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听了这一番话,半天没言语,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tsw萧然给他瞅得一阵阵发毛,心说,难不成是哪句话触了霉头?正提心吊胆,却听咸丰又道:“朕后宫这些妃嫔里头,你觉得兰儿……平日对你怎样?”
这句话问得很是突兀,萧然当即一怔,寻思了一下才小心的道:“小三子只是个奴才,能伺候主子们,那是天大的造化了。主子对奴才恩宠也好,打骂也罢,那都是奴才的福分。不过……”
咸丰眉毛一挑,道:“不过怎样?”
“奴才只觉得万岁爷对奴才最好,蒙万岁爷恩典,能为您鞍前马后效一份薄力,那是小三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哈哈,你这奴才,天生的一张好嘴。”咸丰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但凡你真有这份心思,朕也就放心了。可莫学那些阿谀的小人,一味钻营,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恩,好好的办差吧!”
咸丰说完,起身带着明全走了,门口却转过了御前一等侍卫梅良甫,带着几个带刀侍卫,很是玩味的向他瞥了一眼。瞧着他杀气腾腾的样子,萧然顿时好一阵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懿妃拉拢我,这话传到了咸丰的耳朵里?咸丰带了梅良甫来,分明是存了对付我的心思。糟糕,看这情形,懿妃那边怕是出了大事了!
送走了咸丰,萧然马上换了衣服,准备进宫去打探打探。没等出门,恰有一人匆匆闯了进来,赫然竟是安德海!萧然吃了一惊,忙拉着他到书房,劈头就问:“你不伺候主子,跑这儿来做什么?是不是懿妃主子那儿出事了?”
安德海这时全没了往日的威风,哭丧着脸儿道:“主子她……现在不是贵妃了,皇上下了旨,贬成贵人了!”
“啊?”萧然听了这话,惊讶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慢点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德海定了定神,颠三倒四的说出一番话来。原来这件事的原委,正是因为奕奏请赴行在的那一纸奏折!
这天午后,懿妃象以往一样在御书房代咸丰批阅奏章。咸丰身子不适,让丽妃伺候着去冬暖阁了。懿妃是不能御座的,御书案侧面有专为她设的一张小几,把书案上皇上看过的奏折移过来,逐一批答。
很多皇帝批阅奏章,如果不是特殊需要亲批的折子,通常都懒得动笔,只用指甲做个记号就成了。贡宣纸的折子,质地松软,掐痕清晰且不易磨灭,批本的人看掐痕的多少、横直、长短,便知道皇帝的意思,无非就是“览”、“同阅”、“该部议奏”、“依议”之类,用朱笔写出那个掐痕所代表的一句话,就算完成了批答。以往这事都是由敬事房的太监来完成的,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伺候皇上的必修课,不必担心会出错。
懿妃因为常伺候咸丰处理政务,当然要把这个能够参与国政的机密工作拿到手里。对于她来说,这是学习怎样处理国政的一个绝好的机会。以咸丰现在的状态,顶多也就是三两年的抻头了,到了大行之后,唯一的一位龙种载淳就将继承大统。到了那个时候,她自然就成了孝庄第二,保不齐还会成为大清朝的武则天,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到了那个时候,指点江山、治理天下的担子自然会落到她的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肃顺对她一直头痛的很,一再向咸丰进言,说懿妃揽权,干预朝政。但是咸丰实在是心力不足,所以最终还是由懿妃来代笔。
这一天收到的折子,统有七八十件,其中有一半是奏请圣安的黄折子,这些是不必回谕的,先放在一边。剩下奏事的白折子里,把咸丰没有做过记号、需要发交军机处拟议的挑出来,通常这些奏折最为关键,里面往往是一些军国要务,或是关系着国计民生的国家大事。要想在将来能够统率群臣,驾驭朝政,重点就要在这些奏章中细细体会。
翻到最后一个奏折,却是奕的那个“奏请赴行在,敬问起居”的折子。正常来说咸丰是应该在这上面做出记号来的,毕竟哥哥病了,做弟弟的来探视,天经地义。肃顺当然是最不希望奕来的,以往象这样的折子,在经过军机处审核的时候,肃顺过手直接就会淹掉。但是这一次却发到了龙案上,摆明了是给懿妃出了个难题,在向她叫板。
细细一想,懿妃就看出了这道简单的奏折里面,另有文章。恭亲王来问起居,只是表面的理由,实际上是要亲自来看一看皇帝的病势,好为他自己作一个准备。也许还会趁机苦谏回銮,要是圣驾真的回到北京,那么肃顺作威作福的日子也就快混到头了。
想到这里,她也立刻知道了这道奏折发交军机处以后的结果。在热河的军机大臣中,怡亲王载垣,肃顺的胞兄郑亲王端华,都是肃顺的死党;穆荫、匡源、杜翰更是仰他的鼻息,资格最浅的“打帘子军机”焦祐瀛,由军机章京超擢为军机大臣,也是肃顺一手提拔的。这样一来,他们还不是都照肃顺的意思,驳了恭亲王的折子?
要是搁在平时,这样的折子驳掉也就罢了,但是想起肃顺的专横跋扈,懿妃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恨恨的道:“肃六,你也别得意!”拿着奏折径去冬暖阁见咸丰。丽妃听了太监奏禀,特意回避了。咸丰倚在龙榻上,一眼就瞥见懿妃手里的奏折,有些不豫的问:“这是谁的折子?”
“六爷的。”
懿妃只说了这三个字,咸丰的脸马上沉了下去。一股心火窜上胸口,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