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会议主角由君王换成了将军,英、美联合参谋长委员会成员和苏联最高统帅部代表—伏罗希洛夫元帅开始讨论双方的战略协调问题,不过就如同伏罗希洛夫给人的一贯印象那样,这位被西方称之为“斯大林的应声虫”的元帅在11月29日的会议中几乎只是单纯的重复。
以英国陆军中将—f摩根为的盟军最高司令参谋部代表们向伏罗希洛夫元帅详细介绍了英、美盟军在未来一年之中的三步走战略计划:先部署在地中海地区的盟军部队将按照第15集团军群司令哈罗德亚历山大上将所制定的“鹅卵石”计划于德队在意大利中部构筑的古斯塔夫防线侧后动一次军级规模的两栖登陆作战,以期一举攻占罗马,逼迫德国退出整个亚平宁半岛。随后英、美将竭力促成土耳其站在盟国这边参战,并以其国土为基地进击爱琴海中部的罗得岛,最后才是跨越英吉利海峡在法国北部正式开辟第二战场。
根据这份时间表,原定在1944年5月份展开的“霸王”行动将至少被推出六到八周的时间。但是伏罗希洛夫和他所忠于的领袖一样,对这一切都不置可否。但是苏联人的然态度却并不意味着丘吉尔所醉心的“地中海战略”便没有反对者。当参谋长们在会议室内讨论之时,丘吉尔曾派人送信来邀请罗斯福与他共进午饭,但是一向以绅士风度示人的罗斯福此时却谢绝了,而理由竟是他不想给人以背着斯大林私下进行磋商的印象。
丘吉尔碰的这一鼻子灰,事实上并非单纯只是因为他那异想天开的“地中海战略”。自从纳粹德国钝兵斯大林格勒以来,英、美这两个同一条壕沟里的战友便彼此龌龊不断。曾经为美国在欧洲大陆、北非乃至东南亚战场上充当屏障的大不列颠随着敌人的日益衰弱而显得越来越无足轻重起来。华盛顿方面在着手规划未来战后世界的蓝图之时甚至已经开始将越来越多曾经大英帝国皇冠上的宝石—英属殖民地涂上自己所喜欢的“门户开放”的自由经济体的颜色。
在这个问题上,美苏之间的利益倒是趋向一致。因此丘吉尔那在英国议会里磨砺出来的口才和雄辩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影响整个会议的大局;美国人和俄国人早已在私底下结成了反对他的共同阵线。不过虽然可以肯定这对于这个老牌政客来说是一次猛烈的打击;但是他在随后的两天里仍然顽强地、振振有词地、虽然明显徒劳地为自己的“地中海战略”奔走呼号。
而就在以不希望给人以幕后暗箱之名拒绝了丘吉尔的邀请之后,刚过中午,斯大林却又出现了在罗斯福的房间里。这一次私下的会晤,依旧围绕着战后世界的势力划分问题展开。斯大林原则上同意了罗斯福所提出的战后建立联合国的提议,但是对在苏联、美国、英国之外,再加入当时正由重庆国民政府领导中国组成“四个世界警察”的说法表示还需商榷。
虽然罗斯福一再强调中国作为自由世界支柱的潜在可能性,但是对于与蒋介石打过多年交道的斯大林而言,如果不是处于礼节他早已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了。斯大林很清楚由国民党领导的中华民国政府的种种弱点—、低效、内部的分裂以及摇摆不定,这些在莫斯科看来早已无可救药的顽疾加上近代以来中国积贫积弱的国势,或许斯大林有理由将中国排除在未来世界的领导核心之外。
但是罗斯福并不这么看,虽然他本人同样不甚喜欢曾在开罗会议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蒋介石,特别是在后者在印缅战场的指挥权问题上与自己颇为欣赏的陆军将领史迪威生矛盾之时。但是从眼前的战局来看华盛顿却必须依靠中国在远东拖住日本陆军的力量,毕竟太平洋上反攻的号角刚刚吹响,罗斯福可不希望日本人从中国陆军抽调更多的师团去增援那些遍布坑道的岛屿。而从长远来看,罗斯福更认定以中华民族百折不挠的个性,他们注定将是不会甘于继续沦落为一个二流国家的。
不过这些问题不过是高屋建瓴的大方向,斯大林似乎更喜欢讨论一些关于欧洲和远东领土的细节问题—比如战后波兰与苏联的边界划分、苏联在远东获得不冻港,甚至苏联在北非建立一个永久性的军事基地之类的小便宜,莫斯科都希望可以尽早得到兑现。
不过罗斯福与斯大林的第二次私下会见最终不得不于下午3时3o分结束。因为此时丘吉尔要代表英王乔治六世隆重地把“斯大林格勒之剑”赠送给斯大林。这把全长125米的十字形双刃剑剑柄用18k金丝紧密缠绕,剑则用名为“英格兰金色玫瑰”的水晶制成,十字形护手则是银制的,其末端形状像是豹头,表面镀金。
剑身中间凸起,采用了最好的谢菲尔德钢材。剑身的两面分别用英、俄两种文字镌刻着同一内容:“致有钢铁般意志的斯大林格勒公民——乔治六世国王以怀有崇高敬意的英国人民的名义敬赠”。剑鞘用波斯产羔羊皮制成,染成深红色。剑鞘上装饰有银质镀金的皇室盾章、王冠、徽记以及五道银质饰物和三颗镶嵌红宝石的黄金五星。
显然丘吉尔非常清楚斯大林格勒战役对于整个世界战局的重要影响。虽然他不是斯大林的朋友,但他却是一位聪明的政治家,他想显示出这场战役的重大意义。因此想出了将宝剑变成乔治六世国王和英国人民对苏联人民表示敬意的象征这个颇为讨巧的主意。而斯大林显然也很喜欢这件工艺品,在接受时躬身吻剑,按照罗斯福的说法,斯大林当时眼中闪着泪花。这是一个戏剧性的时刻,但是并未改变整个会议之上的力量对比。仪式结束之后,与会高级人物一起照了相,接着便坐下来举行第二次全体会议。
第二次全体会议的中心问题仍是盟军与何时何地在欧洲大陆开辟第二战场。丘吉尔再次重述了自己的计划—先在地中海方向动一系列的两栖突击,尽量削弱和调动德国部署在法国的军事力量,随后再动“霸王”行动。罗斯福对于这个顽固的英国佬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闪烁其词地作了回应,大意是说一些细节的军事部署应该有待于本次会议之后再作出决定。而斯大林则以轻松的心情不时幽丘吉尔一默,他问丘吉尔,要是德国人在法国驻有十三个机动师,而不是“霸王”计划所规定的最大限额的十二个师,那怎么办呢?
虽然丘吉尔正面回答说:“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霸王”计划不会取消。”但是却也被斯大林揶揄的有些尴尬。事实上斯大林对于目前英、美两国在战略进攻上畏畏脚早已颇为不满了。在他看来如果他拥有英、美那样强大的海空力量和物资储备,根本不会选择在北非和南欧磨磨叽叽,而是直接在法国北部的加莱和南部的马赛同时动大规模的两栖登陆,然后两军对进在法德边境上把口袋扎紧,一举合围驻守在法国的德国陆军重兵集群。
而即便是在地中海,英国人的刻板和美国人的散漫也已经断送了太多的胜利了。从西西里到萨勒诺,英、美盟军宛如一个小脚女人总是不敢把步子再跨大一些。要知道意大利是一个深入地中海的半岛,可供登陆的地点并不只有最南部的卡拉布里亚、萨勒诺,还有罗马以北的辽阔海岸线以及东部的塔兰托。斯大林相信任何一个稍微有些进攻精神的苏联元帅都会选择在意大利东部海岸展开登陆,从半岛的根部切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但是英国却在连傻瓜都能猜出的登陆地点—卡拉布里亚和萨勒诺投入重兵,在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之后还要沿着连绵的山地艰难跋涉才能向内陆挺进,而德国人甚至不用进行阻击和逆袭,只要对公路和桥梁进行破坏便可以极大的迟滞对手的进军度。
面对这样的盟友,斯大林或许只有苦笑的份。不过他必须承认在卫国战争最艰苦的第二战场的开辟,1941年7月18日、9月3日和9月13日斯大林多次致函丘吉尔,提出开辟欧洲第二战场的要求,指出在欧洲任何地方、包括巴尔干开辟都具有重大意义。在9月3日的信中,斯大林甚至还希望寄托英军在巴尔干的登陆:“我想,摆脱这种状况(指德军迅东进)的出路只有一个:那就是本年在巴尔干或法国开辟第二战场。”
诚如一个美国记者所言:“巴尔干地区是块磁铁,无论你怎样摆动罗盘,英国战略的指针都始终指向那里。”事实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英国都对巴尔干半岛漠不关心。但是当时间转到2o世纪3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英国获得了昔日奥斯曼帝国的核心地带—肥沃新月,而为了遮蔽自己的中东、近东以及北非地区利益,英国必须在整个东地中海建立起一倒足以抵抗任何欧洲列强挑战的屏障。
从这一角度出,英国在战前始终在外交领域与柏林争夺着南斯拉夫王国的控制权。而随着意大利和德国侵入希腊,英联邦的远征军也部署在了爱琴海上的各大岛屿之上。但是德国伞兵在克里特岛上的奋战最终终结了英国人试图从爱琴海上起反击的努力。从此之后巴尔干半岛便成为了英国环地中海战略上的一个溃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