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停停的几十里路下来,贺然总算摸着点门路,勉强能控制住那匹马了。
眼前的这条路可算超标准的林荫路了,不但路旁尽是密林连路面都长满青草,跑了这么久他们一个行人也没遇到。
立马高岗极目远望,无尽的森林让他仿佛置身浩瀚的汪洋之中,清风拂过时枝叶摆动如碧海轻波,各样禽鸟在淡淡雾霭中成群结队的或低舞枝头或追逐嬉戏。贺然看的心旷神怡,忍不住高声呼啸了几声。
中午时分二人在路边吃了些干粮,贺然想起一事问牧山道:“走了这么久不见一个村庄,我们晚上宿于何处?”
“哪里有那么多村庄,今晚若不能赶到黎城,我们只能露宿林中了。”
贺然吓了一跳,看看两侧幽深的密林心中不禁发毛,急忙催着牧山赶路,这次可好,牧山途中几次劝他歇息一下他都不肯。
随着牧山拐上一条大路,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座小村庄,贺然这才知道牧山是在骗他,想起自己刚才狂奔的样子实在丢人,要骂他时牧山早已跑远,边跑边威胁他:“附近只此一村,过了此处就只有黎城了,不想露宿就快跑吧。”
贺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得再跑。好在路上偶尔已有行人,这让贺然踏实了些,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以前生活在都市中满眼都是人,躲都躲不开,烦的让他发疯,总盼着人们全都死光才好,可真看不见人时,那种恐惧一样让他发疯。
正当他独自感慨时,前面传来呼喝之声,牧山拉住他的马缰,警觉的摘下弓箭,二人收缓马步转过一段弯路,看见远处两伙人围着一辆破旧的马车在争斗,向前走了一段牧山勒住马低声说:“是匪人劫路。”
贺然以前虽在书中没少看到这类情节,可亲身遇到了还是有些吃惊,“青天白日他们就敢行凶?”他摘下弓箭,紧张的手里都出汗了。
牧山看样子也很紧张,小声道:“以前随二哥他们走这条路从未遇过这种事,这伙匪人有十余人,被劫者不过五六人”他有心拔刀相助,又担心实力悬殊过去会白白送死,犹豫不定的看着正在打斗的那些人。
贺然虽素恨恃强凌弱违法乱纪之徒,可他绝非莽撞之人,牧山上去也许还有点用,自己上去就纯属捣乱了,再者还不知被劫的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万一他们是狗咬狗,自己糊里糊涂的搭上小命岂不冤枉。
他现在可不同从前了,找到了梦中的田园生活又有佳人为伴,所以把小命看的比什么都重。
正在二人迟疑间,马车的帘栊一挑,一个蒙面妇人抱着一个婴儿向他们这边跑来,显是把他二人当作了救命稻草。
贺然看到一个匪徒举刀追向那妇人,这下他无法袖手旁观了,他最见不得大男人欺辱妇孺,弯弓向那匪徒射了一箭,牧山知道他的箭法生恐他误伤那妇人,想要阻拦却来不及了,弓弦响处那支箭飘飘摇摇的飞向那匪徒,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发髻。
贺然心中暗呼可惜,牧山却知这已是他超常发挥了。
那匪徒吓的呆立当场,争斗双方察觉到这边的变化纷纷住手各自分开,匪徒们围拢在一起查看着那匪徒发髻上的箭,过了一会,为首之人遥遥对他与牧山抱拳施礼道:“多谢义士手下留情!”
贺然强忍笑意想着如何回答才能充分利用这一箭之威,牧山却在一旁开口道:“你们可否放过他们,大家免伤和气。”
贺然暗叫不好,怎么也得说点“再不快滚定斩不饶”之类的方显有底气,见几个匪徒聚在一起商议,贺然虚张声势的提马向前走了几步,喝道:“还不快滚!”说着弯弓指向一个离他最近的匪徒。
众匪人哄然而散。在那些家人们的称谢声中,贺然心中大为得意,可突然发现有几个匪徒藏身树后,不停向他们张望,贺然心下一惊,猛然明白过来,这伙人并未甘心,可能是要借助两边密林潜过来避过弓箭的威力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再顾不得装什么大侠,急声道:“小心两侧树林!”说着探身接过妇人手里的孩子,命她快上牧山的马。
众人本以为他二人是武功不凡的高人,此时见他大有逃跑之态,不禁都愣住了。
贺然不敢耽搁,冲牧山喊道:“拉她上马,快走!”说着自己先拨转马头打马跑了出去。
牧山去拉那妇人时,七八个匪徒已呐喊着从两边树林窜出,贺然回头看牧山被困在当中,两个匪徒左右夹击眼看就坚持不住了,他心头一颤热血上涌,拨马就要冲回去,他虽惜命但临危抛下兄弟的事他做不出来。
他刚调转马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弓弦之声,一阵锐风从身边掠过,随着一声闷哼,举枪刺向牧山的那个匪徒向后翻到,喉间喷出一蓬血雾,这时才听到有人高声断喝:“住手!”可呼喊之人自己显然没有住手,第二支利箭随着断喝声把一个匪徒牢牢钉在树上。
当第四个匪徒死于箭下时余下匪徒吓破了胆,纷纷窜进密林逃的干干净净。
贺然这才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白衣青年英姿飒爽的策马而至,贺然心下佩服的一塌糊涂,崇拜的看着他,暗想自己要能练成这么拉风的箭术就好了。
妇人带领众人再次上前拜谢,白衣公子弄清原委后对贺然与牧山拱手道:“原来二位也是拔刀相助,我还当你们是一起的呢,失敬失敬。”
贺然脸上发烧,尴尬道:“我兄弟自不量力,若不是兄台赶到,别说救人,就是我二人小命也难保了。”
白衣公子面露敬意,道:“兄台自知不敌依然以身赴险,这才是真正侠义之道,在下自问不如。”
贺然与他谦逊几句,注意到那妇人为表敬意已取下面纱,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粉面朱唇,生的颇有姿色,虽刚受惊吓一双清澈的凤目顾盼间眼神已恢复了镇定。
贺然看了一眼家人牵过来的那辆破旧马车,微一皱眉,他不愿多事,拱手想告辞赶路。
不料,那妇人拦在马前娇声道:“恩公救我性命,妾怎可让恩公就此离去,万望三位恩公随妾到敝处一行,容妾亲制菜肴,奉酒款待。”
一个年长的家人附和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我家老爷定有重谢……”
那妇人微嗔的喝住他道:“休得胡言,三位恩公乃侠义之士,岂会在意钱财。”说着用略带乞求的目光望着贺然。
贺然一再推辞,那妇人索性跪于马前不肯起身,贺然无奈的叹了口气,借搀扶之机在她耳边小声道:“夫人若担心再遇恶人,该去求那位公子才是。”
那妇人被他说破心事,脸上一红不知该说什么。
贺然转面对那白衣公子道:“在下贺然,这位是在下的兄弟牧山,兄台大名可肯赐教。”
白衣公子笑道:“在下云野。”
贺然笑着指了指那妇人道:“他们此行恐难安宁,云兄武艺超凡,这次要偏劳云兄了。”说着向那妇人使了个眼色。
那妇人颇为乖巧,上前对云野盈盈拜道:“妾自康国来,欲往朝都避祸,此伙歹人似是仇家派来……。”
贺然听到此处推了推牧山,翻身上马在众人的惊愕中拍马就跑,跑出一段回头喊了声:“各位后会有期!”
牧山策马追上他不解的问:“你为何作了好事也逃的这般狼狈?”
贺然笑道:“我看那妇人举止绝非寻常之人,所乘马车却很破旧,她说避祸应是不假,据我看是匆忙间逃出来的,其间必有不可对外人讲的隐情,咱们帮不上忙,听了人家的秘密反而不好,不若早点离开。”
牧山听他说完拍手道:“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康国与朝都接壤,她若去朝都根本无须绕道这里。”
“那她的仇家必定是康国权势倾天之人,不必管他,快走吧。”贺然很怕露宿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