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真相
苏浅兰把努尔哈赤驾崩,遗命四贝勒继汗位的消息告诉了闻讯而来,挤在她堂屋里的各院妾侍,
这班妾侍一个个披麻戴孝,脸上却全是抑不住的喜色,一般公卿王侯只可以三妻四妾,就是一位正妻两位平妻四位妾室。
汗王则不同,后宫有三宫六院,编制一下扩大了好几倍,妾室的地位也提升到了极致,称为妃了哪怕混不上六宫妃位,那也是妃、也是嫔,若生下儿子,更了不得,最差都是郡王啊
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成为一宫主位,这些妾侍们无不眼神热切的望住了苏浅兰。如今府里人人知道,四贝勒对这位新福晋宠信到了极,想争夺一个妃位,恐怕求福晋比求贝勒爷还要直接有用。
苏浅兰岂会不知道她们的心思,便将一些诸如禁嬉笑、禁歌乐之类的禁忌又严厉的重申了一遍,告诫她们谨言慎行,不能给府里招祸,这些妾侍们脸上的喜色才勉强被压了下去。
苏浅兰又溜了一眼那拉济雅,这里头神色最复杂的就她了,她作为阿巴亥的眼线被扔进府里来,结果大靠山转眼就面临崩塌之境。她会从此断了歪念,安心做个庶妃养好孩子吧?苏浅兰暗自揣测。
刚要令这些妾侍各自散去,院墙外忽闻兵马之声,贝勒府竟像是已被兵马围了起来。
刚刚还在暗喜的妾侍们一个个吓得脸上变色,面面相觑,看得苏浅兰摇头不已,就这么个遇事惊惶的性子,怎么能独当一面?看来历史上皇太极的后宫五妃里没有她们的名字,也不是没有原因滴。
不一会儿外院管事便赶来相告,原来外头全是正白旗的人马,是奉了四贝勒的命令前来保护她们这班女眷的,并且还派来了车子,要接福晋和格格前往汗宫奔丧。
弄清了原委,几个妾侍都松懈下来,一面为自己的紧张过度而羞赧,一面则佩服的向苏浅兰望去,难怪人家年纪轻轻能占据高位,声名传遍蒙古草原,单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静,就非常人所及。
想想这位福晋背后的天命传言,再看看短短半年过去,四贝勒果然荣登汗位,一班妾侍无不心生敬畏——对天命的敬畏。
苏浅兰将府里的事务交给了几位总管,又嘱咐几句,便带着大格格敖汉离开了贝勒府,登车往汗宫而去。
能到汗宫参加丧礼的,只能是各贝勒府的福晋、侧福晋以及她们所出的子女,庶福晋、庶出的子女是没有资格参与的,此外就是够品级、有诰命的一品命妇。
刚好府里几位妾侍都有了身孕,倒是便宜了她们不必去受那份折腾的罪,没的害着肚子里的胎儿。
这还是苏浅兰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敖汉格格,这个五岁的女孩,天生一副沉静的模样,眼神带怯,但睁得溜圆。苏浅兰去牵她的时候,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又主动牵住了苏浅兰的手。
躲在车子里,苏浅兰偷偷对她露了个笑脸,低声教着她等会儿到了殿上该注意什么事,又体贴地在她膝盖上套了两块厚厚的皮垫。
大概孩子对美女也没什么抵抗力,苏浅兰态度又这么亲切,敖汉立刻对她生出了极大的好感和兴趣,苏浅兰什么她都答应。不过按理她应该唤苏浅兰一声额娘才对,可这孩子就是喊不出声来。
苏浅兰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她建立起母子关系,汗宫离着四贝勒府很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抵达。
正白旗的佐领将苏浅兰和敖汉送到汗宫正门外就止步,由内侍接过手去,将两人一路引向大政殿。
此刻整个汗宫都仿佛笼罩在黑白的世界里,每个人,无论他是男是女,是朝臣还是内侍,全都一身缟素,风一吹来,孝带哗啦啦飞起,衬着周遭那肃穆压抑的气氛,真个不出的沉重滋味。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入殿内祭拜,许多人就只能站在殿外,按品级分男女两边站着,苏浅兰牵着敖汉从间道路走过去,引得两边的人纷纷注目,女人们眼里藏着羡慕,男人们却无一例外的惊艳。
四贝勒就站在殿内的灵桌旁,面对着门外,苏浅兰牵着五岁的敖汉从容走来,连他这个满心伤痛的人也不觉目光一凝,紧紧望住了门外,似要把眼前这一幕永远刻印在心上。
女要俏,一身孝。素白的颜色,最考验女子的容颜气质,能够洗净铅华犹动人的,十个里未必有一个,而苏浅兰却无疑是其最美的一个明明是最缺少颜色的孝服,却给她穿出了冰雪仙子般的美丽。
本来就没什么喧哗声的殿堂,随着苏浅兰到来更加静默了片刻,不少人都想起她背后的天命之言,神色透出了几分古怪。
苏浅兰却一直只看着四贝勒一个,留意到他眼眶红,面上不觉便现出了无声的安慰,眼神柔和得连两边的人都受了她的感染,心头掠过一丝迷惘,暗暗叹了口气。
四贝勒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异样,不由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沉重的心底里依然感到了得意,这就是他亲自挑选、费尽心思才得到的福晋,气度雍容尊贵,一个眼神就能镇住场面,天生的皇后。
苏浅兰跟四贝勒短暂无声地眼神交流之后,径直走到太妃和侧妃下位置站定,轻轻叹了口气。她能看到四贝勒眼的疑问,知道他定然也是满腹的疑惑想找自己解答,可惜现在却不是恰当时候。
又过了一会,时辰已到,早已安排好的萨满法师开始做起了法事,所有的人便在法师的主持下痛哭起来,并且按着秩序一个个从灵前走过,上香祭拜……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场面看着肃穆庄重,苏浅兰却感到了几分滑稽,放眼望去,多少人真心实意,又有多少人干哭假嚎?还不如后世的葬礼,不用假哭,只要板着脸鞠躬,反而对死者更显敬意。
这一哭一祭拜,生生的就熬到了黑夜,随着法师的念完三道,关系较远的各人都陆续离去,只留下守灵的几位贝勒。
苏浅兰没有走,她带着敖汉暂歇到了侧妃叶赫那拉氏的宫殿,陪着这位丧夫的可怜女子一起食不知味的用膳。两人都很沉默,苏浅兰也只寥寥劝了几句,便不再多。
“太突然了……”叶赫那拉氏翻来覆去就是这句,喃喃叨念着,满面悲戚,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她的姐姐,四贝勒的生母。
“安布,您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侍奉您”苏浅兰握着她的手,仿佛要把力量都给她传递过去。
叶赫那拉氏怔怔的望着她,面上的线条渐渐缓和下来,茫然失措的眼神里慢慢有了一生气,拉着苏浅兰的手也有了力。吃过饭,便先安排了嬷嬷带敖汉去歇下,然后就留下苏浅兰住进了相邻的暖阁。
不出苏浅兰所料,四贝勒知道了她的所在,忙里抽闲直奔暖阁而来,先跟叶赫那拉氏见了礼,就和苏浅兰一同进了内室。
“你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四贝勒来不及坐下,就在苏浅兰耳边急急的问了出来,自从收到她的问题,他就一直在奇怪着,他知道苏浅兰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于是这问题便成了他的困扰。
苏浅兰听着他有些干哑的嗓子,连忙给他倒了杯温水,望着他问:“爷,您不会不记得,前年花厅的事吧?达贵可都跟我了,当时您正要去看继福晋,有个宫里的丫头将您请入了花厅内……那个丫头,是什么人,爷可有印象?”
“花厅……你的是那事?”四贝勒眉头一皱,倏然抬,愠怒带着些许尴尬:“想不到你连这事也知道了达贵跟你的?你,你怎会在这个时候追究此事”
“爷这事很重要我只想知道当时生了什么事?那丫头是谁?”苏浅兰提高了声音,不满四贝勒闪避的态度。
“其实也没什么”四贝勒面色微红,咬牙道:“是爷不慎,着了道儿那丫头把爷骗进花厅去,灌爷喝了一杯……一杯下了药的茶,便来对爷动手动脚,是爷见事不对,赶在药力作之前逃了出去。”
苏浅兰目瞪口呆望定了他:“您、您的是真话?”
“自然是真话”四贝勒神情悻然:“那是爷有生以来第一次大意阴沟里翻了船,若非对你,爷是绝不会的这种事有什么重要?”
“爷,您吃了这暗亏,就不曾找回场子来?”苏浅兰愣愣的问了一句,忽有所悟:“莫非您已经把那丫头杀了?”
“没有”四贝勒眼底闪过一丝挫败,神情更形恼怒:“还没等爷有所动作,那丫头便一跃成了父汗的庶妃,这让爷如何报仇?但有动作,牵连的可就是爷一府上下”
苏浅兰明白他的顾虑,努尔哈赤对女人的占有欲极强,当初大妃阿巴亥只不过跟大贝勒代善眉来眼去,就被他痛骂一顿赶回了娘家,过了很久才又接回来,连累大贝勒代善失去了汗位继承权。
前车之鉴摆着,四贝勒哪敢轻易重蹈大贝勒代善的覆辙。
“当年那丫头,是不是现在的庶妃德因泽?”苏浅兰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猜测先提了出来。
“德因泽?”四贝勒却诧异起来:“你怎会想到她身上去?”
苏浅兰愕了一愕:“不是德因泽?”
“不是不是德因泽。”四贝勒肯定的摇了摇头:“是另一个人,也是庶妃,名叫阿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