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易钗而弁
过得几日,那翠儿收拾了些细软,只对陈氏道:“因远方的舅妈身子有些不爽利,要去瞧瞧,要离开张府一些时日,”因又道:“我已经嘱咐了张府管事的王妈妈,要什么只管与她说便是,不妨事,我也算得这里半个主子了,也别不好意思要!”
陈氏笑道:“若是真有个不爽利的,去瞧瞧也还,这人老了,就指望着人来,热闹,也不寂寞。我住在这里,每日家的无所事事,又有好吃的好玩的只管记挂着我,还有个使唤的丫头,还有甚么不满意的!”又心中暗道:这丫头从来不拿自己是主子的事情说事,今日这般交代,定然是怕我因她离了张府,受了人的闲气,显见的是个有心的人。心中愈发的感念。
翠儿见陈氏无事,便放下心来,这些时日,自己时时要安慰陈氏,又要时时与张薇娘说笑解闷,怕她伤了心,谁知自己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的泪珠了。如今,这张薇娘又要吵嚷这去寻郎君,却又是个不晓事的举动,若是被老爷发觉,自己还不背了一个拐带小姐的罪名。要知道这路途遥远,定然千辛万苦,若是有个闪失,自己更无法交待,心里面一直便犯着愁。
不意今日又与小姐说道此事,翠儿仍只管劝阻。张薇娘便恼了,气道:“你若只管这般劝我,我先前也不是说着玩儿,便趁今日夜色,一个人悄悄上路了便是,也强似在这里听你嚼舌头、费口水!”
翠儿哭丧了脸道:“这又是何苦来,罢了罢了,便陪你疯这一遭儿罢了!若是再回府中,便去老爷处领死罢了。这不是害死了我?”翠儿眼见得不能阻得薇娘,便只得饶了劲,因又道:“姐姐你一向连这张府的大门都不曾出过几回,比不得我有经验,只有一条,你若是依了我,我便不再多言了!”
薇娘便道:“只管说罢,这上头你是行家,出的门多,走得路远,我依你便是!”
翠儿便正色道:“出门远行,必翻山涉水,走村宿店,便比不得家里,简陋辛苦自然是不必说了,单单只一条,便是你须得事事听从我的安排,不得擅自主张。若是这条依我不得,那出府的话儿,便休要再提了罢!”
薇娘笑道:“这条便依你!”
翠儿见势无可挽回,只得作罢,便偷偷与那小厮取了两身新作的男子衣物鞋袜,一径儿往那薇娘房中来,一进门便笑道:“衣物取了回来,只不过合身不?且先来试试看!你自个儿挑一件罢,将那挑剩下的便是我的了。”
薇娘见了,也不推辞,便散开包裹,但见一见绿色长衫,一见宝蓝长衫,俱都是白纱做了内衬,倒也都看到。那薇娘便挑了那件宝蓝长衫。径往内间换衣服。过了一会子,翠儿便见内里转出一个人来,看了模样,却是好个风姿洒落的少年儿郎,只是又多了许多的儿女之态,但见:面如皎月眉却似黛,指如春葱步似莲。又见:男儿之面却施粉,豪言唇间是胭脂。便是那:行动之处香风起,世间只道好女风!
翠儿不禁扑哧一笑道:“姐姐若是这般打扮,只怕还是要招引那些狂蜂浪蝶的。”
薇娘疑惑道:“这又有何不妥之处?”
翠儿笑道:“但凡男子,哪有施粉抹胭脂的?这般的香气逼人,却是女子用掼了的香料。且姐姐这嫩玉粉白的肌肤,也是要惹人怀疑的!”
薇娘笑道:“这确实我所虑不周,也罢,我再去修饰一番!”说罢,又进了那内间,忙活了一气,便有出来,这番却是用了心思。
那翠儿见了,上下通量了一番,只是摇头道:“此番却还是不行,还要改罢!”
薇娘恼道:“前番你说了那些,我都改了,为何还是不行?莫不是要寻趁我,好叫我去不得?这边遂了你的心意罢?”
翠儿只那眼儿在薇娘胸脯上乱瞄,这才笑道:“姐姐你若是男子,岂有这般的峰峦挺秀之光景?这便是男子与女子之别,也是男女大防之处,你却一丝一毫也不知道?”
薇娘闻言,盯了翠儿那胸脯子一眼,也觉与自己不相上下,不觉恼羞道:“你倒是懂得多,那我且看你如何装扮,能否过得这关?”
翠儿便将那绿衫拿了,只管转到内间,将衣服换了,复有转了出来。但见好一个翩翩少年。那薇娘只瞧她胸脯之处,却见一马平川,倒与那男子的一般无二,不由奇道:“好妹妹,你这是如何装扮的?也来教教我罢,却不许藏私!”
那翠儿笑道:“这才知道我的好来?还说我嚼舌不?”
薇娘一心只想翠儿教他,便赔笑着道:“再不敢了!”那翠儿方才引薇娘一同进了那内间。却见翠儿将那外衫解了,那月白的肚兜外,露出雪白也似的膀子,心道:这丫头却也有这般白嫩的肌肤,丝毫不输于我也。忽然又心生羞意,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只道没羞!
见翠儿解了外衫,又伸手翻过后背,解开了那肚兜红绳,又见:满眼里肌肤晶莹似雪,呼吸间兰麝幽香。薇娘心道:便是我为男子,也是要动心的。
却见翠儿取了肚兜下来,原来那内里却裹着一块白绫,只将那胸脯子紧紧缚住,丝毫不敢让它探头露脸。便似做了一个雪盖峰峦的样子!
张薇娘不觉脸上绯红,有些怕羞,却见翠儿已然将那内里外衫俱又穿上,笑道:“我如今也是没脸子了,看也让你看了,你也知道是何事,只是你还要如此这般吗?”
张薇娘羞道:“便只有这个羞人答答的主意?”
翠儿不由冷笑道:“这有何成了羞人答答的事儿了?莫说缚住,便是我方才,也让你瞧了去了,如是这般,难不成要羞杀了我?”
张薇娘回思一回笑道:“你个狡嘴的妹子,撺掇的狐媚。只管处处编排,也罢,你如今也与我做这一缚儿罢了,便让你也瞧回去便是,省的你说吃了亏!”
翠儿不由啐了她一口笑道:“我没脸子便罢了,你这个做小姐的也学得我这般,也是个没脸子的了!”说罢,不由笑起来。因道:“只是这束缚须得紧些,只是怕你痛!”
张薇娘笑道:“哪的这般罗嗦,只管缚便是!”
翠儿无法,只得拿了一条白绫,又服侍张薇娘宽了衣服,但见好一个白馥馥,香喷喷的曼妙身子,不由赞道:“却又是个祸国殃民的主儿!”
张薇娘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个烂嘴的,只管说些轻薄风凉话儿,以后,你只管说与你那苏郎君听去,却在我面前乱嚼!”
翠儿一面将那白绫紧紧的缚了,一面笑道:“我倒还做不得那祸水的事儿,不过也幸亏郎君也不是人主,若是那般,姐姐你便是那杨贵妃了!”
张薇娘待要骂她,却被那白绫一紧,一口气都快接不上来,只唤了一声“痛!”。翠儿便道:“若是痛时,我便罢手如何?”
张薇娘咬牙道:“只管缚,还经受得住!”
翠儿便有将那白绫紧了紧,见那张薇娘咬牙,便也不敢再缚,笑道:“大功告成,从此小姐便公子,凰变凤了!”
张薇娘本就痛的泪珠儿打转,听得如此言语,心中暗道:郎君,此番薇娘便是为你吃尽苦楚,也是情愿了,若能得这般奇情绝恋,倒也不负世上走一趟儿!
因想起一事,又想翠儿道:“这缚住了的物件,如今倒是伏倒老实了,若是寻到郎君之后,解开之时,能复原否?”
翠儿不由笑道:“你这般问我,我却又问谁去?你是头次,我何妨又不是初遭?”
那薇娘一听,心中无底,又有些犹豫起来,只是踌躇了一阵,便暗道:我此番却是要成就一番奇情传奇去的,若是这般也经受不住,何能成事?因又想到,郎君口中故事也多有那女扮男装,终成眷属的,并无道出夫妻失调的事儿。想必也不会压坏了!
一念及此,心中方才安定了一些,又与翠儿计议了一回,便约定了,只在明日晚间,从那后花园门口出门,然后便随着翠儿,往那苏文的方向寻去。
那薇娘又自不甚安生的过了一日,只盼着夜间快些时日到来。一颗心亦时而欢喜,时而忧愁,患得患失,辗转反侧。
那翠儿自回房中,收拾了一些细软,又去了那陈氏房中,又自交代一番,那陈氏又是叹息一回,只道若是苏文回来,定要好好谢一谢。那翠儿自是一笑了之,又与那王妈妈嘱咐了一回,便道要照料好了陈氏,无事之时,也多去与她聊天解闷!
一切妥帖之后,这日夜间,却是月明星稀,树影花魂,俱都暗动。翠儿换了衣衫,提了包裹,又去薇娘的房中,与她穿戴完毕,也收拾了细软。两人悄无声息,携了手,只往那后花园门而去。这一去便有分教,只引出一段故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