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师阵前马头相接,贺然拱手道:“虽说是大恩不言谢,但小弟这次还是要多谢墨兄了。”
墨琚拱手还礼,笑道:“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么,你能安然回来就好。”
此刻赵、留阵营响起低沉的鼓声,两国将士列阵营前摆出了临战姿态。
贺然看在眼里,有些担心的问:“墨兄是违令来迎我的?”
墨琚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赵营,道:“赵醌也太把这个盟军大帅看的重了,到了我的地界哪里就全由着他了?你既已回来,我正欲找借口退兵呢,这个糊涂东西还敢在我面前列阵,赵国让这样的人掌兵不亡才怪!”
贺然会心一笑,道:“事不宜迟,迟恐生变,墨兄请号令三军容我将士过来扎营。”
墨琚点头,转身刚要传令,忽闻西屏那边传来喊杀之声,扭回头看时,骇然见到易军如潮水般朝这边杀了过了。
墨琚脸色一变,瞪视着贺然道:“你欲害我?!”他身边亲兵一拥而上护在他身前。
贺然的亲兵见状也纷纷抽刀在手护住了军师,贺然也惊呆了,心中霎时泛起寒意,他虽不知易军为何朝这边冲杀,但他清楚,只要易军冲到了康军阵营,迅即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对峙各方立刻就会投入战斗,一场混战在所难免,那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心念电闪间,贺然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来不及喝退亲兵以表心意,他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对墨琚高喊道:“速速回营守住阵脚,如有易军靠前格杀勿论!”
然后他调转马头抽剑在手,对亲兵喝道:“一字排开,刀剑朝向西屏,有敢近前者,不论敌我,一律斩杀!”亲兵们略一迟疑,立即排开了一字阵型拦在康军阵前,这二三十个人排成阵型在千军万马间显得是那么渺小单薄,犹如狂风前的一片轻叶,随时都会被吹得无影无踪。
可这片轻叶在墨琚看来却如同一根镇海神针,他立时做出了判断,策马回营的同时就命身边将校传出了将令。
这时易军冲近了一些,贺然看出了这些人不是杀过来的而是败过来的,他不明白西屏为何言而无信突袭易军,可此刻无暇多想,他高高举起手中令旗坐在马上巍然不动,众亲兵也把手中刀剑举过头顶,打出了止步的手势。
易军逃到亲兵结成的阵前大多缓住了脚步惶恐的回头张望,几个吓破了胆的不顾一切冲了过来,亲兵毫不手软干净利落的尽皆砍杀,就这样,如潮水般涌来的逃兵在单薄的亲兵队列前神奇般的止步了脚步,虽然还是乱成一团,但总算是不瞎跑了。
贺然一边命将佐整顿军卒,一边缓缓策马越过乱军向西屏那边遥望。
那里厮杀尚未停歇,五百藏贤谷子弟无一人溃散结阵牢扎在原地挡住了偷袭的西屏军,贺然紧抿嘴唇心头热血翻滚,他明白,如果不是这五百子弟兵临危不乱阻断了西屏人的追杀,自己根本不可能拦下那些失了魂的逃兵,他真想带人冲回去把这些子弟救回来,可他清楚逃过来的兵卒已经没有斗志难以再战了。
眼见着五百子弟兵孤军苦战,贺然心如刀绞,他用有了血丝的眼睛望向康军阵营,此刻墨琚心意未明,他不敢鸣金让那五百子弟撤回来,如果墨琚再不表明态度,不但五百子弟都将战死,自己与身边的九千多人也难逃生天了。更让他心焦的是赵留两军在易军朝康营溃逃时就开始向他这边逼近,此刻已近的能看清对方眉眼了,慌如惊弓之鸟的易卒再次骚动起来。
恰在此时,康营鼓声响起,一支骑兵驰出营寨护住了易军侧翼,贺然重重的呼了口气,一个康将策马到贺然身前,施礼道:“末将奉我家军师将令请贺军师率军入营。”
贺然心中火烧火燎,命易军快速有序的进入康营,他自己则立马阵前紧咬着牙关望着那边的战场,此刻厮杀之地尘烟翻滚只闻喊杀声已看不清敌我形势,贺然嘴角抽动了一下,对身边的苏明沉声道:“鸣金!”
苏明急声道:“不可啊军师,我军大半尚在营外,此刻鸣金西屏人若趁势杀掩杀过来可就坏了!”
贺然眼睛喷火的瞪了他一眼,厉声重复道:“鸣金!”
苏明吓的一哆嗦,急忙吩咐鸣金,然后拉起贺然的马缰道:“军师请先回营。”
贺然听刺耳的鸣金声响起,面色缓和下来,两眼仍盯着厮杀处没有理苏明的请求,而是轻声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西屏那边没有战鼓声?”
苏明愣了一下,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太突然,太惊险了,他这久经沙场的人也慌了心神,哪里还有心留意鼓声,此刻得军师一提醒,他侧耳一听果然不闻鼓声,脸上不禁露出狐疑之色。
“西屏人若想制造混乱浑水摸鱼理应鼓号大作才是,咱们那些子弟兵虽勇,但绝挡不住两千人以上的冲击,方才没有西屏军卒追击我们溃逃的军卒,这表明偷袭的敌军数量至多只在千人左右,这于理不合啊?”贺然似是再问苏明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苏明刚要说话,忽闻西屏营中也响起了鸣金声,“西屏人到底在耍什么诡计?”他疑惑的望向军师。
贺然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看到藏贤谷的子弟冲出了那片烟尘,而且还保持着完整的阵型,他眼睛一亮,抿着嘴唇欣慰的微微点了点头。
墨琚一直在哨楼上观看各方动静,因为站得高所以战场那边的情景看的比较真切,听到寨前响起鸣金声,他不禁轻轻皱了下眉,作为心细如发的康师,他心中清楚在烟尘的遮蔽下站在贺然那个位置是无法看清战场情景的,在大半军卒未进入大营前他居然敢果断的鸣金,他凭的是什么?墨琚猜不出来,既然猜不出来就只有敬佩了,他快步下了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