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金眼狼聂胜领五百喽啰,遍举火把,径往郭家庄而来。远远望见那郭家庄乌漆抹黑一片,并无半星灯火,心下奇怪,暗道:莫非那黑面豹郭大郎乃是浪得虚名?眼见的我势大,弃了这山庄溜了不成?心下计较,一面使几个前锋上前探查。
那几个喽啰得令,小心谨慎,往前而去。不多时,便一一回禀道:“那庄里确实无有一人,鲜见的是大王威名甚大,唬得这庄里人一哄而散。”
金眼狼聂胜大笑道:“想来那黑面豹浪得虚名,先前我还想使得他心服口服,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得多了,小的们,但入庄中,只管取其财货。”一声令下,那五百喽啰便如打鸡血一般,嗷嗷叫唤,挥刀舞枪,径往那庄内冲去。聂胜也一勒胯下马匹,一马当先,冲进庄内。
这五百喽啰冲进庄中,四下寻找,却见那庄子空空如也,哪得甚么财货?四下喽啰俱来回报,俱无收获,只是遍地稻草木炭,言语中,不觉灰心丧气。
聂胜闻言,细细思量,不觉大惊道:“此地多有易燃之物,莫不是中了那厮奸计?”因回头见自身脚下,果然多有稻草木炭,不觉大叫一声道:“速退,速退!”
此言刚出,便听得庄内一声锣响,装外忽然火把齐明,将那庄内之人照得纤毫毕现。只见的为首一名大汉,头结英雄结,身穿月白绣花团战袍,手绾一杆白亮银枪,冲那聂胜喝道:“金眼狼,今日便是你之死期,若是识相,早早下马受缚,免得动刀动枪。”
那聂胜气得七窍生烟,哇哇大叫喝到:“你这厮无耻之极,设如此陷阱,只怕赢得我,也要惹的江湖好汉耻笑。若是有胆,你我大战两百回合,真要赢得我了,我情愿领兵回山,绝不踏足郭家庄半步。只是怕你武艺不济,赢不得真好汉。”
郭修武大怒,正要拍马上前,却被旁边一人死死拉住绳缰。定睛一看,却不是王安甫是谁?便道:“安甫兄且放手,看我不走马生擒那厮。”
王安甫冷笑道:“你擒得那厮又将如何?莫非你看不见这庄内乃是五百抢匪,如今我等只有两百庄汉,难不成便要因你而葬送于此?莫忘了你先前之言,此处一切由我做主!”
郭修武讪讪而笑道:“却也是如此。”便默然不语,只听得那王安甫一声号令,顿时那两百庄汉,有弓箭的拿弓箭,有火把的燃火把,一齐望庄内投射过来。顿时庄内火起,又有风至,风助火势,火借风强,只烧的那聂胜气急败坏,五百强人,四散奔逃。那聂胜混乱中,收拢了四五十残兵,往装外突围而去。及至奔出庄子,行了不过一里路,远远望见庄内烈火焚天,庄内又有喽啰未及逃出的,嚎叫声声,眼下逃出众人,也是心怀惴惴,不由心中戚戚然,在马上大喝一声道:“黑面豹,老子与你誓不两立。”
谁知话语刚落,便听得一声锣响,两旁道中涌出无数人,莫约两百,为首一人,骑高头大马,手绾长枪,不是那黑面豹是谁?
黑面豹郭修武大笑道:“贼厮鸟,原来你也有今日。”
聂胜大怒,喝道:“我原道那黑面豹也是个好汉,却不知是个无耻偷袭的小人。今日你我不决出个雌雄,誓不罢休。”喝罢,挺起双斧,便砍向郭修武。
那郭修武也有心一试这金眼狼的武艺。眼见的双斧来势汹汹,大叫道:“来得好,也看爷爷的枪法。”挺枪来迎。两人便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在那道上大战起来。两人俱是江湖上好汉,手上又是十分本事,这一战,只杀的天昏地暗,尘土飞扬,但见:一杆银枪如蛟龙翻江倒海,两把金斧似猛虎撼地摇山;来势如闪电射日,去时似雷霆扫月;使枪的枪枪直奔命门,拿斧的,斧斧要取性命。
这一番好杀,只将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莫约斗了百余合,两人心中俱各心惊。那郭修武暗道:此人武艺倒也出众,想我滁州城内也是个打遍无敌手的,却不想久战此人不下。那聂胜亦心惊,暗道:此人倒也并非浪得虚名,此一番较量,倒也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却拿不下此人。
两人各怀心事,斗了这许多时,俱是英雄好汉之心,便有了惺惺相惜之情。这也只因那郭修武在这滁州城内,一贯难于敌手,咋一遇上与自家旗鼓相当之人,便心存相惜。那聂胜也是如此。两人又斗了十几回合,那郭修武跳出圈子,喝道:“兀那汉子,我瞧你也是个好汉,如今你我相斗了多时,却不分胜负,不如停手。”
聂胜也道:“你也是个好汉,能和我相斗这些时候不落下乘,倒是难得。如今你又待如何?”
郭修武笑道:“我惜你是条好汉,如今我放你回去,你须得立誓,永不再在我山庄袭扰,如何?若是肯应这一声儿,日后我等还有较量武艺之时,若是不应,少不得我俩便再次决出生死来。”
聂胜暗道:这黑面虎果然也是个英雄好汉,若是真个放我回去,即便日后不再来着庄子搅扰也是应的。不如答应了他,也算是结识了一个好汉。心下盘算着,便道:“既然如此说,某便立誓,在不袭扰贵庄,若是再有袭扰,天厌之,鬼神不佑!”
郭修武大笑道:“如此甚好,某也算是结识的一英雄好汉。”正要喝令让出道来,却见一人上前,勒住其马头叫道:“放不得,放不得。须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今日若让他回去,只怕转眼便带人来灭了我等,郭大郎须谨慎。”
郭修武笑道:“安甫兄且宽心,江湖好汉,讲的是名头,若是不肯遵守,必遭江湖好汉唾弃。如今即便放还,若真要悔时,我等有你这诸葛武侯一般的人物,也不怕他。”
王安甫又要说话,却听得那聂胜道:“郭家大郎,今夜赚我之人,想必便是这安甫先生罢!先生端的好计谋,好计较,到让在下钦佩不已。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某也不因成败便迁怒于先生。先前某之言,乃是肺腑之言,某是重誓言如性命之人,断不肯反悔。”
王安甫心下便是存了这个念头,怕着金眼狼脱得身后,一心要寻自己晦气,如今见他说破,便道:“既如此,也无须与你计较。你且过去便是!”说罢便让开一路。他心中又道:今日事毕,这庄子烧了,那郭大郎也算死心,比与我一起投南方而去,却怕他怎地?
金眼狼聂胜却不急于行走,只是勒住马头,望郭修武道:“大郎如今烧了自己的庄子,却要哪里安身立命?却不如与我一同上山,你也好做个副寨主。”又望定王安甫笑道:“先生鬼神之计,乃是高才之人,莫不如也同去,做个山寨的军师如何?”
黑面虎郭修武大笑道:“这烧了庄子,正是这先生绝了我在此的念头。先前他还劝我,此地乃是险恶之地,辽人大军若是破了京师,此地定然不保,这黄河之北只怕没有完卵,因此先生早劝我南去。如今这庄子一把火烧了,也是先生要绝我留此地之意,少不得要从先生之言,望南方投去。”
那金眼狼听罢,不由奇道:“虽是如此说,只是此事还不至于靡乱如此,若真如先生所言,我等即便啸聚山寨,只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何不再等些时日,待京师不保,我等再投南边去也不迟。”
郭修武诧异道:“莫非你也有心投南边不成?”
金眼狼尴尬笑道:“在此落草,不得已罢了,从我之人,皆是我等北地流民,因没得活路,做了这桩买卖罢了,如今若真如先生所言,京师不保,此地亦不是久居之地,若是过得黄河,倒也还能落个安稳。”因又向王安甫道:“先生休要多心,我等皆是良民,不得已而做了此等买卖,不如先生等几日,待那消息传得真确了,我等一同往南投去可好?”
王安甫叹道:“也罢,只得如此。大郎先从他投去,眼见这也是一条好汉,定然不欺于你,我如今先去庄内,安顿我家母亲。”
郭修武眼见金眼狼聂胜乃是豪杰,有些意动,却听得王安甫之言,不由道:“先生不随我等上山?此地已然难以居住,不若与乃母一同去。”
王安甫笑而不答,只是叉手见了一个礼,也不说话,告辞而去。眼见的身影隐入庄内,郭修武不由唏嘘叹息不已。那金眼狼聂胜笑道:“这王先生只怕是我等名声不好,不肯随我等去罢。也罢,我等先去,日后待消息确凿了,再行接了王先生一起商议后事。”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并辔向前,又较量一些枪法,说些江湖中事,果然说的投机,一路上那金眼狼再无颓色,兴高采烈径往山寨上去。上的山寨,金眼狼非要拜郭修武为副寨主,郭修武坚持不受,那金眼狼也不勉强,当夜,两人抵足同眠,又说了一宿话,至半夜方睡。
第二日,那金眼狼果然差人望澶州、应天府附近打探消息,又差人封了二十两银子,送往郭家庄王安甫处,那王安甫本不欲收取,只是这几日也不曾去城中做得生计,当下也不推迟,收了银两。
过不得几日,便听得那京师之地传来消息,倒是潘美领四十万大军守城,却弃城而逃,一部望京西南路兴庆府而去,京师城破,辽人大肆烧杀抢掠,城内焚起大火,两日不绝。
金眼狼聂胜并黑面虎郭修武同时“啊呀”一声,唬得面如土色。果然吃那王安甫说中。那聂胜一面遣人前去请王安甫,一面与山寨中整顿人马。
不多时,王安甫近了寨子。见过了聂胜并郭修武,三人在厅堂坐下,又有喽啰捧来酒水菜肴。聂郭两人说起此事,都心有余悸。那聂胜道:“先生神机妙算,京师重地,果然被辽人占了。我等日后如何出处,还望先生不吝赐教才好。”
郭修武也叹道:“那潘美好赖也是开过的名将,却不曾想这般就败了。”
王安甫看顾了两人一眼,方才道:“既如此,某夜如是相告,此地不宜久留。那潘美四十万大军不战自退,倒是他有几分打算。俗语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潘美心下盘算的是,若是京师抱住,他便要面对寇准相公的责难,还有官家的降罪,以惩他弃澶州之罪。若是京师不保,则自身更是难以逃脱干系。因此他索性一退再退,却不退往应天府,乃是要手掌兵权,这样才不至于有人对自己不利。”
“竖子!”聂胜大怒道,“若不是那厮弃了澶州城,我等又如何落得如此境地?如今这厮又弃了京师,置帝君于不顾,又要使得我等在此流落他地,可恨之极。”
王安甫道:“如今之计,便是要往南迁,如何处置,还望寨主,少庄主定夺。”
郭修武道:“虽已定计南迁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不知南迁何处?还望安甫兄明言,我等好做安排,这牵一发动全身,男女老幼也有千计,若不寻个好安顿的所在,如何使得这一众人等安心前往?”
王安甫点头道:“正是这个理,若要南迁,且不如过了黄河,直往杭州城去。杭州城远离京师,又有黄河之险阻隔,辽人即便要渡河而击,也须不是一年一月之事。况且那杭州都监乃是斩辽人大将、几次大破辽人的将军苏文,此人治军有方,只怕辽人也要忌惮几分。”又叹口气道:“我大宋,此等悍勇能战之人太少,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聂胜点头道:“澶州城未破之时,那人便领军以数千步卒大破辽人数万铁骑,更是斩杀了辽人大将萧挞衮,让人好生钦佩。安甫先生所言甚是,我等不若皆投他处可好?”
郭修武也叫道:“苏都监大破辽人之事,我也听闻的多,那滁州城内,有说书先生,终日也说的就是这事,如此正好,我去了那里,也好投个军,做个他军中的小卒,若有时机上阵杀那辽人,岂不快哉?”言毕哈哈大笑起来。
聂胜听了此言,也大笑道:“俺也正由此意。”
王安甫却道:“只是这山寨兄弟并郭家庄庄户如何处置,还望两位拿些主意,要安顿好了,才好行动。”
聂胜点头道:“正是。”因步出门口,召集部众,将商议之事宣讲出来道:“如今事急,再啸聚山林,也不能矣,辽人过境,鸡犬不留,若大家有心,可与我一同前往杭州城,若是另有投处,俺分发银两,就此散伙。”一席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无奈,商议之后,大部都散去,只余下三四百人想从,都是自那澶州相随聂胜而来的老兄弟。那郭家庄也只留的二三十人,两处合并一处。王安甫也辞别归家,携了老母亲,寻了两人大队,一并往杭州城进发不提。
且说那潘美自辽人围困京师,心急如焚,虽说这京师有禁军二十余万,却与他从澶州所领之兵互相教劲,且说不服统管,那二十万禁军统领乃是殿前司太尉高琼乃是心高气傲之人,那潘美虽尊捧为太师,然官不过与高太尉同级,因此高太尉并不真心拜服。
及至辽人围城,那高太尉便献计道:“辽人原来,疲惫之师,若是能趁辽人阵势未稳,我趁夜偷袭,定然可破辽军与城下,毕其功于一役。”
潘美耻笑道:“辽人虽远袭,岂料我军士气全无,况且辽人岂能没有准备?敌情不明,如何能轻易开城出击?”
高太尉冷笑道:“此言甚是,老元帅自弃澶州城后,一日千里赶到京师,想必也是舟车劳顿,自当休息将养,只是我所统禁军乃是精髓之师,又以逸待劳,何愁破不了辽人?太师畏辽人如虎,某却视辽人如土鸡瓦狗是也。”
潘美恼羞成怒,拂袖而去。回到府上,兀自气愤愤的。那府上幕宾都来闻讯。那曹羽问明缘由,不由哈哈大笑道:“元帅切勿为此事烦恼。此倒是天赐元帅大好时机。”
潘美疑惑道:“却又是何等大好时机?”曹羽笑道:“那高太尉一心想要做个安邦定国的功臣,元帅何不成全于他?他若领军出城,破了辽军且不说是令出元帅的功劳,便是全军覆没,那元帅在汴梁城也就无人掣肘矣。如是经此打败,元帅即便弃了汴梁城,也无有人再敢说三道四,只管讲责任推及那高太尉便是。”
潘美沉吟。那曹羽道:“元帅自退守京师,不管成败,只怕元帅最后都不得善终。澶州之败,便是元帅在喉之哽,那寇准等人,日夜对元帅虎视眈眈,元帅应早为自身计较才是。”
潘美不语,半晌才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休得再言。”说罢便屏退左右,只留曹羽一人,引入内室商议不提。这两人在室内如此这般谋划,正道是:散尽钱财投安处,计出帷幕欺帝家。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