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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刘家军前进的方向,并不是白马山,而是从神女峰一路向西,到了某个节以后,再转向北方,尽可能的拉开和官兵之间的距离。他们进入更加崎岖的太行山深处,兜兜转转,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二月份已经到来。
跟随他们的官兵,好像尾巴一样,远远的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始终没有靠近。好几次,刘展想要转身反击,吃掉一些官兵,可是官兵们抱成一团,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拖延,马贼们随身携带的粮食,已经渐渐的消耗殆尽,必须想办法找到更多的粮食,否则,部队的士气,就要受到严重的影响了。
这天晚上,刘展来找李月蒙。自从黛施来了以后,李月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黛施在一起,偶尔刘展有需要问询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刘展的身边。但是黛施,却从来再也不肯靠近刘展的身边,显然,这个女飞贼,对刘展还是很忌惮的,她已经有害怕他的冷酷和残暴了。
两个女扮男装的人,看起来格外的俊秀,身材颀长,亭亭玉立,引得不少的马贼都暗暗的偷看。不过,马贼们都知道,这两人是刘展的禁脔,自然没有谁有胆量打她们的主意。刘展也从来不隐瞒这两个女人都是属于自己的,让黛施又恨又怒,却又没有解脱的办法。刘展对她来硬的,李月蒙对她来软的,她进退两难,只好敷衍着下去。
“你知道盂县的情况吗?”
“盂县现在的县令,应该是王昌龄。”
“王昌龄是哪个?”
“诗家天子王昌龄,你不知道?”
“嗯,知道,不过不是很熟。”
李月蒙和黛施都同时盯着刘展,眼神有怪怪的,不出是什么味道。
黛施丰满的嘴唇轻轻一瞥,眼神里闪过一丝嘲弄的神色,不屑的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装什么装?”
她终于现,原来刘展对这方面的事情,好像一了解都没有,这不禁让她有了卖弄的机会。那种感觉,真的是有多爽就有多爽。就算明知道是心理上的安慰,黛施还是感觉到很满足,仿佛被刘展欺负的屈辱,都在这种感觉中慢慢的消失了。
李月蒙低声吟唱:“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诗,你没有听过吗?”
刘展仿佛有印象了。
李月蒙又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难道,这诗,你也没有印象?”
刘展还是漠然的头。
这一次,轮到黛施也忍不住了,尖锐的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是王昌龄送别辛渐的诗,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刘展不怀好意的瞪了她一眼,毫不掩饰的道:“我是不知道,那又怎么样?老子知道李白杜甫已经足够伟大了,他王昌龄算老几啊?”
黛施得意的凶悍的回瞪他一眼,前所未有的得意的笑,好像终于找到了刘展的软肋似的。不过,瞪了刘展一眼以后,她立刻躲到了李月蒙的背后。看来,她对于这个粗人,还是比较害怕的。
刘展道:“好了,我对他的诗词歌赋没有什么兴趣,你他的情况。”
李月蒙道:“一句话,王昌龄就是一个倒霉的不得意的人……”
王昌龄是太原府人,才华过人,开元十五年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后来因为不懂得拍上司的马屁,因此被贬龙标尉。龙标尉是什么官?呵,听起来很大很威风的官,其实是专门负责帮禁卫军扛大旗的。开元二十二年,王昌龄通过考试,成为县尉,后来升为县丞,不过,始终没有升到县令这一级。也就是,他从来没有做过一把手。
此后,王昌龄一直处于半官半民的状态,游历全国各地,东南西北都去过了。最远的地方,据曾经去到西域的碎叶城这么远。“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那诗,就是在高仙芝在恒罗斯城战败以后写就的。当时,王昌龄正在九原城,在九原太守郭子仪的府上做客,听高仙芝在恒罗斯战败,于是诗兴大,留下了这千古绝唱。结果,这诗传出去以后,大大激怒了高仙芝、封常清等西域将领,为王昌龄以后的不得意,埋下了巨大的隐忧。
平心而论,恒罗斯战役的失败,不能完全怪高仙芝和封常清,中间有很复杂的原因。王昌龄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大笔一挥,千古绝唱是留下了,却给自己惹来了无尽的麻烦。总算当时主政西北的哥舒翰,是比较忠厚的人,尽管对王昌龄的讽刺也有些恼火,不过总算没有对他怎么样。九原太守郭子仪,也算是比较厚道的人,悄悄让人送给王昌龄一些盘缠,将他送出了九原城。否则,以高仙芝等人的脾气,找个借口,让王昌龄无声无息的死在陇右军事集团的控制区,一难度都没有。
幸好,后来不知道是谁,有可能是朔方军右前锋使李光弼,终于关照了王昌龄一把,将他弄到了盂县来当县令。盂县是太原府最贫穷的县,人口同样不足千户,属于典型的下下县。只不过,盂县的历史实在悠久,从春秋的时候开始,这里就已经设置有县城,因此,历朝历代,盂县始终都屹立不倒。
现在的盂县,属于太原府的管辖,其实就是太原府的流放所在,那些和太原尹不对路的人,都会被打到盂县去做官。王昌龄被放到这里来担任县令,显然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无论如何,县令总算是一把手,在蹉跎了几十年以后,他终于有机会担任一把手了。
李月蒙看着刘展的脸色,骇然问道:“你不是准备到盂县去吧?”
刘展不动声色的道:“为什么不去?”
李月蒙吃惊的道:“你真的要对王昌龄动手?”
刘展淡淡的道:“为什么不?我跟他又不是很熟。”
李月蒙漆黑明亮的眼珠,好像停滞了,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才好。
黛施却尖锐的道:“你敢攻击县城?你不要命了?”
刘展斜斜的瞅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你呢?”
黛施这次的确是被刘展的胆大包天吓到了,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你……你不要命不要紧,不要连累她啊!你知道她……她……”
刘展冷冷的道:“你是怕连累你吧?”
黛施被他气得嘴巴鼓鼓的,想要什么,却又不上来。
刘展不理她,转身回去和夏侯离等人商议。
夏侯离明显有些紧张,沉声道:“老大,这可是县城啊!”
宇文昊明也有些紧张,嗯,是紧张,不是犹豫。
是的,太行山的马贼,虽然嚣张,杀人越货的事情,不是没做过,然而,他们可从来没有抢掠过县城。以前为了粮食的问题,他们也曾经洗掠过某些山村又或者是集镇。然而,洗掠县城,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而且,他们俩都非常清楚,抢掠县城,那就不仅仅是马贼了,那是真正的造反。
目前,刘家军仅仅是马贼,仅仅是流寇,引起注意的,不过是太原府而已,朝廷方面是肯定不会知道的,可是,一旦攻击县城,性质就完全改变了。攻击县城这种事情,极有可能会捅到朝廷上面去,一旦朝廷震怒,调集唐军的精锐进入太原府,刘家军就要糟糕了。
刘展不动声色的道:“你们怕了?”
夏侯离和宇文昊明对望一眼,晦涩的道:“老大,我们的确有紧张,这件事的后果,可大可啊。”
刘展漫不经意的道:“你俩怕不怕?”
夏侯离和宇文昊明对望一眼,齐声道:“当然不怕!”
刘展头,轻描淡写的道:“怕就滚蛋!”
夏侯离和宇文昊明无语了。
大当家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们拍马都赶不上啊!
事实上,攻击盂县的后果,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对于这一,刘展是很有自信的。
安禄山是河东节度使,是河东道最高的地方官,但是他下面的人,却多半都是属于朝廷任命的官吏,其中不少人和杨国忠关系密切。作为河东道节度使,安禄山当然也想方设法调整河东道的官职,安插自己的亲信部下。然而,杨国忠毕竟控制着朝廷,而朝廷距离河东道距离很近,而河东道也有大量陇右军事集团的支系,绝不是安禄山动就能动的。
杨国忠肯定不会让此事爆出来,在他和哥舒翰、安禄山三个人之间,他是最不希望河东道出事的。因为,杨国忠最致命的地方,就是没有控制好军权。准确来,杨国忠的手上,连一丁儿的军权都没有。哥舒翰和安禄山,当然不听他的,禁卫军也掌握在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的手中,陈玄礼是当年跟随李隆基政变起家的老人,除了李隆基之外,没有人能够指挥得了他。
因此,杨国忠他是最不愿意看到安禄山的手插入河东道的,盂县的事情,他会第一个将其压下去。基本上来,只要杨国忠压下此事,皇帝一般就不会知道了。对于长安朝廷的控制,杨国忠做得还是比较到位的,否则,他也没有资格和哥舒翰、安禄山叫板。
至于安禄山,相信他现在也不希望横生枝节。他现在应该是在密锣紧鼓的为造反做最后的准备,他不会希望河东道还有别的唐军进入。如果朝廷调郭子仪、李光弼等人的精锐边军进入太原府,先头痛的,肯定是他安禄山。因为,这极有可能全部打乱安禄山的造反计划。
至于哥舒翰,他的军队,目前主要在九原、朔方、河西等地,在河东道的军队不多。云中守捉高秀岩是安禄山的亲信,马邑守军同样是安禄山的部队,就算哥舒翰知道盂县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上报皇帝的话,也会被杨国忠、安禄山等人压下去的。再,的盂县,距离哥舒翰十万八千里,他管不到这里。
当然,这些原因,是无法明确的出来,刘展只是自信的表示,刘家军到盂县去走一桩,绝对不会引来太严重的后果。刘展最后道:“我们只是抢掠,不是进攻,我们不是要攻打县城据为己有,而是弄粮食而已。找到粮食以后,我们立刻远遁。”
夏侯离和宇文昊明对刘展的决定,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以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搞这么大,的确有紧张罢了。既然刘展已经决定这样干,他们当然全力支持。
刘展沉思片刻,又慢慢的道:“其实,我们还有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就是将官兵调动起来。现在官兵按部就班的,不紧不慢的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让我们没有机会动他们。现在我们在盂县放一把火,官兵非得动起来不可。”
夏侯离和宇文昊明都深以为然。
官兵好像吊靴鬼一样,跟在他们的后面,的确让他们感觉很不爽。若不是给官兵一厉害尝尝,他们也不会停止追击。但是要给官兵一颜色看看,就必须创造更多的机会。掠夺盂县,正好是调动官兵的好机会。相信盂县被掠,张凌肯定要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