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涣点头道:“这种可能倒是有的。”接着又读道:“‘吾父中土之行图霸业不成,便泛舟归海。后,父染疾死,临终嘱吾,用心习棋,化通于兵道,待中土李世民死后,可取天下治之。吾循父志,一心修棋,棋成后,率众为盗,攻掠他国,无不胜之,嫌其国小民贫,但取其财而走。十数年,加之父与祖辈为盗所集,甚为丰巨,足可以招募兵马,做取中土之资。且现已集数万之众,待明年东南风盛,飘洋过海,直取中土为王矣。’盗酋所言,令吾大惊,知其棋通兵法,胜如诸葛,自可天下无敌,且拥有巨资,足可以作乱中原,即使不能成就帝王之业,但也能祸乱一时,生灵涂炭矣!盗酋问曰:‘先生棋高于吾,可助吾夺取中土如何?业成,分而治之,共享富贵。’吾闻之惊骇,伪曰:‘大王误矣!汝之棋,不足以敌中国人,岂可妄以称王。’盗酋大惊曰:‘闻中国人善棋,皆如先生乎?’伪答曰:‘吾为中原棋上最差者,因不忍人辱我,故羞避海外。’盗酋闻之惊曰:‘吾自以为棋之兵道无敌天下矣!而先生棋上胜吾,吾之棋未达极矣!’吾应曰:‘任择中原一人,足可胜大王数子。’盗酋闻之颓然曰:‘如此,吾志不行矣!若去中土,必又遇若李世民之人,况且又负于先生’。忽又曰:‘先生欺吾乎?’吾曰:‘不敢’。盗酋笑曰:‘先生诈吾,恐吾祸乱汝之故国,如先生棋者,中土当无几人。也罢,待吾择一地,再与先生棋上一战,先生胜,则输汝一洞事物,吾志不行矣!先生败,则杀之,吾即刻发兵中土。’闻盗酋言,吾惊骇,知盗酋豪气激发,棋境无扰,而吾知盗酋之志后,恐其发难中原,棋境已乱,棋上或不能敌也……”
方国涣读到这里,担心道:“杨汉生前辈忧虑的不无道理,此番棋上一战,当是险极。”罗坤心中道:“看来是杨前辈输了棋被那海盗害死在这里了。”
方国涣接着又读道:“次日,盗酋引吾至一舟,又有数盗驶之所行数日,皆循盗酋亲指航向。后至一岛,即此大西岛,离舟登岸,盗酋竟尽杀同来诸盗,吾惊问其故,盗酋曰:‘此岛有大秘密,不便人知。’吾闻愕然,知处险境,然见盗酋孤身一人,也不为惧。后至此洞,见所藏珠宝甚为丰巨,数洞俱满,堆积如山,吾望之惊惧,若运至中原,招募兵马,当可大乱天下。盗酋指诸宝曰:‘汝胜皆归汝,吾隐之,吾胜杀汝后,运宝中土以换王位,’因以棋战。吾知中原安危系我一身,且此时中原武后临政,诸王不满,各有反意,若此时盗酋胡乱进去,势必烽火遍燃,战乱立起,此棋战关系重大,更关系自家安危,于是宁心定志,安气和神,运棋应战……”。读到这里,方国涣已是激动不已。
罗坤一旁感叹道:“杨前辈真乃大英雄也!那个海盗竟想盗我中原江山,虽为妄想,却也可畏。”方国涣怀着崇敬的心情,又接着读道:“吾尽全力,终又险胜盗酋一子,恐其暗下杀手,防之尤慎。盗酋负而叹曰:‘吾输矣!中土当有如先生这般手段者,也自有棋通兵道者,吾若征发中土,亦是枉然。’随指洞中诸宝曰:‘归先生矣!’言毕,出洞而去。吾恐盗酋悔而复来,故于洞内守之。两日后,盗酋再不至,知其隐矣!宝洞所藏,甚为丰巨,恐日后为歹人发觉,生出祸事,故设机关以封之,唯布一棋局,以启动之。此局为吾尽毕生棋力所成,纵使盗酋再来,也不能取洞中诸宝。此大西岛,处西洋偏远之地,罕有人至。能启动洞中机关者必是有缘人,更是棋上奇才,棋境纯而无邪者,洞中诸宝,但随取去,善用为是。盗酋先自乘船而走,是想困留吾于此岛,也是无可奈何中杀吾之一计。几十年来,自知归还中原无望,且日感气力衰弱,大限将至,故留此语,以示后来有缘人,‘棋之为艺,亦能救国矣!’大唐长安杨汉生剑书于此。”读完石壁上的字迹,方国涣、罗坤二人呆呆地站着。
这时,洞内忽一暗,原来是火把快要燃尽了,罗坤忙又继接了一支。方国涣此时感叹万分道:“以棋济世,杨汉生前辈当属古今第一人!”
罗坤道:“没想到还有这般传奇之事,更有如此曲折,杨前辈用心良苦,实为大智大勇之人,竟在此大西岛孤守了一生,大唐李家天下的安稳,不能不说没有杨前辈的功劳,但又有谁相信呢!”
方国涣叹然一声道:“这些已无关紧要了,所敬者唯杨前辈的舍我精神,非历代棋家能为,没想到我棋道中,竟有杨前辈这等奇人。”言罢,自朝杨汉生的遗体整衣叩拜,罗坤复又随着方国涣礼拜了。
起身后,罗坤道:“此洞到此已是尽头了,不知那些奇珍异宝藏在何处?莫非有暗洞?”方国涣道:“一定是有了,桌上的这盘棋就是启动暗洞的机关。”
罗坤道:“方大哥有法子走得动吗?”方国涣道:“此残局颇难,乃是杨汉生前辈极尽棋力布成的机关棋局,我细加研究走全它也不是什么难事。”罗坤闻之,倒也没有什么喜色,摇头一叹道:“就算看到了堆山似的财宝又有何用?我二人还不是如杨前辈一般,老死此岛。”
方国涣闻之,宽然地一笑道:“你我虽落难于此岛,却是大有收获的,毕竟知道了杨汉生前辈的一段传奇经历。”
罗坤笑道:“说得也是,杨汉生前辈的壮举有人知道总比无人知道的好,看来我二人要做一回天下第一富的空头财主了,方大哥既能走此残局,不妨把它走开罢,看看洞里有多少好宝贝,竟让杨前辈守了一辈子。”
方国涣道:“那个盗首塔达,已然棋化于兵道,可以说是天下无敌的兵家了,不想被杨汉生前辈单于棋上胜住、唬住,使那塔达灭了志向,此人若在中原,当真为祸不小。”罗坤点头称是。
方国涣随后来到了石桌旁,在棋罐中各取了几枚棋子,但觉这些棋子大异常棋,奇沉压手,抹去浮尘细看时,乃是两种罕见的精铁、玄铁铸成的黑白铁棋子,其压手的程度竟不亚于天星棋子。方国涣见了,大是惊奇,知道用此棋布局启动洞中机关,是有道理的。方国涣随即按棋枰上双方的棋势,拖以化境之棋走了下去,每落一子,但闻石壁内有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方国涣闻之,与罗坤惊讶地四下望了望,见并无洞穴出现,知道还未完全启动机关,不由对杨汉生这种奇思巧想佩服之极。方国涣知道,循棋枰上的棋势,要完全走对棋路时才能有效应,而这盘棋势布得极难,相当于两位棋上同达化境之人在对弈,好在方国涣慎重小心地应子,但闻石壁内的响声愈大。
待方国涣一人互应了十八子之后,显是每一手棋都没有走错,棋路顺序理是符合杨汉生布局之意,忽感石壁内有风吹来,险将火把吹灭。方国涣与罗坤回身看时,但见对面的石壁开裂了一道缝隙来,里面射出了万道毫光,二人一时看得呆了。
随着缝隙的扩大,竟是一扇石门被开启了,但见一大洞穴内,珠光宝气,杂乱耀眼,各色的金银珠玉堆满了十丈高的山洞内。方国涣、罗坤二人惊呼了一声,缓缓走上前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的,此洞似将天下间所有的珠宝都积聚在这里了,珠光宝气似有逼人之感。
方国涣、罗坤二人惊呆的看了好一阵,神情这才稍定。罗坤摇头叹道:“天下富人,莫如盗者,纵使十分的贪利小人站在此间,也不会再为他利所动了。”
方国涣道:“这个海盗塔达,不知攻破了多少国家,才掠得如此宝藏来,莫说乱我中原,就是祸乱世界诸国,都是有可能的,好在这海盗的狂志有干天和,竟让杨汉生前辈于棋上给化解了,真乃天下苍生之幸。”二人不由对杨汉生又生起了一万分的敬意来。
罗坤这时摇头道:“罢了!罢了!这个天下第一的财主我是不敢做了,如何守得了它?”方国涣感叹道:“如此宝藏,若呈现世间,即使有大贤德之人,也不能把它们尽数造福天下,而自能祸乱苍生的,杨汉生前辈寻仙斗棋不着,却无意中从海盗手里得了这处宝藏`,实是为天下苍生做了件大好事。”
方国涣接着又道:“赵琛先生造船出海,意在寻那艘载满了宝物的郑和沉船,不曾想我二人被旋风带到了这里,无意中发现了比那宝船还要丰巨百倍的宝藏,想来起来真是不可思议。”罗坤摇摇头道:“就算‘太玄’、‘海浪’两船寻了来,不知要运几个来回才能把这些宝物尽数运回中原去?”
方国涣道:“这些财宝的数量已大大超出人的好奇探宝之心了,赵先生他们的海船还是不要寻来的好,宁可我二人老死此岛,也勿让此宝藏大白于天下,因为那样,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祸事来。”
罗坤闻之,赞许道:“方大哥与杨前辈一般都有慈物之心,看来你二人棋境相通罢。”方国涣叹道:“艺精自可出神入化,若把持不住自家,也可为祸的,李如川、塔达二人虽然棋达化境,却有乱天下之心,实为可惜得很。”罗坤此时将脚前的一颗珠子踢了去道:“不知这东西能乱人心,还是人心自乱?”方国涣笑道:“两者兼而有之罢。”
二人此时退出了宝洞,不知将那石门如何关闭。方国涣想了一会,便于棋枰上逆着顺序把刚才所走落的棋子尽数拾起,果见那扇石门又慢慢封闭了。
罗坤见了,赞叹道:“杨汉生前辈神思机巧倍于常人,设如此机关,堪称一绝!”接着,罗坤俯身观看,发觉棋枰与石桌都呈中空,有东西连着地下,但不知小小的棋子如何启得动厚厚的石门,自呈惑然之色。方国涣笑道:“这种以棋势启门的机关,不是一时看得通的,入洞多时了,有些腹饥,不知那架獐子肉还在否?莫让野兽给偷吃了。”
罗坤闻之大急道:“不好,那些发香的獐子肉能引来狼的,可不能便宜了这些家伙,快走!快走!”说完,持了那柄“真如”宝剑,拉了方国涣转达身向洞外跑去。
待方国涣、罗坤二人回到沙滩上的火堆旁时,并不见得有什么狼豺野兽,而是看见成群的海鸟已把那具半熟的獐子肉啄食得干干净净,空剩了一具骨架,海鸟们尤不甘心,仍在地上寻食残物。方国涣、罗坤二人相视苦笑,已是无可奈何了。
罗坤复又在林中猎了几只雉兔来,烤熟了后与方国涣胡乱用了。随后二人又回到了洞内,扫去了灰尘,把先前的一些兽皮铺在了那几张石桌上,算是在此洞府安了家。方国涣又用棋启了石门,在宝物堆里拣了七八件银盆金碗、玉瓶宝坛等器物,当做家什来用。
罗坤见了笑道:“你我也太奢侈了些,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来装水盛物,若叫他人知道了我二人如此享受,可要眼慕死的。”
方国涣笑道:“守着这处宝藏,但做一回富家翁罢。”从此以后,方国涣、罗坤二人便在洞中守宝藏而居,由先前的盼望有海船经过,如今又怕有海船来了,并非二人有贪财之心,但恐此宝藏一旦泄露出去,当为祸不浅。
罗坤因有了“真如”宝剑,猎兽伐木更是便利得很,二人也常在海中捉些鱼虾来换换口味,二人彼此照应,在这大西岛上过得倒也很惬意。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年。这日,方国涣对罗坤道:“贤弟,你我兄弟真的要老死在这大西岛不成?”罗坤闻之,叹然一声道:“小弟很是思念中原的故人,梦里常回,自是不敢说出,恐引得方大哥感伤。然而想离开此岛却也不能,大海茫茫,没有船只,如何去得?”
方国涣长叹一声道:“在此大西岛,虽然吃住不愁,又守着一处巨大的宝藏,可是这般无闻而死,未免有些遗憾,真得如杨汉生前辈一般,弃骨海外孤岛不成?”
罗坤摇头道:“又能有什么法子?也只能这般耗时光了。”
方国涣道:“莫不如做一个大些的木筏,飘流而去,或许能碰上其他的海船。顺利了,还能到达有人烟的岛屿或陆地,然后再想办法转回中原。即便遭了风浪,葬身鱼腹,与在这岛上老死无闻同是一样的,况且还有机会生还回到中原。”
罗坤点了点头道:“方大哥说得有道理,大西岛虽是世外桃源,但不是久居之地,应该想法子离开的,那就做一个大木筏罢,权且搏它一回。”
方国涣道:“那么就着手准备罢,若是你我命不该绝,一定能回去的。”罗坤决然道:“我们一定能回去的,便有天大的困难,又惧它何来。”
此后,方国涣、罗坤二人便开始准备离岛的事宜,首先做那木筏,好在有“真如”宝剑,自可伐断些长木来,用野藤连接,做成了个木筏的模样。二人见了大喜,便去海水中试划,离岛数里,却也稳当,索性围着大西岛走了一天。
晚上回来时,方国涣、罗坤二人高兴异常,希望大增。
谁知第二天一早,二人到海边看时,那木筏早已被海水冲击得散了架,绑在上面的野藤尽数断了。方国涣、罗坤相视无言,心中各是凉了半截,想不到这木筏如此不耐用,若飘行海上,当是有去无归。
方国涣、罗坤二人初制木筏失败,自被海水冲击得散了架去。
方国涣摇头道:“这种木筏是不能久行海上的,就算遇不上风浪,也自不耐用的。”罗坤道:“这样等于自杀一般,我们再想法子做一个更大些更耐用的罢。”
这日,罗坤在山中猎野物时,见有一种野藤,柔韧非常,运些气力也自扯它不断。罗坤见了一喜,割了一大捆,拖到岸边于海水里浸泡了,然后系了一根长木,放入海中,另一端于岸边稳了,以试其韧性。第二天跑去看时,长木仍在,罗坤大喜,知道此种野藤可用,便又去割了许多来,放于海水中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