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皆是心明眼亮之人,墨琚虽不愿居功,贺然心里哪会没数?他是知恩图报之人,可现在能力有限无以回报,心下不免有些愧然。
墨琚看出他的心思,执手道:“愚兄虽得老将军青眼,但若无你当日的极力提携举荐,恐也难一飞冲天,愚兄有一事想请,不知你心意如何?”
“请讲。”
“愚兄想与你结为异姓兄弟,不知你可愿折节而交?”墨琚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贺然大为感激,起身道:“小弟早有攀附之意,与兄长结兄弟,实此生快事!”
墨琚见他神态挚诚,心下十分欢喜,道:“你我皆位极人臣手握重兵,不宜公开结拜,你意如何?”
贺然笑道:“这个自然,小弟最是厌烦那些故弄玄虚的仪式,心诚比什么都强。”
墨琚亲自整理几案,在上面摆了两樽酒与三盘水果并把二人佩剑置于案前。
二人同跪案前以酒祭了天地,指心而誓:自此同心同德互帮互助永不相争。然后两人各取佩剑,用酒淋了剑,以水果代替牺牲,斩而立誓。
结义已成,贺然又向墨琚行了拜兄之礼,再次落座后二人心里都感到轻松了许多了,均觉得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可以落地了,再也不用因对方给自己带来的那种潜在压力而处心积虑的暗自提防了。这个时代的人是极其看重结拜的,贺然是在充满谎言与欺诈的社会中成长起来的,内心中从不把立誓这种事太当回事,但他毕竟血性尚存,对兄弟之情看的颇重,他看出了墨琚的真心诚意,所以他把这次结拜看的很重,盟誓时真是以心对天没有动一丝歪心眼。
这次二人索性对坐在一张几案前,刚满上酒,忽闻帐外狂风大作,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天气,这狂风起的突然,二人出帐望天,只见东南方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只一盏茶功夫那乌云就在狂风催动下来至头顶,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军卒们刚刚跑进营帐内,那团乌云又迅急的朝西北飘去,天空复又湛蓝如洗,看着地上清晰可见的斑斑雨点贺然打了个寒战,他虽不信什么天人感应之说,但这阵乌云来的太过突兀与巧合,不能不让他心生联想,墨琚比他反应还要强烈,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露出了敬畏之色。
二人归坐后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的都在心中想着方才结义的誓言,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谈论这阵古怪的风云。
贺然举起酒樽道:“你既为兄长,就得照顾我这作弟弟的一些,我若有不明白的事问你呢,你就要知无不答。”
墨琚端起酒樽,面露微笑,道:“兄友弟恭,当是你知无不答才对,做兄长的答不答兄弟的问话则要看作兄长的心境了。”
贺然嘿嘿笑道:“咱们兄弟何须守那么多规矩,我顽劣成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多让着我点吧。”
“你不是顽劣成性,是占便宜成性,说吧,你要问什么?”墨琚笑着饮了口酒。
“你抢占西屏这么多土地有何目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贺然,现在总算可以问出口了。
墨琚略带得意之色,道:“你真猜不出?”
贺然摇摇头,“不瞒你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毫无头绪。”
墨琚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地理图,道:“我是要把这些土地献给天子。”
“啊?!”贺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叹道:“兄长高小弟数筹,小弟敬服了。”
“明白了?”
“你把蔪国当作了挡风的墙,有意把它修高修长,蔪国如今得罪了西屏,得了康国作靠山本就欢喜不尽了,你又以土地相赠,蔪国自然更要唯康国之命是从了,蔪国人多地少,有了土地凭着天子之国感召力定会有不少百姓来投,数年间就可壮大起来,你这是让本就乱成一片的西方局势又增添了变数,一直占据优势的西屏日后反倒要不好过了,赵国也要增加在蔪国边境的驻军了,康国却因此说话的分量越来越重,想要征讨谁还可以假天子之名,出师明正而言顺。”
墨琚赞许道:“我这三重用意都被你想到了,和你讲话真是省心省力,天下本就是天子的,我把抢来的土地献给天子连西屏人都无话可说。”
贺然哈哈笑道:“西屏人哪里是无话可说,是有满肚子话不敢说,赵、留两国长久受西屏之害,随时有被吞并的危险,所以你康国什么时候说打西屏,他两国都会跟狗一样跑过来在前冲锋陷阵,有你康国为蔪国撑腰,西屏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了。”
墨琚用手点指着贺然,笑道:“你这张嘴真是阴损,把赵、留两国说的太过不堪了,若让赵岃、樵亥他们听到非发倾国之兵灭你易国不可。”
“我不过说说罢了,可你却是实实在在把他们当狗使唤,哈哈哈,你不愧是我的兄长,小弟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墨琚被他逗乐了,笑了一会,渐渐皱起眉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替你想攻打顺国之事,且不说白宫博机谋不在你我之下,就算你能在战场上获胜,夺个座城池尚还可以,再多你易国恐就难以驾驭了,以小吞大遗患无穷,弄不好还会反遭其噬,易国多了座城池也还是蕞尔小国,即便此次我们联手重创了顺国之师,不用两年他们就能恢复军力,我不能总是派军跨越千里赵境去帮你打仗啊,再者,万一康、赵交恶,我就是想派军也派不过去了,对此你是如何打算的?”
贺然渐渐收起笑容,道:“我本想潜在西屏,暗中与你商议好等白宫博带军来了,你我杀他个猝不及防,在这里就除了他带来的这支人马,可一来是我怕夜长梦多不敢在西屏久留,现在白宫博既知西屏把我放了回来必加强戒备,敢不敢来这里都难说了,再者我观西平王乃是好大喜功之人,我们真要在这里打起来说不定他会趁乱出兵,一旦形成乱战之局,赵、留之心难测,所以这个计策已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