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墙头,打眼一瞧,便发现院子里密布了层层的岗哨非平常巡夜的看家护卫。tsw好在这时已经是月末,天上残月低垂,昏暗无光,林清儿仗着艺高人大胆,竟冒险跟着那轿子一路潜进后宅。
这边却是一个独门的小套院,单院门就有三拨侍卫值哨,无论如何是再也进不去的。可巧旁边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悄无声息的摸上树去,越过院墙一瞧,屋子里正迎出一个人来。借着灯笼光一看,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恭亲王奕但她心思细密,趁白天恭王在澹泊敬诚殿哭灵的当儿,也没用萧然吩咐,自己换了太监的服色,偷偷的混进去瞧了一回。灯光下那张脸棱角分明,透出几分英俊,却又似隐隐带着一股子阴骛的模样,不正是鬼子六么!
奕妥当,呈报两宫奏准的,林清儿也知道。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能不叫人疑惑。而轿子里的女子一下来,更是让林清儿吃了一惊。大凡练武之人,眼力都极好,林清儿只是一打眼,从那女子的身材举止中已然看出,虽然穿着醇王福晋的装束,但决不是她本人!可惜始终瞧了个背影,不免暗暗着急。奕帘子。一手扶着那女子进屋去。只在进门地一瞬,女子下意识的侧脸儿一瞥。虽只露出半张脸,但林清儿立刻就认出她来——赫然就是懿妃!
这一段时间在宫里,随侍在萧然跟身边,跟懿妃也先后见了好几次面,林清儿确信自己绝不会认错。有心进去探个究竟。但是瞧这小院的守备,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只好放弃。屋子的灯只亮了那么一会儿,便即熄灭了。约摸等了一个更次,趁府中侍卫换班,林清儿担心被发觉,偷偷的溜了出来。在前门一直到四更天,只见小轿又匆匆抬了出来。回到行宫。
这一切真地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若非林清儿武功高绝,别人谁能发现?萧然喃喃的道:“啊……原来真的是这样啊,这两个家伙早就有一腿!……”也在一旁听着,又是恼怒,又是羞愧,俏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不管怎样,懿妃跟恭王搭上了线,这件事就好办了。萧然跟自然计议一番。而肃顺那边也是全神戒备。一早宫里的眼线来报,说昨个醇王福晋傍晚进宫,半夜出宫,自然也引起了这条老狐狸的警觉。通过内务府秘密查探,却又没能探出什么蛛丝马迹。
恭王在承德一共待了三天,除了哭灵。还叩见了小皇帝,当然没有两宫太后,只有顾命八大臣陪驾。剩下的时间基本就是在行馆里清坐下棋,连宾朋也不见。载跟端华等人甚至都有一种错觉,鬼子六这一次承德之行,没能如愿,看来是虎头蛇尾了。甚至连肃顺也隐隐觉得,这一招釜底抽薪。真的是打到了他地七寸上。
连肃顺这些人都这么认为,更不用说其他的官员了。原先对恭王寄予的种种厚望,这时都变成了捕风捉影的揣测,包括恭党自己人内部也有了某种程度上的动摇。除了曹、许庚身这几个恭王的心腹。n多人都不免惶惶起来。三天之后,恭王“怅然若失”,打道回府。
这个时候,盛左、段兴年已经带着队伍秘密潜入阳境内。四百人的队伍目标也不算小,但对于特种部队来说,夜行和潜伏属于基本科目,一切都悄无声息。萧然让马超把消息加急送了出去。他相信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对付恭王的部队应该是绰绰有余。但是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或者说,那根本就是一种过度的激动跟兴奋!
重生到现在,一直生存在夹缝之中,肃顺地跋扈专擅、恭王的阴狠毒辣,时刻令他芒刺在背,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现在,自己手中的力量终于可以跟这两位权臣放手一搏了。扳倒恭王跟肃顺,懿妃又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从此以后,摆在自己面前的就将是一马平川,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阻挡!
但是对于铲除恭王的大计,肃顺却着实地捏了一把汗。他的担心来自于对恭王的忌惮,毕竟阳是人家的地盘,并且重兵密布,这种虎口拔牙的疯狂举动也只有萧然这样的疯子才干得出来。在肃顺看来,成功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
恭王离开承德当晚,他便急着找来萧然探底。此时的萧然却象个没事人一样,谈笑风声,吃喝两不误,肃顺也就越发地没底。惴惴中一直等到第六天,忽然有跟踪恭王的眼线飞骑赶回承德,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恭王遇刺!
恭王一行显然早有防备,回驾速度很快。直到抵达阳,胜保率两千兵马前来迎接,这才算完全放下心来。这一晚就在阳城歇驾,不料到了半夜,城外忽然响起了震天的枪炮声,也不知使用地什么武器,居然把东边一带城墙轰出了四五个缺口!
恭王跟胜保都是那种谨慎小心的人,一直提防着肃顺在半路设伏,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张旗鼓的攻城!此时天黑,不知道对方虚实,也不敢贸然出城,只能调集兵力,全力防御。
哪知外围攻城的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的幌子,就在胜保部奋力防守的当儿,戒备森严的行馆忽然遭到一支身份不明的队伍袭击。显然这些人是早就埋伏在城里地。使用的清一色新式步枪跟手掷开花弹,强悍无比,锐不可当,把守备行馆的侍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等到胜保发现上当,慌忙回救,这伙人早已从西门一路杀出城去了。偌大的行馆化作一片火海。除了恭王的那顶裹着缡素的大帽子,什么也没剩下。
现场到是遗留了少量地军刀跟衣物,胜保见过这是英国部队的装束。而且从对方使用的火
,绝对不会是大清的部队,必是英国人搞的鬼。本情都是由恭王处理的,难道是他哪里不小心,得罪了这些洋祖宗?这样的大事,胜保便是有天大地胆子也不敢定夺。只好将详情拟了折子,飞报承德。京里那边,自有恭王的老丈人桂良先与英国人交涉。
听到这个消息,端华、载垣等人惊的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是萧然做的手脚,这一点铁定无疑的。但是这个假太监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居然连洋人的部队都调动了?!
—
肃顺心里则喜忧参半,喜的是除掉了恭王,这就扫除了他朝中最大的一个对手;忧的是这萧然手段太狠,假以时日地话。放眼天下又有谁还是他的对手?
前思后想,只有趁着还未回銮,先把萧然除掉,才能真正的永除后患。想法一说,载跟端华立刻反对,毕竟妻儿还在人手上。投鼠总须忌器。一时各执己见,正吵得不可开交,忽然有人来报,萧然竟亲自送上门来了!
“恭喜中堂,贺喜中堂!”一进门,萧然便笑容可掬的拱手道,“如今恭王已然除去,中堂大人总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了!不知咱们上回的约定。可还算数?”
肃顺嘿嘿一声冷笑,道:“回銮总归是大事,时间仓促,我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哦。中堂大人这是想卸磨杀驴了?应该,应该。驴子拉完了磨,本就该宰来吃肉的。”萧然仍旧是笑眯眯地道,“不过……中堂确定恭王真的是死翘翘了?”
“什么?……”不单是肃顺,所有人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谁知道这假太监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恩,这个……”肃顺的脸上飞快的掠过n种表情,有惊讶,愤怒,沮丧,最后在一丝硬挤出来的笑容上定了格,“萧公公何必如此?我是跟你开玩笑呢!回銮之事早已着手准备了,单是大车就备了一百辆……”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朝站在一旁地兰轻卓挤了挤眼睛,兰轻卓连忙吭吭哧哧的接过话头来:“还有……仪仗卤簿,这个,辇辂伞盖……那个,歌大乐……”
每说一句,端华跟载垣就跟着说:“对对对!”萧然笑道:“恩,都是大人们为主子尽心呐!忠臣,大大的忠臣!”
天南地北的胡侃了一会儿,萧然便要告辞。肃顺连忙拉住,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恭王,到底怎样了?”
“等等吧,再等一等就知道了。三天,中堂要是真地有什么决定,一定要耐心的等过这三天才成啊。”说完萧然学着京戏腔调摇头晃脑的唱道:“莫要空欢喜,追悔莫及……呛嘁呛嘁!”拉了个花架,直如秦叔宝一般摇头晃脑、扬长而去。
“完了,完了!这个王八蛋果然留了一手!”端华、载垣又是气氛又是懊丧。兰轻卓道:“中堂,你说会不会是这家伙故弄玄虚?咱们怎么办?”
“等!”肃顺咬着牙吐出这样一个字。
果然,第四天下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山东道督察御史薰元醇呈来了一道奏折,原以为是纠弹失职官员,谁也没有在意,由焦祐拿过来一目十行的阅览一遍。刚看了个开头,便“啊呀”一嗓子,这厮本是天津人,嗓门历来就大,吓的正在打瞌睡的肃顺几乎一屁股做到地上去。正要发火,焦祐已经跟头把式的跑了过来,把奏折递到肃顺案头,伸出两个手指哆嗦着指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肃顺虎躯不免一震,展开奏折,只见那上面写到:“窃以事贵从权,理宜守经。何谓从权?现值天下多事之秋,皇帝陛下以冲龄践,所赖一切政务,皇太后宵肝思虑,斟酌尽善,此诚国家之福也!臣以为即宜明降谕旨,宣示中外,使海内咸知皇上圣躬虽幼,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左右不能干预,庶人心益知敬畏,而文武臣工,俱不敢肆其蒙蔽之术。俟数年后,皇上能亲裁庶务,再躬理万机,以天下养,不亦善乎?虽我朝向无太后垂帘之仪,而审时度势,不得不为此通权达变之举,此所谓事贵从权也!何谓守经?自古帝王,莫不以亲亲尊贤为急务,此千古不易之经也,现时赞襄政务,虽有王公大臣军机大臣诸人,臣以为更当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令其同心辅弼一切事务,俾各尽心筹划,再求皇太后皇上裁断施行,庶亲贤并用,既无专擅之患,亦无偏任之嫌。至朝夕纳诲,辅翼圣德,则当于大臣中择其治理素优者一二人,俾充师傅之任,逐日进讲经典,以扩充圣聪,庶于古今治乱兴衰之道,可以详悉,而圣德日增其高深,此所谓理宜守经也!”
好容易看完,肃顺忍不住虎躯剧震。这一道奏折,分明就是与顾命八大臣作对,“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那句,说的不就是恭王么?虽然看上折子的日期是五月三十日,也就是说,在恭王遇刺之前,但是从山东加急回承德,必然要先路过京城,这么一道不亚于原子弹、氢弹的折子,焉能不过恭王的法眼?!
更何况明目张胆的建议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这种违背祖宗家法的悖逆举动,若非有大人物力挺,一个小小的山东道督察御史长了几颗脑袋敢这么干?而这个所谓的大人物,除了恭王,谁又有这么大的实力?
这轻飘飘的一道奏折,至少说明了三件事:第一,恭王一定没死;第二,非但没死,还能在暗中操纵时局;第三,一场政变就要发动了!
弄到这个地步,萧然的意图已经再清楚不过。留下恭王,对他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唯一的可能,就是把恭王握在手里,藉此来威胁肃顺不要妄想着图谋不轨,轻举妄动!“妈的,这个假太监!”肃顺浑身直颤,铁青着脸骂出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