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轻轻地吹了过来。
直觉告诉我,身后有人在接近。正要回头看一看究竟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后背被点了一下,接着从脊椎上面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眼前一黑,整个身躯再不受我的大脑控制,直挺挺地向后栽了过去。
一个纤细的人影飞快地将我的身子扶住,接着往肩膀上一甩,扛了起来,迅速地离开了房间,消失不见。
靠在椅子里面,刚才还鼾声如雷的陈抟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脸上露出非常古怪的笑容,接着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取过桌子上面的茶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往嘴里面灌了一通,方才很舒爽地叹了口气,然后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丫头是怎么了?既然要自己动手偷人,为何又要老夫来盘问底细?真是莫名其妙了!唉!老了,老了!年轻人的事情,不管也罢了!"
"陈兄你也忒谦了,谁不知你睡里乾坤大,梦中日月长?睡法丹功天下无双!若说是连你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那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们还有什么盼头啊?"一个尖细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听起来就如同夏夜中的蚊虫在吮血一样令人感到焦躁不安。
"老弟说笑了,你堂堂的内堂供奉使谢礼谢未然,怎么又变成虾兵蟹将了?既然已经来了,就请里间一叙,喝杯清茶,细说起来,你我总也有十年未曾谋面了!"陈抟对着屋门所在微微一拱手,两扇门无声无息地缓缓推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中的身影飘了进来,站在屋子正中。
来人的身材不算很高大,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股阴寒之气,光线在他的周围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扭曲,给人的感觉是他就是一团流动的物体,被盛放在一只人形的柔软容器里,不停地在发生着形变,令人无法把握他的重心究竟在什么地方。
"没想到多年不见,失传三百年的鼋龙魔功,竟然被你给练成了!真是可喜可贺!普天之下,还有谁人是你的对手?"陈抟打量了一下来人,为之动容道。
"连你也不能么?"那谢礼晃动了一下身形,屋子里面顿时光影绰约,陷入一片迷离之中,陈抟感到周围幻影丛生,连忙默运玄功,连连变换了几种心法,方才没有被对方所迷惑,不由得暗到这鼋龙魔功果然是威力无匹,若是谢礼有心偷袭的话,自己难免也要吃些小亏。
"我算得了什么,一个贪吃贪睡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儿而已。"陈抟苦笑道,"说正经事儿,你谢大供奉使亲自来到这荒山野岭,总不会是为了向我老头儿炫耀武功吧?"
"哈哈‐‐当然没有那么单纯!"谢礼的身形再动,却把魔功收起。
满屋子光怪陆离的幻象即刻消失不见,一个相貌清癯的小老头儿出现在陈抟的眼前。
"传言鼋龙魔功修到极致会影响到修炼者的容貌,为何谢老弟依然风采依旧?莫非你已经突破了最高的第十三层,达到反璞归真的境界了?"陈抟看到谢礼后又是一愣。
瘦小老头儿闻言苦笑,连连摇头道,"哪里有那么简单!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也只是假象而已!我现在这种情况,出来吓吓人还行,若是真的跟你老兄动起手来,简直和找死没有两样儿!"
"老弟过谦了‐‐如你所言,这其中似乎还有隐情?"陈抟好奇地问道。
谢礼犹稍微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此中原因我从未与人讲起过,我之所以能施展出鼋龙魔功里的至高功法,都是缘于这件衣服!"说着将外面披着的黑色长袍抖了一下。
陈抟仔细看了看谢礼的外袍,那是一件纯黑色的皮质长袍,上面并无一丝羁绊,光滑得如同剥了皮的鸡蛋,光线射到上面的时候,似乎受到一种莫名的力量的干扰而改变了原来的运动方向,就象是荡漾起波纹的黑色深潭,令人无法探测到具体的深浅。陈抟试着将手指放在长袍上面,轻轻地按了按,顿时生出一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而且有一种嗜血的念头从心底悄悄升起,令他心中凛然,连忙将手指收了回去。
"古怪‐‐"陈抟叹道,"倒好似是一件有生命的袍子般!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大内‐‐"谢礼默默地将四周察看一番,悄悄地说道。
陈抟点了点头,不再答话。
后周世宗皇帝与本朝太祖,都是一时之选,人中龙凤,不但文武全才,更难得的是对于江湖人士并没有隔阂,大内与军中的许多将领都是起自草莽,因此得到不少的奇人异士相助,终成大业,其间自是得了不少闻所未闻的异宝,恐怕谢礼身上的这件长袍,就是其中之一。看它的样子,似乎不类中土之物,上面隐约有些奇异的字符在随着长袍的摆动暗暗流转,时隐时现,究其纹理,既非天竺文,也不是天方文,恐怕是来自比西域更加遥远的国度了。
"当今皇上要寻找你的踪迹,小弟就是为此而来的。"谢礼撇下长袍不谈,郑重说道。
"老朽山野村夫,何敢劳天子挂念!谢供奉使说笑了!"陈抟也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重新坐回椅子当中,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嘴脸,淡然回答道。
"皇上要你入大内见他。"谢礼继续说道。
"山野之人,与时无用,不见也罢!"陈抟一捋长须,摇头拒绝。
"陈抟,你到底去还是不去!"谢礼一拍桌子,勃然作色道。
"谢礼!老夫不去,你还敢用强不成?"陈抟也瞪起眼睛怒道。
"陈老儿!你不要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爷爷手上这三万禁军也不是吃素的!"谢礼撸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手臂,一脚踏在椅子上威胁道。
"谢小子!你敢动粗试试!看老夫不剥了你的一身黑皮!"陈抟针锋相对道。
两个人互不相让,四目相对,神光湛然。
屋子里面的空气似乎也起了波澜,一只蝴蝶翩然从外间飞入,贸然闯入两个人之间,翅膀抖了抖后,仿佛在瞬间内被冻结了一般,全身僵硬,接着跌落脚下,化为一片尘埃。
一阵似乎肉眼可见的波动气浪以两个人为中心扩散开来,竹木建筑的小屋在波动中轰然倒塌,变成一堆支离破碎的废墟,漫天的烟尘绕着两个人的身体旋转起来,仿佛一个大旋涡般。
处在废墟中央的两个人点尘不染,仍然是衣光鲜亮地站在那里。
周围的弟子们听到了动静,纷纷赶了过来,骇然地看着对峙中的两个人。
"哈哈哈哈‐‐"敌对中的两个人忽然相视大笑起来,令众弟子们一片愕然。
"昔年尝作江湖游,回首相顾两白头‐‐陈兄,你我都已经老了啊‐‐"谢礼有些感慨地说道。
"纵使时光如梭,八大宗师的名头仍然是如日中天,丝毫不见动摇啊。"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两人一看,正是餐霞大师。
"大师客气了,若论起天音之道来,我是拍马也追不上你了!"谢礼笑嘻嘻地答道。
陈抟摆了摆手,摇头叹道,"说什么八大宗师!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现在的天下,应该是年轻人的了!我辈老朽,自与闲云野鹤为伍,寄情山水书画之间,八大的名头,再也休提了‐‐"
"你陈道兄有如此豁达的心情,可是别人却未必如你所愿!"谢礼冷冷地答道。
"这话怎么说?"陈抟愕然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