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苏都监欲起海宁军

且说岳大路心下失望，便叹道：“如今国事如此靡乱，在下定然不能独善其身，只是大人不肯发兵，也是有些道理。”正说话间，忽记起那路途中名叫王安甫那书生之言，思虑一下，便道：“将军，天下之大，非一城所困；龙虽浅水，亦有龙吟之气，树大好乘凉。”说罢只眼看顾苏文面色。

苏文闻得此言，不由面皮虽未变，心内万般波涛，暗道：此人拿此话来撩拨与我，是何道理？若是他真如此盘算，倒也罢了，只是瞧此人千里求援，只怕是有意试探才是道理。于是便道：“此言却是何意？某不明，还望开解一二？”

岳大路便道：“此言乃是我等来此杭州途中，路遇一人，是个秀才，却也有得好眼力，瞧得我等乃是进杭州城有求于大人，便道：此去只管用此言说与都监，都监定欣然应命。”说罢有笑道：“早知此人不过也是说些场面话，心中懊悔，却是不如不说为好，大人不必介意才是。”

苏文笑道：“此话不提也罢，只是出兵之事，还有待商议，不如明日再来，我自有定论矣。”说罢，只是品茶微笑，并不再多言。那岳大路不知这苏文心中作何想，亦不敢多问，又说了一回闲话，方才告辞出门。放出的门，便有亲兵迎上前道：“方才可说动那都监？”

岳大路摇头苦笑道：“哪得那般容易。且看明日吧。若是明日事有不成，我等便只好另谋他路，其它州府想些法子，总不至于空手而归。”说罢，长叹一声，望着北边道：“惟愿陛下能够支撑的久一些，那应天府虽城高池深，粮草充沛，却兵微将寡，若再得几月时日，容某等说得一些忠臣义士前往救驾，那便是皇天保佑，天佑大宋矣。”一面说，一面往住宿的酒楼而去。

苏文见岳大路离去，独自思咐道：天下之大，非一城所困；龙虽浅水，亦有龙吟之气，树大好乘凉。这话却是个道理，只是此乃何等人说与他？若单单只是个路途书生所言，岂能使人尽信？正思虑间，便上来一个军士，禀道：“大人，方才那些人都会寓所，中间并无与他人往来。”

苏文点头道：“好生看着，若有异常之举，便速来回报与我。”那军士应命而去。苏文又唤一小厮上前道：“且去请周先生过来，直言我有要事相商。”那小厮领命，飞奔而去。不多时，便见那小厮回府复命道：“周先生这就到了。”

苏文忙道：“快快有情。”一面亲自迎了上去。果然见周明诲摇着一把羽扇，高冠宽服而来。苏文见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道：“公瑾来了，快进、快进，我有要事与你商议。”两人分宾主坐了，又有丫头上了香茗。苏文来不及品，便要开口，却被那周明诲止住。

苏文疑惑。却听周明诲笑道：“主公叫在下来，想必是一件要事难以委决。何不让在下猜上一猜？”说罢，闭目而思。苏文不由苦笑，这周明诲便是在这等时候，也不免要故作一番姿态。便只好压住情绪笑道：“也罢，你便猜上一猜就是。”

周明诲忽睁开眼笑道：“在下方才听闻有个应天府来的中卫郎请见主公，想必是应天府的困龙要求援军了，因此主公唤在下来，可是商议是否应出兵相助那困龙，是也不是？”

苏文边大笑道：“却早知瞒不过你。也罢，你且说说，该如何行事？”

周明诲点头笑道：“我方才也是思虑此事。若是不应，我等便可以杭州为屏障，只是地域狭小，难以有伸展之地。若是应了，便可领军策应，不可强攻。使辽人难以兼顾。我军虽少，然主公名头却是极能震慑辽人，辽人必然不得全力攻城。如此，辽人不宜久战之短便现矣。如此，辽人攻不能胜，退又有主公掣肘，必然生鸡肋之感。如此必有空隙可循，若主公运筹帷幄得当，即使大胜不可得，便还可小胜一场倒是无有悬念。如此辽人必退。”

苏文点头道：“先生高见。只是若那辽人退了，我当如何？还须听先生剖析一二。”

周明诲便道：“若是辽人退却，主公当入城中，千万低调行事，不可因救驾之功便得意于外，一面遭人嫉恨。主公如今虽有些兵马，却不足以统御一方。更不用提那投往楚王之潘美矣。陛下虽有贤名，却难以抵挡那些大臣们嫉恨，因此主公千万求得皇上外放才好。”

“先生果然卓有远见。”苏文不由叹道：“行一步，看数步。如此可立于不败之地。如此说来，我这是进还是不进？”苏文又望那周明诲笑道，“还望公瑾教我。”

周明诲大笑道：“主公胸中早有定计，何必再求我之计？”苏文亦大笑道：“我也知公瑾心中所想，因此有此一问。”言毕，俱各大笑起来。

周明诲便道：“如此主公之大业便由此始矣，我等自当尽力辅佐，以便成就主公一世英名，宏图大业，岂不是乐事？”言毕，又颇有深意瞧了苏文一眼。苏文笑道：“公瑾放心便是。我若能功成名就，公瑾当是我之有功之士第一人耳。”

此时苏文忽道：“方才那中卫郎岳大路与我说了些道理。却扯出一个人来，使他来用这一句劝我道：天下之大，非一城所困；龙虽浅水，亦有龙吟之气，树大好乘凉。我虽明其意，然那岳大路只说是一个书生途中所教，却不知何意。”因此又将那岳大路之言说了一遍。

周明诲一听，便沉吟下来，在厅事中来回踱了几步，叹道：“想不到一介书生，足不出户，便也有此等见识，倒是难得之人。若是有隙，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位书生。”因又想道：“主公可曾问其姓名，是何人氏？如今流落在何处？”

苏文不由愕然道：“倒是忘记询问。”

周明诲便急道：“若是明日那中卫郎来，主公千万要问清姓名，且看他流落何处，若是流落得此地，某便要为主公争的这一大才才好。”

苏文闻此言，不由上前握住周明诲之手，叹道：“公瑾心胸果然宽厚，待我至诚。”周明诲深深一躬道：“能在主公之前得以驱驰，乃是生平幸事，某幸生能逢主公，方才得以一展胸中所学。某不为主公计，又为何人去计？”两人又说了一些感恩知己的体己话，方才散了不提。且说那王安甫、郭修武、聂胜等一行晓行夜宿，过得几日，便远远望见了杭州城。即便城外马道，也是人来人往，搭棚设酒，酒旗招展，更有一些出行之人，三三两两，闲话家常，赏景游湖。好不热闹。

郭修武并聂胜等见了，不由感叹道：“这杭州果然是富贵之地。哪里看得出京师告破，北地荒凉的凄惨之境？”聂胜更是感同身受，不由叹道：“这杭州虽是富庶之地，却也见得一些流民过来，如何我等前来，却少见有流民逗留？难不成被那杭州官吏赶将出去了？”

正说话间，便听得路旁有人嗤笑道：“倒真真是个乡巴佬罢了。说得是甚话？这流民少，反而是我杭州父母的不是？实话说与尔等知晓，这杭州城流民皆被安抚使大人并苏都监救济了，因此少有在路上先走之人。你等北地之人，如何得知？却还大言不惭。”

聂胜正要发怒，却被郭修武一把扯住道：“休得惹事，我等乃是投杭州城而来，如何便城也未入，就要行孟浪之事？若是吃了官司，你我便绝了那入伍之事，却如何是好？”

聂胜便强自忍住怒气道：“你这厮，瞧不得北人么？俺便是北人，今日且饶了你，如后休教我撞见，若是时，便吃我一顿打就是。”王安甫闻言，不由摇头而笑道：“倒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谁知那人也是个不好相与的，闻言大怒道：“你这北地的夯货，遭瘟短命的，如何要寻你大爷的不是？也不瞧这是何人之地？哪容得你这般撒泼耍狠？”一面说，一面便要上前揪聂胜。聂胜何等人也？哪得被他扯住？一个闪身，便跳到那人身后，只伸出手，轻轻提住了后领。

聂胜北地人，生得高壮有力，那人身量较小，吃那聂胜提住，便动弹不得，只得口中打叫道：“救命！流民造反杀人也。”那厮挣扎不得，竭力大喊。王安甫便叫苦道：“却是祸事了，如今这人叫起来，必定惊动附近差人，我等还是速速离去便是。”

聂胜心知也是如此，便一把将那厮掼倒在地，慌忙招呼众人，匆忙要走。却听得一阵马蹄声急。早有四五十马军佩刀持枪，围将上来。又见那被殴之人，上前说话，手指聂胜等人。便听得为首军官打了手势，那五十骑立呈扇形望王安甫等围上来。

聂胜并郭修武不由捏紧手中的刀柄，瞪圆双目，看着渐逼渐进的马军。显然这些官兵与沿途所见确有不同，但见调配得当，丝毫不乱。王安甫长叹一声道：“两位兄弟，扔了刀枪罢了，此等军士，却不是你等可以力敌。一见便知，乃是训练有素之士，真是报一个海宁军，辽人在此等军士手中吃了大亏，倒也算不得冤枉了他。”

两人听得此言，深以为然，便抛下手中刀剑，不再抵挡。王安甫朝那为首军官道：“在下王安甫，因京师失陷，北地沦落，与庄中之人流落此地，还望军爷通融一番，许我等进城才好！”

那为首军官冷笑道：“尔等手持军械，恁地说是流民？分明是图谋不轨，所幸被我等发现，统统与我拿下。”一声令下，那马军军士，如狼似虎，将为首三人王安甫、郭修武、聂胜等绑了，其余众人，随那马军一同押往杭州城内。

且说次日，那岳大路领了几个亲兵，大早便往苏文府上赶去。及至府上，便听得那门口小厮迎了出来道：“我家老爷说了，若是官爷到了，无须通报，只管径直入内就是。”一面说，一面领了岳大路往厅事中区。那岳大路吩咐亲兵在门口候着，自身便往厅事中拜见苏文。那苏文早于厅事中迎了上来，一把扯住岳大路的臂膀，一同往厅事中去。

岳大路见苏文面露笑容，便心中暗喜：此番这苏文定然是要出兵，这两日也算是有所得了，且看他如何说话。便随苏文上得厅事，分宾主坐下。岳大路正要说话，却听得苏文笑道：“岳中郎远来，又是北地之人，这两日我也不曾款待，倒是怠慢了。今日我等便要强留岳将军了，也让我一尽地主之宜。还望岳将军休得推迟。”

岳大路正要说话，又听苏文道：“方才我已让丫头去煮了上好的杭州龙井，此茶，乃是我用一新法子贮藏，泡在茶壶中，便清香四溢，再佐之以茶具，真个是茶香神怡，使人难以忘怀啊！”一面说，早有丫头将那烧好的茶水端了上来。

岳大路虽心中甚急，却一时又不好说将出来。又见丫头端出一套茶具，有茶壶杯盏，俱是上好的官窑瓷器。将那茶满撒入杯中，但见那杯中茶色微红，浸在白玉一般的瓷器中，别是一番情趣。那茶果然是清香四溢，让人不禁心中大动。

只是岳大路心中有事，哪里还得有心去赏鉴？那苏文端了一盏茶，奉上，岳大路接过，咋了一口，便道了一声：“好茶！”苏文笑道：“此茶可与往常之茶有不同之处？”岳大路便点头道：“都监果然泡的好茶，只是这茶虽好，然那应天府中，官家却心急如焚，还望都监早做决断就是。”

苏文边点头笑道：“如今先吃茶，吃了茶再议事。”岳大路无他，只得与苏文在此品评茶道。那苏文于品茶果然有一套，口若悬河，将那品茶直说的如同品尝美味佳肴一般。谁知这苏文说的热闹，那听者却心急如焚。眼见得还正在兴头之上。岳大路终究耐不住，站起身来冲苏文一拱手道：“都监大人，如今下官也是想寻个说法，若是大人无有心思去救驾，便请对下官名言，下官也好另寻他处，不要耽搁了下官的时辰。若是大人能够痛下决心，领精锐之师去救官家，在下必定代大宋叩谢大人。”

那岳大路言毕，几步强将出来，立于厅事中央，面朝苏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头昂亲来道：“但请大人裁决。下官所求之事，望大人告之。也好让下官死心。”

苏文一见，忙忙的上前，一把扶住岳大路叹道：“中卫郎如何让这般，倒叫兄弟成了尴尬之人。我又如何不肯去救官家？也罢，只望此次去救官家后，若官家得神明庇护，脱得险境，还望中卫郎在高太尉面前美言几句，替我说些话才好。”

岳大路疑惑道：“若是都监大人能够救得官家于水火中，如何还要太尉庇护？便是官家赏赐也定是极为丰厚。”心中虽有些疑惑，但终究有些言语却没能问出。

苏文叹道：“若是救驾成了，前有潘美前车之鉴，即便官家圣明，只怕也会有小人作祟。若是到时大人能说动太尉，依然放在下回杭州，在下定然感激不尽。这些功劳，不要也罢，若是成了催命的符咒，我如何敢受？”此言一出，岳大路心中自然感叹。官家近臣，俱位高权重，如今一个小小都监便能立下如此大功，却叫那些人等，如何自处？

一念及此，岳大路越发敬佩苏文远见，便叉手道：“大人放心，某定当在太尉面前为大人说话就是。”一言刚落，苏文边茫茫起身，伸手托起岳大路大笑道：“有中卫郎此言，某还有何惧哉？”又大笑道：“只待明日，我亲领两万宁海军，前往应天府救驾。”

岳大路大喜，忙深深拜了几拜，却是实心诚意，大声道：“都监高义。”心下欢喜异常，又心道：原来这都监吃吃不肯回我话，原来是虑及如此一层。若是真个能够救驾，我定然要保得他无恙，方才对得住如此英雄豪杰，当世勇将。

苏文又把住岳大路手臂道：“我等明日便进军，今日诸事，我早已安排妥帖，只待明日，如今你我还不如入席，先把盏痛饮，以待明日出发，正待与辽人决一死战。”岳大路心中事了，也甚是高兴，便道：“即都监如此盛情，若再推辞，恐是下官矫情了，”说罢，一拱手道：“请大人带路。”

两人正要扶家宴，却见一个军士匆匆而来禀道：“大人，方才城外有人身怀军械，巡城官兵疑是辽人细作，便一举成擒，内中一人却直呼大人名讳，要见大人，因此来请大人示下，如何处置。”

苏文便道：“却是何等人？”正要说话，却听那军士道：“那人自称姓王，名安甫。有个旧相识在此，那人便是……”迟疑一回，望了望岳大路道：“此旧相识便是岳大人。”

哪知岳大路却笑道：“都监大人，便是此人将那句话传将与我，使得我告之大人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