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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作者:海红鲸 字数:10075 更新:2023-01-29 07:05:16

陈华今天于河对岸看过双木镖局的护卫队以后,他对林强云的护卫队的实力大为赞赏,有心请林强云将所有这一千多军卒借出一部分给自己,作为剿灭盗贼的主力使用。

“应该如何解决才好?”陈华对于林强云所提出的建议倒是大为心动的,若是此刻答应将莲城的招捕事宜交给林强云的话,那这些能战会打的劲卒就没法归到自己麾下使用了。可是,莲城是一县境内还有七十二寨的头陀军,真要逐个将堡寨全部拿下并将其中的头陀军消灭掉,少说也须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办得到。他心下暗自以心问口,半天也没出声回答林强云的要求。

陈华,字子华,福州候官人,今年五十二岁,长得方面大耳,很有一派文人高士的样子。他于开禧元年(205年)与状元毛自知同科进士及第,是个知兵的书生型人物。陈华曾在嘉定十四年(22年),贾涉帅淮时任其帐下的京东、河北干官。那时陈华就向贾涉建议:“山东、河北遗民,宜使归耕其土,给耕牛农具,分配以内郡之贷死者。然后三分齐地,、李全各处其一,其一以待有功者。河南首领以三两州来归者,与节度使,一州者守其土,忠义人尽还北。然后括淮甸闲田,仿韩琦河北义勇法,募民为兵,给田而薄征之,择土豪统率;盐丁又别廪为一军,此第二重藩篱也。”

嘉定十五年,淮西告捷,陈华献策说:“金人必专向安丰而分兵缀诸郡,使卞整、张惠、李汝舟、范成进各以其兵屯卢州以待之。金将卢鼓捶新胜于潼关,乘锐急战。当持久困之,不过十日必遁,设伏邀击,必可胜。又使时青、夏全候金人深入,以轻兵捣其巢穴,第一策也。”

后来金队果然进犯安丰,陈华到盱眙犒军。改任淮东制置司干办事。再到盱眙见刘卓,调卞整、张惠、范成进、夏全几军支援并袭击金军空虚。这才有“堂门之捷,俘其四驸马者。”

今年正月陈华以宝章阁直学士起复。知南剑州。提举汀州、邵武军兵甲公事,任福建路兵马钤辖。同共措置招捕盗贼兼福建路招捕使。陈华到任,即将南剑州的土民丁壮编练为“忠勇军”。在头陀军攻占沙县城后,于高桥抄袭农民军,获得小胜。到了六月,陈华在淮西神劲军与福建本地地主武装会师后,又升任为福建提点刑狱。

面对数达十多万造反的头陀军,手里又没有多少兵力的陈华自然知道自己肩上所担的责任极重。若是没有外来的精兵强将帮助,凭他一介书生和初编成地一万几千土民丁壮,实在是没法完成使命。所以今年正月起复他的时候。有人劝他对晏梦彪等盐贼“当招不当捕”,陈华就明确提出:“始者贼仅百计,招而不捕,养之至千,又养之至万,今复养之,将至于无算。求淮西兵五千人可图万全。

只可惜,淮西帅——时任知庐州(今合肥市)的曾式中只调了精兵三千五百人。没能按他地要求给足五千精兵,使他大感缚手缚脚施展不开。恰好今天见到这位过去征剿峒瑶复起时的部下大将陈君华,三千五百淮西军再加上五都陈君华亲自训练出来的劲卒,自认已经足够用于剿灭波及数路的盐盗。

实际上,陈华也在上午、中午与陈君华的两次交谈中了解到,这五都明面上说是宣抚使的人马,实际上是属于双木镖局的镖师,也是当今特准用于天师道护法地武力。可是,现在林强云提出这个棘手的问题,如果答应了林强云要求的话,总不能叫这位提举景福宫公事,甚得圣上、太后和史相公信任的林大人,就这样一个人空着手去收服莲城七十二营砦的头陀军贼兵众吧。那么,一旦将莲城的征剿盗匪地事授权给他,陈君华和他的五哨人马势必要归还于林强云所部,自己不就少了致胜的把握吗。

陈君华早前与陈华谈过,知道这位招捕使心里想的是什么,便向林强云使了个眼色,故意出声问道:”强云,你如果只有自己带来的这几哨人马,不用上我从安南国带回地宣抚护卫,你也能将莲城平盗的事办好吗?”

林强云:“嗬,七十二寨,有近十万盗贼呐,硬拼当然是不成的。我这几百人去与数万头陀军打的话,虽然他们分兵把守各堡寨,但我的人马也消耗不起,想来不出半个月就会被一处处地方的头陀磨得烟消云散。不过么,如果陈大人能授权给我便宜行事,那就自然会有办法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林大人,你可否说说,需要本官授给你何等权力,你又将会如何剿平莲城的盗贼。”陈华一听林强云仅用他自己带来的几都人马,还能将陈君华和另五都人留给自己,也就显得轻松了很多,这才出言发问。

林强云整理了一下已经想好的方案,用手指轻敲桌子徐徐说道:“莲城是我的老家,陈大人只要让我自行去处理,本官有把握用这次我自己带来的几哨护卫队,采用拉、打结合的方式,劝降或消灭所有七十二寨的头陀军。至于我会用上什么办法,则是事关机密,为防泄露,此时不能说,也不可说。用硬手法去打,对于被消灭了的死人,挖个坑埋掉便是,就不必去说他了。至于在武力下屈服而投降的头陀军,大人可曾想过对他们如何处置吗?”

“要如何处置,这倒是简单。贼首能为我用则用,不能用则收入牢中关押暂且,剿平盗贼再由朝庭一体发落。至于查出有为大恶者,先杀之以除后患,胁从可以不问,放归田里任其自谋生路,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呀。”陈华轻松的回答说。

林强云:“我曾听君华叔说过,陈大人十多年前率军征巢过复起的郴州峒瑶民变之事。可有此事啊?”

陈华:“不错,是有此事。”

“那么,为何已经被剿灭了的峒瑶怎么又还会死灰复燃呢。陈大人想过没有。”林强云也没要陈华回答,自顾着说道:“就是因为对投降的胁从之众没安置好之故尔。人,如果没法活了,自会另外想方设法让自己活下去。朝庭官府不管他们,放任其自生自灭,如果他们能稳中有降自找到生路自是既省钱又省事。可是,万一还有人没法谋生。其他又没什么活路时,那他们也就只有再次走上造反这一途。反正这种造反的事么。既不用出力去辛苦劳作,也不必花费脑筋相得头痛,只须提起能拿到手里的刀枪豁出命去拼就行了。这道儿也是熟门熟路的好走得很,聚在一起的又是过去造反的同伙、老相熟。那不是一说就合,一呼就应么。”

陈华:“这倒也说得不错。依林大人之见,可有法子化解此事么?”

林强云肯定地说:“当然有。”

林强云道:“先要对所有降人进行甄别,对于一般被胁从而老实地农人、无甚过恶且本份的,愿留在当地便留下让他们自谋生路不妨。只须官府时时看顾则可。余下的一部分凶厉者,可以迁徒到边远军州,或是朝庭视为羁縻州的京东路去。这样,一可分解掉归降后头陀军的战力,二也能减轻朝庭及地方上为安置这些降军的压力,更可保福建路此后没了惯盗贼后向朝庭建言。不能再用过去那种‘计口敷盐’地方法敛财了,最好还另采什么办法认真地对饱受盗祸兵灾残害地百姓们进行安抚。否则,这样官逼民反这事还是会有的,岂不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句,这就是最能表述这种‘盗起则兵来,兵走盗又兴’之事的了。”

林强云真诚地对陈华说:“陈大人,小子虽然年轻识浅,但也是诚过书的人,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我们中国有史以来,所有改朝换代都免不了朝庭昏臣奸、官贪吏污而使百姓活不下去。依小子一愚之见,我们中国地细民百姓实是好相与得很,只要能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饿死,能有几件衣穿不至于冻毙,他们都会皈皈伏法不敢起异心,此正是儒家‘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长久教化的结果……”

陈华脸色微变,急急打断林强云的话说:“好,就依林大人所言,我将莲城一地的征剿事宜全部托付,也将降军安置地事交给你了。不过,陈将军和他的五都劲卒却要留给本官,以期能尽快将福建路全境的盐盗全数剿灭。”

林强云可不想陈君华在福建路多造成杀孽,马上就提出条件:“我叔和他的五哨护卫队暂交与大人所用的事么……”

陈华心里发急,他怕林强云不肯应允,忙忙问道:“林大人有何话尽管说,老夫此时还能做得一些主,可以应承的都答应你就是。”

林强云:“他们都是请准了圣上而成立,明面上归属双木镖局的道门护法军伍,暂借与陈大人剿贼所用,其实并无不可。但,时间不能过长,只限于本官帮着抚平莲城这七十二寨头陀军,离开此地时他们就得归还。大人以为如何呀。”

陈华沉吟了一会,也提出他的条件:“林大人,总得让陈将军助本官将晏彪地老巢飞祭攻陷,破了其根本后,方能将他们招回贵镖局去吧。不然的话,本官如何能完成朝庭所托剿灭盐盗的重任呢。”

“那好,如果陈大人能将进击宁化潭飞祭的日期定在今年这内,非但我君华叔所带的人,连我和手下的这见哨人马也可以出力帮你把这个地方取下……”林强云也怕夜长梦多,这几句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急得陈君华翻眼喘大气,却又不好出声阻止。

“哈哈,刚才老夫才打听到林大人是天师道前辈上仙的入室弟子,已经修炼成不少仙家秘法,能有林大人出面相助。想来那晏彪命不长矣。我们就此一言为定,不得反悔。”老奸巨猾的陈华三言两言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乐得眉飞色舞地走上前。硬是拉起林强云的手与他击掌为誓,让他再没法反口。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林强云告辞离开州衙,要回南门大宅。

林强云、山都和陈君华等人才踏出子城大门,就看到子城外地广场上,一哨林强云的亲卫在左,两都神劲军在右。双方执铳提刀互相虎视眈眈各不相让。那位淮西神劲军的裨将气呼呼的提了一把朴刀站在场中,正和平举手铳地盘国柱相隔三丈对峙。

裨将一见林强云出来。立即吼叫道:“姓林的小儿,听闻你是天师道修成无上道法的‘上人’,时才没能领教贵道门的仙法道术,现在我李大声要出手试试的斤两。看看名震天下的‘诛心雷’有怎么样的威力,使出来后到底有何蹊跷。”

“岂有此理,不给你这残民以逞地东西一点厉害,你倒真是骑在林某人的头上来了。”林强云才被陈君华诉说了几句,心里正闷气得很。这下刚好来了个出气筒挑衅,哪能让此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立时拉住要冲出去地山都,抽出手铳压下两个击锤,对准那李大声就要扣下扳机。

“强云,不要杀他。”陈君华生怕林强云会将李大声击毙,按住手铳小声劝说。

“叔尽管放心,手铳内装的是霰弹,就是中了枪也死不了的。”林强云向陈君华笑笑。低声解释说:“最多让这家伙受点小伤,痛上一阵子,然后只须将铁珠用磁石吸出,上点金创药就没事的。”

“不,不可伤人,这样地事不须你出手,让为叔替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蛮汉。”陈君华担心事态扩大,到时候不好收拾,硬是压住林强云的手铳不放。

“好吧,请叔务必给这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低头认错,从此再不敢轻看我们客家人。”林强云将铳管主低,心有不甘地对李大声瞪了一眼:“依我的想法,最好打残他一条腿或是一只手才好,省得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跳出来捣乱。”

“咄,后生小辈,不须我侄儿出手,仅本帅就能叫你在十合内弃械。”陈君华一顺手中钢枪,大步上前对李大声一指,喝道:“无知蠢牛,上来让爷爷教训你。”

李大声哇哇大叫:“你一个十多年没上战场、过了气地霸王枪,就算你是某家王统领曾经的上官,若是想凭从前的一点小小名声就敢在我神劲军面前称霸,哪还差得远呐。本将军第一个就是不服的,看刀!”

李大声边吼边行,话落即抡动朴刀冲近,照头便是一刀斫下。

“哇……”惊叫声才出口,人们已经看到李大声双手背都开出一个小血洞。

“呛”朴刀被长他挑开,凌空飞出丈许远,“当啷啷”落地跳了几下方止。

李大声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当胸又“砰”一下受了重击,仰面倒下张大口无声的贴地滑出三尺。

“统制大人手下留情!哎……”王祖忠高叫与惊呼声起。

“山都住手,不可伤人!”林强云的喝声也同时传入陈君华耳中。

州衙子城外广场正中,陈君华在剌中李大声双手挑飞朴刀后,身后传来劲急的破风声,他不假思索地一脚将李大声踢出数尺,身形下蹲再一个反跃,手中枪搅出一个枪花向扑前的人影就刺。钢枪将扎入来人喉中时,看清是空手冲前地王祖忠,陈君华在空中一扭身,枪尖险险于王祖忠咽喉前数寸“忽”地一下缩回。

陈君华身形还没落地,位于林强云身侧的山都已经一声不响的晃了一下,在别人还没来得及眨眼间,已纵到王祖忠背上,手上执着的那把匕首闪耀出森森白光,挨贴在王祖忠的脖子上。

那李大声胸部受到重击一时虽不能出声,但他神志还很清醒,把场中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躺在地上好一会后,方挣扎抓起身,晃动一下大头揉揉胸前的痛处。对柱枪傲立于场中的陈君华和一摇三晃向林强云身边缓步行走的山都,上下仔细看了好几眼。这才“嘶”地一声抽了口冷气,脱口叫道:“我地妈呀。这一大一小两个……他们……他们还是人吗?”

惊出一身冷汗的王祖忠,几个快步冲到李大声面前,扬手在他脸上猛扇两个耳光。

“啪啪”两声响过后,回过神的李大声叫道:“哎哟,风伤了前胸和双手,私斗地罪已经受罚了,统领为何还要动。属下也尽过力。实在是打他不过,其他又没犯错……”

王祖忠气愤地骂道:“统制大人所骂。‘蠢牛’两个字真是太过抬举你了,依本将军看,你连蠢猪都不够格,哪有资格做牛。你这贼厮鸟。本将军为救你的一条小命,差点死在陈统制的枪下,若非林大人出声及时,就要被那山魅给生生吃下肚去,你知不知道。”

“山魅!”林小声脑海里出现一副血淋淋的图画:自己和王统领被那戴了垂纱遮阳帽小不点的东西踩于脚下。用白利的獠牙将人体撕咬成一条条、一块块地嚼烂,再“咕”的一声咽下肚内去地情景。他不但双手和胸部产生出剧烈的疼痛,连头劲也有被扯裂地感觉,不由自主地缩了下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通”一声坐在地下,双手抱头惨然叫道:“那不让人见着真面目的小子是山魅……天!这种物事也能收在麾下为其所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

“嘿,我们这点雕虫小技小技又算得了什么。”陈君华有心在众人面前给林强云立威,声音大得让全场的人都能听清:“惹怒了我侄儿,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么?行恶轻的送命还则罢了,有那不思反省、毫无悔意之人,只怕要让他头面溃烂拖上三数个月方死。不信么?强云,显些法力与他们看看。”

一只老鸦(乌鸦)在场边榧树一条枯技上“哇哇”噪叫,林强云慢慢走到树下仰首,估算仅三丈余不足四丈地高度,抬手就扣下扳机。

一股白烟在“啪”的一声响起的同时冲空而上,老鸦“呱”的尖声惨叫深刺入人们的耳中,让所有人都感到这撕必裂肺地声音哪里是鸟叫,分明就是一种妖怪的受挫后的厉啸呐。只见那老鸦尖叫声未落,便拍动翅膀歪歪斜斜的冲空飞起。

林强云一看这只老鸦还能飞,心里不禁暗骂了声:“死鸟,命这么大,数十个铁珠没一个打中,说不得,只好再给你一枪。”

刚抬起手铳才瞄成一条线,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升出了树冠上的老鸦突然变小,令得林强云一怔神。细看时,他才发现那老鸦已经收起翅膀一头朝下猛栽,偏偏这老鸦好死不死的却又“噗”地一声,正正掉在林强云脚边。

这种情况倒像是林强云在发出法器后,再用手中的法器(手铳)将那受创欲逃出去的老鸦吸了回来一般无二。连深知其中奥秘地陈君华也大吃一惊,想不通为什么林强云会有这等本事,一时间也没话说,只是睁大一双疑惑的眼睛对这位侄儿上上下下看个不停。

“嗬!”王祖忠张口结舌,脸色数变。

“啊也!”急匆匆走到州衙门口两丈许,想要出声阻止双方火并的陈华着得目瞪口呆,叫了一声后再说不出话。

“老天爷!”神劲军的将士们叫声里带着惊、惧、后怕,还有几分庆幸,互相看了几眼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好多人轻拍胸脯给自己压惊,也有不少人闭目祷告,向天喃喃自语,一副虔诚模样。

“我的妈呀……”李大声惊叫声出口一半,马上将手掩到嘴上,唯恐声音太大引起这位身具道法仙术的年轻‘上人’不快,招致不可知的灾祸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盘国柱喝彩道:“这就是你们想要见识的无上仙家秘法,别说是个普通的凡人了,就是用于妖魔鬼怪的身上,我们的局主使将出来后,也立时叫它们灰飞烟灭。嘿嘿,道术仙法。除魔灭妖。”

“道法仙术,除魔灭妖!”一百二十多亲卫憋了一天多的气,也在这一阵冲天而起地大吼中得到舒解。

“很好。效果相当不错。人们这种如同见了神鬼般的表情,正是我想要达到的目地。但愿这些悍不畏死的家伙们看到手枪的威力后,加深他们对我的敬畏,自此心里有了鬼神在,凡事都收敛些,再不敢对我家乡的父老们做出太过越轨的事情来。”林强云心里喜欢得紧,也想进一步向这些淮西军立威。手铳朝李大声的面门一指,大声喝道:“李将军,你若是还觉得我这姓林地小儿没有什么,要领教道门的道术仙法,想看看‘诛心雷’到底有何蹊跷地话,那就请出来动手。林某人定然叫你如愿就是。”

“不!”李大声的尖叫能与刚才垂死的老鸦媲美,声音可是大了数十倍还不止。他一头钻到王祖忠身后,避开林强云手上能发响又会喷烟的法器,惊恐地叫道:“小将服了,此后再不敢对‘上人’不敬。请放过小地一回罢……”

“林大人……”陈华和王祖忠异口同声地大叫,让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王祖忠向陈华拱手道:“大帅请先。”

陈君华朝林强云露齿一笑,转向陈华他们摇手道:“放心吧,只要别人不去惹他,我这侄儿仍修道之人,自是会上体天心,下行善道。绝不会胡乱使出法器的。”

李大声探出煞白的脸面,战战兢兢地问道:“这么说来,你那‘上人’侄儿是肯放过我,无心再追究早前的不敬之罪了?”

盘国柱看到林强云对自己挥动了一下手,大声喝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我们回去南门大宅。”

陈华、王祖忠两个待林强云他们走了后,捡起地上的那只死老鸦。经过一番仔细察看后,王祖忠对陈华说:“大帅,这鸟除了胸腹部地一点血迹外,看不出是受何等物事所伤而致毙命,这倒是天大的怪事了。”

陈华:“王将军,刚才那如同小孩般伏于你背上的,真是山魅,你可看清了?”

王祖忠心有余悸地说:“属下没看清楚其真面目,不过能仅在鉴定眼间就从数丈外无声无息地附到我的身上,恐怕还没什么人能轻易办到。何况那物事个子又那么小,快捷如风,应该是山魅不会错的了。”

陈华沉吟道:“山魅都能收服为春所用,此人真是有些神通啊,得其所助,潭飞祭很快就可取下也就不定……难不成……这位林飞川真如市井间所传,他已经修成了地行仙之体,具有广大的神通……想相也不奇怪,本朝就有多位得道仙人出入宫禁,与好几位皇上交情深厚……哎哟……地行仙,那就是‘六识俱通’地……咳,老夫多言,老夫多言了,此事我们今后再休得起就是了。圣人云:‘怪力乱神。’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弄得懂的,言我必失,言多必失啊……”

盘国柱匆匆走来向陈华躬身施礼,奉上一张长条黄裱纸符:“陈大人,我家局主请大人看过那死老鸦后,连同此符一起将其装入一只陶瓮内,深过去时地下三尺。局主说,此举日后将于陈大人有极大地好处。”

待盘国柱走后,陈华仔细看了几眼手上的黄色纸符,晃动了一下向王祖忠问道:“王将军,你对这物事是怎么看的?”

“大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按林大人交代的去办就是,这也不用费什么事,三几下就可以做好的,何须犹豫呢。”王祖忠如是相劝。

绍定三年十月二十日未时正,横坑村后谷北坡上的沈嫂嘿坟前香烟燎绕,半圆形没水的地门塘里,与墓碑前那一块不大的空地上,堆满人们带来的各种祭品。林强云和沈南松在碑前默默地跪着,三十个小孩儿兵与村里的二百多大小站于尺多深的塘周,静静看着没人出声。

“已经一年半过去,主凶李蜂头还没能诛掉,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为您报此大仇。”林强云喃喃向叔妈念叨:“不过,过汉奸就在这一两天就会开始起兵反宋向南攻掠,孩儿想来他败亡丧命之期不远的了。等这里的事情办妥后,孩儿会与南松一起。带我们的护卫队到淮南东路去,一定会杀了他为叔妈报仇。叔妈,你知道么,我叔如今已虱圣上赐同进士出身,是位从八品的宣德郎,特除权登、菜、海宁三州安抚副使了,总算可以告慰沈家祖宗。他在山东很忙,六个州地面上的大小事情都须叔和张大人两个操劳,实在是走不开,没时间回来看叔妈。”

“妈。大哥说了,这几天要在村里建沈、陈两座祠堂。到时候您就可以在祠堂里享用孩儿们地香火了。”沈南松的话除了还带着些许稚气外,声线已经比刚从村里出去时粗了很多:“这次回来的孩儿兵都是在村里受您关顾过地,他们和我一样,要跟大哥去诛杀李蜂头。啊。我忘了和妈说,我们这一小队人全都学会发射小炮,这种小炮是大哥教吴炎做的,好用得很呢。不用近前与李蜂头的人去动手。隔着远远地就能将那些贼们杀掉……”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已经成了黄根宝妻子的菊花上前扶起林强云和沈南松:“强哥,南松,我们回去吧,村里还有好多事要强哥拿主意呢。”

菊花四下里看了一遍,奇道:“咦,山都呢,他跑哪里去了?”

“他呀,在临安娶了个名叫蔡锦儿的老婆,这时回他的树屋向他的祖宗大神和父母求告去了。”南松小孩心性,菊花地话让他悲痛的心情开朗了些。

今天中午,山都吃过饭就由一个叫项慕林地亲卫陪着,和盘国柱一起带了两挑上好的盐、粗细布帛及其他日杂用品到瑶村去。在那个几乎全族人都死于熊爪下的地方,有山都的父亲和同族地共十二个大小长眠于地下。

盘生伯与另一个瑶家汉子接过盘国柱和项慕林的担子,笑着问道:“牯仔,今天怎么有空回来村里看看,是想找姑娘上山去玩么?”

盘国柱不悦道:“生叔,别再叫我牯仔,少主已经为我起了个官名,盘国柱。少主说,这是可以支撑起国家的顶梁柱的意思。你要告诉我们的人,今后叫我地官名盘国柱。”

盘生伯:“哦,是少主为你起的名。盘国柱,支撑起国家顶梁的柱子。好,真是好名字呀。嘿,这你小猴子,倒是有些运气,连名字也由少主给你起了个这么好的……”

“生叔,山都要去祭他的家人,快带我们去吧。少主交代,他今天还要和项慕林一起回那什么树屋看看呢。”盘国柱没多耽搁,马上要盘生伯先办事。

小洼地地坟墓及所有的骨殖已经被瑶族的人们移至北边一个小山坡上,还用石头砌起了一个两丈方圆地大坟,并树了块石墓碑,整个坟墓做成与汉人般的一样,碑前一丈左右挖了个两丈方圆的地门塘,塘边用圆石头砌了一圈塘岸和两尺宽的行道,显得很是气派。

山都在墓碑前的条石矮桌上放下带来的十三个席草饭袋,解开扎牢袋口的细绳,露出里面的饭团。摆好后跪地磕了几个头,然后一边流泪一边捧起一个饭团,就着泪水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嘴里说着盘国柱、盘生伯和项慕林都只听得懂几个字的话,其他的在他们听来只是在含糊不清的呜咽:“……看……到了……有……吃的……恩人……很好…整理发布于ㄧ6…”

狼吞虎咽的吃下一个有五合米煮好的饭团,山都摸摸鼓涨起来的肚子打了个饭嗝,站起身指着半里外的瑶村对项慕林、盘国柱、盘生伯三个说:“项大小子,你和盘大小子、这位盘大个子去村里等我,明天我回来后再一起回去恩人的横坑村。”

“哎哟,你一个人去可不行。”项慕林怪声怪气地嚷嚷,一把扯住山都的衣袖不放,叫道:“局主吩咐过我,山上可能还有那种大熊的后代,绝不许你一个人到山上乱走……”

“好了,好了。”山都一把甩开项慕林的手,将有垂纱的遮阳帽恭恭敬敬从墓碑顶上取下戴好,一边取出小钢弩挂弦,一边大声对项慕林叫道:“要一起还不准备,真走上山去遇到什么大熊的后代时,你要空手与它们斗?如果是的话,那就等着被它们撕成碎块,一点点地吃进肚子里去好了。哼!”

盘生伯笑道:“我说小山魅呀,别讲得这么吓人好不好。我们到这里建村已经一年多了,野猪倒是见到很多,每次来都一群一群的,每群大大小小有一二十头,把种下的稻谷和薯芋吃掉不少,就是没见过其他的什么大熊啊、老虎之类的物事。只性是早被少主吓走,逃得精光也说不定呢。哎,不多讲了,你们快去吧,还有爬十多二十里没路的山呢,再不动身就要摸黑喽。”

山都拿起六个席草袋塞到项慕林怀中:“收好了,这是我们到明天的食物,各管各的,丢了就只好挨饿,可不许来分我的,记得了波!?”

往西北出了村三四里就一路上山,项慕林虽说是松毛岭下温坊村人,自小也经常在闽西莽莽大山中出没奔走,但从来都是由年纪大的老带着,行走于山间小道上去固定的地方打猎、采集山产。

可自认已经是老于走山路的项慕林,在今天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却是吃足了苦头。似这样没路而又陡峭的山坡上,分枝拨叶的爬行,不时还得用匕首开出一条通道的前进,他还真没走过。东南一面十里左右的山坡,眼看还没爬上一半呢,就累得这年近二十的大小伙子话都说不清晰,喘吁吁的抬头叫道:“山……山……都,等等……我呀……”

“去,你刚才不是说天天都绑着二十来斤铁沙袋训练的么,怎地如今没绑沙袋都走不动了。真没用!”山都不屑的话语真刺人啊。

项慕林跳起来,大声叫道:“好,今天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跟上你这山魅,省得以后回去了给别人一学说,让人笑也笑死了。”

嘴里说得硬气,可身体却没为他露脸。当项慕林上到山顶时再没法开口,一屁股坐在山都蹲着的身边,如雨的大汗也顾不上擦一把,恨恨地解下装有十多斤米饭的囊袋,立时躺倒下地。

片刻,半刻,一刻时间过去,项慕林已经回过气后还没听到山都有什么动静。心里不由大奇,一翻身坐起就待开口说话。那知方坐直身体,就被山都狠狠地瞪了一眼,伸出一个手指放到他嘴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附在他耳边压着嗓子说:“别出声,好像有什么恶兽在窥探我们,小心装好箭矢全神戒备,看清了才能发箭,别让它们伤着。”

项慕林心里凛紧,踩着弩镫拉开弓弦,并依照平日训练的做法,先一步于临敌时观察周围的地形地势,选取好进退的跟及闪避腾挪的落脚点。

在他紧张的游目四顾时,山都伏下身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好久,然后坐身体面色凝重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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