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涣摇头一叹道:“本来约好明日斗棋的,不想出了件差错,那吉田三郎竟然走掉了。”田阳午闻之惊讶道:“此人棋上霸气十足,如何见着公子不战而走?”方国涣便把寒文玉残棋改死的事叙述了一遍。
田阳午闻之叹惜道:“这寒文玉也太多事,田某负于此人后,敬服之余,也自希望他能遇见方公子,让他领略一回公子棋上的无上妙境,见识见识化境之棋,错过这次机会,实为可惜得很,或许此人与公子棋上无缘吧。”
方国涣道:“日本国棋上出现此等高手,可见棋道传出中土之后,在外邦发展的极快,也自有国手应世的。”田阳午道:“棋道广博,能发扬光大于海外,实为棋家幸事。田某先前曾结识过几位日本国与高丽国的棋上好手,都是极负盛名的棋家,可见棋道虽源于我国,却适应天下的。”方国涣点头称善。
田阳午又道:“田某在扬州时,就已听闻方公子在黄鹤楼上一棋战废去了国手太监李如川的杀人棋道,当真可喜可贺!方公子能为天下棋家解此厄运,实为不朽之功。”
方国涣道:“黄鹤楼棋上一战,也自险极,不管怎样,终了去了一桩心事,也多亏另一人相助,在棋上将李如川引出,才一战功成。”
田阳午道:“公子说的可是棋神简良?”方国涣道:“不错,正是此人。”田阳午赞叹道:“简良布局黄鹤楼,名为挑战天下众高手,实是设伏棋以候李如川,后与方公子联手应战,共克李如川的杀人鬼棋,造就了一段可耀千古的棋上神话,如今已令天下棋家奋然。田某也曾与简良对弈过一局,没想到他与公子一般,都是棋达化境之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田阳午感慨之余,接着又道:“自见了公子与简良之后,田某惊喜世间也有此化境之棋,方觉自家棋力老矣!看来天下已是你们年青人的了,显不着我们这些棋家老朽了。”
方国涣闻之忙道:“先生棋名盛于江南,弟子数千,自振天下棋风,正值如日中天之际,何故有此隐棋之心?”
田阳午摇头一叹道:“田某幼好棋道,耽迷于棋务,曾经误过一个人,以至遗憾至今。现觉棋力渐衰,尤思旧感,故想从此隐棋于世间,闭门悔过,也是心态不如从前了。”
方国涣这时想起了一件事,忙从怀中掏出一册书来,递于田阳午道:“有位朋友托请我给田先生带来一册书,请先生验收。”田阳午闻之一怔,诧异地接过看时,忽脸色大变道:“《菊花集》!”随即惊喜道:“方公子,这本《菊花集》从何而来?托请公子送书的人可是……?”
方国涣一笑道:“此书为菊花夫人所托,闻田先生与菊花夫人曾是旧识,故请我送了此书来,或许能解些误会的。”
“果真是菊儿!”田阳午欣喜之余,摇头苦笑道:“没想到她至今还念着田某,当年把她气走,实为田某的不是,能见着这本书,死而无憾了。”
方国涣见了,感慨道:“昔日见菊花夫人时,话语中自流露出对先生的无限思念之情,可见当年的一场误会,使二位分开了几十年,是为遗憾之甚。”田阳午望着手中的那册《菊花集》,激动之余,黯然不语。
过了许久,田阳午这才叹然了一声,问道:“公子是在什么地方遇见她的?”方国涣道:“菊花夫人现隐居在鄱阳湖中的菊花岛上,没想到菊花夫人竟是一位花仙巨匠,可令菊花逆季而放,且又培植出奇花异种,实让在下大开眼界。”
田阳午笑道:“菊儿出生之时,虽未至重阳季节,而其家园中的几十株菊花竟一时开放,传为奇事,看来她果是与菊花有缘的。”接着,田阳午又感叹一声道:“苍天见怜田某,终于有了她的消息。”随即朝方国涣大拜一礼道:“若无方公子传书,田某真要遗恨终生了,且受我一拜。”
方国涣忙上前扶了道:“先生快莫如此,折煞我了。昔日误闯菊花岛,触上了菊毒,多亏菊花夫人大义相救,否则在下与几位朋友当是危险得很。”田阳午闻之惊讶道:“难道菊儿真的培植出了有毒的新种菊花?”
方国涣道:“不错,除了毒菊之外,还有许多奇异之种,少见之菊,菊花岛可谓集天下菊花之大全,菊花夫人又每有创新,实是一位花中的仙子。”田阳午此时摇头笑道:“好在当年菊儿还没有培植出毒菊来,否则以她的脾气,田某可有的苦吃了。”方国涣闻之笑道:“先生却也多虑,菊花夫人岂肯施毒于先生。并且先生的棋道与菊花夫人的养菊之道,堪称世间双绝,若非在菊花岛亲眼所见,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田阳午复又叹然一声道:“菊儿隐居于鄱阳湖,以菊为业,这些年来,也苦了她了,好在公子带来了她的消息,田某对这苏州城已没有什么再留恋的了。”方国涣此是见时辰不早,便向田阳午告退,回房中歇息,田阳午自将方国涣送到了客房中。小全子这时正在灯下临枰习棋,见了方国涣回来,便嚷着学棋,方国涣自在棋盘上指教了一阵。夜深时,二人方才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方国涣起床后来到前厅上时,见田阳午手持那册《菊花集》痴然而立,双目微肿,显是阅读此书一夜未眠。方国涣上前礼见道:“先生可是读了一夜吗?”
田阳午见是方国涣,感叹一声道:“菊花咏菊为诗词赋,思人怀旧之情甚矣!若无公子传此书来,不知菊儿念我如故,田某现已心慰了。”
方国涣闻之喜道:“看来昔日的误会已经互解了,如此当祝贺先生了。”田阳午这时凄然一笑道:“棋道荣我半生,也误我半世,看来田某的后半生要去鄱阳湖寻菊儿隐棋养菊了。”
方国涣见田阳午归隐之意愈坚,也自叹道:“先生从此世上无事,落得个安然自在,叫人羡慕得很。”田阳午道:“其实如公子这般,以棋济世,才是棋家的大德为,田某不及,古往今来也无人可及,公子的棋道,才是真正的棋道。借此机会,田某愿向公子讨上一局,以尽最后的棋兴。”
方国涣道:“先生若归隐菊花岛,自有菊花夫人这般女中国手相伴,棋趣怎能消得?”田阳午笑道:“然与公子对弈,境界又当迥异。”方国涣闻之一笑,随与田阳午临枰摆棋相对。
一局终了,田阳午哈哈笑道:“与公子临枰对弈,实为人生极乐之事,从此以后,田某对这尘世间再无什么可留恋的了,可以安心归隐了。”
方国涣自是感叹道:“先生的大棋之境,已然入圣,临枰时棋心两和,无胜负执着,百万人中也难有居一者。”
田阳午笑道:“田某但能引动公子的棋兴罢了,若是同感棋上妙境,当属那棋神简良了,不知国手太监李如川是否也有此幸?”
方国涣道:“简良棋达化境,以意为之,自能与我同入合和于棋境中。至于国手太监李如川,乃为棋上的魔道,其鬼棋自与棋道雅正有别,与此人对弈,自无棋趣可言,充其量一个对手罢了。”田阳午道:“李如川的这种鬼棋杀人之术,可否也列属于棋道?”方国涣道:“物有两端,执者不一,虽正邪不两立,但如人有善恶,仍称为人,不可应当别论的。”田阳午闻之,点头称善。
这时,忽闻有敲门声传来,随后见余老爹引了金元钱庄的王由可和两名伙计进了来。王由可自上前与田阳午、方国涣二人见了礼,然后道:“我家少主人与老爷已于昨日回到了山庄,闻方公子已到了,少主人高兴得很,特差小人今日一早必要迎了家去。”
方国涣闻之喜道:“明风公子既然回来了,当去拜过。”复对田阳午道:“且与先生作别,改日再来造访。”
田阳午笑道:“公子去了便是,我这几日也要离开苏州的。”方国涣闻之一怔道:“先生何以这般急?”田阳午道:“自公子传来菊儿的消息,田某恨不能即刻飞到鄱阳湖去,不过还要处理下其他事情,然后才能动身。”
方国涣感叹道:“田先生与菊花夫人都是有情人,当早成眷属的,在下这里先祝贺了。”田阳午拱手一礼,感激地道:“多谢方公子千里传书,成全之美。”方国涣复回房中唤醒了还在贪睡的小全子,这才辞别了田阳午和余老爹,随王由可等人到碧瑶山庄去了。(未完待续)