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金沙滩一战后,雁门关成了宋辽双方都非常关注的焦点。
契丹骑兵想要南下攻宋,这个钉子是一定要拔掉的,否则难以进取,而大宋君臣们也很清楚这一点,故而在雁门关周围布置了三个卫的守军,可谓是势力雄厚,代州城中更是设置了西北面行营衙门,直接由兵部和枢密院外派大员总理军方事务,代州刺史的兵权则直接被剥夺掉了,转而管理民务打点驻军的给养等杂事。
我虽然是在丁忧期间,投闲置散,但这枢密院同知与的官衔却是十足真金的招牌,更何况大宋北面行营大总管的称号仍在,此时于边事危机之中挺身而出,算不得僭越。
雁门关经历了连年的战火后,原先的城郭早已经破败不堪,如今的城池乃是新近修筑起来的,为了大宋北方边境的长治久安,朝廷的银子大把大把地撒了出来,导致城墙越修越高,越修越厚,越修越有心得,越修越发坚固,巨大的铁锤砸在上面,也不过溅出一个小白坑来,当真是雄城一座!
说来也是蹊跷得很,就在我们到来之前的夜晚,镇守雁门关的守将突然被人行刺而亡,关内一片混乱,却没有抓到刺客,可谓是人心惶惶,我的到来,多少将这种负面的影响给降低了很多。
大家都知道,当日大破契丹兵马的无敌战神又回来了,心中自然是安定了很多。
经过在苏州一段时间的磨砺之后,我对于处理各种事务又多了几分经验,指挥起属下来更是如臂使指,挟往日之威名,行今日之军令,可谓是令行禁止,全军上下莫不心悦诚服。
首先招集兵马巩固了城防之后,我派人向京师传送奏章,将雁门关守军主将被契丹人行刺身亡的消息报了上去,请示应对方略。
而契丹人的兵马行止也很出乎我们的意料。
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为了追索我们而来,既然抓不到人,自然也就回去复命了,可是没想到这些骑兵们居然在关外停顿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害怕回去受到处罚,还是别有什么意图,总之是留在这里不走了。他们的人马也不算多,区区两千骑兵而已,还够不上打一场小仗的规模,可是却给雁门关附近的居民们带来很大的困扰,一些日常的行止都受到了影响,怨言颇多。
"大人,我们何不杀将出去,将契丹人的骑兵收拾干净?"雁门关的一位参将如此建议道,顿时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眼前这股契丹骑兵,实在算不得什么,也许一个冲锋就端掉了,宋军在上两次的对辽作战中虽然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战马却俘获了不少,骑兵队伍得到了相当大的扩充,因此将士们的信心也大了许多,才会有硬碰硬的提议。
"不对!重点并不在这里!"我考虑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道,"这一股契丹骑兵规模不大,若是想吞掉他,对我们来说易如反掌,可是现在并不是开战的时候。"
"属下等愚昧,还请大人明示?"众人不解其意,于是纷纷询问缘由。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被风吹动的旗帜,指着城下那些骑兵们说道,"为将者,不敢轻易言战事!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国之大事!必先谋定而后动,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破家亡国,皆起于此!"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却不知道我说的这些与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隔着城墙上的垛口,我指着那些契丹骑兵们向众人分析道,"你们看,这些人衣衫不整,旗帜摇摇欲坠,人马散乱,什么时候契丹人的骑兵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很显然,这些人都是鱼饵,就是要引出你们肚子里面的谗虫,好出城攻击他们,这样就遂了他们的心意了!"
"既然是诱敌,他们的目的何在?"有人出言询问道。
我双手一摊道,"问的好!我也不知道!传令斥候,昼夜加强对周围二十里内的巡查,千万不可麻痹大意,一有异常状况,立刻飞报大帐!"
"是,大人!"众人齐声回答道。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去视察别处的防务。
其实我在与众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完全说真话,契丹人的图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外面这些兵马恐怕就是存心要挑起事端的,无论是炮灰也好,替死鬼也好,就是想要我们出战。一旦我们出战,那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个挑起战端的罪名就全要我来背了。
当初宋辽两国在金沙滩之战后的秘密协定里面有过说明,三年之内不起刀兵,一旦有人敢于藐视两朝权威,无缘无故地违反了这条协定,就当受到本国朝廷的最严厉追究!
我也是知道其中内情的当事人之一,怎么可能上这个恶当?之所以没有对众人讲明,就是这个协定未免有些太令人泄气了,不利于团结人心鼓舞士气。
而城外的契丹人则更加嚣张起来,也不越境,就是远远地在那里横加挑衅,不断地谩骂和讥笑,就是不主动进攻,即便是看到有出关的个别百姓,也只是揪住衣服恐吓一番而已。
我一看到这个情况,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干脆在城头上面挂出了免战牌,严令各部不得擅自行动,违反军令者定斩不饶,一时之间关里面的士兵们都有些埋怨,认为自己的统帅胆小怕事不堪重任,就连七郎也是这样。
"六哥‐‐"七郎自从燕京回来之后,心情一直不是太好。
"哦?怎么了,七弟?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哥哥我说?"我抬起头来关切地问道。
对于这个年轻的弟弟,我一向是非常关心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与我走得最近,而且没有太多的花花心思,醉重要的是他有一颗侠义之心。
"你跟她‐‐有没有‐‐"七郎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令人糊涂,如果不知道内情的话,打破脑袋也猜不透其中的意思的。可是我自然是知道七郎话中所指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愿意的,只不过情况特殊,况且又是受奸人所害,情非得已‐‐"
七郎听了我的回答以后,情绪有些激动地高声说道,"情非得已?绝对不可能!别人或许做不到,可是你不一样啊!你的内功高深,就是连嫂嫂也非常佩服,怎么可能着了人家的道儿?我看你就是有意这么做的!你这么做,让四哥他如何自处?你有没有替他想过呀!"
"老七‐‐"我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七郎,有些感慨地拍了拍七郎的肩膀,神情地说道,"你长大了!"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七郎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心中明白,如果不解开七郎心中的死结,这件事情始终都会化作一片阴霾潜伏起来,成为影响我们兄弟感情的一个障碍,既然七郎今天提到了这件事情,那我也有必要解释清楚,以免造成兄弟间的隔阂。
于是我略加思考了一下后,整理了一下话语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首先我来问你,如果四哥真的成了大辽的驸马,你会怎么看待他?"
七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会恨他!"
"为什么要恨他?他可是我们的兄长,大哥他们为国捐躯以后,四哥就是我们之中最大的了!请给我一个你恨他的理由?"我看着七郎的燕京,平静地问道。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契丹是我们的敌人!"七郎眼中闪动着仇恨的光芒,有些恨恨地说道,"当日爹爹他们惨死在金沙滩之战中后,我就立誓,此生别无他求,唯一要活下来的目的,就是灭亡了辽国!可是四哥他居然投靠了别人的怀抱,依附在契丹人的羽翼下不说,还要做人家的驸马,这种行为,还有一点父子兄弟的情分么?"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他说话?"我忽然觉得有些琢磨不透七郎的想法了。
"四哥有错,的确不错!可是六哥你做的就对吗?"七郎理直气壮地叱责道,"兄弟有错,我们应该帮助他改过自新,我们有责任把他领回到正路上!可是六哥你是怎么做的?你上了人家的老婆啊‐‐虽说他们还没有成亲,可是在契丹国中,人人都知道木易将是银平公主的驸马,你这么做,叫四哥何以自处?你这么做,与禽兽何异?"
四郎的话一字一句地打在我的心头,另我有些恍惚,没想道居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谁是谁非,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会重来一次。
我用双手揉着脑袋两侧的太阳穴,有些头痛地回答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当时的情况是明摆着的,要么大家一块儿死,若是我不动她,耶律蓉肯定只有陷入疯狂耗尽而死,而我也会在敌人的围攻中命丧黄泉,难道你希望是这种结果?要么就是就是我放任她不管,她却侥幸活下来了,可是这样又能如何?契丹人还是会把我当作淫贼来惩办的,过程和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将宋辽两国重新拖入战争的理由而已!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相安无事么?"
"可是后来发现你们的,就是萧太后的亲兵,难道以她的身份地位,还会特意来设计不成?决定开战与否的大权,总是掌握在她的手中的!"七郎别着头反驳道。
"没有一个君王的手上是干净的,即使他的双手看起来是那么干净‐‐"我苦笑着解释道,"你是不了解萧绰这个人,她是典型的心狠手辣,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那样你会死得非常惨的!"说到这里,我不禁想起来传说中七郎的死状,心中不由有些恍惚,自从我到了这个时间,改变了许多事情以后,我总以为他的悲惨结局也被改变了,可是从现在这个情形来看,七郎的危险还没有完全过去,以后的事态还很难讲。
"耶律蓉,只是一个牺牲品而已。"我接着说道,"她并不是萧太后的亲生女儿,而老四的情况,同样危险无比!虽然他已经化名木易了,可是这个留在契丹国内的原因我们并不清楚,人的名字可以改变,相貌和一些长期形成的习惯却变不了!总有一天,他贪恋美色,甘心被大辽公主招赘的事情是会暴露出来的,等待他的不仅仅是世人的唾骂和鄙夷,还有来自大宋与大辽两个朝廷的倾轧!"
天波府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一门忠烈的杨家居然出了这么一个见色忘义的可耻之徒,还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勇气去面对世人面对前辈先烈?就算是杨继业的在天之灵,也会为此而蒙羞!大宋朝廷里面的谴责肯定是少不了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给杨家加上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而且,我们无法辩驳,因为这是事实!
四郎在辽国也不会过得舒心,契丹人需要自己属地的汉人契丹化,以此来加深统治力度,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喜欢一个为了女人背弃自己的国家民族的小人,即使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为打击敌国的旗帜来利用,四郎的下场只有一个,身败名裂!
"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耶律蓉为什么会同四哥走到一起,但是凭我的感觉,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耶律蓉的性格直爽而高傲,犹如高洁的天鹅,经过这次的事件以后,一定对我恨之入骨,虽然我同是受害人,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亲手毁掉我方才甘心!在这之前,应该没有心思同四哥成婚,恐怕这个婚礼是要取消掉了!"我的思路忽然清晰起来,"这样的话,即便四哥是真的对耶律蓉有意思,也会逐渐冷淡下来,身处异国,终有思乡的一天,时间是消磨感情的最好药物,他终究会清醒过来的!四嫂还在家中翘首苦待啊‐‐"
七郎听我分析了一阵子后,有些迷惑,从我的话里面似乎听出一个意思,那就是我同耶律蓉的事情,不但不是对四郎的不敬,反而是帮他解决了一个最大的危机。
"这么说,六哥是做了一件好事了?"七郎觉得我说的似乎很有些道理,可是又感到有些难于理解,便怀疑地问道。
我背对着七郎,走到了前面长叹一声道,"唉‐‐坏人名节,如何是好事?只不过这样做,对四哥,对我们杨家,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虽然,可能还会有一些后遗症,但这些都是能够克服的。最重要的是,杨家的气节,是绝对不容我们这些后人玷污的!虽然这么做,我的良心也有些过不去,也会暗自责备自己,可是如果上天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六哥‐‐"七郎没有想到我的心思居然如此沉重如此凛然如此忍辱负重,不由有些感动,呜咽着喊了一声。
"什么都不用说,哥哥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心头一酸,眼眶中湿润地看着同样感动的七郎说道。
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们两个都收拾了一下难以言喻的心情,正襟危坐在大帐之中。
"大人,有契丹人最新的消息。"一名副将入帐禀报道。
"哦,速速道来!"我沉稳地点了点头道。
那副将递上探马传回来的情报,然后在旁解释道,"今日一早,整个雁门关的北面山谷上,都有契丹人的人马进驻,据探马粗略测算,人数应该在五万以上,而且以骑兵为主,属下以为,他们恐怕是要大举进攻了!"
我将那情报细细地看了一遍,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来。
如此大规模的用兵,领军之人自然非同小可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能知道对手是什么人,自然又多几分胜算,于是我问道,"可打探到了敌军的大将是谁?"
那副将有些惭愧地回答道,"属下也曾特意交待过,不过敌人的戒备相当森严,我们的探马难以接近,只是遥遥看到,辽军大营之中的旗帜,上面所书的都是耶律两字!"
"耶律‐‐"我摇了摇头,这个答案同不知道没有什么分别。
耶律是辽国国姓,许多皇族贵戚都可以是领军的大将,从旗号上面自然是无法识别了,只不过,能够指挥大军作战的耶律族人之中,佼佼者也就是那么几个而已,最为出色的,也就是耶律斜珍与新近改姓耶律的韩德让罢了!
这两个人在大辽都是为高权重,难道他们会亲自前来吗?我有些琢磨不透,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天公事繁杂,更新晚了些,老狼对大家说抱歉了!惭愧,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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