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涣道:“这就怪了,在下明明闻窗外风雨大作,当非幻觉。“张文定闻之,忽问道:“那风雨声过后,院中可有人唤我?”
方国涣闻之惊讶道:“正是,有一位黑袍先生在院中呼少主人名字来着,可是少主人怎么知晓的?”
张文定此时哈哈大笑道:“我说呢!平白无故你怎么说出这般话来,原来是我那阿舅到了。”方国涣越发不解道:“在下实在不知这里有什么古怪,还望少主人明言。”
张文定笑道:“你先前在屋子里所听见的那些风雨雷声都是假的,乃是我那阿舅口中所发。”方国涣闻之大惊道:“难道少主人的那位阿舅会施什么法术不成?”
张文字摇头道:“我那阿舅并不会什么法术的,而是自幼习成的一种绝活,那就是口技,天地间的各种声音莫不能学得来的,鸟兽之声,波涛之声,闹市之声,争战之声,可同时而发,便有人身临其境之感,一时间不辨真伪。平常喜欢造些风雨的气势来唬人,你刚才在屋里被他骗住了,若是出来一看,不就明白了。”
方国涣惊异道:“世上竟然还有这等高人,若非亲身所经,实不敢相信有如此神奇的口技。先前出来看时,并不见风雨的迹象,便觉得大有古怪,原来那风雨雷声,仆人呼声,都是从少主人阿舅的口中同时发出的,太不可思议了!”
张文定道:“我那阿舅姓赵名杰中,是昨晚到的,想用他那口技来戏我,不曾想我不在,空演示了一回,你若感兴趣,待天亮后我给你引见引见罢,他那口技上,神着呢!”说完,张文定打了个哈欠,又睡去了。方国涣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忆起刚才那一场风雨大作之势,暗暗吃惊,知道那赵杰中的口技已然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第二天,张文定领了方国涣去拜见了赵杰中,方国涣恭敬地道:“昨晚有幸感临先生的口中绝技,惊佩万分,还以为真的是天降大雨呢!”
赵杰中笑道:“本来是想扰一扰你家主人的,不料却惊了你,一点薄技,不足称道。”
方国涣道:“先生口技能以假乱真,超乎寻求,在下实在不知,先生一张口,何以能同时发出那许多声音来?”
赵杰中笑道:“熟能生巧罢了,赵某自幼便喜习仿效各种声音,时间久了,自得些窍门在里头,只要肯下些功夫,并不是很难学的,此技无济世之用,但以之取乐罢了。”方国涣暗自赞叹不已,又闲谈了几句,便告退去了。
赵杰中望着方国涣的背景,自有些惑疑道:“这年轻人,言谈气质不像是一个做下人的,如何做了府中的随仆?”张文定道:“此人刚来没有几天,好像是祖父的熟人介绍来的,我见他乖巧,就留在身边做了个听随,却也没有拿他当一般的仆人看待,等到祖父回来再做计较。”赵杰中点点头道:“此人气宇不凡,或许是位没有发迹的圣贤,且不可轻慢了他。”
张文定道:“都是家中召来的一批新仆,虽有些来头,也未必如舅舅说得那般好。”赵杰中摇摇头道:“文定,此言切莫轻出,我看这个年青人大有来历,你可知他的底细?”张文定道:“他是随同新仆一天来的,刘管家那里有文册记录,差不了的。”赵杰中听了,沉思不语。
那赵杰中觉得方国涣不同凡俗,当是大有来头,心中委决不下,便寻至刘管家那里问道:“新来的那个叫方国涣的,你这里可有他来做工的契约?保人是谁?家住哪里?”
刘管家闻之,愕然道:“前几日府中来的这些仆人都经我手,都是些托底的人,唯独这个姓方的,冒然而来,说是老主人介绍来的,少主人又极敬他,好似熟得很,所以我也就未在意,难道……”
赵杰中此时吃了一惊道:“文定那边还以为你这里知他底细,原来也是一无所知,看来此人是冒充的。”
那刘管家闻之,立时惊吓道:“先前老夫虽有些疑虑,也自没有当回事,如今看来,这小子冒充仆人,潜居府内,必有所图,不过……”刘管家又道:“瞧他也是个本份人,不似那种怀有歹意的,常在少主人卧室书房出入,金银器皿并不见短少的,不知有何企图?既是冒充的,当非善辈,且报了官去,让官府处置罢,以防日后真的做出什么麻烦事来。”
赵杰中道:“先不忙,暂且稳住他,有我在,自不怕贼人来算计张家的家私,此事你知我知,连文定也莫要告诉他,免得惊了那姓方的,一时性急做出什么歹事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何用心。”
原来扬州一地,多有些无赖光棍,专门勾结在一起,算计有钱的富家,时常派个老练忠厚的混进某一家当工做仆,摸些底细,博得主人信任,然后寻机骗偷些钱财,每有大户人家被席卷了去许多贵重之物,赵杰中对此事也有耳闻,故对来历不明的方国涣戒备上了。
方国涣此时还不知那赵杰中已对他起了疑心,一直盼望着张新快些回来,把那封书信交付了事。由于记挂六合堂的安危,心中有事,一路沉思走来,不提防与迎面而来的赵杰中撞了个满怀。
方国涣忙自谦意道:“在下一时走得急,还望赵先生见谅。”赵杰中笑道:“不妨、不妨,我正要寻你上街买些东西。”方国涣闻之欣然道:“好极!少主人那里也无事,且随先生走一趟罢。”方国涣敬服赵杰中的神奇口技,尤是愿意与他结交。
赵杰中心下道:“此人没有一丝下人的样子,果是有些来头的。”赵杰中约了方国涣上街是想探些口风,于是随便买了些东西让方国涣来拿。边走边寻问道:“不知小兄弟是何方人氏?听口音不是扬州人。”
方国涣哪里有心提防他,便回答道:“在下幼时便转落江湖间,乃是一个无根的人,不知是哪里人了。”赵杰中闻之,心中冷笑道:“果是个老练的手,不露底细,然则欲盖弥彰,倒是说明了你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不过见方国涣答的自然,却也真诚,赵杰中心下愈加疑道:“此人装得比我的口技还要真些,当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幸亏被我识破,否则文定那里要吃大亏的。”方国涣哪里晓得赵杰中的心思,但自家高兴识交了赵杰中这等奇人,一路走来,唠些闲话,十分敬重。
赵杰中见方国涣谈吐不俗,心中惊讶道:“此人倒也有些见识,可惜都是装出来的,否则交上这样一位朋友,也是乐事。”赵杰中故意多买了些东西让方国涣拿着,方国涣手脚齐忙,大包小捆的自有些不堪重负。不过觉得为赵杰中做点事,也没有什么可推却的,便尽力的都一人拿了,额头上已渗出汗来。
赵杰中见了,暗里冷笑道:“你想算计人家,我且来先算计算计你,待你做歹事时,把你的同伙一网打尽,也让你知道赵某的厉害。”自家也不帮忙,但把方国涣当做下人一般。方国涣却也不计较,只是觉得奇怪,不知赵杰中买这许多东西做什么,不便相问,吃力的在后面跟了。
那赵杰中还故意问道:“累吗?”方国涣苦笑道:“自然累些,要知道先生买这许多东西,多叫一个人来就好了。”赵杰中闻之,笑了笑,随后进了一家酒楼,拣了一间雅座坐了。方国涣把那些包盒放于一边,这才松了一口气。赵杰中要来了一些酒菜来吃,假意的让了一下方国涣,方国涣早已又累又饿,谢了一声,自家便吃喝起来。
赵杰中见了,心下道:“你这小子却也不客气,仆人冒充的也不像,今日且累你一回,待文定的祖父回来,一发揭穿了你,拿去见官,容不得你私下得了手去。”
方国涣、赵杰中二人回到张宅时,见门口停了一溜车马,刘管家正在指使仆人们从车上搬箱笼。见赵杰中和方国涣回了来,刘管家忙迎上前,对赵杰中耳语了几句。
赵杰中点了点头,命仆人接过了方国涣手中的东西,然后笑着道:“老主人回来了,小兄弟可要见的?”以为这两句话能把方国涣吓跑,那刘管家已暗示了几名粗悍的家丁断了去路。
方国涣此时大喜道:“张新老先生终于回来了,我候了多日,就是想亲手交付一样东西的。”说完,忙转身跑进门去。赵杰中见了一怔,不知方国涣为何如此,愕然道:“难道此人不是歹人,果是与老主人相识的?”随后忙跟了进来。
方国涣跑进门内,直至大厅上,见张文定正在与一位老者说话,便上前拱手一礼道:“请问可是张新老先生吗?在下方国涣有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