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槐不声不响的靠近重耳一只手紧扣剑柄。
万籁俱静的夜空看不见一个人影只闻弓弦拉满的声响。按理说清拂院的四周属戒严之地深夜平常人皆不能入而今夜不只有人隐在暗中还有杀伤力极强的近弓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杀机。
即使一惯冷静而又历经阵仗的重耳此刻手心也禁不住冒出汗来。脑子在飞运转是谁潜伏在此是公孙家族?是四大公子中的一位不会他们暂时没有理由动我除非我的存在威胁到他们。
是夷吾?
对他来说以贤德着称的公子重耳的存在是对他君位的极大威胁。如同重耳自己对真正的重耳那般不除不快。
嗯看来情况非常明显夷吾向来懂得使用金钱之道如今又做了晋国诸侯国库的银子他更是可以自由支配。花银两雇杀手也在情理之中且之临淄也因齐恒公的有意为之以前戒备森严的王都破绽百出无人律政的结果。
不知有多少人隐在暗处如果动静闹大了今晚的诛耳行动怕是要落空。重耳突然愤怒万分他为了今夜的刺杀已经准备一个多月若是因夷吾的原因而流产那么下次机会就不知要等到何时。
“咦!”暗中有人失声惊呼显示是重耳所散的怒气触动了他而这种绝高手间的反应相当灵敏一道气息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对同等级的高手产生出一种压力。
重耳亲触了触季槐的手背示意她下伏然后身体悄无声息的消失。
惨叫之声传来之际刚好是重耳身影消失的同一时间跟着他的身子犹如隐闪隐现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撞入埋伏的箭阵之中。
自入临淄以来重耳的神经一直绷得极紧这一刻终得到泄的机会犹如猛虎出山下手之迅疾、之凶猛即使是季槐也不由匝舌。
而敌人显非弱手慌乱片刻后竟纷纷由四周跃出尽皆是一身黑色紧身衣剑、戟、枪、铲等兵器五花八门显然是由众多高手组成的一支杂牌队伍。在重耳力下杀手的情况下他们再也顾不得掩饰行藏索性都跳将出来疯狂地对着重耳之处冲去虽然他们论个打独斗无人是重耳三招之敌但蛇多吞象更何况是些不顾自己性命的亡命杀手。群殴合击之术极有章法。
季槐望着这一个个身手异常敏捷、不畏生死的蒙面杀手心头第一次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会是些什么人呢?对手在暗处而重耳却在明处值得怀疑的对象极多自是不能一个个去验证也许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指使。
她依然紧贴墙角一动不动。她明白如果重耳不敌即使她上去也无济于事不如隐在暗处或许是一支奇兵。
当然她更希望院中的介子推等人能闻声赶来虽然临淄的禁军亦会赶至但也别无它法能让公子平安离去完成诛耳大计才是重中之重。
介子推果然不负所望的及时出现。
“什么人敢违反宵禁之令在此打斗给我滚!”
“哗。”一柄长剑泛起风雷跟着便见满天虹光。
这一剑之威几乎惊呆了所有的蒙面杀手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飘忽无垠的剑招不可否认这一剑的杀伤力巨大无比、甚至没人敢出招正对着来剑方位的数名杀手立刻遭殃惨呼连连。
围在重耳身边的数十名杀手不由得肝胆欲裂如疯般的挥舞着兵器向重耳身上招呼。
季槐的身影恰到好处的闪现而出。旋身、挥剑、横扫一气呵成有若行云流水。
就在对方阵脚一乱的瞬间重耳猛然聚力长剑像是突然抹上一层凄艳的晚霞擎过天空再印人众入的心间于是生命已不再属于那几人几具尸体颓然倒下。
埋伏的杀手绝对不普通;单从他们那不畏生死的搏命之招和迅疾无的身法可以得结论即使重耳把对方犹如碎豆腐一般斩成数截但那握着兵器的残肢依然凭着惯性向他飞射而至。
这似乎并没有出乎重耳的意料之外介子推的出现已然使得这些人心惊胆寒敌人自然会避其锋芒逃跑是他们唯一的选择。重耳要的就是要令这些人害怕而离开毕竟世上没有真正不畏惧死亡的人。
因为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些人而浪费计划数月的诛耳行动。今天是亦是机会最好的一天公子无亏宴请竖刁和易牙做那偎红依绿之举不至天明是不会回府而竖刁也随之从密宅带走数位高手护架密宅实力大削。今天若不能一举竟功那么而随着临淄的大变将至拓木簧肯定会将重耳转移至它地。
然而杀手们竟出呼意料的强悍没有一人退却。这使得重耳心烦意乱纵然杀光了他们又如何?禁兵马上将至若不趁早离开恐怕麻烦大了。
就在这时狐射姑与数十名好手赶至。一柄柄长剑短刀接连射出片刻之间杀手阵营彻底崩溃。
重耳心中大定抓住季槐的手便脱离包围圈临走时他有意憋着嗓子对介子推道:“留几个活口等我回来。”
介子推刚点完头立刻大声道:“禁军到大家退。”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驾……驭!驭!”战马鸣空一百多骑从血腥弥漫的街角处涌现自街道两头堵截而来。
“大胆狂徒竟违抗大王宵禁之令。”禁兵中传出一道暴喝“杀无赦!”
“嗾!嗾!啊……”迅强占有利地形的禁军强弓射出数排密雨般的劲箭有若飞蝗一般标射而出。
重耳虽然听到身后惨叫不断传来可是却不能回头迎救心中极为痛苦和矛盾。但他相信有介子推在伤亡定会减至最低。他必须以大局为重定要在今夜消除重耳这个大患否则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是以他毫不犹豫的拉着季槐的手身形几个疾转瞬间便消失在黑幕中。
大街黑沉沉夜禁之下街上已罕见行人远处传来隐约的喧哗之声清拂院的杀喊声逐渐衰弱整个临淄城再次进入梦乡。
重耳身手矫捷的的由墙上翻了下来顺着季槐手指的方向望去。
“街右就是竖刁的密宅。”季槐语气中流露出一股必得的信心”里面除了狐熙和拓府总管外尚有三十余名护院高手没想到齐王封了竖刁竟帮了我们的大忙他由于人手不够不得不从密宅抽调二十余名高手今天下手正是好机会。”
提起狐熙重耳不由长叹了口气。若再见面便是你死我活之局。
若不是狐熙在翼城现了他他如今的景况如何尚不得而知。同为狐氏族人他和狐氏兄弟相比真是天壤之别。至今他还对狐熙在拓王府上的狂热眼神记忆犹新--一个拥护东周王朝的狂热之徒。
“希望他一睡到天明能不见面最好。”重耳喃喃说了一句眼睛随即四下观察。
竖刁这座密宅不算太大狭长而内伸门户众多内檐外廊上看不到丝毫灯火从屋舍的高低落措上判断此院分前后九进正应合九九归一之数。最中间一列高舍应是主人所居之所前后四进稍低厢房看来便是婢仆护卫居住的地方。
季槐展开身法跃上外墙沿着狭窄的墙檐行走。
整座院子悄无声息想来婢仆护院亦进入梦乡。
春夜寒冷犹适睡眠谁不想舒舒服服地怀抱美人钻进被窝里去呢。
“看来我高估了他们就凭这样的守卫我何苦浪费时间在此一等数月呢。”重耳正后悔时耳朵里隐约传来细微的乐舞之声。
重耳猛的拉着季槐跃下高墙静立在墙跟立刻展开灵觉向府院纵深延伸。
虽然主舍的闭声设施极为完备但重耳还是清晰地听了一阵温婉动人的女声哼唱虽听不太清楚歌词但其情痴踌躇、惆怅无奈的含义却表露无遗带有一种凄婉的幽怨;仿佛想诉说爱意又怕遭人拒绝故而独坐深闺道出这凄绝哀艳的相思之曲。
重耳暗呼:“奇怪!”
按常理说关押这等重要人物的地点应避免歌舞之乐深入简出才不为人所查?即使拓王大方到安排歌舞姬给重耳或护卫们享受但以那名精明的总管和狐熙之能当不会犯此大忌深宵歌舞。
心底泛起一种不妙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出错但箭搭在弦不得不重耳暗嘘一口气蹑手蹑脚向主舍滑去。
出人意料主舍前竟无有一名护院距离越近杯盏碰撞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就连季槐也惊异不已显然她前几次踩点均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重耳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的翻身屋檐双脚钩住挂檐探头从天窗望去。
三名男子正背对窗户而坐单从背影看狐熙并不在列。其中一人重耳有似曾相识之感但任他如何调整角度始终不够似乎是那位拓府总管又似乎全然不是。而不大的厅中央正有数名乐姬弹奏周乐各式乐器出缠绵乐韵四名妙龄少女身着轻纱翩翩起舞。口中同时唱出动人的歌声曼妙的身体则展现出奇异迷幻的舞姿四女香肩胜雪体态轻盈不停舞动的轻纱下隐见粉红色的内衣若隐若现。
三名男子仿佛司空见惯般神态自若的低声说笑端盏饮酒。
重耳把灵觉展至极限亦只听到几句男人之间的荤言荤语。
突然欢快的曲调一变再次回复到重耳听到的凄怨曲调。
三名男子也身体一端俱都放下杯盏凝目投向屏风之后。
乐曲声中缓缓滑出一位绝色美女出现在乐姬之间。
这名美女与重耳所见过的任何女人皆有不同华丽而素雅的打扮之下透出一股野性难驯之气在数名乐舞姬中尤其显眼瓜子般的俏脸上嵌了一对顾盼生辉的明眸在两个美丽的酒窝衬托下香唇像由丹青妙手勾画出来似的一片妩媚中透出无比高贵的气质既俗到及至又似和尘俗全不沾边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美感。
她的步履像丛林中的母豹般优美而富有节奏虽未有任何大的动作但只是姿态就让人感到了优美与野性结合到及至的神韵。
忽的有人轻轻击掌竟恰到好处的融合了乐律的节拍使人顿生理应如此的感慨。
看到一名男子起身向场中走去重耳不禁呆了一呆。
这人……简直是自己的翻版重耳!他便是自己一直扮演的那个人对就是他……
这个重耳显然极懂音律而且似乎整个人都融入乐律之中口中竟哼哼有词内容与那个美女的哼唱既相符又有不同整个乐韵含蓄而坦然两曲相融使人充分领略到矛与盾的统一。
他对乐律如此之精?没有听说过啊否则狐家当初定会多请一位乐师。难道他是后来学的?不会乐律并非数日之功能竟还有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美女和他关系好象不一般这里面……
重耳的大脑一阵浑浊重耳不是身患顽症不能见风吗?可观其形色健硕更胜于我这……究竟生了什么呢一切都透着神秘、诡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厅上已是声消舞歇数名歌舞姬和那位绝色美女已然消失三名男子亦从偏房方向隐去。
直到这时重耳才看清楚另外两人的正面相貌。
其中一人是来自拓王府的那名中年总管而另外一名竟是他的洛邑的旧识剑主的弟子亦是厉无厘的师弟奉扬之。
看着他们三人消逝的身影重耳心下懊恼不已自己为何而来?怎么能顾此失彼呢。先不去管重耳身体好坏与突通乐律的问题也暂且忘记奉扬之来此为何与拓王有有何关系按自己的计划去办就是。
想到这里重耳轻轻对墙跟下的季槐做了个手势两人再次攀上高墙沿着墙边往主房屋顶潜去。轻轻揭开屋顶天窗上的数片青瓦伸展灵觉刺探后便闪身而下。
这是个下人所住的房间设施极为简单一床一几之外别无它物。
出门便是通向主房的一条走廊另一端则通往外厅主房与厢房内隐约传来稀碎的声响数名奴仆的脚步匆匆前往伺候主人休息。
重耳心中一动悄悄地跟在两名女仆的身后。
内府的管理定然极严两个丫头竟都不开口说话一个端着洗漱盆具一个提着一只小灯笼默默地前。
拐过一个弯后灯光油然大炽珠红大门半开一个男人正不耐烦的呵斥什么。
“奴婢该死……烫着主人……”
“滚……框铛……啊……”面盆跌落的声响随即重耳感觉前面两名丫头的心跳陡然加快脚步放轻且不降。
“都给我滚!”男人一声暴吼。
两名丫头刚进门便急忙退了出来随后是一名脸色青战战兢兢的小丫头爬了出来显然吓得不轻。
重耳不由奇怪难道这就是那个谦士礼下贤德远扬的公子重耳吗?
一名丫头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然后和另外两名丫头离开了走廊。
东厢房的灯蓦地熄灭可见主人已然上床。
而西厢房却传来奉扬之的淫笑之声显然有丫头遭殃。
哼!什么剑主门徒竟连拓王一个管家的定力都不如不过这样也好呆会进入重耳房间时也少了头顾忌。
重耳捏了捏季槐的小手示意他要准备进入。
季槐美眸轻闪手抚剑柄似乎说:妾身与公子共生死。
该来的始终逃不过重耳猛一咬牙倏忽间已滑至门前缓缓伸手。
“咯吱……”一声大门嘎然而开。
“谁让你进……”斜躺在床的重耳刚反应过来重耳快如闪电的一剑已擎至他的喉管处。
出乎重耳意料之外的事情生了眼前这个重耳好似根本不懂武功慌乱的神色与平常人般浑浊的内息竟丝毫没有那种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甚至连普通人都有不如。
这使得重耳的剑慢了下来剑锋一晃横压在重耳的脖颈处。
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好痛……别……在下是……”当他看清楚重耳的相貌时挣扎的身体猛然一软脸色铁青地抬手指向重耳“你……你……是……公子重耳……不关我事……”
公子重耳。
这个称谓使得重耳心里掀起了异样的涟漪。他不由恍惚地意识到眼前这人竟不是他要找到人而是另外一个替身。奇怪的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竟因公子重耳的身份而维系在一起。看着这个几乎吓得要尿裤子的软弱男人重耳依稀想起了自己的往事这记忆是那样陌生和遥远几乎与旬生毫无关系。
原来我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公子重耳而事实告诉他公子重耳这个名字与己无关自己只不过是公子重耳暂时的代替品而已一如眼前这个男人。
狐突既能找一个替代者那么拓王为什么就不能效仿呢。
重耳顿时想到也许这里只有两个人才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告诉我狐熙住在那个房间?”
“重耳”大惊瞪大了眼睛张惶地看着重耳语无伦次的道:“不知道……哦……知道……他在右第三进。”
重耳稍稍沉默冷声道了声“抱歉”便挥掌劈向他的脖子。
虽然这个假重耳更是无辜但他知道必须抹杀他说话的机会。否则一旦重耳对人说遇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拓王便会有所反应而他目前形势风雨飘摇能暂时稳住拓王便能为将来的反击争取时间。
重耳与季槐小心翼翼的向屋舍右廊潜去。
廊中漆黑如墨似乎处处藏有不测但整个右厢房才四进房以是重耳很快便认准了目标。
贴近窗前隐约可闻呼吸之声。
狐熙这个曾带他走入重耳世界的人是他第一个将要对付的人这不能不令重耳思绪横生。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一种被人洞悉所有秘密的压抑之感却使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别怪我只怪你当初不该遇上我更不该选择我。重耳暗内力震粉碎了窗棂人影疾闪而入。
房中呼吸顿止狐熙在半梦半醒之下亦做出了快反应。
一手摸上挂在床前的铁剑开口便欲大声疾呼。
但他张开嘴却现自己竟不出任何声音。数道汹涌的暗流朝他狂滚而来势无不摧的强压几欲使他窒息。
这瞬间在闪烁的剑光下他隐约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像是陡然从天而落。
“旬生见过狐总管。”重耳见狐熙已然受制便不再隐瞒身份他觉得这样才能给狐熙最强烈的震撼只要先夺其志再坚强的人也会因骤然的刺激使之勇气与斗志皆失也许这过程很短但足以让重耳明了一切。
“你……还是来了……哎!”狐熙面色惨然似乎想到了某种后果。
看见重耳。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万事皆休既然重耳能摸到这里那么证明拓王对重耳的控制失败。这个以前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小流氓竟这么快便展开反击而且反击之快、之准、之隐秘简直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所能做到的。
这还证明在他和重耳分开的这段时间内重耳依然在不停的飞跃从武功到智慧。自己与其不管在任何方面。都落于绝对的下风甚至连反抗之心都无法提聚。
这不能不说是他的悲哀毕竟这个变化的始作蛹者是他自己;这不能不使他生出一丝的骄傲之心一切都起于自己起于他的眼光。虽然他绝没有想到会有今天但结果却活生生的出现。
重耳的到来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然走到尽头。他不奢望重耳会放过自己即使重耳不下杀手拓王也绝不会放过他。
因为两个重耳的会面将结束以前所有的一切对于维护周王朝完美的构想再无挽救可能。毕竟世上再难寻找第三个重耳的替代品。
“公子重耳呢?在哪里?”重耳轻声道。
“他……呵呵!死了……”狐熙绝望的道:“他一年前就死了……再也没有公子重耳这个人……”
重耳浑身一震吃惊的看着狐熙。
“那么在你和狐突找到我之前他就已经……那么狐突他知道吗?”
半晌狐熙脸上浮现一丝内疚的神色缓缓的摇了摇头“公子重耳患病的后几年都是我在照顾他狐将军他时间有限……如果你遇到狐将军请代我说句话就说狐熙来生再去伺候他他是个好主公。”
重耳沉默良久心头波涛暗涌。
原来他早就死了我追逐的只是个虚幻的影子罢了。按理说听到这消息自己心中应该非常轻松才是为什么却异样的沉重呢。
“那……知道这事的人有多少?”
“除了我和拓王……”狐熙眼中一片迷茫喃喃道:“本来拓王在洛邑见过你后……便否决了捧你登上晋王宝座之举他认为你不是个轻易能屈服于他的人无奈临淄这个重耳的天资竟只限于乐律呵呵!他接受培训的时间比你长但毫无效果天意若还给一年的时间他必定能取代于你。”
说到最后狐熙的眼睛霍然闪亮起来。
“你毁了一切拓王不会放过你的你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惨烈报复!”
“我不在乎多一个敌人。”重耳淡淡地说他的神情有一种豁出去的平静“拓王没说错我从骨子里就没有向人低头一说。你应该多为他考虑考虑和我旬生为敌的不在少数但我依然活着而他们呢嘿嘿!你是看不到他们的下场了。”
“拓王不是别人……”狐熙突然信心大振道。
重耳嗤之以鼻:“你以为他是神?如果他真有那本事为什么周王朝还如此落魄。你先告诉我奉扬之偷偷来临淄干什么?还有……昨晚唱歌的那个女人是谁?她和重耳什么关系?”
狐熙猛的扬起脸。泪水从眼角流下又慢慢低头不语。
重耳一字一字道:“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知道正如我能找到你们一样。”
“不错你能在若大的世界里找到这里的确出人意料。”狐熙轻轻吸气的声音“不过你奈何不了一个死去的人。”说完脖子用力前挺。
“噗嗤!”血花溅透重耳全身。
早在狐熙语气不对时重耳便稍感不安但他的反应终究还是迟了半步世上再高明的武功也无法阻止一个存心寻死的人。
望着狐熙瘫倒在地的躯体重耳慢慢地回过头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凄怆。
重耳径直从季槐身边走过毫不掩饰脚步声向外廊走去。
夜空中依然飘荡着淡淡的寒气星光朦胧整个夜空像是裹上一层薄纱散乱而浑浊的穿过高墙照在泥地上使得一切都陷入朦胧和迷离中更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切……就这么结束。
世间只有一个公子重耳没有人再能拿一个死去的重耳来威胁他。
他想笑却现哭或许更合适。
因为旬生将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季槐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她不知道房中到底生了什么使得重耳如此反常。
重耳忽然转过身咧嘴苦笑“他早已经死了我一直在追逐一个死人。”
这是重耳当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介子推正伫立在清拂院中面色难得一见的凝重。
狐射姑忍不住道:“子推可是因为刚才的那群杀手而想到什么?”
介子推抬头望向夜空眼中射出复杂的神情轻轻吁出一口气道:“有些话不说比说了的好。”
狐射姑仔细地揣摩着介子推的每一个字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公子越来越让人看不懂行事毫无轨迹可寻好像这次突然离开戎族转至齐国……以公子之聪慧难道看不出来齐国已是太阳西下不要说能给公子什么帮助自身都难保矣!”
“射姑可曾看出那群杀手的来历?”介子推话锋一转“而且禁军偏偏在杀手们崩溃之际到来之前那么长时间禁军为什么就没反应难道只是巧合?”
“难道是临淄即将会生变故有心人才急于除去公子。”狐射姑说着连连摇头道:“不对公子不属于任何一方他们没有理由找公子的麻烦。”
介子推正容道:“错矣!公子最起码在表面上属于齐恒公一方也是最危险的一方。伴随一个行将朽木的人而这个人心中只有齐国霸业人世间的亲情友情都淡漠如水。若不及早离开怕是再也走不了……”
狐射姑暴睁双眼失声道:“不会有这么严重吧?”
介子推叹道:“齐侯果然一代天娇不得不令人佩服。公子的到来恰好成为齐侯棋盘上一颗重要的棋子或者说公子是他手上的试金石四位有继承权的派别先会向公子示好便是证明若非如此以公子一个避难者谁还理睬他?但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当然是齐侯他表面上昏庸老朽心底清如明镜哩。”
狐射姑恍然大悟“明白了今晚的杀手一定是四大派中的一派他们定是以为公子倒向了谁从而决定下毒手斩断他作为齐恒公或者另一派的耳目。”
“不过……”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直射介子推道:“公子一向都重视你的建议当初你为什么不阻止公子来齐?”
介子推双眼一凝道:“若想成为一代王者必然要有一番经历若是诸事皆由人去做公子将来的思考必然有局限性这也是离晋后我为什么避开公子的原因这也是人类共有的惰性。”
“哦难怪……可齐国之游怎么说明知道毫无结果……”
介子推好似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道:“公子的有些想法已不是你我能揣度的比如今晚他宁可看着我们与人打斗而匆忙离开这不是公子的作风。”
“是啊有些奇怪。”狐射姑抬头望天皱起了眉头“天要明了公子……”
“公子回来了。”介子推忽然回过头去。
重耳与季槐正越墙而入两名守卫正恭身行礼。
“我们有伤亡吗?”重耳看见介子推便急问道:“后来可曾生什么?”
“没有只是公子吩咐的事情没做到。”介子推微微恭身“禁军抓走了杀人所有的人包括尸体。”
重耳并不惊异其实当他听到禁军的马蹄声时便明白问口供的机会已经随去。是已他眼中精芒一闪随即隐去不见浑不在意道:“明天我便要去见齐王想必一场大戏就要上演。”
介子推道:“公子有什么打算。”
重耳沉默了一阵突然道:“告诉所有的人做好离开临淄的准备。”
“就这样离开?”狐射姑不解道。
“呵呵!现在的林淄是极为干烈的一捆柴我们不妨点把火再煽煽风。”重耳的声音异常地淡漠完全不带半分恼意然而大家却从他的话里感到一股寒意。而且这寒意似乎能将临淄的火焰燃得更高。
其实重耳的心情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淡从根本上说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特别疼恨背叛者。但狐熙并非完全意义上的背叛在他现重耳并接纳他前他已经是拓王的人这一点使得狐熙的死并没有为他带来半分快意而更多的是无奈。如果能选择他更希望狐熙能活着。毕竟狐熙对周朝的忠诚并没有错。
走进内院前他看见琉璃向他奔来。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一轮淡淡的朝阳悬在屋檐后面映在琉璃好看的额头上看起来那样近仿佛伸手可及。
季槐轻笑着隐入房间。
她知道自己占据了公子的太多时间应该加以平衡才能维护重耳后院的安宁。
重耳感激的看了看她的背影便大步迎向琉璃。
岂知琉璃人到身前却猛的停顿闪避重耳的拥抱小嘴一瘪嗔道:“你还知道回来啊?都什么时候了。害人一宿没……”
见她熬得通红的双眸重耳便知她定是整晚未眠不禁心中一软柔声道:“你怎不睡觉熬坏了身子以后谁来帮我。”
重耳这话说完琉璃顿时想起了昨晚的难眠之夜气愈是不打一处来娇美容颜上浮现起幽怨的神色“你有要我帮你吗?我有自知之明的。”
重耳眸光一闪倏地倾身吻住了她嫣红的小嘴。
“呜……放开啦!坏人。”琉璃使劲的转过脸去。
重耳眷恋不舍的离开她甜美的唇但双手仍是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琉璃刚想抗议他搂痛了她的腰“我……呃!”话未出口重耳又一声不吭的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呜……老来这招我坚决不从。”半晌琉璃使劲咬了一口微带醋意道:“你向别人使出去吧。”
重耳欲言欲止半晌他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有些事情以后再和你说请给我时间好吗!”
琉璃美眸一瞪。干脆闭嘴不语。
“哎!都这时候了你还耍小脾气……”
重耳苦笑着轻开双手做势迈步离开。
“……公子……”
“真生气了?”
“喂!璃儿不过想撒撒娇嘛回来……”
只到琉璃的话语中可是夹带哭腔时重耳才默不做声的回过头来“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胡闹。”
“谁胡闹……好就不胡闹。”琉璃眼巴巴的看着重耳。
“嗯!这才是我喜欢的璃儿。”重耳暗笑着伸开双臂“过来让我抱你进去。”
怎么这样子?每次说到最后都是我的错琉璃虽然极感委屈但身体却摔向重耳的怀抱。
重耳双臂轻柔的搂住了她舌尖细细地描绘着她的小嘴耐心地重复着如蝶扑般的轻吻他的温柔使得琉璃下意识的微启檀口。
灵活的舌乘隙钻进了她温暖的口却仍轻柔地怕吓坏她似的哄诱轻舔勾起她温香的小舌圈绕。
琉璃只觉有一股酥酥痒痒的快感从脊背直冲向脑门昏沉沉地令她全身乏力地合上了眼。
“嗯……”在她柔软口中探索的舌带来一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出低低的轻吟。
好半晌重耳才在舒坦的长叹中离开了嘴巴薄唇抿起淡淡的邪笑看着她自恍惚中清醒。
琉璃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眼瞳晶亮竟现不知道何时自己已然身在床榻。
“告诉我说你想要。”重耳低声在她耳畔吹气。
琉璃忽然出一阵俏生生的娇笑她想要尽力去掩饰全身酥酥麻麻的感觉虽然她觉得很舒服但面子上总是拉不开于是她口中含糊其词说了句什么恐怕她自己都没有听清楚。
重耳的脸上升起一抹淡笑慢吞吞道:“说什么?没听清楚哩。”
琉璃心叫天啊这个男人每次都要让人彻底投降太霸道了吧。但她却偏偏极为享受他的挑逗想拒绝也难于是她索性闭上眼睛羞红着脸道:“想!”
重耳得意的笑了。
回想数月来的生的事竟是美妙多于痛苦这使他有种恍若虚幻的飘忽感觉。
明天将是极为重要的一天。也许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也许今天是在清拂院的最后一次欢好。
重耳第二天来到齐宫时正值易牙与竖刁带着“神医”扁鹊觐见齐王。
易牙与竖刁看见重耳时神色各异也许是他们伪装得太好或许是一击之下方明白重耳强大的实力。是以改变策略竖刁作为禁军之满脸歉意道:“在下刚接手禁军昨日防范不周惊扰了公子请公子多多包涵。”
“没关系不过我现在能知道是谁人主使的吗?”
竖刁与易牙对视一眼脸上浮现犹豫之色半晌小声道:“公子可曾与公孙家结过怨仇?”
重耳心中大骂“狡猾”竟把公孙家推出来好一个一山二鸟之计。既摆脱了嫌疑同时也把矛头指向公子元最好重耳带人去找公子元拼个你死我活。
“难道是公孙无景?”重耳表面上一副惊讶之色。
“哎!无景那丫头就是他父亲在世也管不了她公子……”竖刁一副欲言又止之状。
易牙突然开口叹道:“公子远来之客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忍下这口气吧。”
重耳不免有些诧异:“给我个忍的理由?”
易牙不语竖刁代为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公孙家身后之人是……公子……元……”
“哼!”重耳精芒暴闪一股慑人的气势迎怒而生“我重耳不会管他是任何人只要惹怒了我便是天王老子也要斗他一斗。”
容易牙与竖刁眼中不约而同的闪现出一丝喜色。
齐声道:“若重耳君有所吩咐我们两人绝对全力支持。”
“好人啊齐国也就剩下你们两位贤德之臣了。”重耳面带感激地施礼道:“希望在下能有机会回报两位的大义可惜……我一个落难之人自身尚且难保……”
易牙往幽暗的偏殿内望了一眼竖刁顿有所悟心领神会地笑着打断了重耳的话“公子之贤德天下皆知能交到公子这等朋友鄙人足矣!”接着他话锋一转哀叹道:“只是大王的身体实在让下臣们担心啊。”
重耳暗笑:“来了就怕你们不上勾哩。”
竖刁又道:“若大王体健谁人敢小觑公子更莫说刺杀之举。”
见重耳面色转忧易牙接口道:“公子当听过扁鹊之名吧。”
“当然听过扁鹊人称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大夫怎会突然提起他……”重耳眼神蓦地一亮愣道:“扁鹊不是已到了王宫吗?”
易牙眼神一黯指向偏殿方向“神医的确已到王宫但大王见过一次便拒绝……”
“那应该赶紧劝劝大王啊?”重耳激动道:“只要神医出手大王定然全愈在下回晋也……”
现说漏了嘴重耳下意识的朝两人笑了笑。
“可惜……大王……”两人面带忧虑的垂下头去。
“难道?”重耳呆愣半晌看了看两对期望的眼神犹豫道:“要不在下去劝劝大王?”
“好!公子现在是大王最信任的人公子出马定能?
??救大王数载福寿。”
竖刁刚说完易牙便急道:“公子须尽快病情不容拖否则扁鹊纵有回天之术怕也无法……”
哼!两个无耻之徒竟压迫不急待的想给齐恒公送终。
虽然门帘隔绝了重耳的视线但他仿佛能看见齐恒公微微颤颤的身躯是那样的孤独和衰老。
如果换一种形式重耳必然会帮恒公除去这群毒瘤但为前途大计他不得不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反正恒公也不是什么好人弄计玩谋一辈子没想到自己将死于阴谋。
重耳无声的冷笑。
东周的霸主即将陨落听说已故的管仲是天下绝无仅有的明臣。也许自己该庆幸齐国毕竟没有第二个管仲像眼前这类阴险的小人倒有不少。
当重耳走进恒公的房中时一股恶臭传来恒公歉然一笑“寡人命人去掉了香烛一种味道虽不好闻但总比那种香臭混合的怪味好闻。”
每当他面对重耳之时嘴角总是含着一丝慈爱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却全然不像一个行将朽木老者的眼神。
淡然而冷漠。仿佛能穿透世间万物。
看到这种眼神重耳便有所领悟。
要想平安的离开临淄必须齐国大乱而齐国唯一能产生大乱的条件便是恒公之死。
重耳不动声色道:“易牙与竖刁大夫给大王请来了神医扁鹊。”
恒公不禁笑了“世间哪有什么神医生这扁鹊之所以‘医死人活白骨头’全是大言欺人所致他们真以为寡人相信哪些神仙之术?哈哈!寡人只是不甘寂寞而已。”
是啊他们都小瞧了这个垂死的老头。在他面前重耳竟无法生出抗拒之心。
“想那虢国太子原本无病大约偶晕疾一时昏迷为这扁鹊碰巧施救遂成其神医之名。今寡人小疾他强说寡人大疾若寡人应承他便虚施其术言治愈寡人重病矣。寡人乃为霸主声威震天下其能治愈寡人之疾亦将声震天下更助其神医之名使其多得财物。寡人虽老但决不会为人利用。”齐恒公神色间有掩饰不住的骄傲与得意。
“大王智量高深明察秋毫重耳望尘莫及矣。”重耳暗叹着拜伏于地。
“哈哈哈!”齐恒公大笑起来“你好好跟着寡人定会变得越来越聪明不至于为人所欺矣。”
“呵呵!”重耳跟着陪笑心里再叹前天见他时他依然条理清晰说话毫无漏洞今天一看果然老了。再厉害的人也经不起时间与疾病的折磨竟不知不觉中露出要把我留在齐国的意思。
“重耳有一建议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齐恒公大手一挥“说!”
“齐国在大王的治理下形势蒸蒸日上莫出几年天下将看齐国(电脑)的眼色行事而周王将沦为彻底的傀儡。”
“嗯!”恒公点了点头眼中狂亮。
“大王的健康便如同静水下的暗流在朝臣中间涌动。对齐国而言这也许会带来一场危机。”
恒公微微挑眉显然有些排斥这句话可重耳看到他的眉宇间分明有一丝无奈。
“也许会毁了大王的毕生心血。”重耳突然加重语气“扁鹊既来大王何不利用这名神医由他之口告诉世人大王的身体无恙。这么一来群臣均安大王也可顺利的延续齐国之威。”
恒公闭目而坐一动不动似乎凝神在想什么又似乎睡着。重耳轻轻站起准备躬身退下。
恒公忽然睁开眼睛“关于齐国的太子之争你怎么看?”
重耳的心蓦地跳了几跳恒公既然如此问肯定是有所心动而且这是恒公第一次询问他国政之事。很显然恒公已经没有可信任之臣否则也不去问一个外来之人。
重耳定了定神谨慎地斟酌着字句:“此事当由大王自专小的不敢妄言。不过……大王应早下决断不服大王者必杀无赦方能一震众心。也可避免公司间伤了和气。”
恒公若有所思地看了重耳一会然后道:“宣扁鹊进宫。”
竖刁带着一个仙风道骨之人从偏殿走出与重耳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不易察觉地向重耳点了点头。
重耳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然后抬起头望向神医扁鹊的背影。
哎!即使是精明一世的一代霸主齐恒公亦脱离不了宿命的轮回。只是他不知道这名神医将彻底终止他的生命。他期待的只是死神的垂怜罢了。
对临淄的朝局作为旁观者介子推分析得很是清楚。只要扁鹊进宫恒公必死无疑而朝政大权必将落入公子无亏与竖刁、易牙一方除非其余三方能暂时联手方能与公子无亏一斗否则大事定矣。
而不管站在任何角度这种局面是重耳所不愿意见到的如此他必须见到公孙无景。
论到对齐国的忠心再也没有比公孙家族更渴望齐国强大和忠心不2的。只有齐国强大公孙家族的生意方能在众诸侯国内畅通无阻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商战上的胜利更能提家族的的威望与实力。说公孙家族的公子元的拥护者不如说他们是齐国稳定的拥护者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说只有平衡才不至于破裂加入公子元一方只不过是让平衡感更加均匀而已。
但恒公一去最大的制衡器消失崩乱即将生。
当然如果没有重耳这场风波很快就会在公子无亏的强势面前化无无形。
先约见公孙无景然后再与高国二人取得联系毕竟公子昭是恒公钦定的太子。
至于公子潘与公子开方很简单他们绝不甘心齐政旁落必然会顺势加入崩政一方。
如此齐国将陷入一场长期内乱即使平定也须数年之久想要再恢复到鼎盛时期绝无可能。
而大乱之始也是重耳离开临淄的好时机。
当然这还需要公孙家族的帮助。也只有他们才于重耳没有明显的利益关系生意人讲的是索取有道、散财施恩的宗旨。
对公孙家族来说送重耳离开是件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的举手之劳。
重耳不寄希望于公孙无景感激他释放之德他更希望公孙无景能站在家族的立场上与其联手。
但他的确没有任何的把握当公孙无景刚出现之时他甚至还来不及仔细打量这位极有性格的美女便听见她急促的呼吸之声。
“重耳你竟敢来此?”
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愤怒美眸中投出一片复杂的神色。
“你来到临淄本应躲避于我才是哼我大度宽容并不代表我就放弃晋国与娄族施于我的耻辱。”
重耳呆瞧着眼前的美女甚至忘了说话。他从不否认自己好美色但自圣湖蜕变后美女对他的吸引力大减。而公孙无景却给他最强烈的震撼之感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和翼城时相遇的虽然外貌没变但气质却有天差之别。
在他的印象里公孙无景是一个美女不错但却是冰一般冷的女子从眼神到身姿无一不像是刚从万年坚冰里破裂而生望之生畏。但此刻她全无以往的任何印记既显女人味十足又不失英气仿佛柔弱不堪的娇躯中透着一股青春的活力既矛盾又相反。
重耳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躬身道:“恭喜无景荣登家主之位!”
公孙无景似乎有些不耐烦她语气中依然带有怒气”无景永世不会忘记晋国所带给家族的重创家兄的死……无景……”
重耳豁然抬头“令兄之死重耳自责已久可惜刚查出点眉目来就被人给逐出晋国否则……”
公孙无景望向重耳那对修长秀气的眼眸内中含有深深的自责。这绝对是假不来的因为重耳在面对她时总要想起公孙榷之死。否则依他的性格早在翼城他就不会轻易放过她并释放其回国。
“重耳前来不希望得到家主的原谅但作为对令兄照顾不当的补偿我有话要对你说。”重耳突然加重语气道。
公孙无景看得怔了一怔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对威严与柔和交织的眼睛透射出永不妥协的骨气。
重耳见公孙无景有失措之举又用一种极为真诚的语气道:“恒公性命不久矣!”
公孙无景仿佛突然惊醒般“呀!”的惊呼出声。
“此言当真?”
重耳长叹道:“明天便是大限之日也许更快。”
公孙无景终于色变。如果说整个齐国谁最清楚齐王的身体状况那么莫非重耳谁都知道他是唯一能接近恒公的人。
“是人都会死即便是强如大王亦有陨落之日。”
重耳目光灼灼地凝视她忽然岔开话题缓缓道:“今天下午竖刁与容易牙带神医扁喜鹊进宫。”
公孙无景娇躯猛震失声道:“这怎么可以怎么能让他们接近大王?”
像看不到她的反应般重耳淡淡道:“在我出宫前禁卫全换了新人准确的说是竖刁的人。”
公孙无景立即乱了方寸语气前所未有的慌乱“齐宫尽入他们掌握谁还能见到大王……这……如何是好?”
重耳沉默了一阵。
公孙无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哀求道:“你还能接近大王是吧!”
重耳缓缓摇头叹道:“晚了。”
“那你找我报信何为?”公孙无景情绪失控怒道:“为什么不早来。”
重耳心中暗笑脸上却现出苦涩的表情“重耳自知愧对家主再说只到今天我才明白他们的意图如不是形势急转直下重耳也不会冒死起来。”
公孙无景究竟是一族之长顷刻间便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她突然明白以重耳之精明决不会如此盲目前来。
“我们做一个交易吧。”公孙无景一咬银牙突下了决心道。
“家主果然没让重耳失望。”重耳脸上立现真诚笑意胸有成竹道:“大王明日必去不出意外的话易牙与竖刁定会以齐国辅臣身份掌朝而王位继承者必然是公子无亏。”
公孙无景一呆娇呼道:“不能让他们得逞。”
重耳歉然道:“大势已定。唯一的希望便是联合即将落势的公子潘与公子元合力抵抗或许能再次维持齐政的平衡然后再显手段也不是没有希望。”
公孙无景叹了口气说:“如此一来我国子民岂不……”
“是子民之苦。”重耳轻轻道:“但齐国若落入奸邪之手天下苍生便多受苦一分而且这苦远没有尽头。”
公孙无景陷入沉思或者是在犹豫中煎熬来回地在厅中踱步。
看着她的橘红色的衣摆来回晃动重耳忍不住想是不是又高估了自己?
好半天她终于停下脚步。“你为什么要给我报信?”
其实刚开始她已经问过一遍但重耳却明白她两句话的含义有所不同前面是无心之问现在则深藏忧心其含义不外呼是:你在其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而这个才是她担忧的关键毕竟重耳与齐国并无任何关系一个外国流亡之人永远也不可能在齐国得得承认。
不知为什么重耳脱口而出:“我为何这么做家主真的不明白么?”
良久正当重耳心往下沉时公孙无景却突然开口道:“说你的条件吧。”
就在重耳前往公孙家之时齐宫内正上演一出好戏。
“神医”扁鹊刚看见恒公神情便立显悲伤连拜了几拜恭身退出。
“咦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哩?易牙你快去问问。”恒公说着心中忽然生出恐惧之意背上沁出大片冷汗。
他那眼神……分明在看一个死人难道寡人真的不治?齐恒公心乱如麻投向竖刁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哀怜之色。
一贯淡漠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不定:“那扁鹊……他都没替寡人把脉……”
“大王是天下霸主自然得到上天的庇护决然没事。”竖刁见恒公脸上阴晴不定又道:“微臣把扁鹊给杀了。”
等了很久才听见恒公与一声长叹交缠在一起的回答:“算了杀了他又如何寡人一世英雄岂可去为难一介庸医。罢了……”
竖刁心中狂喜因为他终于看到了恒公露出软弱的一面话语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疲倦。
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这时他又听到恒公那种落寞得几近悲哀的声音。他不停的说:“易牙怎么还不回来哎!肯定不妙……”
竖刁突然拜伏与地大声道:“若大王有事请带上微臣吧让微臣继续伺候您。”
“哈哈!你想咒寡人吗?”齐恒公非但没有称赞他的忠心反而神色大怒目光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
“微臣不敢……”竖刁心中大骂脑袋却不停叩地。
不一会青石地板上出现一滩血渍。
“你回来了快说……他怎么说?”恒公再也顾不得地上的竖刁几欲起身迎向易牙。
“这……微臣不敢讲。”容易牙跪倒在竖刁身边目光游移不定的投向竖刁。
竖刁下意识地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
直到竖刁不太明显的点了点头易牙才暗吐一口长气。
虽然恒公老朽但虎威犹在要杀死他们比捏一只蚂蚁还容易。若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去与恒公陪葬。
“在寡人面前有什么不能讲的快说一字不漏给我道来。”恒公厉声吼道。
“是。”易牙浑身一颤战战兢兢道:“那扁鹊说大王之病已深入骨髓病及肌肤者汤药可治;病入血脉者针灸可治;病及肠胃者可用毒酒逼出。今大王病入骨髓则纵神医也不可阻矣。”
“什么?寡人竟是病不可治吗?”齐恒公勃然大怒。
“大王息怒这……这扁鹊是在大盐欺人不必听之。”易牙竭力做出一副惶恐之状。
“也许……也许这其中有些古怪。易牙快快去追赶把扁鹊给寡人找回来不论他在哪儿你也要给我追回来。”恒公面色惨白大声叫道。
一种刺骨的冰冷在他全身漫涌他甚至感觉四肢逐渐麻木僵直起来。
啊我真的是病了真的要死了吗?不不!我不会死。
我不是个普通人我是堂堂天下的霸主天必佑我!
齐恒公额上汗如雨下瘫倒在铺着狐皮的芦席上呻吟“快……传齐姜……重耳……寡人要见……”
竖刁心中狂喜--他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到来。
连忙命小太监们将恒公扶到榻上然后飞步奔至宫门令两队精甲禁卫去请重耳与齐姜。
易牙也下令全城搜捕扁鹊但不是将扁鹊找进宫内而是暗下密令任何人看见扁鹊立即格杀勿论。
然而禁卒们寻遍临淄的每一个角落也没看见扁鹊的人影。
扁鹊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一样似乎在顷刻之间羽化登天。
重耳赶至齐宫时天黑如墨。
往日灯火辉煌的宫殿散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重耳看不到哪怕是一个熟悉的面孔。从禁卫到宫女甚至是太监都焕然一新。
主殿中传出一阵阵近呼呜咽的声音。
“扁鹊扁鹊……寡人有疾寡人要扁鹊……”
然而主殿中却无人应答平日里恭顺惶恐的宫女太监全都无影无踪。
“易牙……易牙!易牙爱卿!竖刁!竖刁大夫!”齐恒公哀恳地呼喊着他的忠臣们。
齐恒公不似一个睡在内宫的堂堂国君倒像是一个卧在荒野之地的落魄游子。
“人呢……寡人怎么看不到一个人……昭儿……昭儿……郑姬你们呢?你们在哪……”齐恒公感觉到了一种绝望。
重耳暗叹一声谁能想到威风一辈子的齐恒公竟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正欲进殿易牙的身影从黑暗中闪了出来。
“公子请留步。”
重耳不免有些诧异:“不是大王传我吗?”
易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小声地说:“如果公子答应我一个要求将来齐国将有你的一席之地如果公子想离开那么我拿性命担保使你平安离齐并送上黄金美女以作仪程至于齐姜……我也会阻止竖刁任你带离临淄。”
重耳往幽暗的殿内望了一眼心做顿有所悟垂沉思不语。
凭他过人的灵觉早在进殿时就察觉到黑暗中埋伏着大量的强弩手和赵衰那等级数的高手。
他知道易牙必然还有话说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丝毫大意不得。只有清楚的掌握到全局的脉络方能从中渔利。
果然易牙忍耐不住阴森森道:“公子若不答应可以转身出宫无人能阻栏于你。”
重耳微一顿道:“易牙大夫似乎还未说出要求来让重耳如何作答。”
“哦……”易牙这才恍然明白连忙道:“从现在起到大王身死公子不能离开王宫半步。”
“这个……应该可以作做到。”重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这?”
易牙的双眼猛然间精光四射闷声道:“朝会之日公子须得按我的话去说去做。”
“我怎么去相信大夫的保证?”重耳愣道。
“齐国第一美人齐姜公主她是大王最疼爱的女儿亦是竖刁终生渴望的女人为了她竖刁可以不惜一切而公子有齐姜在手既可大享艳福同时也可让竖刁不敢妄动。”
“大夫此言差矣。”重耳苦笑道:“既然哪齐姜是竖刁大夫属意之人在下焉敢妄想即使得手只会惹来竖刁大夫的杀意易牙大夫欺我三岁小儿乎?”
“公子当是不了解竖刁对齐姜的痴爱之心如果公子随时在齐姜左右竖刁即使是神仙也不敢冒伤害齐姜之险而对公子下手。”易牙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道:“再说还有本大夫助你何怕之有。”
重耳犹豫道:“这……这个……”
“嘿嘿!”易牙突然邪笑道:“说不定竖刁有了华姬夫人忘却齐姜也有可能。”
“华姬夫人?”
“齐姜的生母大王昔日的后宫魁。”
重耳呆了呆叹道:“大夫你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易牙肃容道:“以公子之聪明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好吧!我就赌大夫一次。”
重耳说完转身便向内殿走去。
“谢谢合作!”
易牙轻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重耳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也许是空气过于压抑的缘故重耳走进内殿时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他抬眼望去。
齐恒公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幽暗的宫灯似乎没有往日的明亮数道光影照在那道瘦小蜷缩的身体上显得那样的孤独与凄凉。
仿佛一直在等待齐恒公的眼睛始终望着大门开启之处。
听到脚步声恒公奋力将眼睛睁大向来人望去。
“重耳……你来了。”齐恒公如见救星呻吟着叫喊着:“快给寡人通知禁卫传昭儿郑姬姜儿……寡人要杀尽恶臣逆子杀尽……”
重耳缓缓走到榻前伸手握着恒公的手眼神里溢满了悲哀。
“快去你以往在何等的聪慧你一定行的……寡人许你辅相之位并将姜儿许你……”
重耳怜悯的摇了摇头蹲下身沉声道:“大王你还没有明白吗?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哪个啸傲诸侯、拥有三军锐卒的天下盟主现在你不过是个垂危的病人你的眼前只有一个前来寻求庇护的逃难人。”
“为什么?为什么……”恒公仿佛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声音衰微。
“竖刁、易牙已将宫内的禁卫全部更换。”重耳虽然不忍但他明白必须让这个老人明白情况经常到了什么一种程度。
“恶臣果然是这两个恶臣作乱!杀给寡人杀了这两个恶臣!”巨大的愤怒使得齐恒公身上涌现出往日的霸王之风声音大了许多。
重耳脸上现出一阵茫然之色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既定的死人。
恒公需要的他不能给也没能力给。
“寡人聪明一世到末了……到末了……管爱卿啊寡人怎么忘记了你的话逆臣不可用不可用……报应……”齐恒公说不下去了眼睛闭上的瞬间重耳分明看见泪滴。
等恒公再睁眼时泪珠仿佛蒸或这个一代雄者想要掩饰最后的尊严。
“帮我……”恒公低声道。
重耳眼神直射恒公以沉默作回答。
看着重耳的眼神恒公仿佛明白了结局。这个聪明一世的老者何尝不明白没有人能救得了他没有人能拯救齐国管仲也不能。
“答应寡人一件事好好照顾齐姜和她的母亲……寡人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们母女……”
重耳犹豫半晌终点了点头”我在齐姜在。”
恒公长叹一声再度闭上眼睛。
他的确老了竟然没听清楚重耳的话里根本没提到齐姜之母。
他在冥思苦想觉得上天不应该这么对他还有他的昭儿。他将整个强大的齐国都给了太子昭。太子昭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抛弃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在他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哎!寡人无后……恒公眼眸眨了几眨虚弱的道:“姜儿呢他们答应我带姜儿来的?”
重耳下意识的往黑暗处望去。他能感觉出来十尺之内最起码隐藏着两位听觉灵敏的高手。
不一会殿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位宫装丽人出现在殿门前。
“父王……”
“啊!姜儿你是寡人的姜儿……”齐恒公眼中陡的滚落一串泪珠。
重耳亦在她出现时全身猛震。
这……不就是出现在竖刁秘宅和那个假货重耳一起歌舞的那个美人吗?她怎么会是齐姜……
她和竖刁不那么和拓王……奉扬之来此的目的?一定是拓王没理由不插手齐国事务毕竟齐在在目前来说是周王朝的最大敌人。
她竟是拓王的人那么她也是有心害死自己的父亲很难想象……
重耳呆望着她浑身冷。
齐姜的注意力全在恒公身上她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她轻轻上前望着榻上的老者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和无奈。
终于等到今天可心中并没有那种渴望的狂喜。
“好临去前能看到你也……让为父握着你的手。”齐恒公声音虚弱地缓缓伸手但他现自己怎么用力也动弹不了。慢慢的他的嘴角渗出了血迹已经变得紫。
看着恒公依然不停的尝试着伸出手来。齐姜心中陡然一颤升起一股莫名的伤感她甚至很想伸手过去很想给老者一个最后的慰寄泪水险些要夺眶而出。不管怎么说齐恒公终究是她的父亲虽然他给了她母亲最残酷的惩罚虽然他使自己从小就在寂寞和仇恨中生活但身上毕竟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当年她的母亲是当世美人因此被齐恒公强行抢入宫中万般宠爱但华姬夫人却从未有过笑容。这惹恼了这个威风不可一世的诸侯盟主他觉得世人都要仰望自己诸侯们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小女人。
从此世上最残酷的刑法便加之她的身上自齐姜落地后他便没有让她的母亲看上一眼。而她的母亲为了避免再度生母女分离的惨剧竟在怀上第二个孩子数月时偷偷施法流产。
经宫医检验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是个男孩。这使得恒公暴怒万分恨不得当场拨剑斩落她的人头。如果那么做倒好一命还一命天经地义华姬也不会因此被囚禁了十余年过着世上最悲惨的日子。
否则齐姜与华姬不会如恨他入骨。
是他使得母女不能相见;是他使得她不知道母亲为何物;是他使得她从小就倍受欺辱。一个没有母亲一个贱妇的孽种一个没有父亲关爱的孩子。
虽然到了她十四岁时终于得到承认并封以公主。但十多年的仇恨使得这样一切施好毫无作用。
可怜她十七岁才偷见到母亲她依然记得那场景母女俩抱头痛哭。
也就在那天她许下人生的第一个誓言。
一定要让齐恒公为此付出代价一定要让他的内疚中死去……
因此她冷冷的盯着那只颤抖的手。
“姜儿……你……”齐恒公终于现异常。
“想我母亲吗?”齐姜嫣然一笑如百花盛开。整个阴暗的大殿因这笑容而骤亮了起来。
“你……母亲……”齐恒公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一个女人的身影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美丽雍容清雅华贵逼人的清丽风韵曾让他一度魂不守舍。其实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刻忘记过她这是让他铭心刻骨的一段记忆。
“父王你一点都不记得吗?十八年我可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过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我看见了桃花看见了我以为死去的母亲我母亲在哭那眼中分明流的是血鲜红的血流淌了十八年十八年……”
齐恒公的脸上蓦然出现一阵红光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齐姜仿佛记起他和华姬初次相遇的情景。他甚至还记起来--她曾违背他的意愿强行杀死了他的儿子一个霸王的儿子。
“想起来了?您一定忘记您应该早杀死她杀死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思念。”
“哈哈……”齐恒公惨笑一声凄婉地道:“请转告华姬她是我一辈子最爱的女人……我对不起你们……”
齐姜不禁一呆他的最爱居然是她的母亲。
不信我不相信。她甚至想大声喊叫出来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让她遭受世上最残酷的折磨?为什么?
“姜儿答应为父一次最后一次以后你就跟着这个男人他会保护好你们母女……”说到这里齐恒公的眼神完全暗下去他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我在下面等你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
竖刁、容易牙得知恒公已死当晚便会同公子无亏集禁兵家卒数千人围困东宫意欲杀死太子斩草除根。
不料他们却扑了个空搜遍东宫也见不到到太子昭的人影。
“定是高、国二贼将太子藏匿起来走索性连他们也一并诛杀。”竖刁说着就要领着禁兵家将向高、国两人的府邸扑过去。
“且慢。”易牙连忙栏住竖刁“高、国二贼家兵众多党徒满朝且之太子逃窜定是闻有风声恐其已有准备。当今之计当先定太子之君位然后以君令号召三军扫除逆我之徒。”
“恩有道理。”竖刁这时的心思早飞到华姬母女的身上去了。华姬已然落手齐姜受困王宫只等自己去取。
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两大美人不日既可一起品尝……
想到这里他不禁喜得要笑出声来。
易牙明白他在想什么心中嗤之以鼻但和这样的人做伴一党却是有益无害。
“下臣听主公之命。”说着易牙对着公子无亏施君臣之礼。
自从齐恒公不问朝政之后他便借口日日巡查绝少和朝中大臣打交道。
朝中诸事和监视齐恒公的重任自然都落到刚登禁兵领之位的竖刁身上。
他的心思只在两个方面一是黄金铜钱二是公子无亏。
所有的街市、商肆、酒舍、女馆等处每向公室交十枚税钱就必须另提出一枚上交给他。齐国公室每日所得税钱数以百万计他每日所得便有数十万计。
除了捞钱易牙每日必去公子无亏府中请安。
在易牙眼中未来的国君将是公子无亏他必须趁机牢牢地将公子无亏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
齐国为盟主之国数十年来大力倡行礼仪已俨然号称礼仪之邦。然而公子无亏身为人子父死秘而不宣又兴兵杀弟抢夺君位已是毫无半点礼仪可言。
“就依易牙大夫所言吧。”公子无亏说着神情又是惭愧又是恼怒。
父王啊父王!我现在这样全是你逼成的。
我身为长子又从无失德之行为何不能立为太子?
是父王你先失了礼法须怪我不得。我若成了国君定然比公子昭强得多能使我齐国永霸天下。公子昭除了能学着娘们唱歌讨好于你还能干什么?
也罢失礼之处我便让齐国的强盛来回报吧。
天色即将大亮。竖刁、易牙、公子无亏商议已定立即拥禁卒家兵转回宫中准备大集朝臣以重耳与齐姜的话再配以武力相威胁先将公子无亏定为国君。
当他们赶至宫门时忽见公子潘与公子元领着数千家将急急而至。
公子潘先难怒气冲冲地指向易牙、竖刁道:“大王去世乃国中第一要紧之事尔等何敢隐瞒?”
齐国公子长成大人后一般都立府而居无事不得擅入宫中。
这一手的确让几个公子坐卧难安但平常有自己的母亲和内信报告消息多少还能掌握点宫中之事。但昨晚宫中竟无任何消息传出公子开方亦察觉到易牙与竖刁的动向有疑遂预感有事生。而正当他们犹豫不决之时公子元与公孙无景的到来打破了一切的迷团。
两位公子便立刻决定合作立即召集同党各率家兵拥于公子潘府中以作等待。
公子潘耳闻公子元竟同时派人去通知太子昭顿时迷惑不解“我们正好可以借无亏之手除了太子然后以大逆之罪斩杀无亏一举两得之事啊怎去通知于他?”
公孙无景闷声哼道:“太子此时若身亡无亏定会以长子之势压服高、国诸人进而迫使邻近诸国承认他为国君何况他们定会要挟公子重耳说出对他们有利的话来朝中众大臣均是知晓最近大王唯一接近的人便是公子重耳加之重耳又是外族之人纵然朝政之事如何变幻他也得不到任何利益他的话将让心有不服的大臣无话可说。”
“早知道就应该杀了他。”公子潘恶狠狠的骂道。
公孙无景美眸一瞪怒嗔一声:“你就知道打打杀杀要动脑子才行。”
“嘿嘿!是……是。”公孙无景是唯一能让他们四公子害怕的人。因为这丫头变脸极快下手也狠辣根本不管你是谁惹着她了便是天大的麻烦。
“无亏一旦成为国君内有征兵之权可以自重外有邻国相助可作倚靠非你我之力能够将其斩杀也。若太子得生高国诸人必然拼死一搏邻近之国也不敢轻易承认无亏为君。如此你们两公子才有希望与其一争。”
公子元大眼猛睁道:“无亏难以对付我们应先收拾了他再去收拾太子最好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嘿嘿!”
公子开方与公子潘同时一凛不由得开始重新估计公子元。
若非公孙一族的支持他们几乎都从未正眼看过公子元一眼。一个没有任何朝臣支持的公子等于一个活废物。
太子昭得之消息慌忙赶至高虎府中哭诉。
高虎权衡再三劝太子昭连夜出逃。
国君不喜强臣强臣亦不喜国君势力强大。齐国的朝政历来为高、国两大世家把持数百年来享尽荣华富贵。但自齐恒公成为霸主号令天下之后高、国两大世家在齐国已黯然失色声势威望削弱了许多。
高、国两家并不希望齐国的国君代代都是霸主。公子无亏造乱对他们来说不一定就是坏事。公室子弟越乱越好公室乱国君必弱。国君弱世家必强。
当然这乱子也不能闹得太大大到失控地步则有可能把他们也拖得同归于尽。
让太子出逃是留下一个后手。万一他们斗不过公子无亏时就不会因为窝藏太子而使双方下不来台。
他们是正人君子太子若留在齐国就不得不迫使他们与无亏硬拼毫无退路可言。
太子没想到高虎如此缺乏勇气竟不敢将他堂堂国中储君留在府中只好听命连夜出逃。
而公孙无景则派人秘密监视三方的动静现太子昭的出逃。
“太子不在国内无亏一定会抢夺君位我们不能让?
??们的图谋得逞。”
公孙无景当即下令全族戒备并当机立断与公子元、公子潘率家兵赶赴宫门。
他们都明白若不展示一拼的实力与信心早朝时众大臣绝对会在无亏的威胁下低头。
如果到木已成舟之势那么一切努力都将成空。
效仿太子逃跑是唯一的选择。
见到公子潘、公子元气势汹汹而至竖刁与易牙大出意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的确他们自觉消息封锁得极为严密而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们两位公子是有备而来。
眼前这数千甲兵显然非仓促能集那么就可以断定有人事先就走漏了风声。
竖刁与易牙不由得同时想起了一个人。
公子重耳。
正当易牙与竖刁的心神飞到殿中的重耳身上时公子无亏却站了出来大喝道:“国家大事自有朝中大臣料理岂容你等胡言乱语。”
他从小和公子潘一起玩耍每当大喝一声就吓到公子潘哇哇大哭。
但那毕竟是儿时之事现在的公子潘已是三十岁的壮汉哪会怕他兄长呵斥。
“哼!说得好听。既是有朝中大臣料理你又在此地干什么?”公子潘冷笑着指向公子无亏身后的禁兵家将“还纠集兵甲入宫?你想干什么?”
“公子无亏由我所召听宣主公临终遗命故来此处。”易牙醒过神来朗声道。
“临终遗命?什么遗命怎么不召所有的公子齐来独召无亏?”公子元也忍耐不住与公子潘并肩问道。
易牙猛一咬牙大声说道:“主公临终遗命--公子昭顽劣不孝不堪为君。公子无亏忠厚仁德可继大位。”
“公子无亏理应继位自当迎至内宫重地!”竖刁心领神会理直气壮声援道。
公子无亏眼光当仁不让道:“君命难违我虽难继大任也不得不勉强为之!”
“哈哈哈!简直是荒谬之极你们说是遗命?有何为证?”公子潘怒笑着大手不知不觉间抚上剑柄。
“随口妄言之话哼!”公子元也紧张起来眼睛望向身侧的公孙无景显然是慌了心神。
公孙无景正全神贯注的观察着竖刁与易牙的神情见到两人听到那句“有何为证时”竟毫不慌张。便心中一冷。
她一直所猜测的事情终于被证实--重耳便是他们的人证。
公子无亏被两兄弟的不敬所激怒挥动手中青铜佩剑正待冲杀过去。
易牙缓缓举手相阻漫不经心道:“当然可以证明我们岂是轻言之人。”
两位公子顿时呆愣不知道如何是好。公子开方眉头一皱问道:“不知两位大夫的证明是……”
竖刁得意的一笑正待说话。
公孙无景忽然长叹道:“是了是公子重耳。”
意外的神色从易牙脸上一掠而过但瞬间便又平静如常。他极力隐藏内心的不安情绪目光落在公孙无景艳如桃李的玉容上耸肩道:“无景竟和主公的想法不谋而合果然不亏当家之主。”
“不对父王怎么会把监命之事交于外人?”公子元彻底失控破口大骂:“定是你们三贼合谋图位我……”
公子开方也神情愤慨大声疾呼:“他们逼走太子谋夺君位我们能冷眼观之吗?”
“不能……杀了逆臣贼子……杀死他们……”
“公子元才是正统……”
“公子潘理应继位……”
“杀……”
公子元所领的商室家族子弟与公子潘所率的公室子弟弟挥舞着兵器群情激昂。
面对失控的人群再加上不断赶赴的公孙家族的高手。即使是兵器精良的数千禁兵也不由心生惧意。
竖刁连忙大声道:“大家千万别冲动也别听信谣言大王遗命监护还有一人……”
公孙无景想不到第二个比重耳分量更重之人遂追问“是谁?”
易牙神情从容缓缓道:“齐姜公主。”
“啊……”刚才还狂乱不已的场面犹如瞬间封冻。
不仅是两位公子甚至连公子无亏都面显震惊之色。
众所周知齐姜自十六岁在宫中一舞后便为齐恒公所喜。可以说她是恒公这几年最为宠爱的女儿而且她迷恋歌舞甚少和权贵往来。可以说是绝不关心朝政之人。
正因为如此她的话才具有分量。
易牙看见很多人脸上露出了不甘的神情。然而即便他们能够指责重耳偏袒或者被威胁也无法指责齐姜任谁都知道齐姜和四位公子均无来往几乎是世外之人。
“不若大家进殿见过公子重耳与齐姜。”公孙无景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否则重耳不会前来通知于她。
公子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他觉得进去必然落入下风若证言属实很多公市弟子与商人将会勇气大失毫无翻本之机。
公子潘亦有同样想法他觉得不如抓住机会一拼若能杀了无亏公子元最好也在混战中丧身那么他便是唯一的继位之人。
但公子开方却对公孙无景点头表示支持。这虽然令公子潘不快但他却一向对公子开方言听计从。
公子开方心中另有算计。他以为既然公孙无景能得到如此绝密的消息那么定是宫中有内应而他们三家经营了数载的内应都无法传递消息时公孙家的内应是谁便呼之而出。不是重耳便是齐姜。
其中重耳的成分更大一些因为他与公孙无景在晋时便有接触。虽然表面是敌对关系但重耳毕竟大义释放过她。一个怀春之女一个翩翩公子……什么仇恨在爱情面前都变得渺小。
于是各方商定在继位没有定论前由三方各出百人入宫维持次序。
禁卫只能在宫外听命不得入内。
同时三方的大队人马则在宫外驻扎相互监视以防它方偷袭。
公子无亏一方因手握胜利之果是以不想与两位公司进行血战避免不必然的损失。竖刁与易牙遂拥公子无亏占据正殿。
即位大礼必须在正殿进行占据了正殿就可即位为君。
公子开方与公子元率百名家兵占据了右殿公孙无景与公子元则顺势进驻左殿。
三方人马人数相当谁也不敢起心难。一时间堂堂齐宫竟成了战场壁垒森严戈矛相向。
而威震天下的霸主齐恒公死后居然没有一个儿子至灵前祭吊任其尸在榻上腐烂。
更让众大臣惊异的是宫前的数万兵马挤得道路上水泄不通即使是上朝的大臣们要通过这条长街入宫都得费尽九牛之力。
当该到的大臣都上朝后易牙便亲自来到后殿以请出重耳与齐姜。
他刚行至殿门耳边隐约传来齐姜的哭泣之声。
齐姜有多么痛恨齐恒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是他一步一步的引导齐姜去寻觅生母;是他授意竖刁偷带着齐姜会晤华姬夫人。
他有时甚至开始佩服自己的聪明和远见。当他现恒公开始聪爱齐姜之时他便可是在齐姜的身上打起了主意。而美名其曰的让竖刁去讨好齐姜只不过是他所留的后手甚至是一举两得之利。
竖刁不是一直在打齐姜的主意吗?正好送上一份大礼使得竖刁对他是感激不已。而一旦母女私会之举败露恒公也绝然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但此刻他分明听见齐姜是在为恒公痛哭。以至于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他又深信自己的双耳齐姜的每一句哭诉他都听得很清楚。
怎么不到一夜间的时间齐姜便彻底改变念头。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惶恐之余不免有一丝的好奇之念。
究竟这半夜间生了什么公子重耳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
疑惑间他不由得轻声问看守殿门的数十名禁卫这一夜有没有人进出殿中有什么异常动静等等。
他等到的是一连串的摇头。
这使得他的心稍稍平静。
挺了挺胸膛他拔腿迈进隐隐传来恶臭的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