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日,豫南商城县城,第五战区第三兵团临时指挥部。
"仿公,培民率暂编十八军全军奉命到达,特来聆听仿公训示。"黄中将笔直笔挺的站在孙总司令面前。
"黄军长,你部马上向富金山进发,限二十四小时之内与七十一军完成阵地交接。"兵团司令官一脸正色的对黄中将下达了作战命令。
"是。"黄中将一个立正简短有力的答道。
"黄军长,在你部接替七十一军防守富金山后,七十一军休整两天后就会与三十军合兵一处死守沙窝,他们两个军合兵之后守住沙窝还是有把握的。现在战局的关键就是你部能不能在富金山在顶得住日军的狂攻,富金山可一直是日军主攻方面,你身上的这负担子可不轻啊。还望黄将军能督率所部奋勇杀敌,发扬将军当年在罗店的英勇再立殊功!"看着自己的司令官只说了一句话就把黄中将打发上了战场,生怕这位嫡系将领陈上将的爱将心里不悦,兵团参谋长忙借介绍情况的机会又勉励了几句。
"职受教,当与富金山共存亡!"黄中将说完这句话后,又对着两位长官一人敬了一个军礼,就昂然大步的走了出去,不一会门外就传来的汽车发动的声音,显是他急匆匆的去了。
"长甫啊,其实你刚才大可不必说那些话的。眼下富金山是个什么地方,他黄培民能不心里有数吗?要是不想来,他尽可以找由头再拖上几日。到那时富金山一失,他就是率部守商城回旋的余地也要比顶在富金山上要大得多。他要是这样做,我这个杂牌长官难道真能拿他怎地。他黄培民率军三天之内走了近三百里地,就是赶着去填富金山这个填不满的窟窿的。咱们运气太好,又来了一个荫国将军!"黄培民走了有一会之后,孙总司令才对自己的参谋长说道。
兵团参谋长惊呀的发现自己这位在台儿庄大战中对前线指挥官喊出了:"部队绝不许撤,打到最后为止。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己上前填进去,你填过了,我就来填进去。有谁敢退过运河者,杀无赦!"这么决绝的话的长官在说的刚才那些话的时候,语气里竟带有几分感动。
孙总司令说得还是很准的,黄中将确实是赶着去富金山。一回到军里,黄中将就马上催促所部各个师旅向富金山星夜急进。第二天清晨,黄中将就带着暂编十八军的先头部队向中原的第一梯队就已经兵临富金山山脚下了,要不是七十一军的军长亲自带人把暂十八军的部队挡在那,黄中将恨不得马上就接防。
"培民兄,你来得好快啊!"七十一军的军长也是黄埔一期的毕业生和黄中将虽然不是一个系统的。(七十一军的军长是何部长的心腹大将。)可两人之间并没有因些产生什么过节,当然两人也就没多少机会过住,这两位军座的交情只能算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对于黄中将这些能迅速的挥兵北上来接他的防,他还是很感激的,这不仅是因为他的七十一军因此可以下去休整二天了。最重要的是只要富金山还在中国军队的手上,七十一军的二三万兄弟们的血就不算白流!
"荫国,你这是?"黄中将几乎认不出这位比自已小三岁的黄埔同期同学来了。看着对方身上那粘满了泥土烟尘的士兵服,满嘴满脸的胡子,头上还缠着绷带。这是那个一期的小老弟吗?这是那个二十四岁就当了旅长的年少得志意气风发的宋荫国吗?黄中将知道自己这位小同学和他指挥的七十一军在富金山上打得很惨,战功也很大,军委会还给他和他手下了三十六师的师长都授了华胄荣誉奖章。但黄中将万万没有想到仗居然打到这个份上,一军之长都挂了彩。
"培民兄,别的也不说了,我先带你上阵地上去看吧!现在上去安全些,晚上一阵子日本人飞机就又该来了。"宋将军摸了自己的这半个月长来的胡子晒然一笑的对黄中将说道。
等黄中将换过士兵服后,两位军座就带着几个同样打扮的参谋、卫兵走上了富金山的一处侧峰的峰顶。
从这处峰顶望去对面地日军后续部队的南来北调,在远处的小树丛后喷吐着火舌的炮兵阵地,往来于公路上的运输车辆,甚至是架着帐篷的日军伤兵救护所,都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两位将军的眼前。
"培民兄,这一切你也看到了。兄弟手上的炮兵太少,要是有一个完整的炮兵团,我非要让小鬼子吃上一个大亏不可。你培民兄手上可有不少大炮的,只要你我合起手来就能给日本人一个好看。我的意见是你部晚一天接防,咱们两个军把所有的大炮集中起来给日本人一下狠的。你看如何?"指点着对面日军后方的那些肆无忌旦的暴露在光天化日的一个个的可炮击目标,宋将军对黄中将说道。
"荫国,这么一来,你的部队可是又要多伤亡不少人啊!"黄中将在看见宋将军指点的那些日军目标的同时,也看见了富金山主峰上的情形,那情形让他内心受到了深深的震憾。
黄中将首先注意到了就是,富金山主峰的七十一军的官兵们一个一个在走路时脚都陷在土里。作为一个职业军人黄中将当然知道那是因为富金山阵地上已经被日本人炮火和飞机的轰炸炸出了半尺上下的虚土,所以官兵们走路的姿势才会和在雪地行走时那样的相似。也就是说日本人炮火和日军飞机投下的炸弹已把富金山主峰犁了一遍,在这样的的阵地上再多挺上一天,那要代价决对是小不了。
"培民兄,不怕你笑话,反正我的部队也打残了,不在乎再多死伤些人。可就是眼瞅着有机会干日本人一下,手上炮却太少,只能眼睁睁的放过这个机会,我心里实在是不舒坦。要是培民兄没有其它意见的话就这样了,贵军先到的部队就先在山脚远处安顿下来,尽量不要日军发觉我军的援兵已到,今天晚上咱们两个军一起组织炮兵进入阵地,明天早上开炮,打他个措手不及。"宋将军故作轻松的说道。
"你老弟还是那个脾气,外和内刚的。行了!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我的部队既已到了这了,也没有在后面干看着七十一军的兄弟们杀鬼子的道理。我这个人虽不甚要强,可还丢不起这个人!这样吧,我先派一个团上主峰去,好歹帮你把手,也好趁这个机会熟悉一下主峰的地形。"
黄将军看着宋将军那副故作轻松的样子,只觉着自己的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难过的很,就有心帮七十一军一把。
"一个团就不用了,守主峰的三十六师的人也不多了。一下子上去一个团,还不如你老兄的暂十八军现在直接接防来得爽快,你老哥的部队还是先上去二个加强连吧。增援上去的人多了,鬼子要是有了警觉,明天的早上的炮击效果就不好说了。"
大出黄将军意外的是,自己的这个小同学竟然以一个团的兵力太多了为理由让自己只派二个加强连上主峰。
"荫国,你跟我说句实话,三十六师到底还有多少人。"对于三十六师和自己这位小同学的那种血肉相连和关系,黄中将是很知道的。
"连轻伤员算上,八百人左右。"在宋将军回答这个问题时,黄中将分明看到了宋将军眼中正在闪动的泪光!
黄中将看着宋将军无语!黄中将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对这个小同学的敬佩之情了。
同日下午三时,富金山附近的一座小山村的张姓宗祠。
"诸位,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和战场上的基本形势,已经向大家介绍完了,下面请军座训示!"邱副参谋长说完这句话后,在台下的暂编十八军的各个师旅的部队长们忙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上司鼓起掌来,军中还是很讲究上下之分的。
"诸位,本军长在这里要求诸位都当场在自己的部下中按顺序指定三位代理人。并请大家把代理人的名字写下来,交由军部统一封存,以便于在各位部队长,在因故不能正常履行职责时,各部队不至于群龙无首。为防万一,还请诸位把自己心里国人对家人想说的话也写下来。!"
黄中将这番话一说,端得是举座皆惊。下面这些师旅长们原本以为黄军长只是走一走战前训话的过场。谁也没有想到黄军长一上来就让大家先找好代理人、写好遗言。
黄军长这么一说大家伙那里会不明白此战的惨烈定是会大大超过诸人原来的想象。就算这些这些人多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此时也不免心里有些戚然。
"今天早上,我和七十一军的长一起上了一趟富金山。在山上看到了一切让我明白了此战的艰巨惨烈将是我与诸位从军以来从未有过的。当此国破家亡之际,吾等身军人生死不过等闲事,唯有我中华民族之正气千古长存。我个人已经把代理人选我了,给家人的遗言也让人送去了,希望大家和我一样抱定"我生国死,我死国存。"之心来打这一仗!"黄中将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可在座的每一个都感觉到这些句就象洪钟大吕一般震得自己的心直发颤。
说完这些话,黄中将从上衣口袋里掏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军部的一个参谋。诸位师旅长都猜到了那个小盒子里定是装着写黄军长指定的三个代理人的名字的纸条。既然一军之长做了表率,这些师旅长也没有什么好说了,也纷纷掏出笔来在军部早就准备好的纸上目不斜视的写下了在自己重伤或阵亡后,接替自己指挥部队的代理人的名字。一时间会场上的气氛变得庄严肃穆起来,只有笔尖在纸上划动的的声音在会场里回荡着。
这个会开得很短。黄中将却用他自己的方式,让暂编十八军的每一个师长独立旅旅长们都明明白白的意识到了他们将打的是一场什么样的仗。
"浩然,你留一下。"散会时黄中将又把程家骥给叫住了。
"浩然,你们独立一百师的射程较远的火炮全军最多,你回去后多调几门口径大的火炮到军部来,暂归军部指挥,明天中午归还建制。记得调炮的时候动静小点。"为了明天早上的炮击能达到隐密效果,黄中将并不想把这个闹得尽人皆知的,再说了其他师旅的炮多是一些口径小射程近的小炮调来了用处也不大,故而黄中将就只准备调一些独立一百师的火炮加上军直属炮兵参加对明天早晨对日军炮火突袭。
"是。职一定让炮兵运动得隐密些。"程家骥一听这话,就猜到黄中将暂调这些火炮的用途了,这是定是要给鬼子来一场暴风骤雨般炮火急袭了。
"浩然,你家里可是有三房娇妻美妾,又不能厚些薄彼,这遗言可不好写吧!"见程家骥对自己的意图领会得如些之快。黄中将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黄中将一直觉着自已手下的这员最年经的师长,什么都还好,就是在个人生活上不大检点,家里的家务也是一团乱麻,不过这毕竟是程家骥的家事他这个作人长官的也不好过问。此时黄中将心情不错,居然拿程家骥打趣来了。
"军座取笑了,到这个时候了,职已抱定殉国之心,那里还有别个心思。"程家骥有些涩然的笑了笑。
"浩然,到了我率新七十二师上去后,军里的事情就的由你暂时先代管着先。"黄中将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给程家骥的造成的冲击却是巨大的,程家骥当然听得出,黄中将这是在向自己明示,他所定下的代理人中自己排在第一顺位!
走出军部时,程家骥猛吸了一口气,也许是错觉吧,他竟然感觉到自己吸入的这一口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