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经威心中越发恼怒,这案子审来审去,竟然审到最后,被告个个俱是有功无过之人!而原告却俱是罪恶滔天!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自己的辛苦积累起来的官声,便化为了一时之笑柄!
他脑海中忽然灵光闪过,厌恶的看着眼前肥头大耳的何谦道:
“何指挥使,既然你将柳家庄周围详细搜查过,那总应该记得那天夜里死了多少人把?”
何谦回忆了良久,最后求助的看了看旁边的副手赵渝守,后者踏前一步道:
“经事后统计,埋葬的尸体统共有六百三十七具”
施经威一笑,不知怎的,这笑容摆在他的脸上,很有一种狰狞的意味
“根据方才何指挥使之言,你们兵马司的千余人马并未参战把?”
宝玉此时却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道:
“施大人不必多费心思了,那六百三十七名盐帮悍匪全是本公子率领二百九十八名手下的团练杀的”
施经威将桌案一拍吼道:
“本官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想那盐帮歹徒何等悍恶,本朝自太祖以来屡剿不止,连正规官兵同等数目下想要取胜也颇为困难,以至于糜烂至今,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竟然夸口率领三百名团练就杀了那六百三十七名悍匪?”
“本官敢断定,要么你就违抗皇上圣旨,将团练扩充到三百人以上,要么就滥杀了附近无辜,杀良冒功!”
宝玉正眼也未看他一眼,淡淡道:
“别人做不到以三百破敌,未必我就做不到,就好似施大人号称清廉,背地里却在当地杏花楼中包养了两名妓女,每月耗费糜烂,还在当地商贾处恣意赊欠达数万两银子,这等当面一套背着一套的下作事情,贾某却也做不来”
他这话若晴天霹雳一般直击下来,堂上哗然,施经威潜藏在最深处的隐秘被人喝将出来,脸色顿时青白了,一时竟找不到话来说,手指抖抖的指着宝玉,又惊又怒的道
“你…你竟然血口喷人!哪有此事!”
何谦被施经威以轻蔑的目光扫视已久,此人也是心胸狭窄之人,心中早大是不忿,听得宝玉这般说来,顿时故作惊讶的配合道:
“二公子莫不是搞错了?施大人可有青天之称啊!”
宝玉冷冷道:
“我说话做事,若不真实凭据,又怎肯信口开河?”
身旁吴用略一找手,外间两名风尘仆仆的汉子引了三名满面倦容的商贾进来,手中赫然是一叠欠条
宝玉将欠条交予旁边侍立的一名大内侍卫,后者将之呈到面无表情的怡亲王允祥面前:
“王爷请看,打这条子的人,落款为施经武——此人乃是施大人的表弟,现为施府管家,最重要的是,下面还盖了施大人的官印!”
施经威闻言气得浑身发抖,狂怒之下失去了理智,拍案而起,用哆嗦的手指头指着堂下那几名商人:
“你…你等奸猾刁民,竟敢与人串通,污蔑本官!”
其中一名商人似也被逼得忍无可忍,跪在地上大声道:
“若不是贵府管家打的这些白条上加盖了大人的官印,我等又岂会将价值上万两白银的东西赊欠出去!与大人争论无济于事,小人既然敢来,便是豁了出去,是真是假,将大人内弟唤出,两相对质真伪立现!”
纳兰容若察言观色,心里已有定见,咳嗽一声道:
“施大人,王爷身体有些不适,是否暂且退堂,择日再行宣判?”
岂知陈阁老马上将话头接了过去,将手一挥大声道:
“王爷身体欠佳且请暂退好生将养,老夫身为这两省子民之父母,理应除奸理弊,为官场扬清滤浊,王爷走了还有老夫在此,自可主持公道!”
宝玉眉头暗皱,这样一来,便公然与允祥撕破脸面——这绝非他的本意——之前之所以揭出施经威的痛脚,便是要这死硬家伙知难而退,岂知看方才此人反应,竟是对打白条一事毫不知情,好在盖在其上的官印宛然,一经对比之下,立知真伪
他抬起头来望向面色难看至极的纳兰容若,又对陈阁老微微一笑道:
“小子只是为了洗清身上被人诬陷的罪名而来,施大人还是请赶紧断案把”
他这么一说,摆明了是息事宁人,卖了纳兰天大一个面子此时若是施经威再纠缠不清,那么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
这么一打岔,施经威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眼前这少年行事中流露出来那种狠辣果决,出手后绝不空回的作风,再联想到自己表弟的为人,心中已经明白这些商人手上所拿条子只怕真盖上了自己的官印
此时就算他再利欲熏心,也知道决然扳不倒这贾家的了,暗自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一拍惊堂木,大声宣判道:
“漕帮匪徒石华生,阴谋设局,陷害朝廷重臣,更兼身涉十五年前郑御使灭门惨案,来人哪,将之打入大牢,立案严查!”
这一声宣判,无疑为这件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江南全境的大案盖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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