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圶刚调整好情绪,可贺然突然改变了话题这让他有点不适应,楞了一下,忙笑道:“这个下官就更清楚了,大王勤于政事,别无他好唯喜音律,曾对下官言道,听制舞一曲如聆仙乐,可涤内心愁烦,是以对制舞宠爱有加。”
“既如此为何不纳入后宫呢?”
“这大人就有所不知了,大王素来敬贤爱贤,对高人雅士从不以权势相欺,即便受了顶触亦能坦然受之,所以大人来我西屏算是有福了,大人才华过人,正是大王着意优待的那种人。”
贺然笑着点点头,道:“大王果是贤明君主。”
提起云裳,盾圶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正自向贺然卖弄时,仆人来报,云制舞拜见。
贺然接过那雕画精美的名刺看了一眼,道:“说我有请。”
盾圶急忙拦住道:“不妥不妥,大人当亲到门口迎接才是!不可怠慢了。”
尚议郎品级并不比宣德使低,且是近臣,论理是不用出迎的,何况昨日贺然听盾圶说过,这制舞只是虚衔,品级仅仅是相当宣德使而已,可既然盾圶说该出迎那必然是大家都这么做的,贺然点头与盾圶携手迎了出去。
走到前庭,贺然就望见有一佳人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于门前背身而立,让贺然惊奇的是这三人皆是一头金发,想不到这云裳竟是夷族女子!
贺然进入聆京城时见过一些金发碧眼的异族人,随行的坎润告诉他这些都是西屏边陲夷族人,此处的夷族人颇似地球上的白种人,身材高大,肌肤雪白,毛发多色,高鼻深目面貌立体感极强,贺然当时还暗自唏嘘了一阵,感叹两个星球竟会如此相似之余,他很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种,可问坎润见没见过黑色皮肤的人时,把坎润给问傻了,显然他是从未听说过的,看来西屏是没有黑人的。
“云制舞乃夷族人?”贺然对身边的盾圶问道。
“哈哈哈,正是!”盾圶一直没有提起这一点就是想让贺然大吃一惊,现在见到他这副表情盾圶很满意,“大人虽曾游走多方,但恐来我西屏之前也未曾见过夷族之人吧?”
贺然见到异色人种自然不会太过惊奇,但却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他露出了适度的惊撼之色,啧啧称奇道:“确如大人所言,先前连听闻都很少,这夷族人肌肤怎会这样白?此番来到聆京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盾圶一边拉着他快步而行,一边不无骄傲道:“我西屏地大物博无奇不有,让大人惊奇的事物还多着呢,嘿嘿,云制舞的眼睛是蓝色的,别提多迷人了,大人快些走!”
云裳的眼瞳的确是蓝的,是那种通透清澈的湖蓝,真的仿佛是两潭明净而有魔力的湖水,贺然几乎是瞬间就迷陷其中了。
白人美女贺然在地球时虽没少见,但大多是在影视画报上,现实中见的并不多,这种近距离的对视就更少了,何况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比那些影星更要漂亮的绝世美女,在云裳转过身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要作出惊艳、震惊等失态的神情给盾圶看,现在不用装了,他很自然的就失态了。
“云裳见过尚议郎,冒昧登府大人勿罪!”云裳盈盈而拜,那甜美柔糯的声音比纤儿更加悦耳。
贺然这才如梦方醒,急忙还礼道:“制舞玉足蹋贱地令敝宅蓬荜生辉,贺然之幸也!”
云裳转向盾圶,微微蹙了下秀眉,施礼道:“丞议郎也在这里。”
盾圶早已一躬到地,贺然听出云裳语气中的不快,解释道:“是我邀盾大人前来的,制舞里面请。”
云裳轻移莲步款款而行,盾圶望着云裳婀娜的身姿神情有些尴尬,贺然拉着他紧走几步来到前面引路。
分宾主落座后,云裳不悦的看着盾圶,对他的不识趣颇为不满,盾圶更尴尬了,起身对贺然道:“云制舞既然来了,那下官告辞了。”说着眼睛忍不住瞟向云裳,脸上满是不舍之情。
“大人且安坐,在下尚不熟西屏之语,恐与制舞交谈时有不解之处,正好劳大人代为讲解。”贺然笑着说。
云裳对贺然微微一笑,换做官话道:“大人既有此担忧,妾不妨就用蔪朝官话与大人交谈,妾虽说的不甚纯正,想来大人也是能听懂的。”她说的果然不是很纯正,但那声调听来却别具韵味。
这下盾圶脸皮再厚也坐不住了,再次起身道:“下官还有要务在身,不打扰大人与制舞了,下官告辞了!”
贺然无奈的把盾圶送到堂外,歉然道:“没想到云制舞会这样,兄弟本是一番好意,不想……,唉,恕罪恕罪!”
盾圶连连摆手道:“大人哪里话来!能见制舞一面兄弟已甚感欣喜了,这多托大人之福,兄弟感激不尽,何言怪罪啊,大人快请回吧,莫让制舞久候了。”
贺然暗自摇头,心道,好色好到你这地步也真是不易。嘲笑盾圶的时候他似乎忘了自己当初痴恋苏夕瑶时的丑态。
再次回到大堂,贺然老实多了,这美女的性格他算是领教了,为了少找些没趣,他索性做出了一副木讷的神情。
云裳赶走了盾圶,自己倒跟没这么回事似的,对贺然笑道:“妾慕军师之名久矣,今日得见实三生之幸。”
贺然做出惶恐之色道:“军师之名不可再提了,还是称尚议郎吧。”
云裳抿嘴一笑,道:“妾闻军师胆大过人,不想竟如此胆小。”
贺然窝窝囊囊道:“在下如今乃是降将,万事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云裳微一皱眉,随即笑道:“妾今日是特来向军师……哦,向尚议郎请教的。”
“不敢不敢,有什么事制舞尽管吩咐。”
云裳眼中微露不悦之色,娇声道:“大人在云裳面前不必这般谦恭。”
“是是是……”贺然诺诺连声。
云裳咬了咬樱唇,勉强再次露出笑容,“妾得了几首新奇的曲词,据传是大人所作,不知是真是假,想请大人验证。”说着她伸出纤纤玉手把几张素笺递到贺然几案上。
贺然随意翻了翻,见这些正是他译过来的那些诗词,他垂着头道:“这些虽是我作的,但皆经苏夕瑶、竹音两位才女加以修改,润色,说是她们所作更为确切。”
“哦?”云裳盯着贺然,怀疑道:“我与竹音公主有数面之缘,先前未曾听闻她作过什么曲词啊。”
贺然赔笑道:“她先前是无心此道,这一段闲来无事与苏才女整日作画弹琴,也就有了作曲词的闲情逸致,呃……这些曲词还是苏才女帮我改的多些,竹音初涉此道,不过才思却甚是敏捷,进展颇速。”
云裳赞叹道:“我早听人言道,苏夕瑶美若天仙,绝世容颜无人能及,不想她还这样多才!”停了一下,云裳皱眉问道:“她真的比竹音公主还要美貌吗?”
云裳略带紧张,竹音乃“竹林清影”四才女之首,苏夕瑶姿色如果胜过竹音,那自然也是胜过她了。
“这个让在下很难说,绝世佳人各有妙处,强分高下殊无意义,个人喜好不同评判自有差异,呵呵,以在下的眼光看来,嗯……苏才女风华略胜。”贺然是有意这样讲的,说完他偷眼看着云裳。
云裳难掩心中失落,轻轻咬了下樱唇,她性感的双唇呈粉红色,莹润如涂膏脂,配上欺霜赛雪的肌肤、柔顺光泽的金发、深邃魅人的蓝眼显得无比的清爽娇艳,恰如贺然所说的,佳人各有妙处,实不能以高下论之。
“那……大人近来可又有新的佳作?”
“在下近来忙于征战,哪还有心思作这些无聊之事。”贺然兴趣索然道。
“这岂是无聊之事?!”云裳不悦道。
“哦!呵呵,制舞不要多心,在下并非是说歌舞词曲无聊,呃……,这个……嘿,制舞当知在下之意,我不知该如何说才是……”贺然抓耳挠腮的一副言不达意的惶恐窘态。
看着贺然的样子,云裳不禁大失所望,面前这个人与传说中的那个风流倜傥、挥洒自如的神奇军师相差太远了,他这般胆小懦弱、愚钝木讷简直连浮华浪子的名声都配不上!而且更让云裳不耻的是,这人表现的毫无骨气,云裳听说了他归降西屏是受白宫博所害,本没看不起他,可现在看他这副面带谄笑的嘴脸,心中不禁生出轻视之意,甚至觉得他的投降多半就是因为贪生怕死。
看来传言不可轻信啊,云裳暗自叹了口气,可忽然间她心念一动,用明眸紧紧盯住贺然问道:“大人可是不喜与云裳交谈?”
贺然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制舞何出此言啊?贺然哪里有胆敢慢待?”
云裳哼了一声道:“素闻大人多智善辩,难道在赵国博论场连挫才子时大人也是这般词不达意吗?”
“呃……这个……,其实不是我善辩,可能是因为坐堂之人比我更拙于言辞。”贺然狡辩道。
“荒唐!赵国多才俊乃天下共识,大人欺云裳无知吗?”
“嘿嘿,可能我那天遇到的恰好是几个蠢材,我这人运气一向挺不错的。”贺然只能耍无赖了。
“竹音公主眼高于顶妾是知道的,据说公主是在博论场听了你的的辩词才倾心于大人的,你若不是敏于言辞,怎会入公主之眼?”云裳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想到这贺然极有可能是在敷衍自己,脸上不禁有了怒容。
贺然很想说竹音是看走了眼,可他怕把云裳气死,动了动嘴没敢说。
“还有,大兵摧城时,神奇军师临危不乱,与林烟才女饮酒作画,欢歌笑语传于高墙之外,这段风流佳话羡煞世人无数,林烟恃才傲物人人皆知,你就是凭现在这副神态得她赏识的吗?”云裳说罢紧咬银牙盯视着贺然。
“呃……,这个嘛,传言多浮夸虚妄之语,制舞岂可尽信?再者,竹音与林烟虽对在下青眼有加,咳咳,这也不足为奇,方才我不是说了吗,因个人眼光不同,绝世佳人不可以高下论之,这个才子嘛,我想也是如此吧,在制舞眼中在下一无是处,也许在其他女子看来,在下或有些许长处。”贺然被挤兑的开始胡说八道了。
“大人这样讲不觉得欺云裳太甚了吗?!”云裳冷冷道。
贺然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了,后悔自己开始装的太过火了,他本想敷衍着尽快把云裳打发走,没想到这美人不是胸大无脑那种花瓶,这下自己反倒作茧自缚。
“在下确无慢待制舞之意,只是……只是在下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让制舞见笑了。”贺然索性一装到底,不这样他也没别的法子了。
云裳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还真不敢断定贺然就是在装相,毕竟是初次见面,他说的“传言多浮夸虚妄之语”也不是没有道理,难道让天下女子为之魂牵梦绕的旷世才子真就这副德行?云裳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此刻的气氛让二人都觉得尴尬了,云裳正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时,门外有人禀报道,镇国公来见。
贺然偷偷松了口气,起身道:“在下去迎接镇国公,恕罪!”他本以为云裳会借机告辞,没想到她只是点点头,坐在那里并无离开的意思,贺然心里叫着苦走了出去。
虽不知定国公来此何意,但贺然还是显得很热情,一来他是西屏重臣,二来可以借他赶走云裳。
镇国公进入大堂后赫然发现云裳竟然在这里,不禁有些错愕,互相见过礼后,镇国公笑道:“看来老夫来的不巧了,打扰了二位清谈,哈哈哈,告罪告罪,老夫只是路过贺大人这里顺便进来看望一下,如此老夫就不打扰了。”说着就要告辞。
云裳甜甜一笑,道:“失礼了,来日云裳登府以曲谢罪。”
“好好好,你可不许哄骗老夫哦!”镇国公似乎很喜欢云裳,确切的说那种感情应该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贺然一见不好,急忙拦住镇国公,热情的把他让到席上道:“这如何使得,大人既然来了怎也要坐坐的,下官初来,正有很多事情需要向大人讨教。”
贺然的这个做法让镇国公和云裳都大感意外,官场一般礼节是先客让后客,可如果先客不让,那就表示有重要的事尚未和主人谈完,作为后客的就须礼让了,不过这只适用于两位客人地位差不多的情况,如果双方官职差别较大,官职低一方是无论如何都要让的。
现在云裳硬是不让,镇国公倒是没放在心上,且已经说了要回避了,贺然硬要挽留这虽不算什么失礼,但也多少有些不合常法了。
镇国公还没什么,云裳却再也无法忍受了,她站起身冷冷的看了贺然一眼,然后对镇国公道:“尚议郎既有事请教,那云裳告退了。”
“制舞但坐无妨,在下要请教之事甚多,说不准还有需制舞赐教之处。”贺然虚伪的客套了一句。
“云裳有何才能敢指教大人?告辞!”说着云裳看也不看贺然,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