中的常胜军自诩的二百团和快速纵队这两支新二十军的骨架子部队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刘以诚完全可以猜到官兵们之所以会面带惧色的种种原因。这支区区三千人的部队将要独自与动辄上万日军的周旋;临时性的浮桥被毁,六零迫击炮以上的"重"武器基本上都没有带过江来不说,连电台都带过来一台;弹药也很是不足,有些步枪手的子弹只剩下了不到二十发;最致命的还是在一手把部队带到的这近于绝境的地方后,因屡次在战场上创造奇迹,而被全体将兵寄以无限度的信任的主帅,居然在这个生死关头躺在担架发起了高烧;

想得通透归想得通透,自认为算是个智将的刘以诚绞尽脑汁却找不出半个法子来驱散、稀释当前笼罩在这支部队大多数人心头的阴云。沉浸在焦虑中,几不能自拔的刘以诚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混混沌沌的在且战且走的部队穿行着,渐渐的本应负责押后的他,被人流挤到了位于队伍中段一侧的程家骥的担架前。

"子俊,你怎么跑来了,后面是不是有情况。"守在程家骥担架前文颂远这会儿也是忧心如焚。正烧得五迷三道的程家骥的病情,远比刘以诚想得要严重多。适才随军军医都打了一针消炎药了,可看上去还是没起多大作用。

"文夫兄,兄弟们怕是都有些不得劲,这里我来守,你还是鼓舞一下士气吧!"刘以诚原本是希望程家骥能撑着病体安抚一下军心的,那怕是坐在担架在官兵面前露露脸也行啊。可看他给都烧成得都只有小声呻吟的力气了,生怕到时会弄巧反成拙的刘以诚,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放任军心士气,这样一点点的焕散下去,也不是个事。

程家骥既无法视事,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文颂远了。其实,刘以诚心里明镜似的,文颂远因能与部下打成一气,又有很讲江湖义气,故而极得基层官兵的爱戴。可真要论起在这支军队里的威望来,比起程家骥这个由新二十军高层,集体塑造出来"不败神话"来,文颂远却是又多有不及。别看文颂远平日那么镇得住场子,可在程家骥躺在担架上的此刻,他就未心能把弥漫在队伍当中的悲观气氛给扭过来了。这也算是有着诸多好处的个人崇拜的一大恶果吧。

可现下,事急马行田,刘以诚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的,我去!"文颂远二话不说调头就走。好歹带过两年兵了,军心浮动对于一支孤军的杀伤力有多大,他拎得清的,

文颂远走后,程家骥烧得更加的厉害了,非但额头的温度节节升高、含糊的哼声在继续,还咬牙切齿上了。懂点医学常识的刘以诚那还能看不出程家骥这是开始在做梦了,这个可不是个好兆头。

"军医跑那去了。再这么着,不成!三宝,你去把冯军医叫来,让他就一直守在这。"其实,刘以诚心中又何尝不知,带着那么多的伤员,此时军中仅有的那三个随军医生,断没有偷懒的机会。他更清楚,自己把医术最过硬冯军医绑在烧发虽凶,却一时半会却还没有生命危险程家骥的身边,那其它的伤员残废、仍至于死亡的概率无疑会大大增加。说句诛心的话,这实是在拿几条人命,在给程家骥上一份并不一定派得上用场的保险。但刘以诚还是这么做了。虽说他用于说服他自己的理由很充分,程家骥系全军安危于一身。再说包括那些正俳徊在死亡线上伤员在内,这几千官兵没有一个会对此提出反对意见的。可在内心深处,刘以诚却不得承认回国这两年来,自已是愈来愈来本土化了。

马三宝正待要去"抓"人,一直没开腔的屠靖国却"咦"了一声。

"屠副处长,你有话请说。"公事化语气,冷漠的语调,跟刚才与马三宝对话时随意中透着亲近,可谓天差地别。

对屠靖国这位成天不务正业,老围着程家骥转的副官处副处长在新二十军军部里扮演的是何种角色,身为以程家骥为首的这个小团体的准核心成员,刘以诚是心知肚明的。托大明王朝的皇帝们爱信用太监办"厂"的福,"特务"这两个字眼,也从此在华夏子孙、尤其是知识分子的心间,彻底成了肮脏、腐败的同意词。受这种传统的影响,既出身书香门第,又受过倡言人权、民主的西式教育的刘以诚,对屠靖国自是谈不上好感了。

"刘纵队长,你的安排我没意见。我要说是,军座好象不光是在呻吟。"今天的屠靖国,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快意恩仇直来直去的"小燕子"屠三了。跟着钱绅学了这么久,别的且不说,城府心胸是有了些的。面对刘以诚的书生意气似的轻慢,他表现出来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反倒让刘以诚感到有些汗颜了。

刘以诚闻言忙附耳倾听,你别说!屠三的耳力还真不赖,刘以诚在静下心来后,确实从程家骥那时断时续的鼻音很重的哼声中,听出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名堂。这时,不知是程家骥梦到了什么让他激动人和事,还是十几分钟前,冯军医给打了那针药剂起了作用,总之烧得是满头虚汗的程家骥口中嘟囊的声音稍大了些、也略微清晰了些,虽比不得一般人说话,可也足够让心无二用的刘以诚听出个究竟。

由于刘以诚霸占了最佳听众的位置,"劳苦功高"的屠靖国却只能从程家骥的嘴型里去判断了,看口型遇上个嘴皮子直哆嗦的病人,其收获就可想而知了,屠靖国还在那里一头雾水,刘以诚那边却是心潮澎湃得,直觉得自己身上滚烫的热血,都快把体腔内的肝胆给煮沸了。

"三宝!调一个连过来。"刘以诚一面让马三宝去叫人,一面掏出钢笔在本子上急速而有力的写着、划着。

少时,一首由程家骥"作词"、刘以诚"谱曲"的军歌就在行军队列中传播开来。

口口相传的速度在有些特殊坏境里无疑是惊人的快。更不用说这歌词唱来那样的慷慨激昂,是那样的容易引起这些为了抵御外侮而甘愿抛家舍业血洒疆场的战士们的共鸣,没用多长时间,几乎每个士兵都能象模似样哼上几句歌词了。

包括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刘以诚也万万没有想到,这首词能有如许威力。

先是几个一起哼,后是一个排、一个连的唱,到最后终于竟是几千人的和声。实话实话,士兵们那副被硝烟薰得沙哑的嗓子的音质确实不咋的,可这歌声中所蕴含着的一个历史悠久、有着灿烂文化的古老民族。在危亡之际渴望自强自信的呼号,却足以使山河为之动容、日月为之颠倒。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

新二十军的官兵们泪留满面不能自己的唱着,喊着,吼着他们"崇敬"的军座在梦咤中从心底里爆发出的呼喊声,冒然日军的空中火力,扑向了前方。

当程家骥在梦境中声嘶力竭的呐喊时,中原规一的日子也不过好到里去,甚至从某个意义上说,肉体上遭灾受难的程家骥比起精神惨遭重创的中原规一要幸福的多。

早此时候,中原规一曾试图先从后掩杀正在抢渡钦江的程家骥部,并想将其歼灭的河摊上,然后再沿江岩往下,从来时的道路退回钦州。

却怎料,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的变化彻底打乱中原规一的计划。

首先,行营主任所亲自指挥的中方主力集群的反应能力,超过中原规一的预想。行营主任根本就没有去管"包抄"到自己的侧后的小丰所率的那股"声势浩大"的日军,而是集中所有还有战力的部队,以破斧沉舟决心狠狠的捅向日军坦露出来的背部。虽说,一时三刻,行营主任指挥的部队,还无法冲到拥有先起脚的优势的日军前头,可其进行的炮火拦截,却或多或少的延缓了中原规一所部西进的脚步。也多亏了,有这一出,程家骥方才能从容抢渡钦江。

尽管,战场上的情况有了变化,但深知只有打通往浮桥东岸桥头堡的道路,方能全军而返的中原规一,仍按原定计划坚定不移的全力朴向钦江岸边。于是,日军便与程家骥留在东岸的部队发生了激战。在迅速"击溃"了一八八师的那个团和新二十军那支与日军相比还处于草创阶段的装甲部队后,中原规一立即挥军向南,企图完成他预定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为了拖住一路追踪而来的中国军队主力,中原规一不但让所有战车部队发动的一次逆袭,并把手头最后一点毒气弹也打光了,这才又重新拉开了已是近在咫尺的两军之间的距离。

仗打到这个份上,连言不轻发的青木少将都断言,已方一定能抢在已渡过钦江的"小股"中国军队前面,到达浮桥。而二十一军前方指挥所的参谋课长小林大佐,也提前给钦州方面发了让其派出大型渡轮来接无法从浮桥过江的中型坦克的电报。这一刻,日军出击部队上上下下都在为将要回到"安全"的钦州城而欢欣鼓舞着。

中原规一的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战斗行动也称得上干净俐落,唯一出的毛病,就是他很不幸的遇上了行营主任这个连桀傲不驯程家骥都见一回就要吃一回瘪的人精中的人精。

中原规一和他的部下们确实是从望远镜里看到了那座"希望之桥",可他们跟浮桥之间居然还横着一条简易战壕,行营主任从灵山调来的新七十二师两个团已在恭候了一个多小时。

看到这条要放在别的地方,自己根本就不会拿正眼瞧的战壕,性格刚强倔强的中原规一只想哭。以日军的兵力火力,冲过去是绝对没问题,关键是时间,是宝贵得无与伦比的时间。

等中原规一率部冲到了尚在日军手中的东岸桥头堡,西岸桥头堡的枪声也稀拉了下来。看着靠西岸的那一边那段显然是被中国军队浇上了汽油的桥面,明智的中原规一没有去指责东岸桥头堡守备队长的的见死不救。

于是乎,东西两岸的两支誓不两立,又都处于孤军深入的状态的军队,心不甘心情不愿的共同担负起了这座对他们来都是一样重要的"生命之桥"的保卫任务。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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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一日下午二时,钦州以东在地区那让人眼花缭乱、朴朔迷离而瞬息万变的战局,终于相对稳定了下来。日军第二十一军代理司令官中原规一所亲率的一万七八千日军,被加上刚刚赶来的新十八军在内,总兵力超过八个师的中国军队与占据西岸桥头堡新二十军一部前堵后包,紧紧围在濒临钦江边上浮桥东侧。对滞留在东岸的日军更为不利的是,在由行营主任所亲自指挥的这八个师身后,新二十军主力、挺进第四纵队等部正次第赶来。从当前的战场态势上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近两万日军已身处四面楚歌困境当中。从大处着眼,若中国军队果真能能歼灭这股日军,打死或俘虏中原规一,失去了主帅和几乎所有的机动兵力的钦州守军的末日也就可以进入倒计时了。

已飘扬着二百团那面因在白虎图案上,绣有百战百胜四个大字,而显得异常嚣张团旗的钦江大浮桥西岸桥头堡。

日本人当初建这个桥头堡时,还是下了些功夫的。围起这座不规则四方形桥头堡的半人多高的四面土墙,每一面都足有二三百米长,还有三座炮楼耸立在土墙所围起的区域的中心地带。就凭日军这番布置,若是放上一个大队的日军驻守,缺乏重武器的新二十军西渡部队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啃得下来,那可就两说了。幸好兵力窘迫异常,又没有料到程家骥会胆大包天到自陷死地的程度的日军,只在这里放了一个中队的日军。可就这区区一个中队,也让这支由文颂远接手指挥的孤军付出的巨大的代价。刚刚结束的那场智暂而激烈的攻坚战斗,无疑是悲壮的,可也是得不偿失的。消灭不到两百鬼子,二百团自个儿却硬硬生的折损了差不多一个营,许多久经战阵的"不死"老兵都前赴后继的白白倒在了从日军炮楼里伸出来的枪口下。惨重的伤亡让二百团上上下下在打扫战场时,都紧绷着脸皮,浑没有半点打胜仗后所该有欢欣鼓舞。话说回来,新二十军此举的代价虽大,却也直接改变了整个战局。也正是念及于些,官兵才不至于象打了败仗那样垂头丧气。

主炮楼最高的一层、三楼内。

"冯军医,你别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有说直说,究竟要怎样也能让程老大立马醒过来。"一身征尘、满面硝烟文颂远急不可待的追问着一个文弱书生型的年青人。一股从刚才战场上下来的文颂远身上自然而然透出的浓烈得几乎实质化的杀气,让冯南生这个薜书文的师弟感觉自己就象是一头被怒气冲冲的猛虎逼到悬崖边上的绵羊。他心里这一紧张,这嘴上就更答不上话来了。

"文夫,你别急!还是我来问。"到底是一快在战场上滚过几年的老弟兄了,刘以诚的说话对文颂远还是能起几分作用的。随着文颂远的退开几步,少了些压力的冯南生的吸引渐渐回复到正常了频率,面上的表情也从容镇定了许多。

"冯军医,你刚才说的是用吗啡?用那个会不会上瘾?对军座的身体有不有大的损害?"适才已中对方说的那半句里听出了眉目的刘以诚,皱着眉头闷声问道。

"刘纵队长。吗啡是毒品,军座现在的抵抗力又处在最弱的时候,对军座的身体素质是会有一定的影响,可任军座这烧下去的危险也很大,要知道深度的昏迷是极可能引起各种并发针症的。上瘾的问题,只要在剂量上把握得恰当,军座又是第一次。"冯南生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不耐烦的文颂远以最直接的方式打断了。一支指着冯南生没有张开机头的二十响驳壳枪,让意犹未尽的留德医学学士识相的闭上了嘴。

"你立刻注射不就完了,那哪么废话!快!"在文颂远看来,只要这一针下去,程家骥的身体不会有大碍,或是说,不会比不打更糟,那就打呗!至于程家骥会不会因此成为"瘾君子"中的一员,说实话,出身富户的文颂远还真不大当回事。文颂运自己的老子今年都五十四了,抽大烟也有二十来个年头了,也没见怎么着。倒是的今年春上,还给他添了个只有十七岁的七姨来着。

别说,吗啡这玩意比起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进口消炎药来,还真管用得多,只一针下去,不多时,程家骥便了缓了过来。虽说还不能下床理事,但神智却是基本清醒了。

程家骥回过神来后的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雕着莲花纹的广式大床,这个发现让程家骥从心里狠狠的松了口气,看来是拿下桥头堡了。大病未愈的他这心头一松,立时就感到一阵天眩地转,几欲再度昏过去。

直到在高烧中失去了大量水分的程家骥,先灌了大半杯温开水,再喝下了鬼子煮好后却没口福享用的小半碗鱼片粥后,方才觉着自己身体里多了些底气,也有开口小声说话的力气了。

"文老二、子俊!拿下桥头堡了。咱们还有多少人?中原规一在那?"程家骥的问题很快一一得到了回答。这些答案帮助他,在心中迅速的勾画出了当前的局势。

"文老二,你拦着下面的人,没让烧桥,只是让人在桥面上浇上汽油,这招玩得不错。咱们不是还有二千多能战之兵吗?除留一部分部队死死把着浮桥外,大部队向西成环形展开。时下对咱爷们真正有威胁只有猫在城里虎视眈眈的山下奉文。还有要防着两边的鬼子,派小股精兵来偷袭夺桥。东岸的日本人多是多,可量他们没强行进攻的胆。鬼子还指着这座救命桥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中原规一这个聪明人是不会来碰咱们的。还有,赶快派几个人过江去跟行营联系上,这是个要紧事,就让三宝跑一趟,他水性好。"程家骥在这上头,看得挺准。投鼠忌器的中原规一生怕逼虎跳墙,刺激得对手烧了浮桥,到时来个一拍两散,连炮击西岸都不敢,更不用说强行以重兵夺桥了。

"军座!日本人如果学咱们当初那样,找个水面窄的地方泅渡那可就麻烦了。"刘以诚的担心也是有其的道理了,即使是旺水期的此时,这条水缓河窄的钦江,也断然称不上什么天险。否则新二十军自个那能那么容易就强渡几千人过来。

"先不说,中原规一有不有在主任那个"老狐狸"跟前杀过江来的能耐。就算他拼着损兵过半侥幸成事,那也非得无气大伤不可。再说人家家大业大的,可比不得穷人一身轻的我们。阵前抢渡?对面的鬼子带着的那一大堆的战车、汽车和不计其数的辎重咋办,都炸了?扔了?就算中原舍得,没了这些东西,他拿什么去挡接着就要攻击钦州东门的这几万大军。"程家骥说的这席话,让刘以诚彻底明了了,眼下中原规一所率的这股回家可归的日军正外于何等尴尬的境地。

身体还很虚弱的程家骥,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已是精力透支了,实在撑不住的他,正待要躺下休息。急匆匆闯起进门来的田家富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将军阁下!对岸的日军打旗语说他们代理司令想跟您会面。他们表示双方只各带五名随从,地点就是浮桥中央。"

程家骥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只见他眼中精芒一闪便小声吩咐道:"家富,你让马上让人用旗语回他,一刻钟后,桥中心见。"

一听程家骥想都没想居然就答应了,刘以诚在大惊失色之余忙力劝道:"军座,要防着鬼子使诈。"

满面病容的程家骥没有立时回应刘以诚的担忧,而是对着站在一边的冯南生以紧定不移的口气命令道:"冯医生,你刚才给打的是什么针,再来一下。"

程家骥虽因或多或少受过后世平等思潮的影响,平日待部下们恩多威少,可说到大天去他毕竟是一军之长,真要固执起来,还真没人拦得住。而唯一能在关口,挡一下的文颂远,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兴致勃勃的在五个随从的名额中,给自己抢先号下一个位置。

因又打了一针吗咖,苍白的脸上有些血色的程家骥在被几个护卫扶下楼前,看着刘以态那一脸的忧心仲仲,心有不忍的程家骥凑到刘以诚耳边耳语道:"子俊,你且放宽心,要是日本人真不成器到,连他们视为精神支柱的那个劳什子的"武士道",都公然半点不讲的地步,我巍巍中华也就不至于会摊上这场千年浩劫了!"

少时后,众目睽睽下的浮桥正中央。

当程家骥看到会场上那张军桌拼起来时,表面功夫还是很到家的日本人,早已恭候在那了。

程家骥走到行军桌前,对肃立站在自己近前的那位应该就是正主儿中原规一的日军中将,抬手示意了一下,便一屁股坐在了这位在程家骥看来长得大可去抢"木村拓哉"的饭碗对手面前。

程家骥这一"无礼"的行径,让中原规一身后那五个鬼子官佐都面露不愤之色,文颂远等几个人也不甘示弱立时还以颜色,就这么着,会面一开始,"会场"上就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若是双方都有顾忌,怕伤了自己的主官,没人会怀疑两下里立时会在这浮桥上干起来。

倒是本该最愤慨的中原规一,却心平气和的紧跟着程家骥坐下了。

两人这一座就是足足五分钟,直把两岸盯着这里的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快急出血来了,方才由帅得掉渣的中原规一先挑起了话题。

"程将军之大名在下与同仁闻名久矣,今日得见,中原有一言请教。贵国历史上有过金国、元朝、清朝,那个时候你们汉人不是也能安居乐业吗!到头来满人、蒙古人不是都成了中国人吗!为什么一衣带水的日本人和中国人不能合为一体。"中原规一的话,让在场的大部分中国军人惊讶其汉语之纯正的同时也陷入了一头雾水当中。

程家骥却是唯一能听得出中原规一话中的含意的人。对方这是在以古喻今,为日本人入主中原的"合法性"找正当理由了。若是换了钱绅或是刘以诚来,没准,还真会和中原规一来一场引经典的论战。可这些在逻辑上漏洞百出的话,独独对来从二十一世纪的某个连岳飞、戚继光这样的民族英雄,都会被某些社会地位"崇高"的"叫兽"们,嚷着要"请"下神坛的时代的程家骥有着"莫明其妙"的巨大"杀伤力"。

被牵动了心中隐痛的程家骥一面心下惊诧中原规一的"民族融和意识"之超前,一面反击道:"中原阁下,你既要说成王败寇!那我问一句日本可准备好战败后,将何去何从。再想象三百年前在朝鲜全军覆灭后那样,换一个"将军"送些贡品称个臣了事,怕是没那种便宜事了吧。别的中国将军怎么想我不知道,我本人是还很愿意在那个时候到东京烧些房子来取暖的。"

程家骥这一耍蛮,浮桥了随员那能不箭拨弩张起来,一场人数相等的火拼,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浮桥中间的情形,立时在站在岸边自动进入对峙状态的中日两军官兵当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应。日本人黑洞的炮口指向西岸,二百团官兵们把手中的枪也平端了起来。

一时间,两岸数以千计的枪口炮口都指向了浮桥中央,那场面让从来不计死生的文颂远都有些色变,更不用说其它人了。

只有程家骥和中原规一这两当事人,此时此刻竟还能在脸上保持着风轻云谈式的微笑。

"程将军的话的好象是只说了一半,在下愿闻其详。"中原规一示意自己的部下把枪口放不后,以虚心救教说道。

"我不否认目前两国的国力有很大的差距,但以东洋一隅和我泱泱中华十年、二十年的耗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好嘛!既然中原将军希望中日合为一体。我想在日本战败后,把还活着的日本人,全分散迁移到中国来"安居乐业",这个提议,你大概不会反对吧!如此一来,若干年后,相信和族会融入我中华大家庭的。"程家骥和颜悦色的以侮人不倦的语气说出的这番话,终于让一直稳入泰山的坐着的中原规一的身子晃了晃。

晚上还有一章,请大家继续拿票砸我。怪了!我怎么感觉不痛呢!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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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阁下,你我都是以身许国的军人,我们责任就是让本国的民众能活下去,活得更好。为了这个目标,我跟你大概都不会忌讳手上沾满他国士兵、平民的血。你说的那些"民族融合"之类的东东。老实说,我不敢苟同。我只知道中日两国间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全面战争。这种举国之战,一旦开打,就只有打出个分晓来。这个分晓嘛!无非就是咱们两个民族中的一个渐渐衰落,最后被对手彻底征服、奴役、同化、直至消失在岁月长河中;另一个兴起、强盛,获得敌人先前所拥有的一切;这场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还是由没人能左右的历史,根据双方的综合国力、和两个民族这场生死搏弈中的各方面表现来裁决吧!"程家骥深悉这个时代日本人当中的"理智派"所持的那种"以小搏大"论的底细。这种理论,说白了,就是在战争中顺利吞掉中国最好,"万一"失败就高唱几句日中友谊,以获得喘息的时间,以争取若干年后能再次卷土重来。他趁着中原规一以理智和自制力构成的包裹着心房的硬壳松动之机,又狠狠在对手的心房上的砸下了一捶子。

程家骥相信自己今天对中原规一所做这一系列的"恐吓",是万万吓不到那些只知"效忠天皇"的"日本人民"和那些闭着眼睛把军部的命令执行到底的没头脑"武士道"带毒者的,可对于那些日本人当中的"理智派"的"有识之士"们,却无疑会是一记记重拳。程家骥还坚信就凭中原规一先前能说出那一番"跨时代"的"先进理论"来,这个日军中最年轻的军级司令官,铁定会是后者当中的中坚人物。

"咔嚓!"果不其然,程家骥稍后就从中原规一那略微扭曲的脸庞上,感觉到从"做贼心虚"的对方的心底里,发起的坚壳破裂的声音。

'成了!闪人!';带着成功在心理上重创对手的喜悦和一丝被中原规下先前说了那句勾起的难以言喻的苦?

??,程家骥径直站起来得胜还朝了。

程家骥这率性而为。可把他的那几个"随从"给吓坏了。刚才程家骥和中原规一面对面的坐着,安全问题还没那么突出,可这会儿,程家骥这一转身就走,却无疑把整个背部卖给了人家的枪口。

离程家骥最近的文颂远连忙跨前两步,用自己的高大身躯护住了程家骥,屠靖国等人也在瞬间围拢了过来,几个人死死的护住程家骥的后背,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倒着向西岸走去。

程家骥可不管那么多,只是一个劲的大踏步向前,边走他还在心里问自己,今天这场论战我赢得了吗?

'管他的了。反正老子在精神上跟岳武穆、文文山、史阁部站在一起,俯仰无愧于天地祖宗,就是逆着这世界"大同"的潮流而上,当个"反动"分子天又奈我何!';心潮澎湃的程家骥被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情怀催动着,情不自禁的用拼尽浑身气力唱起那首"精忠报国"。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照旧是先一人唱,后是几人和,最终成了千百人的大合唱。

站在东岸岸边的成片成群的日军,虽绝不大数搞不懂从对岸传来的那些中国人在唱得是什么,可从那苍劲雄浑的歌声中所透出的不屈与悲壮的意境,却足以在给他们心灵造成巨大的冲击和震憾。

一时间,人数几倍于中国军队的全副武装的日军竟为之气夺。

一个神精骠悍日军少佐凑到,程家骥都走出老远了后,尚面无表情的在原地正襟危坐的中原规一耳边,小声催促道"司令官,我们回去吧!"

中原规一清楚自己的副官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程家骥都快要走下浮桥了,自己还待在两军阵地的中间线上,的确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虽说,明白这个理,可固执的中原规一还是决定,宁肯多冒一会险,也要在这里坐着目送程家骥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中原规一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对程家骥有多重的"惺惺"之意,而为了要在气势上,不输于敢在万军阵前慨然"献"出的后心的程家骥。

很是英雄了一回的程家骥,这会儿,却也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下桥的路程还有三分之一,程家骥就发现自己的腿在发软、打颤。这不倒是程家骥在为刚才那"奋不顾身"的行为后怕的缘故,实是那该死吗啡的药力,快过去了。

吗啡药力这一渐渐减弱,以程家骥一个还在烧着四十度以上的高烧的病人,没有立即被那种药力过后的无力击倒在地,还得多亏他这两年来在枪林弹雨中磨练出来的远比一般人要强得多的毅力。

凭心而论,程家骥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地上四脚朝天的歇会了,可这会儿,敌我两军成千上万人的眼睛对他行注目礼了,这当口,他敢松这个劲吗!

已被迫停了歌声的程家骥的脚步声的异常,很快引起了细心的屠靖国的注意,可为了怕影响程家骥"苦心"营造出来的壮怀激烈的气氛,心急如焚的屠靖国也就只能在心里叫苦不迭了。

好不容易,终于撑到了要下桥的时候,感到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程家骥连忙快走几步拐到了桥下。眼见能看自己的人不多了,他心头一松便要推金山、倒玉柱似的迎面倒下。眼看程大军座的门牙危险,幸好身手敏捷的屠靖国扶住了他,这才让程家骥的嘴里少出现了几颗金牙。

接着,精疲力竭的程家骥只觉着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等程家骥再次苏醒,已是三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在这期间,战场上还是有了些新情况的。首先东岸的中国军队各师在完成环形简易工事后,已分别派出小股部队,向包围圈里中原规一所部展开了挤压作战。其次,沉不住气的山下奉文也从城里派出了几支小股部队企图向浮桥这边渗透。山下此举显然是为接下来的夺桥行动在做试探和侦察等准备工作,可他派出的三队人马,都被早料到其会有此一着的程家骥,提前撒出去部队一一击退了,并没能达到预定的目标。当然,对于前者,西岸的中国军队只能对岸远处突然密集起来的枪炮声中声中猜出个大概来。

"三宝回来没有。"程家骥此时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东岸的详细情况。

'也该回来了,不会在路上出了差子吧!';正当程家骥因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而在心中犯滴沽时,被他在心里念唠的马三宝也回来了。

一进门,程家骥就看到马三宝的眼神里有些掩饰不住的慌乱。不知为何,程家骥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将会有一件自己绝不愿意听到的事情,从马三宝的口中传到自己的耳朵里来。

"三宝到底出什么事了?说啊!"面对程家骥声色俱厉的质问,本想瞒着程家骥的马三宝抵受不住,结结巴巴的喊出一句话,可就这句只有六个字的话,让才从睡眠当中恢复程家骥险些又晕了过去。

从马三宝嘴里断断续续的嘣出来的那六个是"张将军殉国了!"

良久!从极度悲戚渐渐回过神来,程家骥才想起让已被他这副吓呆了的马三宝述说一下详情。

从马三宝口中,程家骥知道了自己的新二十军已奉命从玉林五属境内开拔,将要投入到东岸的战场当中来。他还知道了,张将军殉国的恶耗,是马三宝从行营的一个参谋那里听来的,那个参谋说是日本人电台在一个多小时前刚刚播报的,地点是宜阳南瓜店。还知道了行营主任将派一个团的部队,在黄昏后泅渡过来以加强这边的力量。

程家骥强忍着内心刀割一样的疼痛,慢慢在心里梳理着此事的头绪。可以他现在的心情,那里梳理得清,只能是越想越是郁闷、悲愤。

尽管自己派出最精锐的人手,又有"天书"在手,到底是没能转扭转乾坤。那位看似有些木纳呆板不通人情,实则豪爽真挚,为国家九死不悔,胸中藏着一把熊熊烈火张将军、荩忱老哥,还是把他的一腔热血洒在了中原沃土上。难道"天意"真得不可违吗!难道老天就非得让中华民族在这场牺牲大到无法形容的战争中,得不到半点实惠吗!

"拍!"情难自己的程家骥狠狠的一掌拍在硬木床沿上,尾指骨折的剧痛,让正沉沦于由痛苦、怨念、仇恨等等负面情绪当中郁结成的心魔当中的程家骥猛着一醒。

"靖国,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就是抢,你也给我去弄件孝衣来。"程家骥推开抢上前要扶往他马三宝,用"平静"得,让以为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能让自己失态的事物的屠靖国都感到心颤不已的语气说道。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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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霞落日映照下的钦江西岸桥头堡。

"滞留在东岸日军充其量还有一万四五千人能保有战斗力,这其中,一半以上是训练不完备、装备也相对简陋的临时补充兵员。而我方光此时围的着这股日军的就有近七万人。明晨还将有我部的二个半师赶到,到那时双方兵力比将达到六比一。明日午时前,从北面调来的八十四军也应能投入战斗,到那时,我军就能在火力上全面占优。且随着叶团长所部的火速到达,我西岸部队的兵力成倍增加,日军想要夺桥,已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要守稳浮桥,就无异于封住了东岸日军的最后一线生机。我个人认为,如果日方没有师团级的部队在短时间增援上来,解决这一大砣鬼子只是需付出代价的大小和花多少时间的问题了。"尽管刘以诚在围歼日军的前面加了一个如无重兵来援的前提,下定论的时候也声明这仅仅是个人看法。

但包括那位提前到达的桂军团长在内的,端坐于程家骥病床前的其它几个将校军官,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小鬼子这回悬了!

且不说这会增援大队日军多半还没上船,就是在天后,真来上个一个师团,想要击溃那时定已据有完善的防御体系的十几万中国军队,从大军环伺中救出中原规一,也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倒是兵力充足的中方,若处置得宜,却极有可能把假想中的那个师团日军援兵也拖入这个大泥潭来,先盘软,再一口口的吃掉。

"刘纵队长说的有道理。日军中原部要是孤军坐守下去,这个瓮中之鳖他中原规一是当定。且其能金蝉脱壳、逃之夭夭的可能性也小得可怜。"桂军的这位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叶团座,只有二十六七岁的光景。此人长得是一表人才。比之新二十军的军"草"还俊上几分,举行间,也颇有几分文雅之气,说起话来更是轻声细语、条理分明,好一派以理服人的儒将风采。他说到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见大家都在侧耳倾听,感到受到关注的叶团长兴致一来,便详细阐述起他断定日军想逃都难的依据来:"东岸日军目前的处境是三面被围、临江这面又被我们把住了浮桥。日军想要过江只有抛弃重武器,以轻兵泅渡一途可寻。即使借助夜幕的掩护,抢渡的日军,在分批下水、过江的过程中,势必要遭到我西岸部队的截击和东岸强大炮兵的双重火力杀伤。如出现这种情况,我敢断言,钦江水必将被倭人的鲜血染红。日军如向南突围。那定是企图在日军海军炮火的庇护下,登船逃后钦苏城。健公早防着这一手,行营在南线屯集了三个师的重兵。以已在先前战斗中,损兵折将的中原部所剩下的战力,根本就冲不过去。中原规一如向北、向东,虽有可能从我防守兵力薄弱的地段冲出去。可如此一来,突出的包围的日军势必要绕一条长长曲线回城,极易被我正云集在钦州城下的大军缠住、合围。到时,将被四面合击的这股鬼子的处境,将会比现在还要险恶。"

叶团座说的这些话无疑是激励人心的,这一点从在场的军官们那一张张表达方式或含蓄、或直白的笑脸上,就能得到证实。

穿着屠靖国好不容易弄来的孝衣,半躺在床上的程家骥虽对叶上校表现出了那种纸上谈兵式的算无遗策,心下不大以为然,却又找不出过得硬的理由来反驳对方那周密到近于无懈可击的分析、预演。可内心里,程家骥又总是觉着用兵风格硬朗,却又不乏诡诈的中原规一决不会甘于束手待毙的。

'中原这头笼中困兽,今天晚上,或者是明天早上,一定会做些什么的。可那到底会是什么呢!';想来想去,程家骥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那算好用的脑子,似乎,只有在被敌人逼到死角时才有灵光一灵的时候。

"军座、各位长官开饭了。"次第端上来的饭菜,打断了人们嘴上言辞和脑海里的思绪。

人是在享受晚餐了,那么瓮中的那个"鳖",此刻又在干吗了!

钦江东岸的一处隐蔽部。说是隐蔽部,其实也不过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大土坑,然后再在土坑上先覆上一张席子、再盖一层薄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这种简陋到有些儿戏的隐蔽部,炮火是万万防不了的,也就只能起到些避人耳目的作用罢了。

"青木君,我让你准备好了吗!"站着隐蔽部里可瞭望处中原规一,一边端着十二倍的军用望远镜注意在对岸的每一点的风吹动,一面向青木容一询问着他在一个小时前下达的命令的执行情况。

"司令官,除了必须的战斗值班力量外,大部分战车部队按您的命令从第一线撤下来了,已在火线后方完成了集结,只待一声令下,就分批次要向目标地域开进。"忧郁的眼神,沉闷消极的神态,中气不足的语气,这些都足以说明此时此刻身为二十一军幕僚长的青木少将的情绪不大对头噢!

"青木前辈,你想说我都清楚,只要有机会我又何尝不想把第一个镙帽都带回去,可我们的处境,你的也明白,那里去找两全其美的办法。"看到青木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中原规一哪里能想不到青木少将仍在内心中坚持着他那个"宁愿固守待援,也要保持全军的完整性"的受老旧的战术思想的影响很深的主张。为了说服对方,他不惜放低了身份,苦口婆心的在做着自己的副手的"思想工作"。

"感谢司令官的抬爱!下官将努力协助司令阁下执行"菊"方案。为"天皇"及"大东亚圣战"拼尽身上第一滴血。"青木那"恭谨"得无何挑剔的态度和生硬的程式化用语,让中原规一意识到自己这番心机又是白费了。虽说碰了个软钉子,中原规一倒不至于对青木衔恨于心。他知道青木对自己的计划有异议归有异议,可做为一个称职的资深幕僚军官,青木容一还未糊涂到,会不尽心尽力的督促执行自己的命令的地步。

话不投机的二十一军的两位最高指挥官随即进入了沉默状态,两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了。

良久后。

"青木君,今天和程家骥在桥上的会面后,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我们和中国之间的这场战争,打到这个阶段,实质上已不存在什么不扩大和中途议和了。正如程家骥所说的那样,只有一方彻底倒下、灭亡,战争才能结束。在这种决定民族生存的举国大战中,已无退路的弱势一方,从其灵魂深处所爆发出的精神力量,往往是强者所不能想象的。当日华北战端初开时,我们当中谁会想得到,在国力相差甚远的中日两国之间进行的这场全面战争,会在短短两三年间就从我们节节胜利、中方的步步败退,转为相互拉椐,互有胜败的相峙局面吗!更为可怕的是,以目前战争进程来看,这种帝国国力所不能承受的相峙,都大有要被愈战愈勇的中国军队打破的趋势。若是我们再不以对等的姿态来看待对手,帝国的国运殊不乐观啊。"中原规一说出的这番心里话,从在陆军中占绝对主导地位的那些骄横狂热的少壮军官的立场上看,已属于不折不扣的"非国民"言论,是在散布悲观失败情绪。传了出去,即使说这个话的人,贵为负有方面之责的统军大将,麻烦也是小不了的。甚至于会导致二十一军部的那些以少壮精英自诩的年轻参谋们,在某一次酒会冲动中,把中原规一这个动摇军心的"国贼"杀掉。

幸好青木在军中是个闻名暇尔的保守派兼稳健派,听着中原规一说的这些,若是让那些嘴上有着无比紧定信心、心里却在发虚的内阁大臣们听到,会吓得他们集体做恶梦的话,虽有些惊诧莫明,却也并没有感到太刺耳,更没有产生要向上司举的小人念头。他所做出的唯一反应,就只是两眼发直的用山鹰一样的目光,全神贯注的向他直属上司行着注目礼。

"青木君,您的见识我向来是佩服的。你我都明了,在这场由华北驻屯军违命抗命引起的战争中,"大日本"利在速胜,中国贵在能拖。既然已经打到拖的层面上来了,"大日本"今后的每一点国力都宝贵的,都是这场战争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战争中的国力最宝贵是什么,是训练有素又经过实战考验的战士。"愈说愈心潮激荡的中原规一指着不远处的一队正以笨拙的姿势挖掘着战壕的士兵说道:"这次反击作战,丢了沙埠镇,损失了超过三千名的正规士兵。可我们也不一无所获,这近一万名辎重兵、临时征召预备人员,已经过了战火的洗礼,他们的单兵战斗虽还比不上身经百战的老兵,可也相当可观了,只要能把他们带回钦州,我们就有足够的力量守住它,坚持到十一、十二师团的到来。青木君,我用那些铁定会保不住的坦克、重炮换这一万名合格的战士,你说我错了吗!"

青木容一虽没有回应年轻的军司令官那饱含激情的问话。但中原规一从青木的眼神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赞赏与信任!

明月当空的钦江西岸。

六月的钦州已经有那么一点夏天的意思了,尤其是今天晚上,更不知怎地了,闷热得吓人。要不是从江面上时不时会飘过来的些许微风,正带着队伍巡逻的焦从俭就不止是只把风纪扣解开这么"文明"了,这个从小就不耐热的桂北汉子,非得光着膀子不可。

"丢他妈!这广东南路的天气真他妈的要人命。上了叶二鬼子的当了,说什么海边凉快,凉快个屁!老天有眼,让他小子生儿子没屁眼!"焦从俭口中的那个叶二鬼子,就是他的团座叶辅明。因其在战前曾到日本留过两年学,平日又讲些"洋派头",于是乎便有了这个雅号。而焦从俭自己则是该团的九连长。

时下,西岸的部队只有两个团,把守浮桥兼应付山下中将一次比一次规模大的袭拢,都已有些力不从心。这在江边分兵设防嘛!就更谈不上了,也就只得派出几支连级部队沿江巡视了。

桂军的脚力好,行军的速度也快,等这一百多官兵起到一处水流湍急的窄河湾时,对岸那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引起了尖兵的警觉。

以小小一个"莲子羹"的身份,敢当着全连官兵的面公然"辱骂"一团之长的人。先不说脾气如何,带起兵打起仗来,却绝对是铁笔刀工。闻讯的焦从俭按下队伍,在尖兵的引路下,潜到了适才发现鬼影的地方。

"一、二、七。"当趴在河滩上的焦从俭借着月光用望远镜数到第几个黑影时,一个大家伙出出现在了他视线里。

侥是焦从俭胆大包天也被那玩意吓着了,当十几年兵的他当然拎得清那是什么,炮!看那个头,比团里那门宝贝似的七十六毫米野炮,都还要大上一圈。

焦从俭是老得都快朽了老兵了,那里还会怕炮。让他心里发颤的是,日本人费那么大的力所把这么大的炮都推到江边来了。那这里马上要发生的就决不会是一场小打小闹的偷偷泅渡而已,合乎逻辑的解释只有一个,小鬼子就要从这个地段实施重兵强渡了。

'丢他妈,出门忘看黄历,这回怕是要人死卵朝天了!';焦从俭一边在肚子里骂骂咧咧的,一边轻手轻脚爬回去组织部队准备打一场场不死不止的阻击去了。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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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士兵一步步提着脑袋打上来的的焦从俭,有过几回打这种说白了,就是在敌方绝对优势的兵力火力下,拿着一条条人命拖时间的,参战人员注定要九死一生死仗、烂仗的经验。老练的他没有把队伍布防河滩上和鬼子硬顶,而是把他那百十号兄弟悄无声息的运动到位于河滩侧后方百多米的一座小树林里。把部队安顿下来后,焦从俭马上就面临了一道世纪难题,他要从全连除他之外的这一百三十一个兄弟里挑出一个人给营部送个信。

这个人选之会难选,倒不是因为这个不可谓不重要的任务,有多么艰巨。恰恰相反,此时此刻,报信这差使,当之无愧的可以称为天下一优差。拿那些当油了兵的老兵的话来说,就是拿个皇帝来都不换。理由是明摆着的,这一仗打下去,九连这上百号兄弟能有几个还能喘气?而这个报信的兄弟,却可以顺顺当当的离开战场,体体面面的活下去,非但连毫毛都少不了半根,说不准还因及时带回去天大的军情升上个一级半级的。

走与留,天差地远。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生死兄弟,你让焦从俭指定谁?性情暴燥的焦从俭,平日打骂士兵们是常事,可这会儿他的心却软得很,老觉着自己面前的这些兄弟,那个都该有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的权利。九连的官兵们也揪着心了,虽然谁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来毛遂自荐,可那个也舍不得放弃自己的一丝生机。

一时间,场面就这么僵着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伏在河滩的上哨兵打过来的手势。表明江对面的小鬼子动作,越来越大了。没工夫了!

关键时刻,一个四十上下的长相猥琐老兵的出列了。

"江大彪,你要说啥!"一见是这块滚刀肉,焦从俭心头一紧。这个七班班长江大彪实在是堪称九连的一大祸害。倚老卖老喜欢欺负新兵还是小事,偷懒耍滑、下赌馆上窑子、强睡小寡妇种种军中恶习他无一不车轻道熟。可以这样说,凡是让人焦从俭这个连长头痛事,这江大彪都干遍了,若不是有江大彪北伐时替师座挡一颗子弹的雄厚资本。治军严苟的焦从俭早把这老家伙赶回家去了。焦从俭在心里暗暗滴沽,江大彪这回站出来,多增是又想拿那道屡试不爽的"不死金身",为自己求一条活路吧!

"连长,我有个想法。花名册上不是有各人的年岁吗!让年纪最小的那个小家伙去送信,不就得了呗。"出乎焦从俭和九连全连官兵的意料之外,平时从没见吃亏过亏的江大彪在生死关头却做了一件十足的"傻"事。全连就他江大彪一个人上了四十岁,也就是说按他才出这个注意,第一个被排除生存之门外的就是他自己。

"大彪,说说你的理由吧!"说实话,焦从俭对江大彪的提议还是挺赞赏的,也由些江大彪有些改观。可他更明白,这件事最好还是要让全体兄弟心服口服才好。毕竟,这不是在打一般的仗,呆会一大打起来,九连势必要面对十倍、二十倍甚至更多的鬼子,兄弟们生还的可能性将无限接近于零。

"连长,我是这样想的大伙儿这回怕是活到头了,既然能给九连留个种子,那就要让这个种子活得长些。替咱们这些人先走一步的人看到鬼子被打败、全中国所有人都过上太平日子的那天。"

焦从俭懂江大彪的意思了,他这是想让去报信的那个人替九连一百多兄弟活下去,从这个理上说,活下来那个人自是年轻越小越好。

"全连都有了!还有人想说道说道的没有?有想说道点啥的,就向上前一步走。"焦从俭强忍着心中那一阵阵涌上来的没来由憋闷,对全连问道。

没有人站出来,就连那些最油的兵油子。也没一个动一下。

本以为到这个事到这就算圆满了,可临了还是又另生了些枝节。同是十四岁的小兵娃子竟有那两个不说,且两个小家伙中,还有一个是自己都不知道生日是那一天的孤儿。

"既然分不清谁大谁小,那就两个都去!"焦从俭在大手一挥爽快的解决这个"小"问题同时,也给九连多留了一个种。

"大哥,送信的兵派两个,上面不会说啥吧!"趁兄弟们围那两个幸运儿托他们给家人留口信、捎钱物之机,九连连副皮斯文凑到焦从俭耳朵边上小声嘀咕道。

"多!多个毛,老子的九连这一百三十号兄弟都准备在这鬼地方殉国了,留两个种咋的了,有事我扛!"自从跟皮斯文认识以来,八年了,焦从俭还是不给自己的这个做什么事都四平八稳的盟弟留半点面子。其实焦从俭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上峰他就要想要追究,也得看我还活没有。

"我只是说说!"讨了没趣的皮斯文自己给自已打着圆场。

"老三,你带着一个排的弟兄后退二百米抢挖战壕。"焦从俭命令道。

皮斯文明了自己的长官兼把兄,这是在构筑第二道防线和预留预备队了,忙带着一个排去了。

皮斯文还没走远,尖兵们那急促的手势就把焦从俭"拉"到河滩上去继续扮乌龟了。

'这段江面窄是窄,可水流也湍急得很。鬼子在想要在这里架上浮桥那花的时间可就海了去了。排除了建浮桥,鬼子能用的渡河手段,就只剩用船,或是泅渡,这两样都好应付。';在趴在河滩上窥视着对岸那成群成片的黑影的焦从俭想来,鬼子要是用船,一次能过江的日军人数有限又争散,自家大可以分批阻击,多拖些时间,运气好得话,还能有撑到援军到达的机会。要是日本人泅渡的话那就更好办了。这险滩激流了,人就算游得过来,肯定也是要消耗不少体力的,到时盯着河滩,把这快累趴下的鬼子借着月光一一点名就是了。

焦从俭的想法好是好。可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

对岸鬼子动了,而且还是惊天动地那种动法。

"轰、轰、轰。""噗咚。"先是从对面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接着一个约摸有两米多高、长足有五六米的庞然大物便直直挺挺的冲进了江水里。岸边的江水浅,这个大家伙下水后,竟然还有差不多一半能露在江面上。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下水的方式,后者从前者身上越过去,猛的一头扎进了江里。短短一两分钟,眼看第四个大长方块都能踏着前辈们尸体开到深水区来了。

看到这里,焦从俭已是心下透亮,被当前战局逼急了的日本人,这是想用卸去了炮塔坦克一辆接一辆的在钦江中硬拼出一座"桥"来啊。

"小鬼子真他妈的舍得下本钱啊!回去,拼吧!"招呼了一声后,焦从俭就率先倒着身子向后挪去。

当焦从俭转身开爬时,如他所说下了血本的日本人已到这座名副其实的"钢铁大桥"修到江中心。

当一群为说大了是为了国家民族、说小是在为妻儿父母不遭人屠杀而战的战士,被自已身上所背负的使命和敌人的强大逼得看不到一丝生存的曙光时,他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拼死一战了。

五分钟后,小树林里。

"全体预备!"随着焦从俭低沉的口令,两个排的官兵手上端着的枪口死死的盯上了刚窜到岸上来那两小砣鬼鬼祟祟的日军。

"开火。"密集的枪声顿时回响在天际之间。

按理说,九连有趁敌不备的天然优势,这枪一响,河滩上的五六十个鬼子至少得倒下一半才是。却奈何,九连的兄弟们手上家伙太次,五花八门不说,还有三分一的步枪是老掉了牙的土压五(一种只能装五发子弹的劣质步枪,其性能次于汉阳造。)。用这种打出去的子弹会根据距离逐步飘高的古董步枪,在夜间打二三百米外的活物,子弹不飞到天上去才是怪事了。枪械性能的低劣无可避免的影响了火力打击的效果。结果,九连的第一轮火力急袭过去,竟然只撩倒七八个反应慢的倒霉鬼。

"嘘轰!"对岸鬼子反应却奇快。还没等九连重新组织火力,日本人的迫击炮炮弹就带着慑人的尖啸划破长空狠狠的砸到了小树林的边上。密集的迫击炮弹虽没有伤着多少中国官兵,却给花草树木们带来了巨大的灾难。飞蝗般的炮弹把小树林的一角都快给削平了。

到这情形,意志坚强如焦从俭者也一脸的苦不堪言。他心里清楚,打偏了鬼子炮群经过校正后,下一群炮弹铁定就会落下自己和九连的兄弟们的身上。尽管知道这其中厉害,手中可凭仗的东西太少的焦从俭却不敢放弃这个最佳阻击位置,只能让官兵们把彼此间的间距拉大一些而已。

接下来的战事进程,就略显得有些单调乏味了。通过两条成本高昂的铁桥跳到浅水里,再扑向岸边的日军步兵,源源不断的踏上了钦江西岸的土地。只"可惜",受滩头的地形及面积所限,"委屈"的日军只能一小股、一小股的的在愈来愈猛烈的炮火的掩护下,向小树林发起添油式的攻击。

以冲锋而论,河滩与小树林之间的距离极近,故而日军攻击常常是一波才退,一波又起。战斗就这么着激烈而又枯燥的持续了一刻多钟。尽管树林里中国军队早就伤亡过半了,火力也减弱了许多,可仗着地理位置上的优势和胸中那股拼到底的劲头,还是让日军不得寸进。

眼见对岸"久"战不下,在东岸亲自督战的中原规一座不往了,在他的严令下,日军以再牺牲几辆坦克为代价,直接到"桥"搭到岸上。接着日军坦克就冲上钦江西岸。

坦克上直瞄炮火的近距离炮击,让这场本已众寡悬殊的战斗,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当日军以为小树林里已不大可能还有活着的中国军人时,少数幸存的九连官兵们,却拖残脚断臂,靠着同归于尽的战法,给予了担任搜索任务一个日军小队以重创。

少时,才才归于寂静的小树林内。原九连最后的阵地。

在位于小树林的中心这块百米见方的这片地域的空气里,正飘荡着浓烈的得能掩盖血腥味的刺鼻硝烟。大地上,散落着形形色色的弹片的大大小小的弹坑一个套一个的,其密度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土地尚且如此,人就不问可知了。在这片土地上,保卫者们血肉洒落得到处都是,那斑斑血迹和一块块遗骸所代表的无疑是一颗颗滚烫不屈中国心。这悲壮得足以让顽石落泪的一幕,让此刻站这里的中原规一和青木少将都不禁唏嘘不已。

戴着白手套,穿着一身笔挺的将校制服的中原规一用困惑的语气说道"青木君,最不过是一个连的中国步兵以全员阵亡代价,拖住在兵力、火力与相比强大得不成比例的我们整整半个多小时,对此你有何感想!"

此时,也是一脸的深受震撼与不可思议的青木容一方待要答话时,一个方脸圆目的日军少佐便带来了一个对在西岸立足未稳的日军而言,坏得不能再坏的坏消息,刚刚离开这片已是面非全面的树林,向纵深挺进那个日军大队,在前面遭到了中国军队有组织的猛烈伏击,伤亡惨重。

听到这个消息后,中原规一和他的参谋立即匆匆而去。让这两位二十一军的最高指挥官万万没有想到是,就在离他们适才立足之处仅几十米的一处草篷里,正静静的躺着九连阵地上的最后一个心脏还在跳动的中国军人,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焦从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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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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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心而论,中原规一一手策划的这场突袭强渡在突然性上已趋于完美。尽管,因不可琢磨的运气的原因,几千人日军被区区一个连的中国军队拼死拖住了大半个小时。但无论如何日方所制定的横跨钦江的作战行动的第一个步骤是完成了。换言之,就是说中原规一已重新掌握战场上的主动权。这一点,在中原规一部的铁蹄踏上西岸的土地的恶耗传出时,无论是坐镇东岸手握大军重剑的行营主任,还是率孤军悬于西岸此时处境空前险恶的程家骥莫不心知肚明。

西岸这边中国军队伏击了日军先头部队,并借助有力地形给予其重大杀伤。东岸的几万中国军队自是没有闲着的道理。就在九连的阵地失守后不到一刻钟,铺天盖地的炮弹就严严实实盖到了位于日军花了大代价搭起"钢铁长桥"两头的江岸滩头上。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中国士兵在号角和炮火的指引下,从三个方向向仍滞?

?东岸的日军主力发起了挤压式的攻击。虽说,东岸中国军队发起的全面攻击由于准备时间不足,显得是那样的仓促,以致于屡屡出现两三支部队拥成一团的向日军的一个阵地猛攻,而对近在咫尺的另一处阵地视若无睹的混乱现乱,可那前赴后继的汹涌人潮,还是让日军感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正是迫于这种压力,骨子里其实也很守财的中原规一,不得不一面忍痛下令再在西岸已控制地域内,兴建一座"铁桥",以加大日军过江的人流量和保险系数;而他自己也在将西岸战事托拊给指挥风格稳健老辣的青木少将后,坐上相对于四面透风的汽车而言,要耐磨损得多的坦克,赶回东岸去主持大局。

坐在闷热得让人直有烧裆之危的坦克里,本该因一举突过钦江而沾沾自喜的中原规一的心情,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轻松,甚至可以用战战兢兢来形容这位刚刚才创造一个中日战争史上的"奇观"的日本将军的此刻的心境。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当处于万死当中觅一活的绝境时,往往能爆发出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力量与激情。可当曙光已现,环境转好时,本抱着百倍信心奋斗求存的他,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已在今晚上这场大搏弈中占得了先机的中原规一,目下就处于这种成功后的心理失衡状态当中。

"怎么回事!"突然,中原规一所乘坐的那辆早已又回到钦江东岸的坦克,在趴在车顶负责对外观察的一个少佐的敲打示意下停了下来。

"司令官阁下!您来看!"中原规一的副官小井边三少佐爬进坦克里用饱含的惊诧的语气说道。

未几,中原规一手脚并用的登上了坦克炮塔的顶端。

看着下游远方某处那如星如豆般闪动着的火光,早已汗流夹背的中原规一,在浑然不觉间竟又出了一身泠汗。浮桥,中国人烧了浮桥。灵敏的战斗嗅觉让他意识到,程家骥在自绝唯一的退路后,必将要以腾出来的兵力打击已方的七寸,可自家七寸在哪了!

"坪三君,立刻给青木将军发报,让他把西岸的部队都撤到浮桥边上布防。"细思之下恍然大悟的中原远见对着坐在坦克后的一辆装截着电台的汽车大声叫道。

中原规一的后知后觉,自然是于事无补的。就在被留下守桥的二百团的一个加强排,因再也无法抵挡得住,从钦州城里钻出来的小股日军此起彼伏的攻击,而被迫烧掉那条载了太多的希望的浮桥时,程家骥亲率的二百团迅猛的已扑到了焦从俭先前曾伏地观察敌情的那片河滩的边上。

日军此时虽还在源源不断的从这里的两座"桥"上冲上西岸。可前方不远处正在进行的旨在击破中国军队阻击的战斗和河滩上那由东岸的中国炮兵播散下的"死亡之花",使得过得江来日军的大半都只是这里的匆匆过客,真正滞留在河滩上的日军人数不过两三百人,且还都大半是一些与所属于的部队失去了联系的散兵游勇。这就意味着这里的鬼子基本上没有重武器。建制散乱,火力上不占优势,兵力上不到对方的八分之一,又是被袭击,这场战斗,对日本人意味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战场也许是这个世界最不讲关系、人缘的地方了,实力决定这个屠场上的一切。

河滩上的战斗几乎在开始的同时就结束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二百团在场彻底面倒的战斗中,伤亡主要来自于已方东岸炮火的误伤。

等到中原规一的电报发到青木手上时,这封十万火急的电报却失去其所有的实际意义。开玩笑!青木和他指挥下的两个多大队日军都已处于中国军队两面夹击中了,中原规一的提醒,还有个屁用啊!

小树林,原九连阵地。

"这边还有两个。"一个二百团的士兵话音方落,藏身于半人多高的草丛中的两个鬼子兵立时猛窜了出来,接着就爆发了一阵短暂的枪战,再接着那两个远气不咋地的小鬼子,就在十来个中国官兵围攻下被子弹打成筛子。

时下,适才发生的这一幕正在这条曾洒下了九连兄弟们的热血的林子里重复、重复、再重复着。直到二百团九连的官兵把残留在这里的鬼子散兵,统统变血葫芦后,故事才有了新的情节。

"连长,这里有一个咱们的人,还是个上尉,好象是还有口气,你过来看看。"一个在许昌入伍的小个子河南兵从草篷中象扯麻袋似的拖出了已失去知觉的焦从俭。

"卫生兵!"九连连长许靖仁是在南昌会战前,受钱绅"奉旨"编造的刘以诚光荣事迹的"感召",投奔当时的独立一百师的那批华侨青年中的一员。在海外读过两年医学院的他,本来独立一百师师部是想把他当军医使的,怎奈何,这个连手术都没怎么拿过的一介书生,却硬是学用枪杀人。

就这样,许靖仁就被下放到战斗部队,成了二百团九连的文书。二百团战事频繁伤亡大,一年下来,连长、排长非死即升,全连的军官没剩下几个。又赶上部队扩编,一来二去了,算是个老资格的他,就这么着当上了这个兵头将尾的小连长。

也多亏是遇着能顶半个郎中的许靖仁,若了换了那个大老粗,还真没准,会把心跳都快没了的焦从俭当尸体给扔回草丛去了。

许靖仁与卫生兵分工合作一边人工呼吸、一边用急救包把伤口的血止住,两个人满头大汗的忙乎了好半天,才让焦从俭又缓了过来。

围成一圈的九连官兵引起了一支正快速通过小树林向西开去的队伍当中的一位年青将军的关注,这位少将带着几个护兵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赶了过来,他边走还边厉声喝问道:"出了什么事,干嘛扎堆,都不想活了,想吃鬼子的炮弹嘛!"

面对长官这带有叱责之意的问话,许靖仁不紧不慢的答道:"师座!这里有个桂军的连长让我们救活了。"

一听这话,文颂远忙一溜烟的小跑到近前去细看究竟。焦从俭恰好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到文颂远寻张脸写满了惊叹、赞赏的脸庞。

"这的仗是你指挥打的。"文颂远说这句时,眼中闪动着只有天真无邪的孩子看到心爱的玩具时才那种充满着喜悦和渴求的光芒。

感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的焦从俭低声回道:"是。"

当大伙儿都以为师座要再抚慰这个以一连之力为全局争取了近一个小时的宝贵时间的英雄几句时,问完了话的文颂远竟掉头就走。走几步他把挥手又把许靖仁换了过去,小声咕滴着些什么。

两下里离得远了,焦从俭听不清两人在说啥,自是不会想这位只问了自己一句话的少将,已单方面的帮自己选择了下半生的道路。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他面前经过一顶滑杆,所吸引过去了。

借着明亮的月光,在这顶显然是由三张太师椅竖拼进来后,再穿上抬杆做成的轿子上,焦从俭见到一个穿着麻衣横躺在上面的面容惨白的年轻人。眼前这有些诡异的情形,让才死里逃出的他没来由的感到心头一紧,险些又休克过去。等到他重新定下神来时,那乘轿子随着那队伍早就过去了。受好奇心的驱使,焦从俭撑起嘴皮用几细不可闻的声音向身边一个的二百团的排长问道:"才过去那抬子。"失血过多和还在隐隐做痛的伤口,使得受伤前壮得跟牛似的焦从俭现下的身体虚弱极了,他这才说了七个字,就再也无力说下出去了。

幸好,那个排长的不单耳力不错,反应快,居然听懂的焦从俭说这句的意思。

"那是我们军座。大名鼎鼎的常胜将军程家骥!总该听过吧!咱们军座这是抱病上阵了。你刚才看到没有,我们军座身上披的那是孝衣,是给最近几天殉国的张总服着丧了,就是五战区右兵团的张总司令!知道吗?那可是咱们军座的盟兄。"说不上焦从俭是走运还是倒霉。看来这位排长不单机灵,还有点大嘴叉子。人家只问了一句,他就真的假的说了一大难,直听得焦从俭脑门发晕。

'那个病鬼,就是跟鬼子打一仗胜一仗的程家骥啊!"久仰程家骥大名的焦从俭,怎么着也无法把适才那团病秧秧、蔫乎乎的白影跟叱咤风云的抗日名将挂上半点钩。

这会儿的程家骥是不会有半点心情,去想自个儿的形象是不是合乎一个名将的标准。他时下在想着事情比那个重要一千倍、一万倍。

"文老二,你说咱们就是豁出去了,拼着再跳一回集体"交谊舞"!你有没有把握把江这边的鬼子打掉或是让其失去进攻能力。"让人头痛的两面夹击啊!程家骥在心里细算了一下,不算钦州城里城外,光说这钦江两岸,现下就有五支部队,加入了制造多层夹心饼干的行列。

从东到西数起,主任指挥的大军和二百团隔着一条钦江夹着中原规一的主力了。日军的主力又和西岸的鬼子隔江夹着二百团,二百团和桂军一一一零团夹着西岸的小鬼子。双方都较着劲了,任那一方都是十个指头按住,一个松不得。这局面,乱得都没法说了。烦是烦,程家骥也清楚,只有尽快打残、仍至于消灭西岸的日军,方能腾出手来回身阻击鬼子的主力。拖久了,自家手头上这仅有的两个团,极有可能让小鬼子给包了饺子。当此,拼光也光,不拼也光之际,拼无疑是唯一的活路。虽然心里有数,可打这种拼命仗,程家骥还是想要多听听文颂远这个打死仗的行家的建议。

跟程家骥处了两三年了,对时不时从自家老大嘴里冒出来的新名词,文颂远早就能心领神会了。不管程家骥说得多诙谐,几千人的大肉搏的那种无法言喻的惨烈,还是让生性骠悍的文颂远有些心有戚戚然。但这并不表示文颂远会心存畏缩,这纯粹是人的一种本能情感罢了。

"程老大,二百团是过硬的,一一一零团好歹是老七军的底子,也该当能拼刺刀。我就不信了,咱们两个多团五千人,拼不了小鬼子千多人。可那中原规一要是在别的地段上,再用先前那招搭上一座两座"钢铁"桥咱们咋怎。"程家骥非但早就在心里想过文颂远提的这疑问了,且还有了一个让人想起来就心里沉甸甸的对策,过了几秒后,程家骥方才黯然答道:"留一个营分四队沿岸巡视,发现鬼子强渡就合力死顶着呗!"

程家骥这话一出口,平时话多的文颂远,也不闷声开腔了。两人都心如明镜,这是没法子的法子,也是最残酷的法子,一一一零团九连的样板摆在那了。

凌晨,还有一章,明天早上看吧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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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时期的军人历来推崇的务实高效的。程家骥和文颂远商谈过几分钟,他就通过由一一一零团带过江来的电台,向东岸的行营通报了西岸部队将采取新的作战行动,并要求对方积极主动的予以配合。请注意是通报,而不是下级与上级之间联系时通常所用的汇报,一字之差就意味着,不管行营批不批准,程家骥所指挥的西岸部队都将自行其事。

对于程家骥所提出的一系列"无理要求"和明目张胆的轻慢长官的行为,行营的高级军官们个个义愤填膺,直恨不得把程家骥从前线逮回来,直接送到军法处去法办。可正主儿的反应却让众将大跌眼镜,对这么一份充斥着下级给上级的"命令"的电报,为人刚愎高傲最注重自己的权威性的行营主任,竟来了个照单全收。行营主任此举让众人在纷纷奉承其量大如海的同时,也大大加重的程家骥在他们心中的份量。

晚十时二十一分,程家骥收到了那份让他如愿以偿的回电。

"成了!命令各部开始吧!"有对岸大军的全力配合,程家骥的心头顿时轻松了许多。其实,程家骥甘冒"龙颜震怒"之险发先前那封电报,这其中决没有挑战行营主任的权威的意思在内,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这位一级上将,西岸局势已严峻到了不容再瞻前顾后的地步了。程家骥坚信渴望建功立业行营主任只要明白一点,就会全力支持自己的又一次军事冒险。程家骥的这种信念却是建立在对行营主任这位杰出的军事家的专业水准的信任上。

至于对方事后是不是会心怀介啻,打后帐。说实话,还有几分年少气盛的程家骥根本就没有去多想。这一仗要是拿不下来,命都没了,想那么多有用吗!程家骥一直主认为,中国就是有太多对于打完仗后将如何,考虑得无比周全的将领了,才把军事弄得一团糟,否则怎么着也轮着小鬼子打上咱家的门上来啊!

和已往许多时候一样,中国军队的内部思想一统一,小鬼子就该有麻烦了。

晚十时四十分。

当已感到手头缺"货"的中原规一,正在从东岸火线上苦苦筹措着他的第三条"钢铁大桥"所需的高价"桥墩"时,东岸中国军队的中程炮火在西岸电台的指示下越过滩头,对青木容一所部进行了炮火急袭,暴露在旷野上"大和武士"们被一颗颗划破长空而至的炮弹送到了他们该去唯一该去的地方,第十八层地狱。

尽管,炮击的效果好得出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程家骥自己的预期。但谁也不去指望能光用炮兵去解决鬼子两个大队,既使这两个队现在是被堵在平原上,也不成。

事实上,当预定时为十分钟的炮火急袭仅仅进行了一半时,中国军队就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参与这次攻击的每一个都清楚,与炮火同步冲锋要承担的代价,毕竟没长眼睛的自家的炮弹多多少少也会落在他们头上,可官兵们更清楚自己没得选择。与其在缓过劲来的日军步兵火力下成片成片的倒下,还不如承受些许的损失,一举冲到日本人面前。说来也很有些悲哀,因为炮兵力量的相对弱小,对中国军队官兵而言,象今天这种能很划算的倒在自己的炮弹下的机会,也并不经常能有的。

东岸打过来的炮弹,仍在向的日军倾泻,当然,同时也在中国军队的冲锋队形中绽开了一朵朵灿烂红花,当然,前者所消化的铁疙瘩,远要比后者多得多。即便是这样,做为此战几把尖刀之一的九连在还没看到鬼子之前,就冤冤枉枉的倒下的十几个兄弟。

九连的付出的牺牲很快便有了回报,趁日军惊魂未定之机,他们似利箭一般飞速冲到了日军前沿。

"杀啊!杀鬼子啊!"此刻,从赤红着双眼满面杀气的许靖仁身上,你再找不到一丝昔日那个文弱书生的半点影子。"卟哧!"许音刚落,一马当先的许靖仁就用东洋造的三八军刺在一个小鬼子刺制造出了一股人造喷泉。这时,东岸中国军队的炮火已显有些稀拉了。

"轰隆。"炮击再度猛烈起来,只不过这回是反应过来的东岸日军的炮兵在发威了。花色的花朵在攻击者的人群中开得更加频繁了。受到后续部队被炮火拦住的影响,原本打得还算顺手的九连等前锋连队的伤亡呈几何数字增加。最要命是,先前被打蒙的了鬼子有了全面苏醒的迹象。

"丢他妈,对岸的炮兵都是死人啊!压制鬼子炮火啊!"眼见在自己精心设计下才,方才取得的战场优势,有逐步丧失的危险,在二百团的出发阵地上座镇的程家骥急得直骂娘。好歹还有些城府的他都这般沉不住气了。性如烈火的文颂远还用说。趁一直把着他不放的程家骥全神贯注的盯着战场之机,我们的文大师座仗着他那一贯敏捷的身手,悄无声息钻出了战壕向鬼子所在方位溜去。

那边厢,一向说话办事慢条斯理的叶铺明,也急得一反常态的跳着脚,指名道姓的在问候着某位炮兵指挥官的家里所有女性亲属了。

人的确是一种永远不知足的动物。本来西岸的部队长们对这场炮火奇袭的期望值,也只是希望其能把步兵送到距离鬼子百米内的地方而已。可这会儿,非但日军在炮击遭到重创,前面更是都能拼上刺刀了。从这上来说,东岸的炮兵部队无疑是超额完成了任务了,非但没什么好让人骂的地方,反该是要嘉奖才是。可说回来,眼瞅着战斗发展得如此顺利,突然间又来个风回路转,任是那个当部队长的也得急眼上火不是。他要不急,那就不是带兵的人了。

许是感觉到这股强烈的怨念,自忖消受不起的某位炮兵指挥官人品大爆发了。说来,被"吓"着了,也是有被"吓"的好处的。中国军队报复炮火打得很准,一下子就逼得鬼子炮兵把对西岸炮击的力度从"关西大汉唱大江东去"时的"雄浑有力",变成了"二八少女的轻呤低唱"时的"几细不可闻"。虽说赶走了"抢饭碗"的"竞争对手",可东岸中国军队的炮兵也没有朝西岸这边再接再励,而是将炮口放低,把"死亡火焰"播撒到了才轻松一会的东岸的日军头上。未几,东岸的中国军队主力就发起了的新的一轮猛烈攻击。两岸中国军队早有默契的战术配合,打乱了中原规一部的阵脚,使得兵力已渐趋紧张的东岸日军,不得不把全部力气都放在如何解这燃眉之急上来。可怜的青木少将吗?短时内,他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少了日军的炮火的干扰,中国军队人多势众的优势便显露出来,一波接一波涌上日军阵地的中国官兵以迅猛的战术动作把失去了唯一的凭借的鬼子杀得是步步后退。

"命令各中队,无论官兵都不许再后退一步,违者就地死拉死拉的!"这回该轮到青木容一心急如焚了。

应当承认,一般情况下,鬼子执行上司交上来的任务还是坚决的。接到了青木下达的死命令后,日军的抵抗立时顽强了许多。而已

完成了贴近的日军的任务的中国军队在这过程中也颇受到些损失,也需要时间重新部署兵力、整合部队建制,为最后的总攻击做准备。随着中国军队的稍稍后撤,战场便进入了一个注定短暂的调整期。

"信之,部队还有多少能拼刺刀。"已赶到第一线的文颂远对二百团的副团长陈无妨开口见山问道。因副师长兼二百团长汉东升先前被留在玉林"看家"。而临时代理团长职责的陈无妨想都没想就回道"师座,大概还有一千六七百人。"

"十分钟后,总攻击。"这句话却不是这两个人任一个说了。两个师、团长一听到这再是熟悉不过声音,俱都是心头一震,程家骥怎么上前面来了?这里离日军的阵地只有几十米。

"军座,十分钟后总攻,是不是太急了些,刚才被炮击那一下了各营连的建制都有些散乱,一下子怕是整顿不过来。鬼子还有近千人,准备不足咱们要拿兄弟们的血来补的。"不知是不是文颂远给二百团留下的"魂"在起作用,这个团官兵个顶个的是直来直去、一点就在着的炮筒子性子。要是换了另一个副团长,那个敢驳军座的话。

"没时间,日军主力现在是被主任他们打得狠了,一下子缓不过气来。咱们手脚要快!否则就是解决了这边,只要那边鬼子大队过了江,也只是白忙乎一场。这也是死命令,去执行吧!"程家骥这话只是说了一半。他没说的那一半是据钦州城的潜伏人员报告,钦州日军有成规模出动的迹象。虽说,那只是一个可能,但深知自己已将兵力使用到了极限的程家骥,决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就是单为了那个要命的可能,程家骥也要拼命赶快拿下面前这支日军,以使能腾出手来应付突发情况,更不用说东岸日军确实是在那虎视眈眈了。后面那一半,程家骥之所以没说出来,倒不是信不过面前这两个人,只是这个消息还没有证实罢了。

我先去睡了,好争取明天在晚十二时前两更。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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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辞典里根本就没有完美平衡这个词汇。

在战争这个由无数条鲜活的生命为基础搭建的领域内,你重视某些客观因素,往往就意味着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其它因素。战争法则是绝对公平的,忽略了本不该忽略的东西,拿血肉去弥补的还是轻的,更有甚者,在很多时候,战场上的一时疏忽,会让你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程家骥这个最高指挥官决定就是牺牲战前准备时间,也要把攻击提前。那中国军队就要有用将士们的躯体,去填满他们与日军之间那长长的七八十米的间距的觉悟。在这样一个时刻,程家骥和他部下的军官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以攻击的突然性和坚定果断的战术动作来试图将伤亡减低,至于能降到什么程度,那只有看老天爷的心情的好与坏了。

随着二百团各种轻型炮火集中轰击,只沉寂了一袋烟工夫后,西岸战场霎时间又沸腾了起来。

两军间的距离太近,炮手们都不用刻意瞄准,就能把一颗颗"造型美观、经济实用"的炮弹扔到日本人头上。

没料到才才"攻击受挫"的中国军队会这么快又卷土重来的鬼子,可是吃了大亏了,光是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的程家骥,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在平地腾起的火光浓烟中中坐上土飞机的小鬼子就有好几窝子。炮弹爆炸时所产生致命华彩,把这些鬼子的脸上那丑陋的蒜头鼻都映那样的清晰。

"杀给给!"日军的反应也不慢,中国军队炮击才开始不到两分钟,鬼子的步兵炮、迫击炮、掷弹筒便朝着中国军队的临时阵地盖了过来。日本人的兵力是少些,可若真比起火炮的数量来,却比在泅渡时把大部分整武器都拉在了对岸的二百团,要强上许多。日军这临死反噬般的疯狂炮击,没有去找中国军队的炮兵的麻烦,而是出人意料的把予头指向了二百团第一梯队步兵。

霎时间,适才在日军阵地上出现的那一幕,在中国军队发起阵地上重演,等待着冲锋号响起的二百团官兵们那滚烫的一腔热血,染红了一片片南国沃土。

设在火线上的二百团前沿指挥所。

看到自己的兵一枪没放,就这么着冤冤枉枉的让人家用几块"包了炸药的铁疙瘩"成群成片的敲掉,负责一线指挥的文颂远急了,他把上衣一脱,带着卫士扛着二百团那面拉风到顶点的白虎旗加入到了第一波次部队当中。

"嘀嘀哒哒嘀。"中国军队的冲锋号总算是赶在充当尖刀的几个连队的队形,让小鬼子的密如飞蝗的炮火彻底炸散之前吹响了,

"兄弟们,冲啊!"从小习武体魄强健的文颂远,被胸中那旺盛到堪称狂热的战斗热情驱使着健步如飞的抢到了冲锋队伍的前列。

"文老二这个热血混球,什么时候能改掉枪一响就把自个当连长使这个老毛病!"自打发现文颂远赤膊上阵,程家骥手里端着的的望远望就再没有离开过文颂远的周围,让愀着心的他略松了口气的是,有眼无珠的鬼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赤裸着胸膛大声呼嚎着的中国军人,是个重要人物,又有几个身手了的卫士以身相护,一时倒看不出来文颂远有多大的危险。

二百团组织的步兵冲击,打头阵的几个连队的火力配比,还是贯彻了其一贯风格,由手持自动火器的官兵组成第一列;第二列是脖子上持着一个装着十来个手榴弹的竹蓝,专门负责将手榴弹越过第一列的头顶砸到日军头上的掷弹兵;第三列方才是端着明晃晃的刺刀的士兵,他们将是肉搏战时的主力,在与日军正面接触上之前,他们也会时不时以步枪点射给第一列冲锋枪手们打打下手。

面对人多势众的中国军队采取的这种简单而有效的打法,青木少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针对性的对策,只好照旧用步兵拦截射击,炮火向后延伸试图切断的中国军队后续部队的传统打法。青木并不是不想用炮弹继续招呼二百团的突击部队,只是出了个日军上上下下都感到极为的尴尬技术性问题。文颂远亲自带着的那伙狼崽子们早已冲到了离日军阵地不足五十米地方了。换句话,就是已冲得近到让任何一种曲射火炮都够不着的地步。

虽说,少了日军炮火的干扰,可鬼子那一挺挺边吐着长长的火舌,边左摇右摆的九二式重机枪、歪把子机枪仍把已就地卧倒与日军边展开对射,边向前匍匐前进的突击部队,死死的挡在了一条无形的生死线外。这时,日军的甜瓜式手雷也次第参差着,落在了趴在地上的中国官兵的身上、脚边。

一时间,一直被压制着的日军声势复振,而阵地前的中国军队则势如危卵,大有要被日军越回去的架势。

"冲过去!"说文颂远浑,真要到紧要关头,程家骥还不是一样。拒绝了某位部下的要把他抬过去的请求,(程家骥倒是很愿意省些力气,可就怕那玩意太招鬼子的炮弹了。)大病方愈的程家骥在三四军官的搀扶下(实际就是架着。)脚不沾地的"走"向第一线。

其实,挥身乏力的程家骥,这会儿也就只剩下,坐在文颂远先前所呆的这条浅得都护不住鸡鸡(文颂远语)的战壕里坐镇的精神头了。可坐镇的方式有很多种,身体的虚弱并不碍妨,程家骥把战壕猫着的官兵一个个踢上战场上去。按理说,走道都浑身打颤的程家骥此时脚上力道,怕是连是连蛇都踩不死。可被他轻轻一端的官兵,莫不象被电了似的直直的冲了出向了,日军布下的那由无数炮弹弹片组成的弹幕。被军座抱病上阵激励得嗷嗷叫的二百团后续官兵那舍生忘死的冲击,很快便有了回报。

说到底,再密集弹幕也是挡不住所有的人的。有了新血的补充的突击部队,虽仍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可苦苦支撑的力量却还是有的。

虽无法立时解除自己阵地近前的威胁,但从战场态势上看,日军还不折不扣的占着上风。青木容一却急得在自已的独立享用的一号地坑里直打转转。也曾当过一线作战的部队的指挥官的此刻他脑海里是一片清明。和东线的中国军队激烈交火都有二十分钟了,西面那股大约也是一个团的中国军队,到现下还没有动静。做为一个指挥水准在水平以上的职业军官,青木容一自是不会连对手这是在玩声东击西都看不出来。可要命,就要命在,青木手里上的兵力太少。这个简单而致命的弱点,逼得青木在战斗开始后,非但已把手上那点少得可怜的预备队,都有一个算一个的填了进了正打得热火朝天的火线,还把的一个中队也调到了东面来参战。饮鸩止渴的结果是,阵地是稳住了,却给自已怀里端上了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此时正处惶惶不可终日的精神状态中的青木容一,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日军能在西方的中国军队发动前,击溃已扑到自己面前的敌人了。抱着不拼是等死,拼了还有一丝生机的想法,已有自暴自弃倾向的青木少将,又从兵力已相当虚弱的西边再抽出了一个中队,加入了东面战场上去,妄图以孤注一掷的反击,赢得喘息之机。

青木的想法,未免有些太一厢情愿了。

被陷阱套住的猎物,想要跳出猎人的手掌心,谈何容易!

青木的那个中队刚刚离开原有阵地,还得及运动到犹在激战的东线,占有少许地利的西面的一一一零团,便如青木所料的那样,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朝这边"漫"了过来。

西边的枪炮声一响,凡理智尚存的日军官兵无一人不知,以现在这个态势,守是怕是守不住了。

一号地坑。

"阁下,趁我们还有力量!突围吧!"小川靖少佐急切的向青木少将提出了他自认中恳切的建议。

面对这位自己一度极为器重的直属部下的"提醒",脸色虽惨白如雪,可眼神里依然充满了坚韧不拔的青木容一,只是在心下难自叹了一口气心想'一个军人,乱了心性,就不纯粹了,这一纯粹,连脑子都乱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更何况以年少稚嫩的小川少佐的处事手法,离狡猾两个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他做得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那里能瞒得过人了。例如,在早些日子,小川这位同样很被安藤中将看好的才华横溢的年轻参谋,与第四师团的某些军官相沟连做的那一系列"商业行为",第二十一军司令部的高级军官几乎没有不知道了。安藤中将虽说没有把这个事情捅破,可骨子里也是对其大失所望,从那以后,小川就再没有得到过一件象样的差事,而那种与后勤有关的杂务,倒是派他去处理了不少。可以这么说,曾经可以二十一军部的重要军事会议的小川少佐,实际上是被军部高屋不着痕迹的挂了起来。

这其中的前因后果,身边安藤中将重要助手之一的青木容一自是心中敞亮。他这次把小川带着身边也是想挽救一下,这个在战术上颇有些见地的少壮派军官。

孰料,小川在业务上大踏步后退,真让今天之前还对他抱有希望的青木少将真有欲哭无泪之感。

本来青木容一是没这个时间去为已退化成军事半白痴的小川少佐解惑的,可当他看到围过来好几个年轻军官对小川所做的建言,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这容不得他不费几句口舌了。

"小川君,你只看到中国指挥官给我们留出了南北两条生路。可你想过没有,无论我们是选择向南、还是向北,都要自动处于两侧的中国军队的火力夹击下,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冲击去!冲去后,一队所剩无几的疲兵败将,在几千得胜之师的追击下,又能走得出多远。"说到这,青木看了看面露惭愧之色的众人,接着道:"我已决心就地坚持到最后一刻。就算我们全体为"天皇效忠",也要把当面的中国军队拼残、拖垮,以此为中原司令官率部再次率部西渡,争取时间和创造有利的战机。"即使以一般的水准的要求,青木少将也算不上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将领,与名将的头衔更是差了足足半条街,可他身上军人所固有的坚毅和牺牲精神,却能使其在战场上能折射属于自己的光芒。这光芒虽谈不上华丽炫烂,却是如此的平和厚实。

一刻钟后。

"丢他妈!小鬼子吃错药了!"程家骥已记不清这今天第几次骂娘了,却知道自己骂也是白骂。再骂对面的硬是要赖在死地的鬼子也骂不走。

"程老大,合围吧!"刚被程家骥派人从前面"抓"回来的文颂远催促道。

合围!仗打这份上,确实是该合围了。程家骥又何尝不知只有四面围攻,才能尽可能的缩短解决这几百日军的时间。可就这么硬生生的围而杀之,那代价似?

?又太大了此。若是只有死拼这一途也就罢了,可明摆着就有那么一条能让日本人多少跑掉些,自家也少折损些兄弟的"皆大欢喜"之路就放在日本人面前,可小鬼子就是死活不配合,你让程家骥如何着急上火。

"军座,叶团长来电催了,问何时合拢缺口!"

"报告军座,三娘滩方向有枪炮声。"

"文老二你亲自带部队上,拼刺刀就拼刺刀,咱爷们又不是没拼过。给叶团长回电,就四个字合围、死战。"迫于无奈程家骥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程家骥可以拿叶辅明不当回事,钦江西岸三娘滩的枪炮声,他不能不在乎,也不敢不在乎。

"程老大,你请好,干这活兄弟拿手,我一准给把鬼子的指挥官逮回来。"仗了一半,正掉着瘾的文颂远一听这就要动手,可欢实了,他一边打保票,一边抓起适才被程家骥收缴的一支三八大盖转身就走,连个礼都没意思、意思。至于让程家骥忧心仲仲的大兵压境的东岸日军,文颂远竟是没怎么往心里去,在他看来杀完了这边的鬼子,回头再打那边的鬼子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凌晨还有一章,可会很晚。大伙儿明天早上看吧。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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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程家骥下达的对日军合围的命令传到参战部队的各个连队时,官兵们默默无语的喝光了自己军用壶里的最后一滴水。人人心里都清楚,合围一完成,最终解决这股鬼子的时刻就会来临,已成困兽的日本人,是决不会甘于束手待毙的,那时的战斗将是生死决于一瞬间的混战、恶战,比现在这种好歹还有些章法可寻的打法,要残酷几倍、十几倍,这口水极有可能就是自己一生中最后的甘露了。

九连那个在一两个小时前,从草篷里"捡"到了焦从俭的小个子河南兵冲着许靖仁抱怨道:"连长,咱们连什么时候不是把响当当的尖刀,这回咋打着打着就打成预备队了。咱们死了那么人才把鬼子打残了,结果是人家上去摘桃子,这功劳算谁的!上头也太不公道了!"

"邢二蛋,你个瓜娃子,抢着去死啊!拼命前能有机会打个小盹,你还不惜福。给我闭嘴!"说话的这位正是适才在江边小树林里险些把死里逃生的焦从俭,又给说死过去的那个有点大嘴叉子的排长。

"杨排长,你凶甚,不过是闲着说说嘴嘛。"可以想见,这位杨排长嘴上虽咋咋呼呼,却多半不是喜欢对兄弟们动真格的长官,要不然就凭邢二蛋一个连班副都不是的大头兵,怎么着也不该敢跟排长顶嘴啊!

许靖仁就静静的趴在一边闭眼养神,对于这两个有事没事都会抬抬杆的部下说的话,他显然是浑没当回事。

其实,时下,这位前医学院学生的内心,远没有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懒散悠闲。准确的说,此时,许靖仁的脑子里正被一股股的思绪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自己的九连在前面攻击中伤亡近半,换下来休整一下无可厚非。可这预备队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看这阵仗,拼刺刀、打肉搏怕还是逃不过去的。听陈副团长的口气,这里打完了,还得转到江边去打阻击,那可是要对上至少四五千鬼子,还又是坦克,又是重炮的,凭咱们的这点兵力、装备能顶得住吗!唉!我一个小连长,想那么干吗!兵随将转,上面让打就打、让拼就拼呗!';

在这一刻,有着与许靖仁大同小异的想法的中下级军官可在不少数。而那些士兵们,可没有那份胡思乱想的闲心,即将最先直面死亡的他们,顶多也就是想想怎么能在这一战中活下去而已。

正当许靖仁意识到此时此地,不是想七想八的的时间和地点时,合围已在两个团派出迂回部队的官兵的的欢呼声中顺利完成了。

一号地坑。

"通令各部就是死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许放弃阵地,否则整个部队统统就地正法!"说是这样说,青木少将自己也明白,都快被中国军队挤成一团的日军,早已没了临陈脱逃的客观条件。至于说要把逃兵们统统枪毙,那就更是虚张声势的恐吓了。现在包括伤员在内的,凡是能拿枪的将兵除了自己身边这廖廖数人外,都顶在第一线上了,真要退下个把被中国军队强大攻势和严苟的军法逼到绝处的小队来,到时还不知是谁正法谁了。

尽管,形势是如此严峻,军法也因没有强力的执行手段来保障,而显得如一张一捅就破的白纸般脆弱。但青木少将坚信他的部下们,就算是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也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这种信念固然有对"武士道"精神的超强洗脑功能的信任,更重要的还是,这些日军官兵的家人都在日本国内,为了家人的安全和体面,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只有去"光荣"的战死这一条路可走!当然,青木有这个信心,也与这次他带出来的都是属于十八师团的"老实本份"的九州兵很有关系。要是换了那个已让青木所效忠的"帝国"把脸都丢到火星上去的第四师团的官兵来,那一切又另当别论了。

二百团已前移的攻击发起阵地。

这时,阵地逐步前移的中国军队与步步退却日军之间的间距,更是近到了离谱的的地步,仅有六十米上下。也就是说,交战双方都有为数不少的士兵,能把手榴弹投进对方的阵地里去。

可是,尽管誓不两立的两支军队已等于挨了一起,整个战场却又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短暂战斗间隙当中。日军之所以放着嘴边的肉不敢下口,那是有心无力。而中国军队在完成合围后,也略略需一点点时间,把在相对狭窄的南北两头多出来的阵地,稍稍梳理一下。

"师座,按军座的命令,呆会军号一响,四面同时攻击。这攻击地段吗,我们和桂军各占一半,要是他们把动作压慢个一拍半拍的,咱们可就亏上加亏了。"陈无妨本来就对在先前攻击中,拿着二百团去给一一一零团垫底心有不愤。却只因那是程家骥亲自下达的命令,才不好说些什么。这会儿,他提这个茬,一个半真的有些担心,叶辅明会耍耍小滑头,另一半也是借题发挥出口气的意思。

"信之,叶辅明那小子骨子里是傲了些,也挺喜欢夸夸其谈的,可还不至于这么下作吧!"以粗人自诩的文颂远,对文化人既不有意排斥,也不盲目崇拜,总是以不卑不亢的态度平等相待,这无疑是他身上一大闪光点。

"师座,听说这个叶辅明可是桂军夏总司令的妻侄,象他这种靠着裙带。"话说到一半,陈无妨已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犯了新二十军里一个天大的忌讳。新二十军当之无愧的老大程家骥就是靠着裙带关系起的家,说叶辅明在上面的长短,岂不是在连带着诽谤军座也是无能之辈,这还了得!

"信之,老叶是龙是蛇,咱们试目以待吧!记住,有些话是说不得的,以后嘴上多个把门的。"听得出来,文颂远还是挺喜欢陈无妨这个在他手底下一步步靠战功提起来的贫家子弟的。最后那句提醒也全是好意。这两年来,因为程家骥立下了不少实打实的赫赫战功和以钱绅为首的那一伙人的有心张目,程家骥在本部官兵中的威望是越来越高了。陈无妨说的这些犯忌的话,文颂远虽不认为程家骥本人会在乎,可要是落在有心人耳朵里,不免又会生出些事端来。

自已把自己吓着了的陈无妨方待辩解几句时,军号响了。

文颂远并没有看错叶辅明,那确实是个表面对谁都客客气气、不失半礼仪,内里却自持甚高的家伙。这类人一般来说,是很难和人有处到肝胆相照的时候的,可也有他的优点,至少他们那极强的自尊心,不会允许这种人做出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来。

四面同时攻击的方案完全得到了贯彻不说,甚至觉着欠了新二十军人情的叶辅明还小小的投桃报李一下,因渡河时较从容而把大部分步兵重武器都带过了江的一一一零团,用炮火狠狠的支援二百团一把。这次的炮火准备只有一两分钟,这一方面是因为屡经激战后,中国军队炮弹已所剩不多,又要留着打下一仗用,不敢进行略长一些时间的炮击。另一面则是因为在一两分钟里担任第一波次的近两千中国官兵已从四个方向冲了上去,再打炮,炸死的自家人,就有可能比让炮弹送上西天的日本人还要多了。

而为了冲过这几十米,中国军队也结结实实承受了,日军的枪林弹雨带给攻击者惨重的伤亡。可日本人也没有讨得好去,在他们头顶上飞舞着的炮弹、手榴弹,当胸横扫过去的一排排的子弹,也让鬼子一堆堆的倒在了血泊当中。

"咔、嘭,咔、嘭"这反复响起的两重唱,是退无可退的日本人在做肉搏前的必修功课,退子弹了。第一声脆响是子弹被弹出枪膛的声音,第二次闷响是黄烂烂的子弹掉在地上的动静。

即便在这样覆亡前夕,自知死路一条的小鬼子还在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他们自个儿的操典。相形之下他们的对手就显得有些"无赖"了。与日军撞上的中国官兵在都在忙着开枪,后方的指挥官们,也忙着把后续部队都投入火线去,总之胜券在握的中国人,在想尽一切办法减轻自家的损失。许靖仁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自己的连队,奉命投入战斗的。

客观的说,日军退弹动作还是很熟练的,只几个呼吸的工夫,平端着三零式刺刀的小鬼子们,就基本把枪膛里的子弹都"请"了出来,紧接着日本人的反冲锋就开始了。

越来越多的中国官兵愉悦的加入了"打活靶"这项有益于身心的"体育活动",玩得可谓是不亦乐乎。尽管鬼子又倒了不少,可奈何地方太小,双方又挨得太近,没多大腾挪闪转的余地,到头来,很大一部分小鬼子,还是在日军机枪兵的掩护下,兵分多路的各自一头扎进了由中国军人组成茫茫的人海中。

鬼子这一分头冲杀,四面八方的中国军队也就忙着各吃各的"肉"了。

这时,就很能看出新二十军与桂军在肉搏战中截然不同的风格了。普遍比平均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的日军高上小半个头的二百团的官兵们,靠得是小组之间的配合和还算过去的个人拼刺技巧。他们往往在人一组围定了一个日军后,你一刺、我一挑的好整以暇的慢慢磨着、耗着,直到东一下、西一下的把那个小鬼子身上的血放干为止。整个过程精密得就象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狗,在围猎一头猛兽一样,半点反噬的机会,都没给对方留下。与调整后兵员多是当日从长江以北招来的二百团相比身材矮下得多的桂军,也有他们自已的一套。

在日军肉搏时,没有身高优势的桂军士兵尽是向下三路招呼,虽说也曾与桂军在沙埠一战中拼过刺刀,可小鬼子还是不大适应对手这种小巧刁钻的路数。在"跳"这种"死亡交谊舞"中,不能及时应对"舞伴"的步伐,那可是要丢小命了。一个个按日本人标准称得上拼刺能手的鬼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捅穿了大腿、踢爆了子孙根。因被程家骥特意派来的屠靖国等人死死拦住,而无法亲身在这"天地大舞池"中"畅舞"的文颂远以旁观者的角度,从中生窥出了桂军的另外一种特质,骠悍!与勉强算是有了军魂的二百团那种靠小环境、大氛围薰陶出来的英勇善战不同,桂军的这种骠悍完全是以一种是由穷山恶山、土地贫瘠的广西那比起中原、江南来说要恶劣的多的生存条件,赋与生长那里的他们的一种近乎蛮勇的悍不畏死为底气的。人工培养的能征贯战也许可以靠着步调的一致和优良的战法击败大自然给与的天生勇悍,可与前者相比,后者的爆发力毫无疑问要更加强一些,可以想象的是,后者要是有了充足的军事训练,那将是何等的强大。

光文颂远亲眼目睹的就有五六个桂军官兵,在被日军的刺刀捅进前胸、下腹后,仍能凭着胸中那股英雄气与鬼子拼个同归于尽。这个比例占到在文颂远眼皮下阵亡的桂军官兵的近三分之一。可怕的比例!

文颂远知道一一一零团所属的三十一军在桂军中无论是从组建时间,还是从兵员成分上、部队训练程度上看,都只能算是守备部队。三十一军的战力莫说与桂军的老祖宗七军、十五军相提并论了,就是与八十四军、四十八军这两支参与对日军较多、在正式成军前早以脱产民团的方式实际存在的部队相较,也是多不如。可这么一支三流部队在作战风格能表现出这种顽强到偏执的硬朗作风,由些类推那支闻名天下的第七军的风采,不禁最是心仪劲旅强兵的文颂远心驰神往。

"轰。"一部分眼见未日当头的小鬼子纷纷狗急跳墙的拉响了身上的最后一个手雷。

日军的这种绝望下的疯狂在让中国军队伤亡数字又攀新高的同时,也宣告了战斗的即将结束。

十几分钟后,已经没一个活着的日本人站在战场上了。

活着而又站立的见不到了,并不表示没有还能喘气的鬼子。

很快,打扫战场的中国军队就是战斗最惨烈中心地带,集中了近百名日军重伤员。这回桂军和二百团的处理方式倒是不谋而合,可能会有"油水"的中队长以上军官带走,低级将兵就任其自生自灭好了,在二百团抬走三个日军军官当中就有青木少将和那位小川靖少佐。

而从死尸里,"抓"住青木与小川的就是许靖仁和他那个两个喜欢耍耍嘴皮子的部下。

嘹亮清脆的军号又响了,这回是催征号。血染征衣的军人们尚来及擦掉满头满脸的血迹便在匆匆集结后,火速向东开去。在那里,等待他们将是另一场恶战。

又是一个通霄,好累!还有月票又喜欢本书的大大们,给点月票安慰我一下。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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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日,凌晨一时,钦江西岸。

一股人流正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江岸,以不可阻挡之势逆着静静流淌的江水向钦江上游涌动奔腾着。满面硝烟一脸疲惫的人群、不停从头脸间掉落在大地上的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因"剧烈"运动而从匆匆包扎的伤处沁出的根根血丝、眉宇间那胜利之师之所特有的自信这一切无不在讲述着这是一支刚刚赢算得了一场惨烈的恶战,现在又将奔赴新的战场的气壮山河铁血军旅。

夜色苍穹下,呈八队纵队齐头并进的军旅自然而然的划出的在原野上划出了一条大道。这会儿,在这大道旁正有几个军官站在那好不"悠闲"的,冲着北面的某一处星星点点的闪烁着亮光的同时,也传过来时高时低的阵阵闷雷般的响声的所在指指点点。

"文老二、老叶,速度还得加快,要彻底轻装,全给我放开了跑,不要怕有人调队,就是只要一半人及时赶到了地头,这仗咱们兴许还能接着打下去。"听程家骥话里的意思,这位身上背着块常胜不败的金字招牌抗日名将,对于能不能将日军阻于钦江东岸,已是无多大把握。

也难怪一向斗志昂扬、从不言败程家骥此时会这样的悲观。这一路行来,他已流水价似的撞上了死守三娘滩的刘以诚所派出的三个救援信使。从信使口中程家骥得知,许是因为已抽不出"钢铁桥墩"来,继续创造桥梁史上的奇迹的缘故,被程家骥和行营主任你一棍、我一棒的几乎逼到了死角的中原规一,并没有三娘滩再故计重施,而是以少量紧急制成的木排为掩护一次性在宽大异常正面上,投入不少于一个联队的兵力强渡钦江。一听到日本人用得这个超级"笨"法子,包括程家骥在内的这支中国军队的高级军官们无不人人色变,个个在心里叫苦不迭。其实,若是守滩的兵力能充足些,中原规一如此"蛮干",无异于把手上的部队一批批的送羊入虎口。可奈何,此刻顶在三娘守军只有区区四百人上下,就算是刘以诚已甘冒兵家大忌,把部队平均拉成一条直线。恐怕也很难在近在咫尺的日军炮口下,把几里宽的江岸都给堵严实了。为什么不设点固定河滩?那正对日本人的胃口,真要那样做了,那些从江里爬上来一只只"东瀛老鳖",就能在守军的各个阵地间隔之间形成若干股小股兵力,并很快将这些地段变成桥头地阵,接下来,不问可知,自然就是大股日军的蜂拥而上的摧毁防线了。一伙子咤叱风云的军、师、团长们,在心里盘来算去,竟发现不管怎么算,自家的赢面都大不到那里去。

总之,中原规一玩得这一手似拙实巧的狠招,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西岸中国军队的七寸上。

命令一传达,充斥着急促沉重的喘息声和急切粗鲁的喝叱声的那长长行军队列里,动静就更大了,随着一声声物体与大地碰撞所生的闷响,水壶、干粮等物一一落地。因丢弃了身体最后一点与战斗没有直接关系的物品,而轻松了些许的官兵们强打起精神,再次加快自己那已麻木酸痛的四肢的摇摆频率。

尽管官兵的意志仍旧坚如磐石,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经历过极消耗体力的肉搏战后,又能连续完成五公里以上的越野跑的体魂的。

"扑咚!"又趴下一个,在这些体力不支就地扑倒的人当中,那些本就是苦苦支撑的轻伤员们占了很大的比例。倒有倒呗,至于还能不能有机会再站起来,只能靠你自己,这会儿反正是没人会来扶你一把的,凡是能动弹的都拖着身子、咬着牙,都一个劲的住前挪动着了。

付出的艰辛还算有回报,传到尚能留在行进队列中的官兵们耳中的枪炮,已变得比先前清脆响亮的多了,这标志着他们离这场疯狂急行军的目的地已是相当近了。在发现这个事实后,大部分士兵的反应都是欣喜若狂。对已把嘴皮子都快要跑青的士兵来说,痛痛快快的战死总好过活活的被跑死。但奇怪的是,从那些常连累月泡在血水里的班、排长们的脸上,却看不到那怕是一丝丝喜悦,有的只是惊惶与紧张。

被部下轮流抬着方能跟着上队伍的程家骥,知道那是为什么。要是,你的耳朵能透过因与战场的距离渐近而使人产生前面枪声愈密集的错觉,你就会发生一个让人胆颤心惊的事实,三娘滩方向的枪炮声实在上是在越来越来稀啦了,这就是说那里战斗很可能已近尾声,当然也有可能是日军停止了攻击,可但凡有些战斗经验的人都会明白,后者出现的概率是多么的渺茫。

'要是适才在围歼日军的同时,先派出一个营的部队北上,情况要比现在好的多,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大敌轻视了!';意识到失算的程家骥也只有在心里自怨自艾这么短短一句话的工夫。他必须马上做一个关乎全军安危的决择,是冒着让腾出手来的日军在江滩上迎头痛击的危险,继续全军挺进,还是一边派精锐去接应刘以诚部撤下来,一边全军在里严阵以待,反打势必要尾追过来的日军一个伏击。

程家骥尚在权衡,刘以诚派出的最后一个信使,非但替他填写了答案,还来了一个睛天霹雳般的恶耗。

"子俊的脑子进水了!撑不住就撤下来,这里又不是没人接应,要他为全军争取什么鬼时间?他媳妇还怀着孩子了!这小子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真到节骨眼上,怎么比老子还浑!"文颂远这痛心疾首的骂声中固然有不解、恼怒,可更多的还是发自内心的焦急与关切。文颂远要是只会光是嚷嚷几声泄愤,那他就不是文颂远。事实上,急得眼睛都瞪得多鼓出眼眶来的文颂远,是边说,边向催动部队不远处的三娘滩扑去。

文颂远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

"师座,那边的枪声都快停了,去了也不定能成事,部队的下一步行止,还是让军座来定吧!"对陈无妨的阻拦,面无表情的文颂远没有说话,但他张开手上那支二十响机头的动作,又是在回答了。

面对着已成了一只疯虎的文颂远,饶是陈无妨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还是禁不住的腿肚子发抖。文颂远与部下们平日称兄道弟不假,可惹得他暴烈的性子真要上来了,也是没个下数的,更不说此刻文颂远的情神状态,已远不是用一时性起可以形容得下来的。

正当陈无妨快要在文颂远所散发出的无形的杀气面前败下阵来时,一支手从侧面冷不防的陈无妨向后推开了。

被推开的陈无妨,只从侧面看到那个人用一支手握着文颂远的枪管的顶在他自己的脑门上,看到这些陈无妨并没太紧张,反倒是大松了一口气。

天下间,只在一个敢这样做,也只有一个人能这样做。

而新二十军所有人都坚信文颂远宁愿将子弹打进他自己脑袋里,也不会去动那个人一分一毫。

果然,轮到文颂远受惊过度了,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的他先是一丝不苟合上了自已的枪机,再小心翼翼的从对方手中把其抽回了,在闭住呼吸完成以上的两个动作后,他委委屈屈的用种让人揪心的语气叫道:"程老大,子俊!"

"撤!"程家骥此时也是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他又何尝不知,只要自己这个撤字一出口,无异于斩断了尚还在日军包围圈内,舍生忘死的战斗着的快速纵队的官兵仅有最后一线生机。可拿手上这支的孤军、疲兵,去从已在岸的站稳脚跟,又有强大炮火为后盾的两三千日军的核心里抢出刘以诚部。程家骥自忖没这个胆量。

经过长时间的战火历练后,现在的程家骥已深深明白行奇弄险是只是战术手段,且这种超常规手段是要有相当的基础和详细的划谋才有可能成事的。而凭着一时冲动,知其不可为,却硬是要强力为之,那就不是胆略超人,而自寻死路了。个人要死战到底,无所谓,拉着几千将士作陪葬,那也似乎也太过些。

"啊!"从程家骥眼神中认识到一切以无法改变后,文颂远一甩手就将自己的爱枪狠狠的摔入了钦江,紧接着,还是感到郁愤难平的他扯着嗓子喊出的这声带着金属颤音的悲鸣。这声让人闻之撕心裂肺悲鸣,引起了正低着头,默默再走回头路的中国官兵的共鸣。下一刻,几千条能面不改色的与日军面对面的刺刀见红的铮铮铁汉,不约而同的从灵魂深处吼出充满了悲戚和不甘的呼号声,这几千声仰天长啸在半空汇成了一股的怨气,这股浓烈的怨气直冲九霄。此时、此刻此地,男儿泣血、天地惊!

多谢大大们对我的关怀!好点了,先更一章。

第四十七章双雄初会(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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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总是要靠人来打的,人或许可以因为时断时许的紧张的战斗,连续几天几夜忘记睡眠、进食、排泄,却永远做到的一刻都不间断的不休不止的杀戮几个小时。就算那位只知毁灭文明,踏着敌人的头胪、抱着仇人妻女,在标榜标屠杀奸淫的"民族融和"中作出了"伟大"的"贡献"的一代天骄也不成。这种局限的产生的大致有两种原因,体力的不支和精神上的极限负荷的存在。而与我们从小受到的精神万能的薰陶不同的是,绝大多数人的体能韧性都比神精要坚强得多,真要到了临界点,两者之间首先的崩溃的往往还是后者。

最能考验一个将领是否称职的,其实并不在于他多能征贯战、多足智多谋,而仅仅在于他能不能有机的调控所属的部队的心理和生理状态,而使所指挥的部队在战争中拥有最限度的持久力和反应力。在这一点上,打了近三十年内战、外战的行营主任掌控能力与中原规一、程家骥这些小毛头相比自是不成比例。

在他主导下,东岸的战事一直有张有驰,不紧不慢,这种节奏,虽不失之保守,却留足了可用临机应变的后劲。看到日军已分隔两岸,首尾不能相顾时,忍忍了许久的小诸葛终于出手了。到底是统兵几十万的方面统帅,手面就是大,让人不服都不成。

凌晨三时,由早已蓄势待以的东岸中国军队伸出的一支以精准有效的炮火、两个师的穿插部队、比金子还宝贵的战车部队、在武汉空战后几乎在中国的天空绝迹了的中国空军组合而成的铁拳,迅猛异常的打在了日军因一部分兵力渡江西去而露出的软肋上。

尚未过江的日军主力虽拼死力战,却奈何既力不如人,又群"龙"无首,非但很快就把中原规一先前花了大代价冲开才在钦江上冲出的缺口又给封了上了,还被四方八方涌来的中国军队进一步压缩了本已快要狭小的生存空间。毫不夸张的说,在战斗告一段落后,东岸日本人的存在之地已小到,一个小队里只有一个人吸一支烟,这个小队所有人都能免费享受二手烟的地步了。

西岸中原所亲率的近四千人的进展也不大顺利,经过小半夜的强渡、追击、再攻击的一系列战斗后,这部队日军尽管重创、包围了程家骥所部,可仍旧没完成其预定的作战任务,那两条"钢铁大桥"的西端仍牢牢的把在坐守那里的中国军队手中。

血的事实再次证明,老祖宗口口相传下来的俗语中,固然充斥着许多想当然的无稽之谈,可真理也决不是没有。至少六月的债,还得比较快的。可对于此刻被反阻于西岸,不得东进,只能眼睁的看着东岸的部队陷于绝境的中原规一来说,这个债似乎也太快了些,从坚信自己靠着棋高一着已成功扭转战局,到因在对手的精确算计下无计可施,而颓废到几欲剖腹的程度,中原阁下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这是不是战争史上又一个迪尼斯无法考证,不过对中原本人而言,是能让刻骨铭心个三生两世的。

"啊!"凭心而论,中原的音质、音域条件都比文颂远那副被香烟美酒破坏得相当彻底的破锣嗓子要高得多,可恰恰是因此使得他的"惨嚎"声怎么听都让人共鸣不起来,也就更谈不激励士气了,唉!这不能不说是日军第二十一军的一大损失啊!

说出来,也许不会有人相信,加上在另一个时空渡过的日日夜夜,这是程家骥在懂事以来的第一次有机会静下心来观赏日出之美。

在亲眼目睹那一抹柔和的晕红是如何慢慢的地平线上一一点升起,最终化为普照大地的当空烈日的全过程后,一直呆坐在小树林中的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的程家骥的脑海里没来由的浮现出了一句话八个字'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败一回也好,要是再不败,要不准真要成东方不败那个死太监了。';这当然只能是程家骥自嘲和自我开解。

从昨天晚上仓皇从前往三娘滩的中途半路折回后,他就与许多曾经也被誉为常胜将军的将领第一次破了不败金身时一样,处于空前精神痿糜状态中。"症候"是一样,而程家骥的"病因",却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深知自个有几斤几两的程家骥,对于势必会来的初败,就做好他自认为充分的思想准备。故而当顶在头上的那个含有太重的运气成分在里面的"无敌"光环掉落在苍茫大地上时,虽让在虚荣面前未能完全免疫的程家骥心下难免有些不受用,却也没有被他当成什么大不了事。在受钱绅的影响愈来愈务实的程家骥看来败就败了,无非是今后会少了些许可利用来吓唬各色人等的资本罢了。

真正在心理上给程家骥予沉重打击,并使其痛彻肝胆的还是因他事先的指挥失误和事后的"见死不救",导致了刘以诚部队的官兵仅有四人生还(四个信使。)和给战役全局造成被动的事实。这期间程家骥一向对之有很高期许的刘以诚的凶多吉少,是最让程家骥揪心的。

其实,凭心而论,程家骥对待自己有些过于严苟了。先不说在午时前后发生在钦江西岸的那两场战事在战术层面上无疑是中国军队占了上风(将这两次战斗中,中、日军被歼灭的人数比为三点五比一。)至于中原规一的第二次西渡的成功,更是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在明面上归于东岸的部队攻击不得力从而没有牵制住日军主力等等客观原因(再深究下去,就无可避免的会涉及行营的主任的"黄雀心态"了,谅也没人敢捅破那层纸。)谁也不会去指责程家骥和他的部队什么。毕竟程家骥手头上兵力有限,重武器的又少得离谱,不可能无休止的挡往相对自己来说在火力、兵力都不在一个档上的日军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攻击。

"军座,参座电报。"正当程家骥沉浸于思绪万千当中的时,一个圆润而不失浑厚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现实当中。

程家骥急切的看完电报后,对充当的临时送电员的屠靖国说道:"参座他们两个小时后发起攻击,通令各部做好火力夹击当岸日军的准备。"他边向树林外走去。

一走出这片已被围绕在一条黎明前方才在枪林弹雨中抢建完工的环形战壕正中央的,焦从俭和他的部下曾在些奋战过的树林,之前几秒钟还是垂头丧气的程家骥的脸上就再看不出那怕一丝徬徨。钱绅的一封自是不会有如许威力,程家骥之所以会"变脸",只因他已深知身为一军之长的自己的好恶喜怒,至少在人前已不是个人的事情的道理。

当此受挫之际,不管人后如此,人前的程浩然,必须与往日一般无二,甚至还要显得信心百倍些。虽说打了败仗反而兴高采烈的指点江山、评说人物,做作是做作些。可已带过几年兵程家骥却深悉这一老套得掉牙的抚慰军心的招术,在服从性极好、又容易对长官产生崇拜的中国军旅中确有魔术般神奇的效果。

在临近拂晓时西岸日军近乎疯狂的全面攻击下,程家骥就是靠着这手激励着疲惫欲死的官兵们死撑过来的。

东岸,离程家骥所在之外以东直线距离不起过二千米的一个小时前方才到位的新二十军军部。

"一小时五十分后,集中突击,不计伤亡,直插西岸。"与妻女团聚后的钱绅,面容是比之先前温和了些,可说法办事却还是老样子。本一场起码能开上半个小时的作战会议,给他用红蓝铅笔的几下起落和从嘴里吐出的十五字就一气呵成的划上了句话。

"是!"早已习惯钱绅那高得有些离谱的效率的新二十军一众师、团长轰然应道。

"楚山兄,你们参座,都是这样处理军机的。"行营派来的中校联络官陈烈带着一脸的匪夷所思对自己在中央军校的同期同学马思远问道。在他看来,钱绅怎么么也应该多加几句接应军座,?

?关重大、竭尽全力之类的口号,艰为将来在程家骥面前领功讨好留个注脚才是。

"今天已经是例外了,平常交待作战方案都不会超过六个字的。"马思远边走出这间不知是奉那个神仙土地的破庙,一边很不负责任的答道。

听完这句话,这位行营主任颇为器重的陈烈陈高参石化了,在与钱绅也算是同行的他实不能想象能用六个概括出来的作战方案,会是什么样子。

"参座,我们和平军的任务?"破庙一侧,刚在会上一直默默无语的北条小心翼翼的问道。

北条这一问,可把钱绅给问住了。他之所以会把这些不折不扣的日本人带到战场上来,压根就没想过让他们打仗。只是考虑这会儿,新二十军倾巢出动,再把这支非我族类的别类部队,单独留在玉林五属,有一个失控那就不收拾了,这才有此举。

"我派一个宪兵连和你们一起去海边去巡逻!"钱绅这个命令虽有祸水东引之嫌,倒也还算得当。如此一来,最少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好处,一来,在时下大军正与日军激战之际,军中杂着之批的日本人总是一件让头痛无比的麻烦事。二来,把日本和平军打发到偏僻荒凉的海边去面对着那些骠悍的渔民,再用一个宪兵连看着,谅他们也不会太扰民。

与刚刚又决定活下来,并以打倒行营主任和程家骥长短期目标继续奋斗的中原规一在收到东岸的急电报时的胆颤心惊相比,陈烈因惊诧所死去的那一点点细胞此在是不是一提。

"强行划开我军阵地,继而过江作战,趁虚攻城。"中原规一看得很准,要是钱绅在的话,说不定会破例夸奖他几句。

当然,正为此感到束手无策的却又不甘心坐以待毙的中原规一,是绝不会为自己的远见卓识而欢欣鼓舞的。

"司令官,大本营急电,主要由"皇民"编成的台湾第三混成旅团已从鸡笼启航,明日凌晨就可到达钦州港。"在这紧要关头当口,援兵将至的消息,让中原规一兴奋的一阵,又重新跌入了愁云惨雾中。先不说一个由主要由"归化"的台湾人组成的从未上过战场的至多五千人的混成旅团,对此时用不利来形容都有粉饰之嫌的战局而方无异于怀水车薪,就是时间上也很难配合得上。等台湾第三混成旅团在钦州上岸,又赶到钦江边上,那非但东岸战斗早就结束了,恐怕中国人都杀到钦州城里去了。

下一刻。

"一个旅团。"心态平稳些的中原规一嘴里念念有词的在寻思着,如何将这个旅团用起来。

恰在此时,一个"陪同"中原一起端详地图的中佐参谋,许是感到憋得慌,无意间在图上用蹭不蹭去袖头划下了一条弧线。

而这条不起眼弧线随即映入了,正因心中在一个念头盘醍,却无法具体化而心烦意乱得把头到处摇来摆中原规一的眼帘中,中原规一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了。

"立即给东京大本营发电报,请求让台湾第三混成旅团无烦来钦州,直接在与合浦比邻的三娘湾登陆后,直插钦江东岸,以扰乱中国军队接下来作战步骤。"长考良久后,中原用不容任何人置疑的语气说道。

十五分钟后,东京大本营回了一封只有两个字的电报,照准。

拿着电报纸,几天来中原第一次笑了,他就知道,为了加大能守住钦州的概率,东京大本营和他一样,是不会去在意,那些有着日本名字的"皇民"的死活的。

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还是那句话,节日期间不休息。本月第一次喊点票。大家拿标砸我吧!放心我是越砸精神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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