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勒马山坡黑暗中展开内视之术急目远眺。
由于这片地势越行越高所以视野极其开阔。丘陵北方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南边则是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且都与上祁通往长衡的官道交会贯通在一处形成一个s形的弯道。
这里距离卜唪不足五十里地从南绕过s道进入上祁也不过六十里地难怪前哨报告说现一处打伏击的极佳之地。
重耳突然想起什么向身后挥手示意介子推悄然而至:「公子有何吩咐?」
「据传虢将许房荒也是一代名将加之前面我军一再的使用偷袭之计恐怕他会有所防范。」重耳闭上眼睛思索片刻又问:「如果你是敌将你会怎么做呢?」
介子推暗赞一声顿了顿道:「我会在大部队前安上多股前哨呈纵横之势向前推进各哨之间保持一定距离特别是这个特殊地段定加以严查无误才通知后续部队前行。」
「这就是了!」重耳猛然睁开双眼望着朦胧的夜空缓缓道:「通知上下两军及朝歌骑兵向官道两侧后退五里一定要引敌人进入此地。由魏犨率前锋营逐一解决敌之前哨切记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千万不可随意出手否则惊动虢军主力会将奇袭之战演变为一场正面冲突这绝非我所想。」
「公子所虑极是我这就着人通知。」介子推说完立刻退下山坡悄声吩咐传令兵。
不一会前锋营探子来报:「前方出现敌踪。」
「好家伙终于等来了。」重耳眼神一亮「有多少人?」
「魏将军估计在四百人左右这批人马度奇快正朝我军方向驰来。」
「放他们过去不得惊扰。」重耳神色凝重的远眺夜幕下的大平原忽然做出一个放行的手势。
传令兵稍稍一愣后便在马上弯腰行军礼后策马而去。
介子推目光投向前方叹道:「我似乎看见虢军的败落尸骨遍野……」
重耳面无表情的冷哼道:「这就叫玩火和我玩阴谋诡计门都没有。」
听着重耳冰冷的话语介子推没来由的浑身一抖重耳身上的那股霸王之气显露无疑这令他高兴也使他害怕高兴的是他终于看见一代霸王的稚影害怕的是未知的将来。
「虢军的第二队人马经过人数约千人。」
前锋营探子不断通报消息。
「继续放行。」重耳狠狠的道:「我看那个许房荒究竟准备多少前哨。」
「再报:虢军第三队人马接近人数不详凭马蹄震地之声判断约万人以上。」
「一万人?前锋?不会……」重耳突然眼暴寒芒轻喝道:「告诉魏将军如现敌阵有战车便立刻动进攻若不见兵车则继续放行。」
「公子能判定这股虢兵也是引子?」介不推不解问。
「不敢说绝对但八成把握是有的。」重耳仰天道:「我就赌它一把越是名声显赫的大将越是小心翼翼我害怕的是那些初入战场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介子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指着急驰而来的探子道:「公子的话被验证了。」
「虢军阵内没有现战车但到目前为止没有现第四队虢军的踪影。」
听到消息重耳精神大震哈哈一笑道:「为什么后面的队伍度慢是因为战车的频率绝然快过不轻马如不出意外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将是敌前锋部队接我命令让魏将军与朝歌骑兵慢慢向官道靠拢随时准备出击。」
探子远去重耳也指挥着中军向前做缓慢移动并在一处地势凹凸不平的丘陵地带上摆开阵势这种地形是战车的天敌关于这个秘诀是他刚从子牙兵书上看来的没想到这样快便派上用场。
「来了我听到大地在抖动。」重耳的一名亲卫匍匐在地贴耳倾听。
重耳的眼力或许只有介子推可比两人几乎同时现前方有一群黑压压的影子在移动。
一帮部将呼吸急促起来兴奋请战道:「是不是可以动攻击了?」
这时重耳心底忽然冒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温国的部队与东山皋落氏的野人会不会分而行之呢?如果他们兵分三路又会走哪条线呢?
如果我是温国将军会不会听从虢将之令更何况那些生性不服人的野人士兵。
有种危险降临的感觉。
重耳连杀伐之声四起都仿佛听不到全身如坠冰窟一种刺骨的冰寒从两脚直升到头顶……
如果预感真实该怎么应对?
「狐射姑何在?」重耳突然想起这个地理通来。
「下将在。」狐射姑兴奋的上前道。
「长衡通往卜唪上祁的道路还有多少条?」重耳迫不及待问。
「这个……我想想。」狐射姑思索片刻道:「除了这条官道外就剩下一条旧山道因地势崎岖少有行人。」
「快马呢?」
「如果骑术上佳应该可以。」
「东山皋落氏。」重耳咬牙切齿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以皋落氏的游骑之术别说纵横山道就是在山峰之巅他们也可以来去自由。
「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前方战事已起。」狐射姑喜道:「敌人中埋伏了。」
重耳心中苦笑。
事实证明敌将的确深有谋略竟然摆了个三保险之阵如果这时晋军冒然压上那么横向杀出来的皋落氏族谁来迎击。一个不小心晋军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传我命令中军向官道北方转移度要快一定在最快时间内拉上绊马索暗桩等物件同时传卓锋带一千骑兵镇守西北地带不得参与虢军的进攻等待东山皋落氏。」重耳吩咐完后长叹一声:「但愿没有第三条路。」
就在这一瞬间的工夫战马的嘶鸣声已响彻平原杀声冲天。先轸的上军与赵衰的下军呈倚角之阵分左右两侧攻向虢军虽然晋军兵力处于下风但由于是有心战无心个个士气高昂勇猛杀敌。虢军被攻个措手不及还被一阵暴雨般的箭阵射得心惊魂飞更不用提他们长途跋涉体力消耗极大几个瞬间便死伤惨重。
特别是虢军自以为傲的战车不仅没起到丝毫作用反而成为累赘几十辆战车被朝歌的骑兵冲得四零八落拉车的马匹更是失去方向感在自己阵内冲来冲去那些虢兵算是倒霉透顶没死在晋军剑下却被自己的战车给碾死。一时间哭嚎震天溃败如山倒。
而东周历史上第一支骑兵部队更是在此战中名传千古他们的马术与慓悍的战意使得此战还生的虢兵一生都难以忘怀在他们心中这支骑兵简直是魔鬼的化身地狱的代名词。
眼前的情况与介子推战前的判断吻合依据历仲透露的消息虢军所依仗的是战车步兵和五个弓弩营但这些士兵几乎从来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平时也疏于训练因此只要有效的阻止了战车就可以获得决定性的胜利。温兵的资料很少但这小如蒲邑的国家很难在战事中起什么作用唯一值得忧虑的是东山皋落氏。
战势似乎朝着晋军有利的方向展但好景不长敌左军中军很快扑了上来密密麻麻的人群与闪着寒光的枪矛戟显得异样的狰狞。
许房荒虽然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前锋营全面溃败但没有贸然上前施救依然不乱阵形保持一字长蛇阵向前推动。
那种临危不乱的从容与严整的队形即使高明如先轸也不得不暗暗称道。他明白这次是遇上对手了只有寄希望于韩少坚和他的猎手们在他们没有完全布好阵势时动骑兵优势否则等其阵势完备再辅以战车之威这仗就难打了。
好在他的愿望马上便现实。
当先轸的弓箭手出一阵箭雨的同时虢军左右两翼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韩少坚与游宫藏分别带领二千铁骑如神兵天降势不可挡的冲近敌阵。
「骑马……的晋兵……」
许房荒突如其来一阵慌乱这是他十余年战争中从未有过的。望着疾风般涌过来的马群和挥舞的各类兵器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应。
「主公是不是准备弓箭。」一旁的副将没有考虑那么多凭直觉没有其它方法对应否则等那些骑着马的晋兵冲入车阵眨眼摆弄可以使之阵形大乱。
等到许房荒下令时已然慢了。从左右两侧冲到虢军阵前骑马只须片刻时间弓箭最具威力的距离应该适中太远不成过近也不成势因此一阵箭雨过后晋骑兵倒下的人极少大多藏身马背等箭阵过后业已冲入虢军大阵之内。
守护战车的步兵当其冲甚至连马上人影都没有看清楚就已一命呜呼。不谈他们在战力上的差距即使水平相当当一方借助马三成力可以变十成几乎没遇阻碍骑兵的长兵器挥巨大的威力矛戟之下无一合之敌使刀剑者还偶尔出几声清脆的撞击声响爆出来的点点火星印红了天空。
虢军大阵乱成一团。救命的哀叫声兵器金戈铁马声演泽着一出人间悲剧。
而许房荒也非等闲之辈见势不利当机立断弃战车不用而把几十辆战车排成一个包围圈以战车围困骑兵之策使之战马的灵活与机动性能大减转瞬间虢兵凭着人数上的优势慢慢的扳回颓败之局。
这支以游猎为生的骑兵部队也遇上开战以来最顽强的抵抗战况愈加惨烈。
正当虢军势起战车上的强射弓也开始挥作用时虢军右侧突然杀出一队人马打头的正是号称马上无敌的赵衰豹眼圆睁长鬓迎风飘扬手中一把寒光闪闪的铜枪散着死亡的味道靠近其铜枪范围的虢兵不是人飞便是马倒幻影般的连击十余枪后逼得大群虢兵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外围传来异动身处包围圈中的韩少坚明白反击的时刻到来当即暴喝一声擎剑跃马往虢军阵地疾驰而去剑作刀招连砍带挑刹时将重重箭雨磕得四散而飞反朝虢军飞泻而去也就在那些虢兵挥兵器抵挡碎箭之际一道剑光已幻化成无数条朦胧的直线将他们笼罩于剑影之中。
先轸见敌阵一阵混乱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当即令旗一挥高声喝道:「攻击弓弩营强弓掩护。」说完双腿一夹马肚冲向敌阵上军的万余名晋兵也齐声吶喊高举武器如潮水般涌向敌阵。
晋兵身后的山坡上更是下起了箭雨犹如雨点般向敌阵飞泻。
虢军的战车在狭窄的方阵中是进退不得彻底沦为废物。
众所周知战车更适应大规模的战争是大国争霸的有力武器即使是兵车大战其战略战术与兵法阵形才是决胜的法宝。随着战场的扩大在水网密布的江南和山地荒漠的西北木制的马拉战车无法在如此复杂的地势上作战淘汰是必然的。
战车最大的缺点便是失去灵活机动唯一可依仗的是战车上配备的强弓与长距离武器特制的矛戟等更是长达三米多兼具勾啄和刺击等功能在混战中有极强的杀伤力。
可这场战争由于虢军占据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战车周围几乎全是自己的士兵因此连仅剩的一点优势也化为无形。
许房荒虽慌但依然未乱阵脚他甚至没有呵斥后退的虢兵情况已然明显是自己中了埋伏并非士兵之过。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一字长蛇阵就这样给晋军轻易攻破而且是以少打多他不甘心他盼望奇迹出现。只要温国与东山皋落氏赶至那么形式将会突变本来是被围却因外部力量变成反包围并且还可以来个里应外合之势。
老天待他不薄在最需要的时刻他等到了大地的颤动。
许房荒只觉得血煎如沸全身都热了起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得对着溃败的虢军士兵大喊道:「我们的援兵到了晋兵完了杀死他们给我杀!」
果然就在他喊完话后马蹄踏破大地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天空仿佛都为之抖个不停!
这时重耳率领中军正严阵以待他害怕的只是未知的事物既然生了他就能找出其弱点再加以攻破分割。
「好家伙真的来了。」重耳出一声阴沉的冷笑「大家准备好了没有?」
「绊马栓一百三十条已扎好。」
「拦木二十根也布置就绪。」
「弓弩营进入最佳射击位置等待公子命令。」
只是眨眼的工夫蹄声愈近黑压压的人影快的出现在重耳的视线里。
最先映入眼帘的两个皋落族人异样的惹眼两人帛衣飘扬战马鬃毛飘舞如御风而行。
「想来这两人便是皋落氏的撕兽三星之二。」介子推随意从亲卫手中拿过一张强弓潇洒的弯弓搭箭道:「待我去其一星。」
话音刚落弓弦出一声脆响箭未一股强烈的杀意已如狂潮怒涛奔涌至箭上利箭穿透黑夜如一道无形的针刺划出一道可以想象却看不见的弧线笔直的朝奔驰在最前的皋落三星之一射去。
「噗嗤!」一声闷哼两人齐齐勒马骏马立即人立而起但马背上却只剩下一道人影。
「二哥!」剩下一人出一阵悲鸣身后立即传来万匹战马的嘶鸣。
「出击。」
随着重耳的一声令下千百道箭弦拉响密密麻麻的利箭如飞蝗般朝马阵铺天盖地涌去。
皋落氏的马队传来一片人马不分的悲鸣声音响彻夜空又像是对着夜空叙述着它的不幸。
不过这也引皋落氏族的凶残血性他们前赴后继倒下一排再上一排后面更是延续不休的骑兵勇敢顽强的穿透箭雨向着来箭的方向扑来。
「不知死活的野人。」重耳闷哼一声策马往后退去介子推与一干部下趱马紧随其后引诱对方进入绊马索道上。
敌方马队狂野的猛追不舍。
「可惜!」重耳在马背上出轻叹。
介子推与狐射姑追上来把他夹在中间狐射姑应了一声:「皋落族虽然勇猛但永远成不了大族因为他们有勇无谋。」
弹指间重耳率领的三百余亲卫兵己奔至埋伏之地皋落族逐渐赶上落后已不到三十个马身尽显皋落族强悍勇猛的作风和马背上的天赋。
「哗……唏聿聿……」皋落氏的马队突然间人仰马翻官道两旁不知何时拉起数十道百年老藤所编成的绊马索。
「啊……哎……」惨叫声此起彼伏试想下千百匹战马在急奔驰时突然撞着一团的情景先是前面几十人断腿断胳臂随即便被后面的马蹄践踏这还不算完稍后一点的战马也因控制不住再往前猛冲而去反而因人多挤得太紧而又死伤几十人这下子可真是连晋军的影子还没看见便死伤惨重。
这群皋落氏骑手心中的窝囊气那可是真受够的。
他们的头领脸色白糊里糊涂便死了许多人他没法向族长交代因此他也不敢大意指着身后一帮气得「哇哇」叫嚣的骑手道:「下马给我清除绊马索。」
而正当几十名皋落族战士下马欲清除绊马索之际。
前方传来一道阴冷无比的声音:「放箭。」
「嗖……嗖……嗖!」又一阵箭雨朝着他们狂涌而来弦响之声伴随着皋落族人的惨嚎不断有些见机得快的会拿马匹做掩护不过他便再也没有机会骑马而见机得慢的人却成了活靶子唯一的结果便是随着马匹「轰然」倒下。
皋落族人心中的恼怒几乎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们向着四周大喊:「卑鄙……」却始终看不到半个晋兵的影子。
箭雨过后皋落族人的勇猛之心却被眼前的事实击跨:狭窄的官道上只有一匹匹倒下去的战马和被践踏得四分五裂的尸骨呈分离重叠之状。
「磙木怕是派不上用场了。」重耳示意准备出击。
传令兵点燃一支火把先是向左三下然后向右三下这是在向卓锋传递攻击的信号。
果然一贯以勇猛不怕死著称的皋落人竟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极为机警地边打量边缓步前行他们不得不听着几里外的虢兵惨嚎震天而不能及时前往施救。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躲不过噩运来袭。
整齐震耳的马蹄声突然从左右两侧响起卓锋的一千骑兵分两路斜刺里杀将过来度奇快。反而皋落族因度静止下来再想力提高度也来不及。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前方突然传出一阵隆隆的车轮声四十余辆小型攻击战车组成一道环形阵势向皋落族逼了过来。
这种攻车构造简便机动性强车轮高车身短而宽车上无巾盖驾四马乘三人是娄族根据狐射姑的图纸赶工而成。当时那些依赖重型战车的晋将曾经还嘲笑重耳是急病乱投医说这类小巧战车经不住敌车的一次撞击这是实话但如果他们亲眼看见这种兵车现在所取得的战果恐怕惊得口都闭不上了。
重耳放弃主将镇守中军的规律率三百亲兵与五千名步兵从敌右翼动进攻与左翼的介子推、狐射姑形成双翼齐飞的强攻阵形。
皋落族的先部队先是被韩少坚的铁骑冲得阵形大乱紧接着又被其后出现的四十余辆怪异而灵巧的战车一阵狂攻死伤惨重族人纷纷告急求援。但皋落头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族人被车上的长戟与直刺跳飞刺倒因为他的左右两翼遇上了更大的麻烦。
皋落族近万人的铁骑被晋军冲击三个来回之后战力尽失只能勉强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六千余人马被横腰切断尾失衡密集的阵势告破。
双方单个局部位置的交手晋兵更占上风。且不说皋落族全依仗着马上的功夫只要让他们的马匹跑不起来他们就成为任人宰割的可怜虫。
好一场残酷的杀戮。
皋落族人的士气降至最低谷大批的族人开始寻找逃窜的机会即使族中长老级的头领连斩数人也止不住哀号着逃跑的族人。而晋兵接连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皋落族人还能骑在马上的人已经区指可数黑暗中除了血腥味便是惨叫和哭嚎。
正在此时先轸与赵衰动最后攻击的号角晋军大胜的消息瞬间就波及到整个战场并影响着每一个战者的神经。
「擂鼓!」重耳笑了他知道胜利已被牢牢的握在手中震耳欲聋的战鼓声震破夜空。
天也吓得脸色白一轮朦胧的红晕在平原的尽头缓慢升起。
第十章梅开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